第一章 人类的神话
距离那场声势浩大惊天动地的刺杀已经过去了很多天,明明没有多久,但这一切却恍如隔世。
那场天国坠落般的怒火轰鸣里,恐怖的劳伦斯教长就此死去,为此那罪业的火焚烧了数天之久才缓缓熄灭。
洛伦佐至今依旧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活下来,有时候他还会忍不住的掐掐自己的脸,来判断真实与虚假,毕竟以自己当时的身体状态来看,哪怕是神来了都救不了自己,可……可最后自己还是活了下来。
还记得自己刚刚苏醒的时候,自己居然在工坊里醒来,就是那个调控原罪甲胄的巨大实验场,正当洛伦佐为这一次醒来的天花板有些奇怪时,头顶的便有光柱打下,随后洪亮的声音从扩音器里响起,亲切的对他说早安。
吓得洛伦佐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床上爬了起来,随后便看到了躲在高台上的诸位。
见到那些熟悉的脸庞真不错啊,虽然他们看待自己的目光怪怪的,仿佛自己是某个臭得要命的病毒。
出于安全考虑,梅林需要对洛伦佐做一系列的检查,虽然他当时并不在现场,可通过亚瑟的转述,他也清楚当时局势的诡异与可怕。
为了以防洛伦佐发生异变,梅林将他暂时安置在了工坊之中,用他当时的话来说,广阔的空间不会给洛伦佐任何压力,当然了,这广阔的空间也可以使这里可以被重火力覆盖,而且有足够的空间令原罪甲胄入场进行压制。
好在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身体指标一切正常,不过他们没有立刻释放洛伦佐,而是把他连夜送到了这里。
洛伦佐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广袤的雪景。
没有那灰色的建筑群,也没有那些耸立的蒸汽塔,没有布满街道的铁轨,也没有那升腾的蒸汽。
天空意外的清澈,太阳火红得不行。
一切都有着一种难得的正常感,似乎这里才是正常的世界,而洛伦佐之前生活的旧敦灵是某个奇异扭曲的未知地。
一想到这里洛伦佐便不禁泪眼朦胧,自己之前过的是什么鬼日子啊。
这里是位于旧敦灵远郊的某个古堡,据说是曾是某位贵族的资产,后来那位贵族破产后土地被收回,最后落到了净除机关的手中。
紧接着这里成了一个像似仓库的地方,堆满了这些年净除机关收集的稀奇百怪但无害的东西,在洛伦佐看来这里就是个奇怪的博物馆,不过他很喜欢,居住的这几天他已经发现了不少的好东西。
除去洛伦佐与剩下那三个负责监视他的倒霉蛋,便没有多少人居住在这里,其余的人力维持在保证古堡最低运行的程度。
虽然说是对洛伦佐隔离观察,可这几位都过成了度假的样子,除了红隼每天要写关于洛伦佐身体状况的报告外,一天之内便没有什么正经事可干了。
起初洛伦佐还有些不适,毕竟猎魔人奔波了这么久,突然停下还有些不适,但很快洛伦佐便体现了猎魔人那强大的适应能力。
从一位冷峻可怕的猎魔人变成适应这种慢节奏生活的懒狗了,如果不是红隼的强烈反对,洛伦佐真的很想把床搬到壁炉旁。
真好啊,宁静祥和,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什么枪炮齐鸣,就连可爱的妖魔都不见了。
洛伦佐难得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每天之中对于他而言最为重要的活动就是嗮太阳睡午觉了,在旧敦灵阳光可是很少见的,大部分时候你只能看到那阴郁的云层被其染成淡金色。
“啊……放假好啊……”
洛伦佐不禁感叹着。
当然这也有美中不足的事,就是那个每天都会来烦自己的红隼,他总是让洛伦佐配合他写报告。
“你写报告就写被!可你来烦我做什么啊!”洛伦佐问。
“可是报告是关于你的啊!”红隼说。
“和我有关就和我有关被,可你为啥要烦我啊!”
“因为是你身体状况的报告啊!”
这样的对话基本一天会发生一次,每次都以红隼自暴自弃的鬼叫作为结束。
说实在的,洛伦佐非常享受折磨红隼的过程,这让他有种奇怪的满足感,他突然就理解人类那些无聊的恶趣味了。
抱起毛毯裹在身上,洛伦佐闲得无聊在古堡里逛了起来。
这里确实是一个博物馆,奇奇怪怪的箱子堆满了绝大部分空间,风格迥异功能奇特的物件到处都是,带着诡秘神异的色彩,如果打碎玻璃,布上蜘蛛网,会分分钟营造出一种不祥古堡的感觉。
可遗憾的是目前的住客里有一位猎魔人,还是特别能砍的那种,无论什么怪异传说在洛伦佐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了起来。
“这其实是梅林的古堡。”
一旁的乔伊走了过来,对洛伦佐搭话道。
目前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几人关系还算融洽,毕竟洛伦佐一直秉承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习惯。
之所以恶趣味红隼,只是红隼被洛伦佐这么搞后,那种无力狂怒的感觉很有趣,换做乔伊的话,他反倒会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再次重复需求,而知更鸟则会一直严肃的盯着自己,直到自己配合。
正经人和虔诚的教徒,这么一看还是红隼有些意思,在这些人里,他的烂人属性占比最高,和洛伦佐的脑回路最合的来。
“梅林的古堡?”
洛伦佐一脸的意外,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梅林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物质需求低到极点的学者。
神秘莫测,没有过去,看起来也不像拥有未来的家伙,某些方面他倒与猎魔人几分相似,。
“是的,不过这里原本是亚瑟给予他的,毕竟是技术总长,总需要一个像样的居所不是吗?”乔伊说。
洛伦佐扫了一眼室内,东西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最开始来的时候,洛伦佐用了半天的时间才在壁炉旁清出一个睡午觉的地方。
“嗯……有些意外,但也算是预料之中。”
确实是梅林的风格,收集来的东西胡乱的堆在这里,他根本不在这里生活。
洛伦佐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小声的问道。
“这里该不会有什么古怪的炼金实验室吧,毕竟古堡配科学疯子再完美不过了。”
乔伊则一脸的无奈。
“我们净除机关有严格的规定,即使是梅林想要调动有关炼金术的材料与设备到外界,也需要文件记录的。”
“真的?”
“真的!”
乔伊严肃的说道。
洛伦佐就是这样,在这个奇怪的度假村里没有什么多余的娱乐方式,也没有妖魔出来让他砍,解解闷。
于是这个神经病把目标打在乔伊等人的身上,一不留神他就开始用烂话侵蚀你,试图把你拖入水中,红隼已经中招了,并且在歇斯底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乔伊可不想变成这个样子,他警惕极了。
“不过有个房间是梅林特意整理过的,你想去参观一下吗?”
洛伦佐一脸的正色。
“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乔伊白了他一眼,谁知道这个家伙这么烦人,在不给他找点乐子,红隼的心理健康将受到严重的威胁。
“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些东西都我们在数年中不断收集到的,就像一些奇怪的艺术品,梅林很喜欢这些东西,甚至想做一个博物馆出来,不过因为工作繁忙,他整理了一部分后便再没有时间了。”
乔伊一边带路一边说道。
“当然,可能是炼金术师的思维不同,我之前也看过那些东西,我也不清楚它们有何意义……反正是让你安静些,别再折腾就好了。”
乔伊十分不理解洛伦佐的折腾,对于他们而言假期可是个远在天边的东西,作为净除机关的上位骑士,他们是极少数经过特化后,对侵蚀具有抗性的人类。
可这也就代表着,一旦有妖魔出现,他们会是最为主要的中坚力量,也就是说死亡率极高,乔伊都不指望自己能在工作中做出多大业绩,他能安全退休就是最大的福报了。毕竟这高危的工作唯一的好处就是极佳的退休待遇。
根据净除机关的条例,因为与妖魔有联系的原因,乔伊会被逐渐剔除第一梯队,转到清道夫部队工作,不断拉开与妖魔的联系,直到他再无与妖魔有关的工作,这个情况会维持数年之久,随后他就会圆满离开净除机关。
到时候和大家相忘于江湖,在某个能晒到太阳的小镇里度过余生。
乔伊叹了口气,疯狂的生活里,如今的平静显得如此的难得可贵。
“好的好的,赶紧走吧。”
洛伦佐点点头,对于他而言,猎魔人可没有退休一说,比起退休,如今让他难以忍受的还是无聊。
登上了阶梯,抵达了古堡之顶,两人的行动也引起了知更鸟的注意,他捧着洛伦佐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教典而至。
三人有着一种奇怪的默契,最后由乔伊推开了那扇尘封的大门。
大门推开,明亮的光洒了下来,古堡的穹顶是由玻璃搭建,钢铁的支架之中,能看到玻璃上残留的积雪与秋日剩下的枯叶,空气里带着深沉的厚重感,灰尘在微光里翻滚,如同飘落的雪花。
“还不错。”
洛伦佐赞叹了一句,随后步入其中。
与其说是博物馆,倒不如说是整理还算整洁的仓库,不同的物件堆成小山,其中还有书桌这种东西。
走了几圈,洛伦佐开始理解乔伊所说的怪异了,因为这些东西有些奇怪,一个精致的玻璃柜里悬挂的是一支绳结,落满尘埃的书桌上放着巨大的航海图,还有直尺与圆规,空白的纸张散落在地上,还有一堆科学书籍。
毫无规律可言,也没有什么重大的价值,就连小偷潜入了也会流泪。
堆在另一角的是木质车轮,放在盒子中的硬币,一本《英尔维格法典》,一具复杂的锁具,还有一把古老的遂发枪,当然这些东西都占据不了多少地方,真正吸引人眼球的是最中央的东西。
那是一台蒸汽机。
与洛伦佐印象里的蒸汽机不同,它要臃肿复杂许多,看起来很有年头了,但保养的很好。
底座上有着铮亮的铭牌其上写着。
“英尔维格历867年,这会是改变世界的力量。”
洛伦佐记得那个时间段,当时英尔维格还处于光辉战争之中,而那时改良蒸汽机出现扭转了战局。
他突然知晓这个是什么了,眼前这台蒸汽机很可能是历史上那第一台改良蒸汽机,就是这个东西引发了第二次工业革命。
如遭雷击,洛伦佐突然清楚了这里为何地,以及梅林所做的意义。
看着四周那些杂乱的东西,此刻它们突然都有了自己的意义,令洛伦佐手脚发麻,但这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激动。
“这里是个历史馆。”
洛伦佐说道。
乔伊投以疑惑的目光,他很显然不懂洛伦佐的意思,紧接着洛伦佐继续说着,他的目光扫过室内的每一处的东西,恍惚间看到了黑暗里燃起了第一把火,蜷缩的人类缓缓站了起来。
仿佛有宏伟的乐队在此刻演奏,旋律升腾激昂,奏鸣那《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梅林的品味真不错啊。”
洛伦佐再次感叹着,不过看着乔伊与知更鸟那更加迷惑的目光,他也不禁感到有些难过,看起来并不能要求所有人和自己一样才华横溢,毕竟过高的期待他人本就是一次不尊敬的冒犯。
“这里是一处历史馆,记录了人类伟大的瞬间。”
洛伦佐轻轻的抚摸着木桌,拭去其上的灰尘,他想起了梅林曾和他说过的炼金之死,这么看来这个炼金术师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不过刚才还一脸的崇敬,但洛伦佐紧接着一屁股坐在了木桌上,洋洋得意的看着各位。
“其实也可以将这里称作一本‘书籍’。”
“什么书籍?”乔伊尽可能跟上洛伦佐的脑回路。
“神话。”
这个词汇引起了知更鸟的注意,他看着洛伦佐,只见洛伦佐继续说道。
“人类的神话。”
从黑暗降临之始,与恐惧厮杀至今,仍未断绝的神话。
第二章 堆砌的奇迹
“人类的神话?”
知更鸟显然不理解洛伦佐所说的意思,一旁的乔伊也是投以疑惑的目光,在他们看来这里就是一个奇怪的仓库,储藏了没有价值的东西。
神话本身便更加难以理解,那是传颂那些神秘宏伟的故事,可何时神话也能与凡人有所联系呢?
“换个思路来理解。”
洛伦佐眼神几分轻蔑,就像在鄙视各位的智商一样,随后来到了另一旁华丽装束的柜台上,但里面却放有一块古老的石板,上面画有野兽的简笔画,但更多的反而是一道道划痕。
“你们知道那些学者对于人类历史的分析吗?”
洛伦佐没有给这几位观众回答的机会,他自问自答着。
“人类的历史是从零开始,就像一座伟大的建筑,一个又一个的基石搭建而成的,而不是凭空出现。”
“所以在‘数字’没有出现的年代里,一个人该如何统计自己狩猎的猎物呢?”
洛伦佐凝视着那玻璃之后的石板,似乎回到久远的年代。
“他在石板上刻画猎物的模样,直到有一天他觉得这太麻烦了,用一个划痕取代了复杂的图案。”
声音很轻,但仿佛那白日的惊雷。
一个划痕取代了复杂的一切。
“这是数字的雏形,从零到一的质变……一个值得被记录的伟大瞬间。”
知更鸟与乔伊的神色微变,似乎是被洛伦佐那平淡无奇的话语触动了,但又似乎仍未能实际感受到那伟大的瞬间,而面带有些许的迟疑。
“又比如说它。”
洛伦佐紧接着拿起了另一边的木质车轮。
“这也是伟大的瞬间之一?我们不用再搬运货物,而是利用轮子?”
知更鸟的说道,他试着跟上洛伦佐的思维,可洛伦佐却摇了摇头。
“你只看到了表像,它真正的意义是能量利用效率的增加。”洛伦佐说道,“同样的能量,经过轮子,我们能将更多的物体运输的更远,一切交通工具的起始。”
知更鸟微微神撼,他开始清楚洛伦佐想表达的含义了。
“梅林真的很不错,他是个知识的疯子。”
洛伦佐忍不住的赞誉着,随后拿起散落的纸张继续说道。
“与其说是‘纸张’倒不如说它是‘信息的载体’,有了它以后,我们便战胜了时间,人类的知识不会再随着个体的死亡而遗失,它会不断的传承下去,哪怕是时光也难以将其杀死,它们一重重的汇聚在一起,直到堆砌起那宏伟的建筑。”
“再看看它!”
洛伦佐的声音忍不住高亢了起来,废旧的仓库在这一刻犹如神圣的殿堂,明明是无比常见的事物,可在这一刻变得陌生且庄重。
他随手抱起了那厚重的法典,拭去其上的灰尘,沉重的宛如坚石。
“一本常见的《英尔维格法典》对吧?”
洛伦佐提问道。
知更鸟与乔伊点了点头,他的思绪有些麻木,或许这就是他们与洛伦佐的差异,他们明知道这个事物有着特殊的意义,但在洛伦佐解答前他们想不明白。
“一本厚重、随处可见的法典,可以说它便代表了秩序,是铁则,从人类在创立‘律法’的这个瞬间起,我们便用这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自己,将人类本身与野兽区分。”
“故此我们便不再是厮杀哀嚎的野兽了,我们是人类,能控制己身的人类。”
洛伦佐顺势拿起一枚不起眼的硬币。
“按照我之前想的那样,它还代表的是货币吗?还是财富?不,它物质的本身毫无价值,真正有价值的是它的含义,这是人类之间‘信用的凭证’。”
这些信用的凭借推动起了世界的经济,作为一切有价值之物的介质,如同那等价的天平,来进行交易。
“还有它。”
洛伦佐提起沉重的锁具,坚固的铁质表面上泛着寒芒。
“这是信息的加密与保护……要注意重要的不是它自身,而是它所代表的事物,所涵盖的概念。”
“或者说它!”
洛伦佐温和的拿起了不起眼的石头。
其实当这块石头出现在这里时,它本身便不再是石头那么简单,它可以是石头,是木棍,是战锤,是铁剑。
“从这一刻起人类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
在黑暗里与怪物们抗衡的力量。
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起来,如同铁凝的铅灰,难以被脆弱的肺部抽动。
洛伦佐的目光扫过,尖刀一般令人避让,两人从未想过这样的层面,或者说如此宏伟的视角去看待这些事物。
仿佛华生的话语在耳边轻语,当人类以蚂蚁的角度去观察自身时,那是超出想象的画面。
“当然,更为关键的还有这个。”
回到之前坐下的木桌旁,洛伦佐俯视着那图纸。
“你们知道自己的位置吗?”
“什么位置?”
知更鸟谨慎的问道。
“就是物理上的位置。”
洛伦佐望着上方,有光落下,天空无垠。
“世界这么大,各位真的清楚我们所处的‘位置’吗?其实这也是伟大的瞬间之一,是定位技术,人类第一次清楚了世界的模样。”
图纸与计算,网格将土地笼罩,故此尚未抵达的土地不再是传说中的神秘,而是在地图上清晰可见的真实。
抚摸着那已经有年头的图纸,洛伦佐继续说着。
“我还记得梅林对我说的那个预想,观测不到便不存在,你们应该也清楚这些对吧。”
乔伊点点头,他知道洛伦佐说的是什么,有关额前叶切除手术的那部分。
“我们因为感知器官才察觉到整个世界,如果察觉不到,那么世界对我们而言是不是不存在。”
“这是一种认知上的问题,那么换个思路来想,乔伊。”
洛伦佐继续说道。
“是否,正因我们人类的观测,于是这些‘伟大的瞬间’才得以存在呢?”
仿佛是在触动诡异的禁忌,暖和的氛围都冰冷了下来,一瞬间有股难言的感觉,宛如在那无法辨识的黑暗里,有妖异的存在在缓缓蠕动。
这个见鬼的侦探总是思考些古怪的东西,或许正因为如此,知更鸟几分畏惧的问道。
“你向来这么……爱思考吗?”
“这不是一个优点,我只是有时控制不住我这……过度的思考,它会让我变得焦虑,并且忘记好好享受当下。”
洛伦佐淡淡的回应着。
“当然,这只是一个设想而已,就像时钟。”
他看着在两人身后,那悬挂起来的时钟,时针滴答滴答的前行,预示着那被称作“时间”的力量在流逝。
“人类制定了历法,于是我们有了所谓的时间……”
“可如说它们本就不存在呢?”
汹涌的寒意握紧了知更鸟的心脏,他很想阻止洛伦佐继续说下去,似乎这个疯子在试图朝着某种禁忌发起挑战一样。
宛如疯子的痴愚之言。
“如果说,时钟并不是记录时间的工具,而是正因时钟的出现,于是世界才会拥有‘时间’这个概念呢?”
明明是很普通的话语,甚至可被轻易的拆解成单一的词汇,但此刻被洛伦佐说出来却带有疯狂的诡异。
按照这个可怕的思路去想,世界的本没有固定的形态,直到定位技术的出现,所以世界的形态才被确立,甚至说……世界上本就存在的是野兽,直到一部分野兽开始用规则束缚己身,于是他们从野兽中被区别了出来,成为了人类。
两者之间的关系被倒置,因此整个世界都疯狂了起来。
乔伊看着洛伦佐,这个神经病自从死了一次之后,便变得诡异荒诞,某种程度他开始变得和妖魔一样,随意的几句屁话便能带来媲美侵蚀的效应,折磨常人的理智。
“当然,这些只是一些屁话而已,漏洞百出的设想,没必要在意太多。”
窒息的极致洛伦佐的话锋一转,故作轻松的说。
“你这些话听起来就像精神病人常说的东西。”乔伊说。
“说到底我们是在与妖魔作战厮杀,妖魔那个东西不被常理束缚,所以我们的思维也要疯狂点不是吗?”洛伦佐笑了笑。
“不过这依旧是理智的世界,哪怕是梅林那样的炼金术师也在抛弃神秘,拥抱科学不是吗?”
洛伦佐说道。
“在我看来其实……那些神秘学与科学无异。”
“无异?”
知更鸟有些不理解洛伦佐这自我矛盾的话,他维系的理智的世界,但却认可诡异的神秘。
只听洛伦佐缓缓说道。
“在我看来,所谓的神秘学,只是暂时无法用公式解释的科学而已。”
他大步走向前方。
“想一想知更鸟,在几百年前,那时人类还握着剑与盾,你觉得他们能理解如今的火炮吗?更不要说那射程足有一百三十公里的阿斯卡隆巨炮。”
没人能想象到,人是会被自身的社会地位,乃至所处的时代而被局限,所有人都生活在自身的囚笼之中,仿佛是真理对凡人的诅咒,只能不断挣扎在追求的道路上。
就像一场疯狂的演讲,可能是平静的生活给这位大侦探憋坏了,他慷慨激昂,赞美着人类,歌颂着人类……其实他是个自恋的家伙,四舍五入这个混蛋也是在赞美自己。
不过从他时不时轻蔑的眼神来看,他似乎不太想把这两个一直被他的思维牵着走的家伙,认为同类……至少智商上不一致。
拭去额头的冷汗,说实话,乔伊在刚刚的一瞬,确实被洛伦佐那隐隐的疯狂所震慑到,这个大侦探语句疯癫,但他却维持着绝对的理智,有时他也快分不清疯狂与理智的界限所在了。
可紧接着便是警惕之心,他开始想起伯劳对自己说过的话,在净除机关正式接触洛伦佐前,一直与其联系的人是伯劳,当时伯劳便给乔伊提过建议。
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与洛伦佐保持距离,不仅仅是这个大侦探自身的危险性,还有的便是他是一个“演员”。
这里指的不是常见的那种“演员”,而是洛伦佐很多时候行事的定位,生活就是一个舞台,他就是舞台上最耀眼的那位,可这一切一直是他的独角戏,所以有时他需要一些倒霉孩子来衬托出他的突出。
轻轻的抚摸着钢铁,其上的冰冷如同锋利的剑刃,洛伦佐凝视着这台古老的蒸汽机,光滑的表面倒映着洛伦佐的脸庞。
“当然,除去我的那些胡言乱语,最为重要的是这个东西。”
两人的目光看向中心的蒸汽机,“我们清楚这东西的重要性。”
作为英尔维格人,他们两个对于蒸汽机带来的改变感受深切,正因为它的出现,英尔维格赢得了光辉战争,走上了至高的地位。
可洛伦佐却摇了摇头。
“你们不清楚,这是人类的伟大,人类那创造奇迹的瞬间,正是这一个又一个的奇迹构建了人类的社会,人类的文明,堆砌起理智的城墙。”
声音平淡,语速很慢,仿佛是在讲述着一个被尘封的故事。
从石头到棍棒,从剑盾到那恐怖的原罪甲胄。
这里是一处历史馆,记录了人类那伟大的瞬间,构建了如今世界的所有的“概念”。
梅林将它们收集了起来,仿佛是某种神秘的仪式一般,又似乎是某种应对灾难的预案。
“人类的史诗……”
知更鸟忍不住的轻声道。
理解了洛伦佐所述说的那些意义后,这里的每一个小物件都有了沉重的含义。
依靠着它们人类在黑暗里点亮了火光,握紧了雷霆与烈焰,与那来自黑暗的妖魔厮杀至今。
“是啊,人类的史诗。”
洛伦佐感叹着。
“它代表的是人类突破了自身‘生物’的局限性,我们第一次将化学能转为了机械能。”
燃烧与升腾,轰鸣的机器建立起伟大的城邦。
“如果说,在古老的神话里,掌握雷霆与暴雨是一位神明的权能的话,此刻我们已经掌握了钢铁与燃烧之力。”
“人类自己便是行走在人间的神明们。”
于是长夜迎来了破晓。
第四章 恐怖谷
“猎魔教团时的事?”
洛伦佐先是迟疑,对于他而言,这是段不太想回想起的故事,可能知更鸟也意识到了这点,他继续说道。
“能讲讲你们猎魔教团是如何狩猎妖魔的吗?”
问题被再次细分,知更鸟继续说。
“比如某些……比较奇异的妖魔狩猎。”
净除机关在近些年里遭遇的妖魔并不多,过于诡异复杂的交战并不多。
“睡前鬼故事?”
洛伦佐一乐,没想到知更鸟会想知道这些。
“你这么理解也没有错……实际上净除机关与猎魔教团是极为相似的组织,但从根本上而言两者却完全不同。”
“确立净除机关的是科学,是公式与理论,而贯彻猎魔教团的却是神权与信仰。”
“甚至说我们在相似的同时又完全对立。”知更鸟把他的困惑说了出来。
它们可以算是有着相同的目标,但却以完全不同的方式生长起抵抗黑暗的铁枝。
“是啊,算你们躲的深,猎魔教团一直没有发现你们的存在。”
洛伦佐凝视着壁炉里的焰火,眼睛微眯成线,似乎是在回忆过去,可曾经清晰的过去在他的脑海里却混乱成了模糊的画面,让他有些分不清。
其实这种情况自死而复生后就出现了,洛伦佐就像提前步入了老年痴呆,支离破碎的记忆混乱而至。
“猎魔教团一直以对抗妖魔的力量,为资本来威胁诸国,英尔维格不想受其制衡,便在暗中发展,甚至不惜以蒸汽技术与九夏做交易。”
就像闭锁的武器力量,福音教会垄断了这一切,直到远东的力量介入,打破了僵死的潭水,激起浪潮。
“根据福音教会的行事风格,你们会被视为异端,随后猎魔人入场,将你们尚未成熟的技术再次击溃,保证在对抗妖魔力量上的主导地位。”
可说到这里洛伦佐突然冷笑了起来。
“好在他们把自己玩死了,不然我们几个说不定现在正刀剑相向。”
每每想到这里,洛伦佐对于梅林所说的炼金之死便有了更深的理解,神秘的力量终将从人类的生活中被剔除,绝不能占据主导,失去了《启示录》,福音教会的秘血技术便被死死锁死,这是对于净除机关的警醒。
痛斥了一下福音教会,这令洛伦佐好接受了许多,对于他而言,那段时光美好但却残忍。
长夜漫漫,无聊透顶,把话题拉回来,洛伦佐缓缓说道。
“那……就当做奇怪的猎魔故事来听吧。”
回忆逐渐清晰了起来,洛伦佐继续说道。
“这是我印象里最为深刻,也最为特殊的一次任务,具体的细节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总体的大概我还是能讲一讲的。”
见他正经起来了,三个人宁静会神看着壁炉旁的洛伦佐,对于那神秘的猎魔教团,没有人能止住自己的好奇心。
孤零零的古堡,寒冷的冬夜,静静燃烧的焰火,以及一群与黑暗有所联系之人……这可是讲故事的最好氛围。
“不过在讲这个故事前,我需要先申明几点。”
洛伦佐说道。
“其实对待妖魔事件,我们猎魔教团与净除机关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行动方案,我们没有什么计划,也没有什么事先的预案。”他回忆着,“不同分支的猎魔人完全担任着不同的职能,所以虽冠以猎魔人之名,但大部分猎魔人并非处于与妖魔作战的一线。”
“就比如我是梅丹佐分支猎魔人,我们要做的就是守卫圣纳洛大教堂,甚至连七丘之所也很少出。”
“不过在真正担任职能前,我们都会进行一段时间的实际训练……其实就是无论什么分支的猎魔人都拖出去砍几只妖魔再回来,就像工作实习一样。”
三个人眼神怪怪的,想必只有洛伦佐这样的神经病,才能把这么要命的事形容成实习了。
“你们发明了盖革计数器以检测妖魔的侵蚀,可我们不同,侦查主要依靠当地的教堂,再用以尚达俸猎魔人的预知。”
“听起来很落后……拥有顶尖的力量却在用原始的方式侦查。”乔伊说道。
“所以福音教会是旧时代是遗物了……”洛伦佐说,“由于猎魔人人数稀少,很多时候是以小队的规模进行巡查。”
“因为没有高效的侦查妖魔的手段,很多时候当地教堂汇报的情报都是错的,那些人一遇到奇怪的事,就当做妖魔来汇报。”
“所以其实我们也不是经常能遇到妖魔,但那次案件很复杂,非常复杂。”
洛伦佐皱着眉头,回忆那次的经过。
“我们所在的小队接到消息,随后抵达了一个位于山谷之中的小镇,那个小镇地理位置很是偏僻,与外界的交流非常少,我们得到那里的情报还是一位邮差汇报的。
他很恐惧,就像被妖魔侵蚀过了一样,精神几近崩溃,在离开山谷的小镇后,被附近的旅者发现,这个事件被教士们察觉,随后才从他口中得出了关于那个小镇的情报,紧接着猎魔人进场。”
洛伦佐看着三人,他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寒冷的狂风如同怪物们在墙外嘶吼,寂静之中似乎只剩下了他们。
“当我们抵达那个小镇后……那里简直是旧敦灵的缩影。”
随着洛伦佐缓缓的述说,他自己也仿佛回到了那里,那个久远的过去。
“小镇处于山谷之中,交通很不便利,建筑都仿佛是几百年前的,山谷里雾气缭绕,就像旧敦灵一样,不过那里更恶劣,高大的山体完全阻碍了光芒,有时候你甚至无法分清白天与黑夜。”
忍不住的将手伸向衣怀里,但却摸了个空,这时洛伦佐才想起自己的烟盒可没有死而复生,短暂的默哀了一下,他接着说道。
“我们猎魔人对于妖魔的存在很是灵敏,甚至说我们本身就是一个盖革计数器,很多时候的任务,在我们抵达现场时,便能分清楚是否与妖魔有关。
可这次很特殊,我们察觉不到任何侵蚀的存在,但却能明确感受到小镇里弥漫的诡异。”
洛伦佐回忆起了那灰蒙蒙的城镇,似乎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它都保持着那怪异的灰色。
“正是因为那种难以说明的诡异感,我们没有撤离,而是选择查清真相。”
洛伦佐的声音顿了顿,随后说道。
“我们将那次任务命名为……恐怖谷。”
第五章 何谓恐惧
曾经回忆里的词汇被再次的提起,就好像透过回忆再次抵达现世一般。
洛伦佐看着各位,目光凝重且冰冷。
仿佛语言都有了魔力一般,伴随着洛伦佐轻声的讲述,未知的力量在烈火无法照耀之处缓缓滋生,
“我们用了数天的时间抵达了那个小镇,他们自称是山谷镇,由于交通不便利,加上那诡异笼罩的雾气,当地人有着一种怪异的病态感。”
“整个山谷镇都带着极为诡异的色彩,而根据那位邮差的话,这里发生了数起十分恐怖的谋杀案……其实已经不能用谋杀案来形容了,毕竟人是很难做到那些。”
“那些?”红隼似乎听入迷了,问道。
“非常残忍的虐杀,甚至说简直就像某个诡异宗教的献祭仪式。”
洛伦佐缓缓说道。
“人类对于同类是有一定的保护措施,你在杀死一个人类时,你本能的会感到些许的厌恶,更不要说做出更为残忍的事了,除非你不是一个正常人,或者是经过了冷酷的训练。”
“我们的抵达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说,当地的居民似乎主动装作看不见我们的样子,我们最终抵达了位于山谷镇的教堂,那里的教士带我们前往了那些凶杀案现场。”
“我们便是在那里看到了那残忍的一幕,人类的躯体被悬挂起来,被人分割屠宰,而且这不是那种宣泄怒火,亦或是发泄某种恶心的快乐一样,行凶者是极有目的的进行屠杀,就像屠宰场一样,专门挑需要的部位切割。”
洛伦佐继续说着。
“这远比我之前经历过的任务还要诡异,如果常人遭遇了妖魔,他们的伤势通常是撕咬与啃杀,可这次不同,这次的任务诡异如妖魔,可那位‘妖魔’却有着清晰的理智,更不要说我们在案发现场感受不到任何的侵蚀。”
明明是没有具体形象的文字,可涌入耳中后红隼等人却感受到了同样的恶心,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胃部里蠕动,陈旧的空气里都涌起了血气。
“那么这么推断,那位行凶者是人类对吧。”知更鸟说道,没有侵蚀便表面此次事件与妖魔无关。
可洛伦佐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回答。
“这便是这次任务的诡异之处,其实从旁观者角度,这一切都是漏洞百出的,可当你真的置身于此时……你便会迷失,哪怕猎魔人也是如此。”
他依旧没有点名那神秘的真相,气氛逐渐悬疑了起来,未知的故事回荡在四人的身边。
“当时便有了数个疑点,我们不清楚行凶者是作案目的,也不清楚这些死者之间的联系,当然最为重要的是,为什么教士没有向教会汇报,反而是一个几乎疯狂的邮差带来了情报。”
“我们小队经过了短暂的会议,暂时将此次事件与邪教祭祀联系起来,并按照教团里教的那样逐步排查。”
“邪教祭祀?”乔伊显然想不到会是这个疑似,“在教会的统治下还会有这样的存在?”
“当然了,这些东西怎么杀也杀不净,历史上数次的东征也仅仅是将他们重创……真的很奇怪,就好像有人在扶持他们一样。”
洛伦佐解释着。
“邪教存在并不诡异,准确说,在教会的眼里,除了它自己以外,其余教派都是邪教。”
“统治者需要信仰来欺骗愚昧者,那么祭祀就是与那虚无缥缈的神沟通的最好办法了,而在教团的资料里,这种残忍的虐杀,并取走特定的部位,极有可能是某种祭祀的材料。”
洛伦佐换了个姿势,他看了看各位。
“这种推断你们净除机关也应该有的吧。”
对此乔伊点了点头,作为现代化的秘密部门,净除机关很多地方并不像猎魔教团那样神神秘秘。
“有了思路,大家就好行动了,毕竟我们是猎魔人,邪教徒这种东西要比妖魔温柔太多了,不过当时我们也没有掉以轻心,因为很多邪教实际上都与妖魔有关。”
“就像某个人不小心看见了妖魔,遭到了侵蚀,随后他便开始妖魔化,但这个阶段里他还保持着理智,便把妖魔化,当做一种‘神迹’去蛊惑他人。”
洛伦佐讲述这那些堪称‘教科书’的经典案例。
“结果就是大规模的妖魔爆发,好在每一次都被猎魔人及时根除。”
“也就是说,在当时的山谷镇里,极有可能藏有一支邪教徒,甚至是一头被当做‘神迹’的妖魔。”
“小队在离开案发现场后便返回教堂,在搞清楚这些前,我们首先要知道为什么教士们没有将这一情况上报。”
“可当我们走在街上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洛伦佐神情严肃了起来。
“整个山谷镇……变了。”
“雾蒙蒙的天空变成了彻底的灰色,街头上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任何声音,仿佛整个世界便只剩下了我们三人。
除了天空上散发的那灰暗的光,便再无其他光源。”
幽暗诡异,晦涩的未知潜藏在古老的小镇之中,在阴影的角落里窥伺着所有人。
不知不觉中,氛围紧张了起来,带着恐惧的色彩。
“这不会是你专门编出来的恐怖故事吧?”红隼有些质疑的问道,毕竟以这位大侦探的恶趣味,这也不是不可能。
洛伦佐则摇了摇头,眼神轻蔑。
“红隼你觉得恐惧是什么?或者说恐惧的定义是什么?”
“害……怕?”
红隼哑住了,他试着思考恐惧的定义,但却发现当自己真的要十分理性的去形容这个常见的词汇时,变得十分困难。
“是啊,这就是人的一种‘疏忽’,就像大家都享受着蒸汽机的便利,但却不会思考蒸汽机的原理是什么,大家习惯了恐惧的存在,却不考虑恐惧因何而来。”
那灰蓝的目光里闪烁着诡异的光,得承认,当这个大侦探讲起故事……或者说开始将他的思绪施加给别人时,他们能清晰的感受那诡异的力量。
“恐惧准确说是一种心理活动的状态,由于周身的不可控、不可确定、不可预料的因素而带来的一种强烈的负面心理状态。”
“而且这不仅仅是心理上的作用,连带着它会影响我们的生理。”
洛伦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将两个东西联系在了一起,他越说越快。
“从你的意识影响至你的躯体。”
洛伦佐看着他们,带着浅浅的微笑,“想必各位对此也感受颇深对吧。”
“感到恐惧起始,人体进入应急状态,肾上腺素大量释放,呼吸变沉变快,心跳频率增大,血液循环加速,肌肉供血量增大,以提供更多的力量与速度。
瞳孔扩散,以接收更多光线;大脑释放多巴胺类物质,精神高度集中,来加快反应能力与判断……”
他突然停顿,沉声道。
“可这……与妖魔对我们的侵蚀何其相似,都是从意识蔓延至躯体。”
平静里恍如有大钟沉吟,重击着常人的思维。或许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呼吸在加速加沉,眼瞳微微扩散。
沉寂了好久乔伊才缓缓说道。
“洛伦佐……其实比起什么侦探猎魔人,你可能更适合去当一个邪教头目。”
“这是自然,毕竟成为猎魔人之前是要成为牧师的,虽然也就是走个形式,但我感觉我在牧师上的天赋超群。”
他眉飞色舞着,毫不在意乔伊的话。
“不过嘛,也不用在意这些,就当做一个人的胡思乱想而已就好,毕竟我是一个过度思考的人……”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那灰蓝的眼里却是复杂且诡异的情绪。
“那么说回恐怖谷任务,当我们站在无人的街头时,我们都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那种怪异的感觉,那种恐惧的感觉,就像侵蚀一样,它捕获了我们。”
“这引起了我们的警惕,随后按照原计划返回了教堂。”
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在那灰蒙蒙的世界里,教堂那宛如在灰色世界里的黑色剪影,高耸的尖顶如同刺起的长枪。
“我们本以为路上会遭遇些什么诡异的东西,可什么都没有……其实这种安静反倒令人不安,如果说在他们回来的路上,出现几百只妖魔,可能都比平静要让人觉得舒服。”
“毕竟当妖魔出现了,恐惧的情绪便有了实体,而只要有实体的东西,便可以被钉剑杀死。”
洛伦佐恶狠狠的说着。
“可很显然,那潜藏在灰雾下的妖异比我们想的要更复杂,它不直面我们,而是从各种侧面的角度来令我们感到恐惧。”
灰蒙蒙的尽头,推开了教堂那沉重的大门,汹涌的血气扑面而来,圣洁的教士一脸虔诚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战栗的雾气笼罩了年轻的猎魔人,他们不知所措,紧握着钉剑,拥有着断钢的力量,但当敌人变得虚无时,这也显得无力了起来。
“教士死了,但不是他杀,而是自杀。”
洛伦佐回想着那可怕的一幕,淡淡的说道。
“他献祭了自己。”
仿佛是晦涩难懂的咒语,窗外有涌动的狂风骤起。
“献祭了……自己?”
知更鸟的声音显得几分沉重,洛伦佐点点头,接着说道。
“向未知的你,献上我所有的一切,请庇护这黑暗里的孤岛。”
那是刻在教堂长椅上的话,上面染有血迹,似乎是教士生前最后的话。
“我们早该想到这一点的,教堂之所以没有上报是因为他们已然成为那神秘邪教的一部分。”
气氛从未有过的凝固。
“圣洁的教士早已堕落。”
他的声音也带着几分后怕,洛伦佐根本不清楚他堕落了多久,山谷镇里的诡异是何时起始。
“我们步入了一个陷阱之中,整个山谷镇里的所有人都是敌人。”
涌动的雾气吞没了一切,鲜血在地板上缓缓流淌,最后漫过了洛伦佐的脚下。
尚未干涸的鲜血刻画出了诡异繁琐的图形,教士倒在其中,一脸的虔诚,那背弃神明,对黑暗的虔诚。
整个古堡破碎开来,四人稳固的坐在混乱的狂风之中,随后洁白的石砖拔地而起,它们一重重的堆砌起,最后有温热的烛火点亮,如同海浪般随风摇曳。
记忆与现实重叠在了一起。
身临其境。
恍如间似乎四人坐在了那长椅之上,圣洁的神像从壁炉里的烈火中升起,鲜血从它的眼眶之中流下,似乎是在凝望着从未来回顾这一切的人们,等待着他们的祷告。
侦探缓缓站起,轻轻的抚摸着那淡金色的神像,可紧接着有鲜血从其上流下,染透了他的手。
久远的时光之前,在那记忆的深处的教堂之中,为首的猎魔人缓缓的回过头看着其余的二人,有些稚嫩的脸颊上尽是警惕与难忍的恐慌。
“这里……是一处陷阱。”
042说道。
紧接着嘈杂的声音从教堂之外传来,灰蒙蒙的雾气之中传来令人战栗的异感,漆黑的剪影在其中竖起而起,病态的居民们高举着火把与铁丝碎木随意组合成的十字。
那是记忆深处的恐惧,惨白的脸上用鲜血涂抹起诡异的符号,尸体的断肢被高高举起。
也是在那一刻洛伦佐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些死者都没有生前反抗的迹象……这是献祭,一场场献祭,向着那未知的存在。
整个山谷镇就是一个巨大的祭坛,那位逃亡的邮差或许也曾是祭品中的一员。
他们的面容扭曲狰狞,欢呼尖叫。
“不不不……”
042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切,随后他怒吼道。
“回来!016!”
听到042的吼声,站在门口处的016才缓了过来,她迅速的靠了过去,三位猎魔人拔出了钉剑,警惕的看着教堂之外狂乱的人群,紧接着有燃烧的投掷物被丢进教堂之中,一个接着一个。
转眼间一切火光冲天。
直到他们逼近,猎魔人们才看清他们的脸,那是一张张面具,用人皮与白骨雕刻而成的可憎面具,他们雀跃而至,如同涌动的浪潮。
第六章 万物终末
好似侵蚀的力量,施加笼罩在整个教堂之中,一瞬间所有的负面情绪被放大,并且还在愈演愈烈,坚毅的猎魔人也在这突然出现的浪潮中被击退,心神震撼,仿佛暴风雨中荡起的帆船。
洛伦佐等人坐在长椅之上,他沉重的看着那门外欢呼的居民们。
“他们来进攻了?向着猎魔人?”
知更鸟对故事中的一切保持着怀疑。
“当然了,山谷镇是个极为封闭的环境,别说是猎魔人了,他们甚至不理解猎魔人这个概念是什么……”
洛伦佐长叹了一口气,这些人什么都不懂,洛伦佐都不清楚在那种诡异的力量下,他们是否还具有对“外界”的认知。
就像一个密闭的笼子,任由其中的人类自生自灭。
“让故事继续吧。”
红隼凝起心神,他催促着。
洛伦佐点点头,随后在他的话语里,故事中传来凶恶的厮杀声。
“他们当然不是猎魔人的对手了,那些居民甚至没有被妖魔污染,不仅如此,在山谷镇的阴云下,他的体质也极为懦弱,猎魔人杀他们简直就是切瓜砍菜,可……那来自心理上的压力才令人恐惧。”
故事中042愤怒的挥起钉剑,有时候越是恐惧,越能激起人心底的愤怒,怒火熊熊燃烧,将恐惧与理智一同蒸发。
整个教堂都被点燃了,大火熊熊燃烧吞没了圣洁的一切,四人坐在燃烧的长椅之上,静静的聆听着故事。
火势不断的升腾,猎魔人们很清楚不能继续守在这里,因此042选择率先出击,出于警惕他第一时间启动了权能,坚固的甲胄从体表生成,撕裂的了束缚的衣物,覆盖在了他的身体之上。
漆黑的骑士成为行走的战车,他直接从正门杀了出去,将那些挡路的家伙尽数撞翻,余下的两位猎魔人因为正面作战能力较差,也没有042那样的权能护体,他们紧跟在042的身后,掩护着他攻击不到的地方。
“我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但实际上要比我想的轻松太多了。”
洛伦佐述说着。
042的钉剑轻易的斩断了钢铁与木十字,那些瘦弱的躯体在他的剑下脆弱的像似纸片,断肢与血肉横飞,过多的人潮下,042终究是难以维持,但那些落下的武器都被坚固的甲胄所抵挡,只留下零星的火花。
“我们很轻易的冲出了教堂,虽然只有三位猎魔人,但我们是非常坚固的团队,权能各不相同,并且相辅相成。”
洛伦佐回忆着小队的成员。
“我的权能是梅丹佐,016的权能是拉斐尔,011则是尚达俸。”
维持教堂的白砖崩塌,将外面的视野暴露在四人眼前,好令他们清晰的理解故事中的一切。
“我是最坚固的盾,011能为我们及时的预警,016则帮我们干扰着敌人,我们一直厮杀,当最后一个居民被我砍杀后,我们才意识到,我们已经抵达了小镇的中央的广场。”
周围的世界开始破碎,如同话剧的帷幕落下,新的场景出现,他们坐在广场的长椅之上,看着不远处那血淋淋的猎魔人们。
年轻的猎魔人们气喘吁吁,他们曾与妖魔作战,但却未与如此疯魔的人类厮杀,整个小镇依旧是雾蒙蒙的,尸体沿着教堂一直铺盖到了广场这里,042向着来之前的路看去,只有模糊的血迹印证着他们曾走过的道路。
“那种感觉很奇怪,不知道错觉还是什么,随着我们深入山谷镇,我发现那些雾气在变浓,我们的视野不断的被缩减,到最后只有可怜的数米而已。”
洛伦佐回忆着当初的情况,在他的述说着,幽暗晦涩的力量在每一位听众的心里升起。
“很奇怪,从战斗中,我们清晰的感受到这些居民没有受到妖魔的侵蚀,也就是说他们都是正常人,但他们却被某种邪异的教义驱使,不断的向我们发起进攻,而且他们似乎不会恐惧一样。”
042低头看着他那把布满血迹的钉剑,其上倒映着灰色的世界。
“而我们……意志坚定的猎魔人,我们却在那不长的厮杀中受到了动摇,就像布满漏洞的船舱,恐惧的海水一点点的,从不同的地方渗进我们的躯体之中,从那温暖的深处施以严寒。”
听众们一脸的严肃,他们已经感受到了那晦涩的恐惧,并不强烈,但正如那灰蒙蒙的雾气般,它一点点吞没了听众与那故事中的猎魔人们。
这是人类天生自有的情绪,难以割裂,又难以压制,只能如同钢丝上的平衡,稳固着它与理智的平衡。
“这整个小镇都透露着诡异,明明没有受到妖魔的影响,但他们的异常性,要比妖魔还要强烈……短暂的决断后,我们选择继续彻查小镇的秘密,小队在广场进行短暂的休息,随后继续侦查。”
“不过在休息的时间里,我检查了几具尸体,我从其上找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
在洛伦佐的讲述声里,042翻开了一具具尸体,在仔细的检查中,他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黑十字?”
知更鸟对于洛伦佐找到的东西显得几分惊奇。
对此洛伦佐肯定道。
“没错,我们在那些尸体上找到了一个共同点,他们身上都有黑色十字的痕迹,有的是疤痕,有的是纹身,有的还是器物,悬挂在脖子上。”
“而这个东西在猎魔教团里有记载,源于一个流传已久的异端教团。”
讲述的故事之中,042缓缓的举起了那枚黑色的十字架,016与011都面露了轻微的惊惧之色。
“这是来自于一个名为终末结社的标记,一群我们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疯子,他们的行事准则正如被冠以的名字一样。”
长椅上,洛伦佐对着听众们说道。
“万物终末。”
浓雾蠕动了起来,仿佛在灰雾之后有着诡异之物在缓缓走动,带起阵阵的微风,卷起风烟。
“说实在的,根据猎魔教团的记载,终末结社才是最正经的异端团体,他们不在乎名与利,也不在乎什么权与地位,他们唯一想达成的事就是万物终结,纯粹的毁灭。
这就是一群极端危险的疯子,而且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主要的聚集地,而是散落在各地,有的与妖魔有联系,有的则根本不清楚妖魔的存在,即使这么久过去了,我们依旧不清楚这个结社起源于哪里,甚至他们具体的内部结构。”
洛伦佐说着皱起了眉头。
“如今一想,这个结社确实充满了诡异的问题,但通常他们的规模又不会很大,就像路边的野草,随手便可以被铲除……但又生生不息。”
“那接下来呢?”
红隼追问道,他开始好奇这一切的缘由。
与世隔绝的小镇,将神秘遮掩的武雾气,诡异的邪魅,一群疯狂的疯子,还有三位措手不及的猎魔人。
如果不是洛伦佐那认真的讲述打消了几人的疑虑,不然他们真的会当成洛伦佐现编的故事。
洛伦佐似乎是意识到了红隼的兴奋,他摇了摇头。
“可能会让你失望,这是个特殊的任务,但真相在如今看来也有些俗套,可在当时的情况下,确实很特殊,值得我深思警惕。
至于其他的则没有令人大吃一惊的反转,亦或什么惊天的秘密,就像之前我们猎魔人的行动方式一样。”
他几分冷酷的说道。
“找到目标,杀了他……或者杀了他们。”
于是故事中的猎魔人们重新握紧了钉剑,向着浓雾深处走去。
第七章 未知即恐惧
“你们感觉到了吗?”
行进中042问道,他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坚固的甲胄会是最坚韧的盾牌。
“嗯,而且还在加深。”016回复道,她很清楚042在说什么,那名为恐惧的情绪。
不知为何,山谷间的雾气愈发浓重,视野被严重的压制,可视距离短的可怜,而在这之中,猎魔人们都隐隐感觉到了那不断升起的恐惧情绪。
这很奇怪,在猎魔教团的知识里,恐惧这个情绪是大脑意识对于自身的保护,警告着人类不要靠近那可能具有危险的未知。
在经过训练后,猎魔人都有着抑制自身情绪的能力,以追求在妖魔面前绝对的理智,可现在没有侵蚀没有妖魔,他们的理智却在被逐渐的蚕食。
016警惕的看着四周的雾气,仿佛在这诡雾之中有什么超越妖魔的东西在影响着他们。
“011汇报情况。”
猎魔人的目光如炬火般明亮,011的权能是尚达俸,虽然预知的未来十分短暂,但在这神秘莫测的情况,多出一分或一秒,都可能会是改变战局的关键。
011定期开启着权能,来为整个团队预警。
“安全。”
他短暂的回答着。
三人开始一点点的深入雾气之中,伴随着浓雾的泛起,他们已经难以判断方位,就连建筑也在其中变得模糊,仿佛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他们抵达了某个未知的世界。
其实这么想也差不多,整个山谷镇是封闭的,完全与现世隔绝开来,要硬说被常人割裂的世界也没错。
突然似乎有风涌起,浓雾被无名的大手拨弄,卷起狂乱的灰。
几乎是在这瞬间,有锈迹斑斑的长刀斩开了雾气,上面沾染着令人作呕的血气,目标是016。
“小心!”
尚达俸的权能在此刻起到了应有的作用,011或许没有时间来提醒其他人,但这不妨碍他行动,钉剑荡起,将那突如其来的攻击格挡。
猎魔人之间的配合在此刻展现,在金属相鸣的同一瞬间起,042挥舞着钉剑而至,他身上有着最为坚固的甲胄,根本不在意潜藏在雾中的危险。
钉剑高抬过头顶,随后猛然落下,仿佛那裁决死亡的处刑之刃。
力量在奔涌暴涨,很多时候猎魔人的杀敌并不高效,或者说根据情况的不同而选择,大部分的猎魔人都会在敌人的身上留下残忍的创伤,似乎是在折磨敌人一样,可实际上这不是什么心理变态和什么恶趣味,这只是为了令敌人恐惧。
比起战胜敌人,将恐惧注入敌人的脑海才更为可怕。
与猎魔人作战的常人很多并不是被猎魔人所击杀,而是在猎魔人那趋近疯狂的攻势下,因恐惧而失去斗志。
恐惧是跨越国度,跨越物种的通用语言。
钉剑顺滑的落下,那握着长刀的手臂凭空而起,随后有大抹大抹的鲜血涌出。
042没有停步,他再次突进,撞破了迷雾的笼罩,紧接着狰狞可怖的面容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坚定的信念突然有了那么一瞬的动摇,握紧钉剑的手微微颤抖。
那是很奇怪的情绪,它与恐惧虽然相似,但又完全不同。
“其实,恐惧虽然可怕,但它却是人类最为熟悉的情绪。”
迷雾之中,故事之外,洛伦佐安稳的坐在长椅上,对着其余三人解释道。
红隼的眼神有些不耐烦,他讨厌洛伦佐在故事讲到关键的时刻说别的,可洛伦佐却像没看到一样,他继续说着。
“它可以被理解为是一种人类自身的一种预警系统,从我们诞生之初便一直陪伴着我们。”
看着其余人那满不在意的样子,洛伦佐继续说道。
“麻烦各位思考一下,这不仅仅是一个故事那么简单,这可是一位猎魔人珍贵的狩魔经验,它过于特殊,特殊到我现在依旧清晰的记得……说不定在未来时,这个故事会救各位一命。”
或许是洛伦佐话语里的严肃,这令其他人微微正色了几分。
洛伦佐则看着那迷雾之中脸庞,眼神沉重,带着不解的意味。
“你们是否听闻恐怖谷效应?”
他看向了各位,只是这些听众不像洛伦佐那样博学,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洛伦佐那样,没事就去大学蹭课,还是什么课都蹭一点的那种。
“简单来说这个效应也勉强算得上恐惧的一种,但它却要比恐惧特殊很多,想必各位都有过那样的经历,比如在看某只小动物,或许在某个角度它……突然与人相似?”
洛伦佐缓缓说道。
“而且不仅如此,想必各位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便会发觉眼前熟悉的事物开始陌生,随后便有些许的恐惧,对吗?”
听众们沉默着,不清楚他们是否懂了洛伦佐的意思,直到其中的乔伊点了点头。
“净除机关对于精神方面的探究有很多,我隐约记得有过这样的情况,只不过可能和你说的不太一样。”
侵蚀第一时间影响的是精神,所以在很久之前有关精神一系列的研究,便成为了净除机关的主要研究项目之一。
看到终于有人回话,洛伦佐满意了许多,他开始理解老师们在大学课堂上提问,但没有人理他们时的难堪了。
“是啊,不过要对其更为详细的解释话,便是人类在判断一个物体时,只会将其划分到一个类别之中,而不会把它判断成两个类别……你可以理解为一个体毛过盛长得像猴子的男人。
所以我们在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时,只会判断其为‘人类’或者‘猴子’而不会出现什么‘人猴’对吧?”
无形的雾气涌动在他们之间,稀碎的声音响起,仿佛是无数虫类缓缓爬行着。
洛伦佐继续讲述着关于“恐惧”的知识。
“在一个生物,长得像似人类时,我们都会将其判断为‘非人’,可当这种像似程度达到一定的限度时呢?当它无限趋近于人类时呢?
猫有相似的同类,狗也有相似的同类,但人类不同,我们没有同类,我们是独特的一支,唯一的一支。
所以当其无限趋近于人类时,我们反而会产生误判,难以将其归类,究竟是‘人’还是‘非人’,还有的便是源自生存的警告……我们难以将其判断为是否同类,可一旦视为同类,那么便是最原始的竞争,与同类之间的斗争。”
洛伦佐紧紧的盯着各位,试图在他们那故作镇定的脸上找到什么有趣的表情一样。
“与妖魔不同,当我们面对妖魔时,我们自身的恐惧便会给予我们答案,哪怕妖魔与人类完全相同,也不会令我们产生误判。
可恐怖谷效应不同,它是一种未知,这个信息超越了我们的认知,完全处于我们所理解的范围外。”
洛伦佐坐正了起来,双手合十。
“相似但又不同,源自那恶劣天性与未知,威胁到我们作为‘人类’本身的恐惧。”
故事之中,042强忍住了那诡异的恐惧,他大口的喘息着,抬起钉剑架住了那来自迷雾之中的反击,随后它的样子在雾气里显露了出来。
那张脸长满细长的绒毛,皮肤带着密密麻麻的褶皱,用污血在脸上化作奇怪的符号,似乎是头颅骨骼的不同,他的颅骨向后凸起,眼眶深凹进去,他似乎是在看着042,那眼眶仿佛是吞食光芒的深渊。
他似乎与我们相似,但又有着本质的不同。
猎魔人咆哮着挥剑,或许是恐惧又或是愤怒,钉剑贯穿了他的胸口,有红色的血沿着剑刃留下。
第八章 线索
042剧烈的喘息着,那不知身份的尸体已经倒了下去,可看着那相似但又不同的面容,莫名的感觉死死的扼住了他的喉咙,战栗的雾气从四面八方而来,随着042的呼吸一点点麻痹感染着他的神经。
“不对劲……这不对劲。”
看向自己身后的队友们,他们的脸上带着相同的惊惧之色,那种莫名的感觉在此刻变得愈发强烈,恍如重锤,不断击打着三人的心脏,随着时间的流逝,敲击愈发沉重。
042缓缓的抬起手,捂着自己的脸颊,明明只是简单的挥砍,可在杀死这个家伙,他变得更加疲惫了起来,心脏用力的跳动,但血液就像凝固在了血管之中一样,任由它用力的鼓动,也无法流动、僵死。
“没有侵蚀的感觉,可却如同侵蚀……”
011缓缓说道,他也察觉到了那不断放大的负面情绪,自己的思绪在被一点点的压制,一点点的扭曲。
“没有任何异常……反而是最大的异常。”
042望着那几乎凝为实质的雾气,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着他们,可他们此刻还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幻觉吗?”
016提议道。
“不可能,群体幻觉话,你应该有所察觉的才对。”042回过头对着016说道。
“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011说。
042没有回话,他强忍着心中那不断翻滚的情绪,凭借着猎魔人的毅力维系着理智。
他俯下身,警惕的扒开了那诡异的尸体。
“他……是人类。”
用手擦去那脸上的血迹,042惊奇的发现这五官上的特征是后期故意加工做到的效果,当然还有一部分可能与这山谷的怪异有关。
随着那些符号的拭去,心中那种诡异的感觉逐渐消退,042凝神分析着。
“我似乎有些头绪了。”
042缓缓说道。
“是这些符号。”
016投来疑惑的目光,011没有看向这边,他在间断的启用尚达俸,来保证不会有什么怪物突然从雾气之中杀出来,打大家一个搓手不及。
这诡异的一切似乎被窥视到了些许的真相,洛伦佐对着听众们缓缓说道。
“你们知道认知的压力吗?与妖魔作战的你们,应该接触过一些这个。”
“那种信息量的接收?”乔伊显然懂得洛伦佐的话,他回答道。
“大脑短时间内接受过量的信息,而产生的自我保护措施,但同样的,认知是可以被扭曲的。”
“你是想说妖魔的力量?”乔伊问。
洛伦佐摇了摇头,“不是,这种东西不是一定与妖魔有关,就像心理暗示一样,比如你怕火,在某些压力的环境下,突然出现的火焰会加剧你的心理压力,从而产生恐惧。”
“同样的,有些东西也能引导你的认知,这是整个恐怖谷任务的关键。”
洛伦佐看向那走进迷雾之中的猎魔人们。
“那些符号似乎是某种奇怪的炼金符号,它能使观测者产生认知上的压力与恐惧,就像妖魔的侵蚀一样,但妖魔的侵蚀你无处可逃,而那种符号只要不去看就好了。
当时我也是思考很久才做出了这样的推断,毕竟猎魔人是无所畏惧的,我们与常人最大的区别便是,我们能在极端恶劣的情况下,保持绝对的理智,这是对抗恐惧的关键。”
042皱着眉前进,在意识到那诡异的恐惧源于那符号后,他轻松了不少。
很多时候未知是产生恐惧的一大因素,可现在未知不再未知。
虽然如此,但整个山谷镇依旧处于阴云的迷雾之中,042要查清这里的情况。
三人小队不知前进了多久,路途之中他们没有遇到敌人,似乎这里的居民也因那迷雾而导致无法分清方位……又或者他们此刻都聚集在某处,准备着最后的祭祀。
“现在感觉如何?”
042问询道,042需要知道小队成员们的认知压力。
“越来越重了,看起来确实有什么东西在暗中干扰着我们……并非侵蚀。”
016回答,她对这类精神上的感觉极为敏锐。
042点点头,紧接着黑色的剪影在雾气之中显露,那是一座庞大的建筑,但其中没有任何的光源,当靠近时042才发觉此处的大门已经敞开,里面漆黑一片,有微风从黑暗之中涌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似乎这黑暗的尽头,通往恐怖的地狱。
“要进去吗?”016问道。
042直接说,“我走在前,011记得预警。”
011对042点头,随后有炽白的光从他眼瞳里释放,尚达俸的力量庇护着猎魔人们。
猎魔人遭遇过很多强大的敌人,可那些敌人都是有迹可循的实物,而这次的恐怖谷任务不同,那诡异的敌人一直藏在黑暗之中,窥视着每一个,尽情散播着恐惧,直到猎魔人再也无法承受为止。
042等不及了,也没时间去等待了,在甲胄的保护下,他直接大步走入了黑暗之中。
内部是一片的黑暗,三位猎魔人警惕的看着四周,黑暗里只有那燃烧的眼瞳释放着光亮。
秘血已被激发,在其增幅下,猎魔人能清晰的观测到黑暗中的事物,虽然可视距离要短些,但在黑暗里已经是巨大的优势,更不要说还有011的预警。
灰尘布满了每一处角落,巨大的画作悬挂在墙壁之上,在入门口的大厅之后,在两侧有螺旋的楼梯一直通往顶层。
042缓慢的呼吸着,空气中尽是灰尘的颗粒,这让他呼吸起来显得十分不舒服。
循着那血气味,猎魔人们前进着,脚踩在腐朽的地板之上,发出咿呀的声响。
在推开黑暗里的木门后,那浓重的血气得到了彻底的解放,一涌而出。
凭借着猎魔人的视力,042在那门后的空间里看到了他们要找的东西。
有火光在门后的世界亮起,就像一场残忍的屠宰,数不清的铁钩倒吊在房屋之中,每一个铁钩上都挂着一具死去的尸体,他们被头颅朝下的吊起,鲜血已经流尽,整个身体都显得干枯了几分。
干涸的血迹凝固在地面之上,整个房屋内的空气腥臭的令人作呕。
042伸出手,势做嘘声,在这房屋里还有其他人。
那人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虽然痛苦但也仅仅是微弱的呻吟着,他也被倒吊在了铁钩之上,而在他的四周,是之前042遭遇的那种家伙,他们的面容划着诡异的符号,正挥起刀刃,切割着另一具倒钩上的人……或者说尸体。
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猎魔人们的到来,于是黑暗里猎魔人们同时发动攻势。
漆黑之中有惨白的钉剑刺出,猎魔人那恐怖体能在此刻展现,042几乎是在被人发现的同时,便迅捷的上步,将钉剑刺入男人的喉咙之中,他甚至连声音都没能发出便被杀死。
用力的荡起剑刃,直接将大半的血肉撕裂,旁边的男人反应够来试图还击,可在黑暗之中有轻微但尖锐的声音鸣响。
弩箭划破黑暗,在复杂的铁钩之中穿行,直接命中了男人的头颅,而且这不止一支,数把弩箭疾驰而至,在042与他们近身交战时,予以刺杀。
战斗从开始的那一刻便结束了,042收起钉剑,男人们的尸体横在布满血迹的地板之中,他尽可能不去看他们的脸,以免那诡异符号加深自己的压力。
011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尚达俸预知着短暂的未来。
“安全。”
他说道。
确认了现场的稳定后,042将目光放在了另一具铁钩之上的男人,他把这个奄奄一息的家伙放了下来,他廋骨嶙峋,身上没有那种诡异的符号,看起来是一个可以交谈的对象。
“所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042看着逐渐喘息过来的男人,他问道。
第九章 被曲解的未知
在这复杂的且妖异的山谷之中,042终于找到了些许的线索,016与011警惕在四周,他们不畏惧敌人,他们只是担心不能在混战中保护这个男人,毕竟他是目前唯一可以交流的对象了。
这个疯狂山谷之中仅有的理智。
042从腰包中取出了一支药剂,这或许能帮到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可能是之前遭遇了莫大的痛苦,男人对于042暴力的注射并没有什么反抗的动作,就像死人一样瘫在地面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宣告着他还没有死亡。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药剂起效了,男人的呼吸剧烈了起来,这令他好了很多,浑浊崩溃的目光看着冷酷的猎魔人们。
“你……你们是谁?”
他的声音里带着惶恐。
042此刻被甲胄覆盖,漆黑的面甲之下闪动着火光,在这压抑的环境之中,给予人的只有未知的恐惧。
“来救你们的人。”042简短的回答着,“所以告诉我,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人似乎根本没有听042的话,他语速飞快,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追逐着他一样。
“陌生人……陌生人!”他的声音尖锐了起来,这让042显得很不悦,他不希望有些奇怪的东西被男人的声音吸引过来。
“你们……是从外面来的?”
恐慌的眼瞳不断的扩大,将仅有的眼白逼退到眼球的边缘,整个眼眶仿佛要漆黑了下来。
“外面?”042听着他的话,接着点了点头,肯定这一点。
可看到042的肯定后,男人反而更加疯狂了起来,他试着挣扎,可却被042有力的大手死死的扼住。
“你们是恶魔!是恶魔!果然净土已经沦陷了!”
042狠狠的捂住男人的嘴巴,尽可能让他小声些。
很好,猎魔人工作中最麻烦的一步到了,常人在面对极端的恐惧之后便是疯狂,而通常在这些疯子的嘴里,想要查到什么情报会十分困难。
042没有安抚男人,反而脸露凶恶,他架起钉剑恶狠狠的说道。
“没错,我是恶魔,你们最后的净土已经被我攻陷了……但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会允许你活下去,清楚了吗?”
“不不不……”
男人哀嚎着,可042根本不客气,钉剑微微下划,在那本就千疮百孔的身体上,又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但等待你的会是最残忍的刑罚。”
011似乎有些不认可042的做法,但他关心的不是恐吓男人的问题,而是担心042把目前这唯一的线索吓死了。
可显然,这个男人的意识力还行,又或者说他的求死欲令他暂时控制住了恐慌,他剧烈的呼吸着,用尽全力稳定自己那几乎要爆炸的心跳。
停顿了很久之后,被按在地上的他,艰难的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第一个问题……在你眼里,外面的世界怎么了?”
042从一个侧面的角度问道,他需要了解这个男人眼里的世界。
“毁灭了……彻底毁灭了,那些恶魔们终于逃出了牢笼,将凡人的世界彻底摧毁。”
猎魔人们互相对视了一下,世界的毁灭,看起来像终末结社能说出来的话,整个山谷镇基本可以确认是处于终末结社的掌控中。
可问题是众人那诡异的压迫感源于哪里?与侵蚀相似,但又不同,不断加重着心理的压力。
“那么为什么又说净土已经沦陷了?”
“因为……因为它们来……到处都是……”
男人的话语带着癫狂,难以分辨。
不过看起来这并非什么净土之言,人们不是进不来,而是进来的人们基本都被他们杀害了,看起来整个山谷镇与世隔绝的原因也找到了,不仅仅是地势的问题,他们被终末结社控制了,那群神棍将这里从现世的社会从剥离,在这里建立了一个残忍的净土。
“你们不惧恶魔们,那么……”042看向另一旁被他杀死的尸体,“为什么还要有杀戮。”
终末结社追求的就是死亡,所有事物的毁灭,最终的虚无。
因此与其有关的一切最终都会走向死亡,可042需要知道他们此刻的这些死亡是要做什么,是否与某个猎魔人尚不了解的未知力量有关。
“我们会死,都会死,但要死在这里,只要经过仪式,我们会荣升天堂。”男人的声音呜咽,甚至有些难以分辨。
“也就是说经过某个见鬼的仪式,你们的灵魂就能荣升天堂?”
042有点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不会懂的,这是真的……”
似乎是看到042脸上那有些嘲弄的神色,男人反复的说道,可紧接着他就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他惨叫着。
“对!你们要阻止我!要阻止我!”
他喊道,挣扎愈发剧烈了起来,“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死在仪式里,我要荣升天堂!”
042有些恶趣味的说道。
“如果你身上有钱的话,我倒是可以作为牧师赦免你的罪。”
他死死的按住男人,显然终末结社的洗脑很成功,这些居民都信以为真。
可042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凡这些人里有些智商的或许都不会令事态恶化成这样,那么在不借用妖魔的力量,终末结社究竟是怎做到的这一切。
“042!”
011突然急切的吼道,似乎是时间短暂的只能喊出042的名字,但这已经足够了。
042知晓危险的到来,但有甲胄保护的他,现在唯一要思考的就是危险从何而来。
可有时这不是危险。
男人用力的挣扎着,仿佛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汲取了出来一般,他硬生生的从042的手下逃开,尽管被架起的钉剑割伤他也不在乎,身影摇摇欲坠。
011与016同时动了起来,他们不能让这个男人就此离开,但突然的啸声响起,有长矛似的武器从窗外的迷雾之中刺出,它直接命中了男人,将他贯穿、钉死。
一切发生的是如此之快,042直接快步到了男人身边质问道。
“所谓的仪式是什么?”
可男人却回答他。
“这就是仪式啊!”
扭曲的面容上,尽是安宁,仿佛这不是死亡,而是恩赐。
042突然明白了,所谓的仪式就死亡,在山谷镇内发生的死亡,这便是那些疯子不畏死的原因,他们原本要做的就是死亡,在山谷镇内的死亡。
“死后荣升天堂……什么鬼东西。”042愤愤道。
“不……注意他的话,死在这里。”016指了指脚下的土地,问题出在山谷镇里。
而011没有参与讨论,他凝望着那刺入长矛的窗户,迷雾之后有人在走动,或许是那些残余的疯子,他们要通过猎魔人进行死的仪式。
可随着靠近窗户,011内心的压力却随之增加,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坚毅的猎魔人也带起了诡异的恐慌。
“042……它来了……”
在011的眼中,迷雾之后扭曲的怪异朝着建筑缓缓走来,011无法分辨其的模样,仿佛它那怪异的全身都刻满了那令人难以直视的符号,猎魔人无法判断它的形态,只能感受到源自于其上的恐惧。
“这便要是故事的结局了吗?”
红隼坐在房屋的一旁,看着那些骇然的猎魔人们。
“是的,不过不要抱太多的期待,刨除那些诡异的部分,这一切从第三方角度来看,结局其实蛮俗套的。”
洛伦佐淡淡的说道,一副平静的样子。
“可你又说它很特殊,很重要。”知更鸟问。
“确实,这个事件之后让我意识到一个非常深切的事。”
洛伦佐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与猎魔人们一起看向那迷雾之中的怪异。
“很多时候,当你开始理解‘未知’,为其赋予可以理解的概念时,‘未知’便不是再是原本‘未知’了。”
“你在那一刻便被误导,对其曲解。”
第十章 战栗之雾
那是难以形容的诡异与惊惧,仿佛世间所有的作呕之物都在此刻汇聚在了一起,缓缓蠕动,释放出妖异的啼哭。
难以形容之物的身上刻画满了惊骇的符号,它们从迷雾之中而来,不断的靠近猎魔人们,它们追求的是绝对的死亡,万物的寂静。
坚毅的心被微微撼动,在教团的教导之中,042将所有的异常归于妖魔,可现在这不是源自妖魔的力量,而是另一种未知。
因未知而恐惧。
猎魔人们先是神颤,但还是缓缓的握紧了钉剑,目光凶恶,炽焰的怒火燃烧。
他们之所以与常人不同便在于此,他们是猎魔人,技艺精湛、残忍冷酷的狩魔之人。
怯懦、怜悯、懦弱……他们抛弃了人类的所有劣性,以绝对的理智行走在绝望的战场之上。
“我们四面受敌,却不被困住,心里作难,却不至失望,遭逼迫,却不被丢弃,被打倒了,却不至死亡。”
016低声祷告着,那女声清冽,似乎是黑暗里唯一的光。
下一刻猎魔人们势做猛虎,一跃而出。
042冲在最前方,他没有直视那些妖异之物,而是用视线的余光观察着它们的位置,有着甲胄保护的他,可以豁免大多数的攻击。
钉剑荡起,带起铺洒的血幕。
弩箭刺破雾气,一发接着一发,灰雾中铸就银色的光轨,在这之中011也没有停下,与042那种战车般的推进不同,他轻盈的就像一片羽毛,混乱之中,数不清的刀光落下,但却擦着他的身体而过。
他握紧钉剑,伴随着与那些妖异之物的擦肩而过,钉剑在其上留下残忍的伤口。
尚达俸在庇护着他,未来已经在其眼中注定,死亡的交错间,找到那生存的路线。
042的攻势狂热,毫不在意敌人的攻击,只见那些危险的尖刀落下,也仅仅是在甲胄上炸裂出点点的星火,他回转着砍击,同时甲胄的硬质在沿着手臂向着钉剑之上增生。
敌人不是妖魔,钉剑之上的圣银不再具有那针对性的压制力,那么他要做的便是增加杀伤范围。
其实梅丹佐的力量最适合在正面战场之中,在甲胄的保护下,他们是最强大的突进着,无论是箭矢还是弹丸,都难以将他们击退。
漆黑的硬质包裹了钉剑,并且不断增生延长,将钉剑的尺度再次拉长,如同大剑一般。
042用力挥起,轻易将眼前的敌人斩断,鲜血狂涌。
本质上来说,梅丹佐的权能并非是铸就甲胄,而是在体表产生如甲胄般坚固的硬质,而且它还会随着躯体的延伸一定程度上的蔓延。
温和的呼吸从面甲下溢出,散发出淡淡的白雾。
大剑与常规的剑刃不同,它尺度巨大且沉重,不易携带,但却有着十足的威慑性,当然面对这些疯狂的怪物,威慑性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
在这种常人难以驾驭的武器之下,常规的冷兵器会被其轻易的压制,甚至说击断。
042现在只需要增大杀伤面积与杀伤效率,而现在这漆黑的大剑在混战中占据绝对的优势。
只见他慢慢挥舞起了大剑,就像人们常调侃的那样,剑刃的风车缓缓的转起,速度并不快。
可这正是042最为具危险性的时候,有扭曲之物发起了攻击,042没有看它们,仅凭着战斗的直觉,挥剑的速度突然加速。
缓慢的风车仿佛被狂风托举了起来,肉眼可辨别的剑刃迅捷成漆黑的残影,在瞬息间斩下。
这其实是一种防守的姿态,剑士缓慢的挥动着大剑,威慑敌人的同时,也可以在敌人进攻的瞬间加速强攻,亦或是格挡反击,可这对042而言都不需要,有甲胄保护的他根本不需要任何防守,他只需要进攻,不断的推进。
化身为噩梦般的风暴,剑刃如同绞肉机般将血肉斩落。
这是恐怖的绝景,他不断压缩着敌人的活动空间,虽然没有刻画上那使观察者感到压力的符号,但042那凶残之势已如同妖魔。
就像之前的战斗一样,战局一开始就是一边倒,任你如何恐怖,当面对上绝对理智的猎魔人时,那引以为傲的惊骇也失去了作用。
伴随着大剑的斩下,鲜血抹去了符号的印记,那些难以直视的妖异也露出了原型,正如042预想的那样,是这里的居民,或者说终末结社的信徒们。
拭去了符号,也抹去了恐惧的衣袍,016从042的一旁越过,两把银亮的短剑接连闪烁,与一味追求杀敌的011与042不同,她想的要比他们更多。
或许是拉斐尔权能的因素,这让016隐隐猜到了这山谷镇的真相,她需要在这些人的身上做些实验。
她的身影灵动,在地面上滑铲又跃起,割断了人们的肌腱,插入关节的缝隙处,使他们丧失行动能力。
就像一位优秀的医师,在制衡敌人的同时也不令他们死亡。
这些人或许是那虔诚的信徒,毫无畏惧的意味,即使042如此压制之下,依旧不断的涌上,刀光剑影之中有诡异的力量涌动,突然骤起。
仿佛是蜂鸣般,尖锐高频的声音在脑海里鸣响,042挥剑的手慢了一步,连绵不绝的剑势中断,人们蜂拥而至。
或许是预料到了这异常,011在关键的时刻拉开了距离,可这剧烈的刺痛也令他不禁有些震慑。
016倒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她反而在这短暂的阵痛中似乎发现了山谷镇的真相。
有人挥起锈迹斑斑的刀刃,但在与016直视的那一刻停顿,她说道。
“让开。”
她甚至没有躲避,炽焰的眼瞳缓缓凝为实质,如同发着光的镜面,其中倒映着那布满符号的脸颊。
刀刃未能落下,那人仿佛僵住了一般,他傻愣愣的看着016,在他的眼里,本就扭曲的世界变得愈发狰狞,016的身体开始扭曲,朝着人类无法承受的恐惧开始行进。
他幻听到无数细密的声音,它们交错鸣响,仿佛有古老者,伏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诉说着凡人不可聆听的秘密。
剧烈的痛苦源于脑海,随后鲜血从他的耳鼻之中涌出,最后整个眼球充血,流下血泪。
对死亡的狂热之火被扑灭了,那人似乎突然意识到了这一切的荒唐,失神之后便是恐惧,他发出凄凉的惨叫声,摇晃着后退。
可没有悔过的时间,他的意识开始溃散,**上没有受到什么攻击,但精神在那短暂的对视之中已经千疮百孔,无尽的噩梦将他的意志彻底摧毁,他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看着那倒下的尸体,随着鲜血将符号洗去,那诡异的感觉在一点点消退。
可这还不够,016敏锐的察觉到还有什么东西在干扰着自己,从进入山谷镇起便一直在自己身边。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四周,短暂的失神后便是自嘲的笑,仿佛是在笑自己连这种事也没想到一样。
“速战速决吧,042,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016冲着那混战的中心喊道,手弩接连射击,将那些准备的活口射杀,此刻在她看来这些都不重要了。
故事之外,四人遥望着那血腥的杀戮,一切都要抵达结束了。
“她一直都是最聪明的那一个,优秀高效,虽然042为小队的主导,但真正的大脑是她。”
洛伦佐看着灰雾之下那熟悉的身影,有些缅怀的说道,他还是很怀念那段时光,虽然福音教会傻逼,但至少他的同伴们不是,虽然喜欢杀妖魔,但大家都是好人,可爱极了。
“伟大的霍尔默斯也会承认别人的才智吗?”红隼调侃道。
“当然,我从不吝啬对优秀之人的赞美……蠢货例外。”
洛伦佐毫不留情的说道。
“那问题出自于哪里呢?”知更鸟问道,他对于山谷镇的一切都很好奇。
不是异常的异常,即使是净除机关似乎也没有遭遇过这些。
“它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影响着我们,从我们进入山谷镇时,便开始了。”
洛伦佐与故事中的016异口同声道。
故事的内外,不同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016缓缓的抬起了手,似乎是想要触摸这灰雾一般。它笼罩在这山谷间,浓重无法驱散,无处不在。
“是雾气,这些雾气才是影响的根源。”
016说出了她的推断。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一直存在并影响着他们,那么便只有者诡异的灰雾了。
“可我没有察觉到异常。”011说。
“对,这便是它的诡异所在……我们都被自己的常识误导了,”016说,“还记得我总为你举的例子吗?042。”
042将最后一人斩杀,立于尸骸之中,可他没有回答016的话,沉默着。
“042?”
011试探的喊道,但手却不由的握紧了钉剑,紧接着尚达俸预见了。
042的身影摇摇晃晃,似乎在承受着某种折磨一般,伴随着血气的翻滚,那些鲜血的气息也溢散进了雾气之中,加重了诡异的力量。
016当即做出了判断,没有后撤,反而向着042靠近,在042还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前,狠狠的按住了他的面甲。
“看着我。”
她吼道,紧接着吼声转为轻柔的平静,诡异的世界开始变得安详,仿佛置身于摇篮之中一般,042紧盯着那炽白的眼眸,紧绷的情绪逐渐停歇了下来,如同浸泡在温暖的海水之中。
权能·拉斐尔。
编织虚妄迷幻的世界,可当你迷失在其中时,幻觉也会变成真实的世界。
在016的注视下,042那被鼓动的心逐渐平和了下来。
“所以我说你很有当医生的潜力……不过是心理医生。”
042从那平静的幻觉中脱出,在这极端压抑的环境之下,016所创造的幻觉可以很好的舒缓那紧张的情绪。
不过042还是有所警惕,他知道这个权能的极致能做到何种程度,在那错乱的幻觉之中,迷失的人会失去自我,甚至说被植入虚假的记忆,陷入无止境的疯狂。
“我觉得也是,这种力量对于这些疯子而言,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
一个已经疯了的家伙又会疯狂到什么程度呢?
016扶着042,战斗之后的疲惫与雾气那诡异的压迫,令042短暂的失神,虽然以猎魔人的心智不会就此沉沦,但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未知,016得保证小队不会出问题。
“你说的雾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011在一旁问道,他也开始怀疑这一切。
在那尸堆之中,淡红色的气体从鲜血之中溢出,与雾气混合在了一起。
“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问题一定是出在雾气上,只有这个东西能时刻影响着我们,毕竟大家都需要呼吸。”
016说道,走到一具尸体旁,她没有移开视线,反而直接看向那布满符号的脸颊。
用绝对的理智看待未知的事物,不受神秘的影响,以冰冷的条例将其解释、引导。
“我们都被误导了,身为猎魔人的我们,将所有的问题归咎于妖魔,却没有想过,不属于妖魔的力量。”
016低下身,她用手指擦起了些许的鲜血。
看到她的行动,042警惕的说道,“你要做什么?这可能有毒。”
016显得很无所谓,“我们的秘血就是最剧毒的事物,况且我需要证明我的猜测。”
她舔食了一下手指上的鲜血,混乱憎恶的感觉奔涌而至,那是更剧烈更清晰的感觉。
作为幻术的大师,016很清楚这诡异的感觉是什么,她也开始知晓为什么猎魔人最开始没有判断出的原因。
“有时候我们的过于强大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看着那灰雾说道。
“这血液里有致幻的成分……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致幻?”011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当未知变成已知,你会惊奇的发现这一切是如此的简单。
“没错,致幻,大剂量的吸食致幻物质,过量的堆积在血液之中……是这些一直影响我们的雾气,致幻的雾气。”
016说着看向了那朦胧的雾气。
011和042的目光一下子警惕了起来,那么说着一切的根源便是眼前的雾气,吞噬了一切的雾气。
“对,这些人,山谷镇里的所有人都活在高浓度的致幻剂里,要是不疯反而奇怪了起来,这也是我们察觉到异常的原因,我们也在受这致幻的影响。”016说。
“可我们没有强烈的幻觉。”011问道。
“你以为猎魔人的体质是什么?”016毫不客气的说道,“强大的体质也令我们迟缓了起来,这些稀释在雾气里的致幻成分一时间难以对我们产生幻觉,但却能使我们微微动摇,就比如那些符号。”
目光落在那些惊惧的符号之上。
“这个符号只是引导恐惧,是这细微的致幻令我们的产生了撼动,甚至说是这山谷镇内的一切都在将理智的生命引导向恐惧的毁灭。”
环顾着那灰色压抑的世界,一切都是如此的诡异。
“我们得找到那个东西……”016有了目标。
“什么东西?”或许是受到的影响比较重,042有些跟不上016的思路。
“总得有什么东西造成了致幻成分的扩散,对吧?如果不是妖魔,那么一定是终末结社在做些什么。”
016继续说着。
“他们人为的制作了一个大型的幻境,是啊,在这致幻的作用下,天堂与地狱都变得轻易抵达,只要有些许的符号的引导,便能将理智引向疯狂……他们一定是在做什么,从而制造出这片浓雾。”
这笼罩了整个山谷镇、无处不在的战栗之雾。
第十一章 未知与已知
“问题出在了那些雾气之上,你们一直处于高浓度的致幻剂中。”
红隼听到洛伦佐对故事的解答,不禁说道。
“是的,这便是山谷镇诡异的原因所在,听起来是不是很俗套,就像一个惊险悬疑的谋杀案,结果的真相仅仅是犯人患有精神疾病?”
似乎对众人的反应早有预料,洛伦佐接着说道。
“而这便是整个任务最为特殊,也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面对未知,我们会不断的联想,固有的常识会使我们误判,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一点点的影响着我们,导致我们难以发觉那最浅显,也最简单的真相。”
“即使保有绝对的理智,但只要有丝毫的怀疑,我们也会坠入这天衣无缝的陷阱之中。”
洛伦佐回忆着那时诡异的感觉。
“阴郁与世隔绝的小镇,疯狂的信徒们,残忍的仪式,引导恐惧的符号……即使放在今日,你们贸然接触得到的结果也会是这样。”
他说着看向了那听众们,“甚至说,有盖革计数器的你们,反而更容易被误导……从一开始这便是数不清的误导与暗示,令我们的思绪,自我崩溃。”
“整个山谷镇便是一个诱导人疯狂的陷阱。”
洛伦佐望向年轻的猎魔人们。
“但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当未知变得已知,它便失去了所有的威慑性。”
突然有声音响起。
“如果你是坚定的无神论者,那么鬼神便无法侵害你,可当你的意志动摇、迟疑,便给予了它们可趁之机。”
知更鸟缓缓说道,这个虔诚的信徒正说些让洛伦佐感到吃惊的话。
洛伦佐有些好奇的看着他,这可不像一位信徒能说出来的话,不过他还是肯定道。
“就是这样,它们一直在试图撼动我们的心神……它们差一点就成功了。”
可知更鸟没有接着洛伦佐的话,反而是问道。
“那么,不承认,鬼神便真的不存在吗?”
洛伦佐一愣,没想到知更鸟会这么问,越过了山谷镇的故事,思考了一下,他回答。
“这得看你是怎么认知,在我的认知里‘神’可不是什么高洁傲岸,拯救众生的伟大存在。”
虽然经常说自己是牧师,可洛伦佐对于神可没有丝毫的恭敬可言。
“那你认知的神是什么呢?霍尔默斯先生,你源于信仰的发源地,但却不承认祂的存在。”知更鸟问。
“你不也是一样吗?知更鸟,你是净除机关的骑士,你们试图将所有的未知用公式与数值量化,但你却相信那虚无缥缈的神。”洛伦佐继续说。
“在我看来神仅仅是一种生物。”
“生物?”
“对,生物,一种诡异且强大,以常人的思维根本难以理解形容的生物,就像百年前的人类见到如今的蒸汽科技一样,所有的神话与强大只是我们无法理解而已。”
“就像那‘认知上的压力’,所谓的神,仅仅是我们还不了解且未知的生物而已,如同妖魔,如果回到那黑暗压抑的年代,人类在围墙后瑟瑟发抖……妖魔这样强大且恐惧的生物难道某种意义上,不是另一种‘神’吗?”
亵渎致命的话语,知更鸟的脸色微变,他说道。
“你听起来就像个异端头目。”
可洛伦佐却肯定道,“没错,这便是猎魔教团里所记载的,很多兴起的异端团体,都是在某种巧合下得到了妖魔的力量。”
“比如一个倒霉鬼遭遇了妖魔却没有被杀死,或者说接触了极具侵蚀性的污染源……想一想,这东西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当你经过了侵蚀的第一阶段后,你的身体便开始逐步妖魔化……我们这些知晓妖魔的人,会清楚死期将至,可那些无知者呢?”
言语如同溢散的寒霜,遍布每一个听众的心,净除机关成立的时间还是过于短暂,他们没有经历过那与妖魔厮杀最为黑暗的年代,他们对于那最肮脏、最黑暗、最邪异的东西依旧知之甚少。
“知更鸟,想一想,当你承受过内心的压力与痛苦,结果换得了躯体的强大……”
洛伦佐引导着他去想,去思考那可怕的结局。
知更鸟脸色惨白了起来。
“就是这样,无知者不会反而不会畏惧那些恐惧,就像神的恩赐一样,在得到馈赠前总需要些磨砺,于是一个又一个的异端团体出现,他们将妖魔视为神,只要熬过那心理的恐惧与压抑,他们也会荣升成那样强大的存在。”
“其实只是妖魔化成野兽而已。”洛伦佐不屑的说道。
“不要不相信,这些都是源于猎魔教团的记载,具有侵蚀性的污染源,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再加上像山谷镇那样的封闭条件和一群愚民……因这样而构成的异端团体,我们在过去的岁月里剿灭了不知道多少个。”
就像训诫的老师一样,洛伦佐的声音严厉。
“那么知更鸟,现在再想想你那可笑的神。”
目光如炬,蒙蒙的灰雾里,洛伦佐紧盯着众人,他不止是对知更鸟训诫,还有所有人听众们。
“从我们的角度,更高的角度去看这些异端团体,那些所谓的神只是肮脏憎恶的妖魔,它们是被我们所知与狩猎的对象,那么会不会有个更高的角度,那个角度的人看着我们,看着你与你的神,是否正与我们看待那些异端团体时一样?”
知更鸟深呼吸,洛伦佐一直引导着他,直到露出那恐怖的真相,他的手冰冷,看向洛伦佐,知更鸟似乎开始理解洛伦佐讲的这个故事了,这个名为恐怖谷的故事。
所有的崇敬与狂热只源于对其的未知。
“那么故事的结局呢?”知更鸟问。
猎魔人们故事的结局呢?从这些更高的叙事层去看待猎魔人们的故事,显得如此的俗套与简单,可洛伦佐刚刚的话,何曾不是在一个更高的层次去对待知更鸟。
他焦急的问道。
“很简单……故事的结局很简单。”
洛伦佐身体靠后,想着那最后的结局。
缓慢的叙述声中,故事抵达了最后。
猎魔人们行走在灰雾之中,在浓重的血气与杂乱的尸体堆中,他们抵达了雾气最为浓重之处。
“是这里了。”016看着眼前的事物,虽然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还是微微神颤。
“不要靠的太近,这里致幻成分最为浓重。”她再次警告道。
042显得有些疑惑,他不清楚为什么这一切诡异的源头会是这个。
“这些东西是什么?”
他说着在临近的地方捡起那残破之物,那是凋零的花朵,还带有植物的残部,有刺激的气味,伴随着嗅吸,042能清晰的感受到逐渐剧烈起来的迷幻感。
“一种少见的植物,这里不是它的原产地……感谢有我吧,这种东西是拉斐尔分支猎魔人需要掌握的东西。”
016看向眼前,那诡异的植物已经开花,蔓延至视野的尽头,几乎与灰雾融为一体。
接过011手中的火把。他们原本是想用火焰点燃建筑,驱散雾气,但没想到会用在这里。
016将火把丢入花海之中,随后火势缓缓升起,将所有的植物点燃。
“这是风茄草。”
016解释道。
“一种具有致幻性的植物,这东西起源于丰饶之地,不知道是谁将它带到了这里,并被精心培育。”
“所以这就是山谷镇的诡异所在?”042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真相如此简单。
“应该如此,这里位于山谷,大量的风茄草成熟释放致幻成分,因雾气与不流通的空气便堆积在这里,再有几个受到幻觉影响的疯子胡言乱语……没有妖魔,没有诡异的力量,这就是真相,简单又俗套的真相。”
016看着燃烧的火海,总结道。
升腾的火海驱散了雾气,仿佛是贯穿迷茫的光柱,猎魔人们屏住呼吸,与火海保持的安全的距离以免被植入幻觉。
在那升腾之下,视野逐渐开阔了起来,042看到了数不清的尸体,他们倒在了花海之中,虽然死去脸上却布满了笑容,看起来终末结社还是成功了,他们在美好的幻觉里完成了仪式。
这里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无形的死神正在黑暗里放声大笑,他刚刚结束了一次奢华的进食。
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当未知变得已知,再回想起刚进入山谷镇的种种推断与压抑,042便感到一种无知的可笑。
“最后便是这样,火焰燃烧了很久,在检查过没有幸存者后,我们便离开了那里,恐怖谷就此结束。”
洛伦佐的话为故事划上了休止符,所有的雾气尽数消失,有沉重的石砖与木材从天而降,在混乱中堆叠成陈旧的古堡,温暖的火焰在壁炉里燃起,驱走寒冷一切回归了常态。
四人离开了故事之中,思绪回到了现世之里。
目光短暂的对视着,却有说不明的寒冷在躯体下蔓延,不得不说,洛伦佐确实是个诡异的家伙,从他口中说出的东西,总会在奇怪的角度撼动着你的心神。
故事结束了,黑暗里传来时钟的滴答声。
洛伦佐窝在沙发上,火光映亮了他的半张脸。
“就像我说的那样,这个故事其实很俗套,但重要的是前后的差异,未知与已知间的差异,常识对我们的误导以及暗示。”
“如果进入山谷镇的不是我们这些本就近似非人的猎魔人,而是你们几个,你们恐怕早就死了。”
他毫不客气的说。
对此大家不再反驳,乔伊缓缓说道。
“确实如此,这便是恐怖谷的特殊之处了吗?”
洛伦佐认真的点点头,他接着说。
“你们知道盲人摸象吗?这是源于九夏的一个成语,指的是蒙住眼睛,让那些人去摸大象,大象太大了,他们只能摸到不同的部位,明明是同一只大象却得出了不同的结论。”
“它的本意是讽刺那些目光短浅之人,以点代面、以偏盖全。”
洛伦佐顿了顿,他继续说。
“可这又何曾不是我们呢?”
他的目光充满疑惑,洛伦佐是一个过度思考的人,他的大脑就像轰鸣的引擎,时刻不肯停歇,无尽的思绪在他的脑海里飞奔。
记得还在教团时,016便曾说过,像洛伦佐这样的人迟早会患上精神疾病,最终的疯狂。
可洛伦佐从不放在心上,比起什么心理疾病,他更要担心的是来自意识之中,那被关押的华生。
“仔细想一想诸位,这才是恐怖谷给予我们的警示,我们都是那群盲人,我们拥抱着未知,只了解未知的些许,却试图用自己的那浅显的语言与解释那未知的存在。”
洛伦佐有些兴奋的说着,话语仿佛是禁忌的诱惑,令所有人的思绪去思考。
“我们面对的未知,是否就是这样呢?我们的了解或许都是误导,让我们错过真相。”
就像仰视人类的蚂蚁,它们根本难以看清人类的全貌,它们的自身便限制了它们所能追求的真相。
人类需要更强大,从盲人变得可视,从而看清那恐怖的未知,令未知变得已知。
“那么……妖魔是否也是如此呢?”
图穷匕见,这才是洛伦佐想说的,这个神经病编织了一个思考的陷阱令所有人都不由得跟他走。
恍如惊雷,他微笑的看着各位,就像藏有隐秘的鬼怪,将那禁忌的知识吐出。
“秘血技术,甲胄技术,我们从妖魔的身上得到的东西够多了,可……可我们真的了解它们吗?”
洛伦佐语速变得越来越快。
“猎魔教团一直追查思考妖魔的本质,可就在我们无限趋于真相时,圣临之夜爆发了,可看起来已死的劳伦斯也不清楚它们的本质……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有人知道。”
“我可以肯定,诸位。”
猎魔人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们……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在我每次思考时,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们发现真相。”
如同鬼神的呓语,回荡在这黑暗的古堡之中。
世界的真相,触手可及。
第十二章 节日
漫长的一夜结束了,在洛伦佐讲完那个对他极具影响的故事后,简短的故事会就结束了,其实按照他们的本意是每个人都讲一个故事,可听了洛伦佐那有些癫狂的言语后,谁都没有了那番心思。
本是放松休闲的故事会,到了最后反成了鬼故事一般,听众们摇摇晃晃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脑海里尽是洛伦佐的呓语……有时候这个猎魔人就如同妖魔一样,闲言碎语就能带你的思绪走向疯狂。
大家都没睡好,当天亮醒来时,都带着一脸颓样,可当推开洛伦佐的房门时,这个猎魔人不仅睡的很舒服,当时还发出了猪一样的哼哼声。
站在门口,一瞬间百感交集,也不知道是敬佩洛伦佐的心态好,还是什么,不过也是,毕竟是与妖魔作战的终极兵器,心态不好点,早就疯了。
洛伦佐则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些,每天依旧说着烂话,以折磨红隼为乐,或许是过于警惕洛伦佐那狂乱的话语,大家都尽可能的不和洛伦佐说话。
或许是过于无聊,因此有时洛伦佐会自言自语,可怕的不行。
所以有时候大家也挺好奇洛伦佐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的奇妙冒险能把这个猎魔人的性格扭曲成这个样子。这简直不是猎魔人,而是劣魔人了。
不过可喜可贺,这见鬼的农家乐终于要结束了,在隔离观察一周后,洛伦佐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送去永动之泵的血液,也在分析后得出洛伦佐的秘血处于稳定值的结论,他现在还是一个人类。
因此这短暂的假期结束了。
“你们看起来有点糟。”
火车临时在这本不存在的站点停靠,推开车门迎接他们的是蓝翡翠。
她打量着各位,除了神清气爽的洛伦佐外,大家都一副难忍其扰的样子。
“说来话长。”
乔伊第一个登上了火车。
“不要和他说话。”
红隼紧接着对蓝翡翠说。
蓝翡翠有些懵,当知更鸟上车时,这位虔诚的信徒一脸的迷茫,精神十分恍惚的样子,在看到蓝翡翠后,他楞了一下,随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长叹了一声。
不是……怎么回事?
蓝翡翠迷茫的看着这几个仿佛经受磨难的家伙,仿佛假期变成了刑场。
最后洛伦佐登车,他记得这个女人,她也玩的一手好折刀。
“哦哦!早上好!”
可能是要离开这个无聊的鬼地方,洛伦佐显得开心极了。
这过度的热情令蓝翡翠有些不适,她本能的后退了些许,神色有些尴尬。
“早……早上好。”
不对,自己为什么要和他早上好,我们又不熟。
蓝翡翠还没等回过神,洛伦佐便越过她走了进去,洛伦佐一路欢悦。
说实在,洛伦佐是个闲不下来的家伙,虽然假期很棒,但假期时间长了就变得有些难熬,就像在工厂的工人,上班时咒骂着工作的艰辛,可在家躺久了,又恨不得工厂快点开工,给自己找点事做。
其实人类就是这样,大家都是一个又一个的齿轮,可当齿轮转动时,齿轮的存在才有意义。
虽然砍不了妖魔,但洛伦佐还是十分想念自己在旧敦灵里穿行的日子,紧张刺激,这可比享受农家乐有趣多了。
火车缓缓启动,发出欢快的鸣响,带着浓重的水蒸气与散落的火星,在铁轨上行进了起来,窗外的事物不断的向后飞逝,晴朗的天空也逐渐阴郁了起来。
洛伦佐看向窗外的前方,地平线的尽头,灰色的铁幕缓缓升起,在那铅灰的穹顶之下,是轰鸣运转、永不停歇的钢铁之都。
“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
有人喊道,将洛伦佐的思绪从窗外的风景里拉了回来,蓝翡翠坐在了他对面,手上拿着一沓的文件。
这真是个古怪的感觉,蓝翡翠视线的余光看向车厢的四周,红隼等人都和洛伦佐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敬而远之。
净除机关安排这些,还有一层的原因,就是希望能通过这些在职员工,和洛伦佐熟络起来,毕竟洛伦佐现在展现出的价值难以让净除机关割舍,他们需要被绑在同一辆战车之上。
可没时间给蓝翡翠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在洛伦佐返回旧敦灵前,她还有最后一些事需要确定。
“霍尔默斯先生,你对于‘死而复生’的过程还有印象吗?”
蓝翡翠问道。
其实对于这一切她也不熟悉,蓝翡翠没有参与针对劳伦斯教长的刺杀,在这些家伙玩命时,她正监控着整个旧敦灵的盖革指数。
现在蓝翡翠被轮换了下来,重新站在了一线。
“没有。”
洛伦佐摇了摇头,他说的是实话……至少部分是实话,他还记得那恍惚间华生对自己说的话,他本以为华生和自己探讨人生,是为了给将死的自己做死前告解,毕竟华生也是曾是牧师。
只是自己居然没死成,当洛伦佐恢复意识时,他便一丝不挂的站在了硝烟的战场上,浑身黏糊糊的,刺骨的寒冷随风而至。
当时他没有感受到更多,随后晕眩感便吞噬了他,直到后来的苏醒。
蓝翡翠点点头,之前的记录中,洛伦佐便说过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她的问话也是希望于这闲暇的休息能让他想起来些什么。
“那你清楚,原罪甲胄的失控吗?”
蓝翡翠的眼神认真了起来,这才是这次问话的主要问题。
在战斗结束后,吸收了圣杯血肉的黑天使,如同巨大的墓碑般竖立在战场之上,驾驶舱的内部已经完全被过度生长的血肉覆盖,原有的机械结构被扭曲,限制系统被彻底损毁。
当时那具诡异的甲胄给人带来的恐惧并不比劳伦斯教长差多少,它明明已经停止运行,妖魔的血肉也进入了休眠,可你就是能察觉到它的不同。
原罪甲胄本质上就是生物装甲,它是活着的武器,但却没有自己的意志,仅仅是行尸走肉而已。
可当你置身于其中,敬畏的去观摩它时,你会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误以为它是活着的,不是那种行尸走肉的活着,而是具有灵魂。
仿佛某个穿过千年的幽魂正躲在那甲胄的阴影之中,静静的窥视着世界。
梅林及时赶到,他对于这诡异的一切充满了兴趣,因此黑天使被运输回了永动之泵,进行深入的解析。
“不清楚,我只碰过那个东西一回,还直接失控了。”
洛伦佐回想着自己驾驶武器师的那次,他对于那可怕的武器并不上心,虽然说这种东西堪称男人的浪漫,可猎魔人与原罪甲胄在功能性上重合率蛮高的,以猎魔人的力量根本不需要原罪甲胄的加持,当然这得排除一些极端环境下。
“不,你是第二次了。”
蓝翡翠说。
“我清楚,但就像我说的,我对于这一切没有印象,当我醒来时,就躺在工坊里了,你们还拿了一堆重火力指着我。”
洛伦佐随意的说着,他依旧在隐瞒着华生的存在,这是他最大的秘密。
蓝翡翠深深的看着洛伦佐,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那一瞬的慌张,又或者是其他可以暴露洛伦佐的细节,可她显然不是洛伦佐的对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最后一个问题,你能确认劳伦斯教长的死亡吗?”蓝翡翠最后问道。
洛伦佐的眼神尖锐了起来,他肯定的点头。
“那个王八蛋一定死了,我插了他好几剑,还把他的头咬断了。”洛伦佐说着露了露他那保养甚好的牙口。
“斩首,当时爆炸还引爆了油罐,高温燃烧与持续不断的爆炸……那个王八蛋死透了。”
洛伦佐肯定的说,“你们不是还说了吗?失控的黑天使杀死了最后的圣杯血肉,那个家伙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蓝翡翠眼神凝重。
“你确定吗?”
“我确定,没有事物能在那爆炸中活下来。”
“可你活下来了。”
洛伦佐一愣,紧接着说道,“我可能是个例外,就连你们也搞不清楚不是吗?”
“好吧,把这些表格填一下,你的隔离便可以解除了。”蓝翡翠说。
洛伦佐接过表格,直接填写了起来,一边写一边嘟囔着。
“我以为你们会把我隔离更久呢?”
“只是正好到了节日而已,提前放你们出来。”
“节日?”
洛伦佐停下了笔,抬起头看着蓝翡翠,蓝翡翠则觉得洛伦佐有些莫名其妙,她说道。
“你没注意日历吗?”
日历?说实在的,农家乐的生活虽然无聊,但在这无聊下,时间都变得缓慢了起来,让人不由的放松安逸,就连洛伦佐这样的人都在这种温柔下,而忘记时间观念。
“今天就是神诞日了,你不过节,他们几个还得回家,这可是净除机关难得的休假。”
蓝翡翠继续说着,这才点醒了洛伦佐。
“神诞日?”
洛伦佐有些懵。
他开始回想这段时间的旅程,在他记忆里明明“还有一个月”的节日,居然已经来到了今天,洛伦佐已经分不清是时间过的太快,还是自己疏忽了生活中的这些。
此刻他居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瘫坐在椅子上,这个他度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节日,此刻居然有种怪怪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有了那么一丝不同。
“已经……神诞日了啊。”
洛伦佐长叹着,谁也理解不了洛伦佐此刻的思绪。
他看向窗外不断放大的钢铁城市,那里阴云密布,工厂轰鸣,冰冷的寒风在街头巷尾穿行。
那是座冰冷的城市,但也是他生活已久的城市,每天拿着温彻斯特和大家亲切的打着招呼,拿着杖剑走街串巷。
大家一起刀光剑影,载歌载舞。
恍惚间旧的一年即将过去,这是他来旧敦灵的第七年了。
洛伦佐的手伸向怀里,可那烟盒早就不在了,他又摸了空,神情有些迷离,就连猎魔人也不禁对时间的力量感到敬畏。
“真快啊……”
第十三章 归处
“真快啊……”
洛伦佐漫步在旧敦灵的街头,自己只是几天没有回来而已,这个城市就已经大变模样,街头各式的灯笼与烛火燃起,大家把装饰蔓延到了路灯上,到处都能听到欢快的歌声与孩子们的笑语,一时间这冰冷的城市居然有着几分难得的温暖。
“你在等什么呢?洛伦佐。”
红隼走过洛伦佐的身旁,对驻足的洛伦佐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叹而已,我都到旧敦灵七年了。”洛伦佐缓缓说道,“其他人呢?”
自己身边只剩下了红隼,那几位似乎在刚下火车时,便跑得没影。
“都回家了啊,知更鸟一家都是教徒,虽然没见过什么正经的福音教会的牧师,但他们家很重视神诞日,他必须早点回去。”
红隼说着看了一眼洛伦佐,知更鸟也曾对洛伦佐充满敬意,毕竟像洛伦佐这种根正苗红的牧师不多了,可后来洛伦佐的劣行算是告诉他,牧师这个职业水分真的很大。
“乔伊家住的比较远,他应该在回去的路上,蓝翡翠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独居。”
洛伦佐眼神怪怪的。
“等会,我关心同事有什么不对的吗?”
“这详细到查户口了吧!”
两人叫骂着,不过很快便平静了下来,站在街头,洛伦佐问道。
“那你呢?红隼,你接下来要去哪?”
“回家啊?不然呢?”红隼觉得洛伦佐的问题异常有病。
洛伦佐则是愣了楞,等到红隼的话语说出来,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他笑了起来。
“以前在下城区摸爬滚打,好在净除机关分配住所……就像员工宿舍一样。”
“听起来就很惨。”
“住的环境比你好,房间比你大。”
“那没事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谁也没先走,就像在等车一样。
红隼的目光在街头随意扫动着,看到有男孩走进了商店,为女孩带来了礼物,两人相拥在一起,消失在人群之中。
“羡慕吗?”洛伦佐不合时宜的说道。
“切。”红隼摆明了他的立场。
可洛伦佐不打算停歇,他看着消失的位置,继续说着。
“真棒啊,不是吗?”他冲红隼挤眉弄眼。
“甜蜜自由,但又傻逼,这只是我们大脑在分泌些奇怪的东西,目的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倒霉鬼繁衍下去。”
红隼白了他一眼。
“洛伦佐,我和你不同,我还是向往神圣的爱情的,而你这种人只适合和武器结婚,亚瑟可以为你当证婚人,在他一声祝福的话语里,你欢快的把来宾们都砍死。”
“为什么要砍来宾?”谁也想不到洛伦佐纠结的会是这个。
“除了妖魔谁会参加这见鬼的婚礼啊!”红隼嗷嗷叫。
见鬼的人,见鬼的对话。
不知过了多久,红隼到街头的商店里买了一盒烟,随手丢给了洛伦佐。
洛伦佐接住了烟盒,倒有些意外。
“你应该是缺少这个,不过和你自己制作的应该不同,但解解馋应该可以了。”红隼说,“你手总摸空的样子非常蠢,我还和乔伊赌你会不会在车上还摸空。”
“结果呢?”洛伦佐问。
“烟钱是乔伊出的。”他说。
短暂的沉默后,两个人笑了起来,红隼不打算继续等待了,他拍了拍洛伦佐的肩膀,直接走向了人群之中。
“早点回去吧,洛伦佐,祝你神诞日快乐。”
声音就像风一样,回荡消散。
红隼离开了,可洛伦佐还呆在原地,叼起烟才发现自己没有打火机,将其收了起来,他又不知道做些什么。
洛伦佐觉得自己手足无措了起来,站在这庞大城市的一角之中,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确实如此,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背景板,干完活总要回家的,哪怕是洛伦佐在愉快的砍完妖魔后,都会爬回科克街,自己的那张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可不知是死而复生,还是什么原因,那感性逐渐压倒了理性,他变得愈发像个人了。
这是个好事,洛伦佐还是人类,哪怕被秘血侵蚀,被华生寄附他依旧是人类,可同样他也变弱了,他会怯懦,会怜悯,会有很多本不存在的烦恼。
长叹了口气,洛伦佐步入人群之中,就像普罗大众一样,与常人无异。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你将意志化为钢铁,可当你松懈下来时,又会感到无尽的空虚,就像失去了人生的目标一样。
洛伦佐就是这样的人,他的生活就是被怒火所填满,砍不到妖魔的日子里,他就变成了一个踹门侦探去砍人。
总之洛伦佐·霍尔默斯不可以停下来,他一定要做些什么来让自己感觉到自己是活着。
就像一台极易锈死的机器,当它停了下来,死期便悄然而至。
想到这里洛伦佐反而想起了华生与梅丹佐,自从自己死而复生后,华生便再没有出现过了,这个是不是骚扰自己的幽魂就像放假了一样,无影无踪,而洛伦佐还无法反向找她。
突然有种见鬼的孤独感,猎魔人无法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中,也不会有正常人的生活,这个合家欢的节日里,也与他们无关。
即使是现在无聊的想找魔鬼聊一聊,魔鬼也不理自己。
也是,说不定魔鬼还有什么奇怪的公司呢,人家过节了也得回公司上报业绩,看谁谁今年又赚了几个倒霉鬼的灵魂回来。
这么一看魔鬼也不好当啊!
洛伦佐想着想着,嘿嘿的笑了起来,他总会突然自己笑出来,弄的别人根本不清楚怎么回事。
没办法,毕竟是猎魔人,天天和各种奇怪的妖魔砍来砍去,总得研究些自娱自乐的办法。
于是洛伦佐最终走到了道路的尽头,科克街121a的门牌挂在其上,各种廉价但又华丽的装饰物挂满了门口,从玻璃上透出的光来看,这一切温暖极了。
最近总是不回来睡,洛伦佐对于这些甚至有些陌生感了,扶上把手,缓缓扭动。
这一切没什么,这样的节日自己已经度过很多次了,这次也没什么不同,只是自己有了些许的变化而已。
脸上表露出虚伪的假笑,对于凡露徳夫人的问话,他在路上也预演过很多次,一切都在洛伦佐的掌控中。
随后推开大门,步入其中,短暂的愣神后,侦探惨叫着。
“妈耶!”
第十四章 神诞日
在洛伦佐这不算短暂也不长的人生里,他见过很多稀奇百怪的东西。
他所见过的事物,人类绝对无法置信。
渲染恐惧的怪异之物,常人无法直视的神秘诡异,远比人类所知晓的还要惨烈的战役。
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眼前的还来的刺激。
洛伦佐曾想过推开房门时,会是什么情景,可能是凡露徳夫人准备着食物,也可能是希格坐在角落里望着炉火……总之绝对不会是这个情景。
不大的客厅被陈旧的木箱堆满,上面印有狮子的徽印,还有些木箱已经被撬开,里面泛着金属的光泽,带着些许的火药味。
熟悉的凡露徳夫人正坐在沙发上,她手里拿着一把已经停产很多年的步枪,脚下尽是散落的子弹,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武器。
“等等,这个打开方式不太对吧?”
洛伦佐一怔,他想退出去把门重开一遍,但凡露徳夫人的目光随即便捕获住了他,令洛伦佐不敢妄动。
“嗯……晚上好。”
洛伦佐干巴巴的说着。
这种感觉很奇怪,任你在外面武功高强,砍得一手好妖魔,回家看见你妈拿着擀面杖,你依旧会本能的抖三抖……等会这是我房东啊?
手忍不住的往怀里伸,看看能不能凑个房租出来。
“洛伦佐?我还以为你死外头了。”
凡露徳夫人瞅了洛伦佐一眼,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何等可怕的事,她随即便低下了头,继续擦着手中的枪。
她知道洛伦佐的底细,也知道洛伦佐也是个亡命之徒,因此凡露徳夫人从不问洛伦佐去做了些什么,反而只要他能活着回来,那么就一定有些人死了。
那武器的型号很老了,是光辉战争期间服役的武器,而现在它本应该被陈列在博物馆里。
洛伦佐咽了咽口水,看起来凡露徳夫人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这时他胆子反而大了起来。
“您老,这是做什么呢?”
凡露徳夫人抬头白了洛伦佐一眼。
洛伦佐连忙爬了过去,一路小心,以免踩到地上的武器。
“所以……您老是真的忍不住了,准备在这良辰吉日揭竿起义?”
他一副不怕事大的样子,伏在沙发旁给房东太太吹耳边风。
联想凡露徳夫人之前对市政不悦,和她那火爆的性格,还有这一地的武器,洛伦佐已经能脑补出,一位老人被退休金所困,于是不得不扛着刀枪棍棒去抢银行的戏码了。
“说实在的,其实我也看这些狗东西不爽很久了……我可以给你开车,事后三七分?”
洛伦佐眉飞色舞着。
凡露徳夫人则停下手头的工作,随后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
“抢银行啊?”洛伦佐指了指这一地的武器,“银行才有几个师,你我联手,雌雄大盗啊!”
凡露徳夫人更加困惑了。
“你失踪这几天是不是把脑子撞坏了?”
“嗯?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是抢银行,那凡露徳夫人准备这么多武器做什么,今天可是神诞日,你总不能拿来放烟花吧。
“我终于联系上了些卖家,本来是想把这些东西卖掉的,可是都受潮了,我在找找有什么能用的。”
凡露徳夫人很不爽的说道。
这些便是她在退役后顺走的军火,只不过一直放在地下室,旧敦灵本就潮湿,又不好好储藏,如今这些东西大多都不能用了,这让凡露徳夫人失落极了。
“然后呢?”洛伦佐问。
“就这样。”她说。
只见她又撬开一个木箱,在打开油纸后,把子弹填入枪中,在洛伦佐的注视下,朝着墙壁射击。
“正中靶心!”
老太太欢乐的叫着,然后把这箱子弹移到另一堆箱子里,在本子上记下数字。
洛伦佐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看着快被打烂的靶心,这个老太太究竟这么搞多少次了。
还是说,什么样的住客有什么样的房东吗?
“骑警没来吗?”
“街上吵得很,没人在意的。”凡露徳夫人说着,“话说洛伦佐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凡露徳夫人突然站了起来,似乎她也累了,伸了个懒腰,走向厨房。
“怎么了?”
洛伦佐小心翼翼的。
“今天是神诞日啊……希格!”
凡露徳夫人说着说着,突然大声叫了起来,这一声是如此的响亮,以至于把楼上的那位也震了一震,洛伦佐清晰的听到上方有沉重的声响,看起来是自己那位室友摔下了床。
没过一会,希格慢悠悠的走下了楼,时隔多日,洛伦佐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室友来的。
希格的样子变了很多,虽然看起来有些病态,但脸上有了些许的血色,洛伦佐是个很敏锐的人,更不要说他还一直厮混于下城区,他很早便发现希格在吸食致幻剂这件事,不过现在看来他已经控制住了自己。
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因为大家都很清楚不自己与对方不是一路人。
有些尴尬的对视着,直到凡露徳夫人喊道。
“好了,过来吃饭吧,这毕竟是神诞日,总归要有些仪式感。”
凡露徳夫人难得的温柔了起来,然后洛伦佐见识到了她的仪式感,弹药箱垒成的桌子上,放满了食物,她还点了几根蜡烛渲染气氛。
虽然这热情来的很突然,还有些莫名其妙,但洛伦佐自认为他还是比较了解凡露徳夫人的,这个老太太只是在随便找什么理由而已。
一个独自生活的老太太,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性格还烂得不行……这至始至终都是一个强横的女人,就像当初她在战场上俘获她老公一样。就连释放善意也是如此恶劣。
落座,洛伦佐被这热情弄的有些不适,说着烂话。
“你居然信教?我以为你对于福音教会的东西不感兴趣的。”
洛伦佐嘴碎道,这是源自福音教会的节日。
“管它什么神诞日,还是鸡蛋日,只是找个理由庆祝而已。”
凡露徳夫人展现了起了那大大咧咧的性格,确实如此,很多人都不是福音教会的信徒,大家只是借着这个节日找乐子而已。
洛伦佐突然笑了起来,之前的孤独感在这碎嘴的交谈里居然被冲淡了不少。
“这可这真是仪式感啊,坐在弹药箱上吃晚餐……你这是在怀念你的服役生涯吗?”
当然,回馈这份善意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当做善意,不要可怜这个老太太,这对于她而言反而是一种不尊重。
“服役生涯?我可是空骑兵,一等人!我可不会抱着弹药箱在战壕里吃晚饭。”凡露徳夫人没品的回怼着洛伦佐。
希格坐在两人中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有点无法融入这没品的笑话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其实这还蛮怪的,住得最久的希格反而不懂这位老太太,他机械的进食着。
他很小便来到了旧敦灵,是凡露徳太太收留了他,有时候他们两个就像母子,而洛伦佐反而是个被是收留的。
“希格,你的情况如何?我看你好了不少。”
洛伦佐突然说道。
希格一怔,洛伦佐的话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凡露徳夫人的目光则不悦了起来,她不希望洛伦佐令希格难堪,至少不要在今天。
“我可是个侦探,致幻剂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看起来你已经能控制住了,这是件好事。”
洛伦佐淡淡地说。
希格的目光微变,似乎没想到自己的秘密在侦探的眼里根本不是秘密,他张开了嘴,几经思索,最后却回应了个“嗯”。
“唉,开心点啊,毕竟是神诞日啊!”
洛伦佐欢乐地说道。
“洛伦佐你要知道,不是谁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凡露徳夫人说。
“我这不是想和希格多交流交流嘛!毕竟做这么久的室友了!”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洛伦佐看起来很想和希格交朋友,这弄得希格有些慌。
确实,两人住在一起很久了,但就像表面室友一样,谁也不了解谁,作息完全错开,在日常的生活中几乎不会见面。
可能是死而复生的原因,或许这令是洛伦佐多愁善感了起来,他对这位熟悉但又陌生的室友有了些许的好奇。
希格对于洛伦佐的热情可最为不适,他本能的抗拒着洛伦佐,对于这个睡在他隔壁、整天在下城区打打杀杀的家伙,希格可真没有什么多余的好感。
“我不会再碰那种东西了。”希格肯定的说。
凡露徳夫人的目光温和了很多,但紧接着严厉了起来。
“所以洛伦佐你不要毁气氛好吗!”她说着随手便挥起了枪托。
普通的节日却过得一种奇怪的感觉,凡露徳夫人几分感慨的说着。
“一晃洛伦佐你都来旧敦灵七年了,没想过回家去看看吗?”
“回家?哪里?”
洛伦佐叉起一块肉,塞进了嘴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对于洛伦佐而言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家,有的只是个睡觉的地方,即使家那种东西真的存在,也早已毁于圣临之夜中。
凡露徳夫人紧盯着洛伦佐,似乎是试图在他的神情里找到些许的破绽一样,有些人就是这样,越是没心没肺,你越是难以发现他的原型。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像洛伦佐这样的人很难和那温柔的词汇有所关联,她又看向了希格。
“你呢?你来旧敦灵的时间可比洛伦佐久多了。”
希格的动作微微停滞,这么一想他也来旧敦灵很多年了,但很快他便摇了摇头。
“没必要,反正我都快忘了在哪里。”
就像很多奔波在旧敦灵中的异乡人一样,在这钢铁的城市呆的太久了,久得就连自己来自哪里都忘了。
对于希格而言,相比于家,他印象里更深的反而是那个面包店,希格在那里打了很久的工,终于攒够了前往旧敦灵的车票,于是野狗欢乐的奔跑在铁轨上,把过往都远远的抛之脑后。
气氛诡异的沉寂了下来,洛伦佐适时的展现了他活跃气氛的本领。
“希格你也习惯这些了。”他突然说。
希格有些疑惑,洛伦佐则指了指这满地散落的子弹。
他的神态有些微妙,随后有些忍不住的苦笑道。
“这里毕竟是旧敦灵,世界的中心,有什么我都不奇怪了。”
“很能适应新事物啊。”洛伦佐一边说一边点着头。
洛伦佐就像个喜剧演员,闲言碎语的活跃着气氛,只可怜这里只有三个人,再活跃也就是那回事,大家都没有重合的爱好,只是节日将大家强行联系在了一起,今夜过后,希格与洛伦佐依旧是没有多少交集。
这么想来还有些可悲,似乎今夜的欢愉都是梦幻。
想到这里洛伦佐一声大喝,举起酒杯。
“为我们虚假的友谊干杯!”
两人都没有理洛伦佐,就像习惯了这位侦探的神经质一样,洛伦佐只能无趣的自饮自醉。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能找到个和你同步的家伙真的很不容易。
不过突然有马蹄声在街头响起,按理说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大家都聚在家里过节,就连下城区的赌场都在今天停止营业,刀口舔血的暴徒,都会躲在角落里庆祝着自己又活过一年。
洛伦佐不知道是谁也不在意是谁,反而对于洛伦佐而言都无所谓,他只是感到自己的人生有些严重的割裂感。
感性与理性的纠纷,直到那马蹄声在房门前停下。
洛伦佐一脸的严肃,作为侦探的大脑思绪飞转。
凡露徳夫人则显得一脸的高兴,她走进厨房端来一盘早已烤好的饼干,洛伦佐似乎猜到来者是谁了。
那人推开门,带起了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着那有些意外的身影,洛伦佐说道。
“亚威?”
听到有人喊他,亚威抬起头,明明挺开心的脸突然死寂了下去,仿佛吃了一只死苍蝇一样。
这剧烈的反差弄的洛伦佐非常不爽。
“霍尔默斯先生?我以为你会被再多隔离几天。”
看起来他也知道这些事,洛伦佐回答,“没办法,看守所今天放假。”
“哦,那我倒可以让你直接退休。”
亚威说着便举起了枪。
经常被人拿枪指,洛伦佐反而习惯了起来,根本不在意,可这一次有些出乎他预料,亚威扣动了扳机。
“你玩真的!”
洛伦佐当即跳了起来,可枪口射出来的不是子弹,而是彩条。
就像嘲讽洛伦佐的窘态一样,亚威毫不客气的嘲笑着,随后让开了路。
“神诞日快乐。”
女孩站在门口说道。
洛伦佐一愣,紧接着女孩走了过来……就像没看到洛伦佐一样,和凡露徳夫人抱在了一起。
“你也神诞日快乐啊!塞琉。”
就像一只大熊抱住了小熊,小熊暗中冲着各位胜利的笑着。
第十五章 总归会有美好的
半小时前。
旧敦灵的街头雾气蒙蒙,空气里带着略微的刺鼻的味道,这是旧敦灵特有的味道,水体经过消毒处理后排放,带有消毒水的蒸汽弥漫,当然有时候为了配合净除机关工作,熔炉之柱里还会倒入些奇怪的东西,比如梅林特制的炼金药剂。
不知不觉,这钢铁的城市已经发展出了一套“机械”的生态系统,只要在操作台上按下几个按钮,这个城市便会随着目标的不同,而进行不同的变化。
铁路的延伸,熔炉之柱的出力,齿轮咬合的城市过载运行,这是如此的可怕,就像这座城市在建立之初就在为什么而准备着一样。
女孩站在街头,抬头仰望着那在云层里游荡的巨鲸,它们穿过厚重的云层,身影若隐若现,仿佛是神话里的一幕。
突然的感慨万分,与这个钢铁的城市相比,她是如此的渺小,不值一提,
老管家从后方走来,亚威为塞琉披上了大衣,神诞日的这几日是季节里最寒冷的几天,也是最后的几天,待这寒冷过后,温暖便会回归,新春将会重临这片土地。
“你确定我们要去吗?”亚威问,他还是不怎么喜欢接下来的行程。
“我和凡露徳夫人约好了,她希望我能去看她。”塞琉说,“我不是一个失信的人。”
“不不不,其实我们完全可以邀请她来这里。”亚威指了指他身后的宅邸,这和科克街121a比起来可不是大几倍的问题了。
塞琉抬头看了她一眼,和往常一样,她依旧是一脸的冷漠,亚威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还是扭不过她,因此只好把手枪拿了出来,检查了一下弹药。
“你这是在做什么?”
“以防万一。”亚威说着,也不知道他在防什么。
似乎是年纪大了,亚威此刻倒觉得有些好笑。
“塞琉,你这点做的很棒。”
“什么很棒?”
“我是指计谋这方面?”
“计谋?”塞琉显然不懂亚威此刻在说什么。
“洛伦佐啊!他就是个妥妥的神经病,难以揣摩他的喜好,说不定你刚讨好完他,他一时兴起便会把你杀了……所以我讨厌像他这样的人,”亚威看向女孩,“不可控、不可预知,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是泪流满脸,,还是笑着开枪。”
“听起来像他。”
脑海里回想起那最后一幕,明明快要死的人,却突然疯了起来,嘴上讲着奇怪的故事,然后带着劳伦斯一起下地狱。
“是啊,所以他的生活永远不会单调无聊,就像一个海盗一样,永远都是惊涛骇浪。”
亚威说着,神色里居然还有几分羡慕。
也是,这样的生活谁能不羡慕呢?就像一个见鬼的海盗故事,伟大的洛伦佐·霍尔默斯船长和他心爱的温彻斯特号海盗船驰骋在七海之上,从南抢到北,从东抢到西,只要这海上还有船在行驶,这个王八蛋就永远不会感到无聊。
“可那种生活还是算了吧,大家总会老,再年轻的心也会有了归宿。”亚威叹息着。
他是凡人,大家都是凡人,都会感到疲倦,都会有一天想放下舵盘,寻一处安身,可洛伦佐不同,他永远不会停下,当他停下时便是他的结局,而这样的人只有一个结局,葬身大海。
“所以啊,想征服这个神经病前,得先征服他的家人。”
“嗯?家人,凡露徳夫人?等一下……你觉得洛伦佐会有这种‘家人’的概念吗?”塞琉毫不客气的说。
亚威微微愣神,没想到塞琉会这么说。
“他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的,亚威,哪怕他成了海盗也会抢别人的船,毕竟对他而言维护海盗船也是一件麻烦事。”
“别想那么多了,这只是个节日而已。”
塞琉最后说道。
……
科克街121a。
室内的气氛在塞琉的到来后欢快了许多,但实际上也只是她和凡露徳夫人的快乐而已。
洛伦佐乖乖的坐在一边,明明是他家,却拘谨的像个外来者,而亚威这个外来者就在不远处紧盯着他,洛伦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就是感觉亚威身上有股不善的气息。
仔细回想一下,自己下火车就一路回来了,应该没有惹到他才对吧。
虽然已经习惯了亚威这个样子,但和今日这欢乐的节日,还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希格则被夹在中间,他什么也不懂,他与这些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
这个倒霉孩子坐立不安,他很想赶紧吃完饭,然后溜回自己的房间里。
狼吞虎咽之后,希格抹了抹嘴角,他希望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离开,但这时一直沉默的亚威却开口了。
“这位是?”
虽然经常持枪闯入洛伦佐的房间,可亚威对于希格并不熟悉。
“我室友,希格。”
洛伦佐一跃而出,和希格勾肩搭背,一副好兄弟的样子。
希格试图挣开洛伦佐的手,但洛伦佐力气显然比他大多了,希格动弹不得。
“你好。”亚威微笑的说道。
“你……好。”希格有些尴尬地说着。
他是个有些内向的人,或者说胆小,他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从亚威与塞琉的气质上来看,他就清楚他们注定是不同世界的人,有时候这礼仪就像上层社会对卑贱者的怜悯一样,令他感到不适。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亚威随意的问道。
“机械师。”希格说,虽然已经被工厂开除了。
在戒除了致幻剂后,希格便一直接些零活度日,毕竟他是位机械师,在这机械的城市里,总会有需要他的地方。
虽然赚的没有以前多,但也清闲了不少。
亚威点点头,机械师这职业听起来可比猎魔人正经多了。
想到这里,目光又转移到了洛伦佐的脸上,本来还勾肩搭背的洛伦佐,就像被老师注视一样,不自觉的坐正了起来。
越看洛伦佐亚威越来气,老家伙强行舒缓着心情,毕竟年纪大了,不能总生气,心态要好一些。
这么反复劝导自己几次后,亚威把目光移开了,有时候忽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凡露徳夫人把唱片放在留声机声,悠扬的歌声响起,烛火摇曳中,大家坐在弹药箱上喜迎着美好。
过节啊,过节好啊,一整年的打打杀杀在今天都可以停歇了,不管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大家在今夜都是朋友了,一起载歌载舞,欢快无比。
可这就如同虚妄的美梦一样,一觉醒来,世界又变回了那冰冷无情的样子,仿佛昨夜的欢愉都是假的。
又或许只有在这一天,这一温暖的时刻大家紧闭的心灵才会微微敞开那么一点。
洛伦佐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就像过于沉浸某件事后,突然想起自己是谁一样。
他是洛伦佐,洛伦佐·霍尔默斯。
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刻,洛伦佐悄然消失了,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愣神了稍许后,坐在了窗边。
他喜欢这个位置,就像观景台,在这里能看到旧敦灵的日落,阴郁的天空仿佛被点燃起来,一直燃烧至地平线下。
拿起那熟悉的匣子,这是他对于猎魔教团仅有的纪念品了。
在圣临之夜后,洛伦佐便带着它来到了旧敦灵,最后埋了起来,告别过往,可谁曾想过往又来找他了,妖魔没有死绝,圣临之夜也被诡异的阴谋与秘密遮掩着,他还不能停下。
打开匣子,最后一把钉剑陈列其中,昏暗的光下,泛着寒芒。
洛伦佐倒是几分怀缅了起来。
在很多年的今天,猎魔教团抓住了圣杯,进行了那伟大的处刑,那是人类对抗未知最为辉煌的时刻,当然也是最后的辉煌了。
一切故事的源头,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华生?”
洛伦佐突然喊道,但没有人回应他,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唉,节日快乐。”
他自言自语着,也不知道是对谁说,可突然有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也是,节日快乐。”
这声音吓得洛伦佐直接跳了起来,人总会有些尴尬的时刻,比如你正酝酿悲伤,准备难过一下时,突然有个人在围观这一切……简直想死。
“塞琉?”
洛伦佐看着门旁的女孩,她走路都不发出声音。
“所以怎么了?”
洛伦佐坐了下来,关上匣子,把钉剑藏了起来。
“没什么,只是来看看你,顺便感谢一下你的救命之恩。”
塞琉坐在了一边,声音不喜不悲,弄得洛伦佐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啊,简单,反正你们斯图亚特有钱,不如……”
不等洛伦佐说完,塞琉有些苦恼地说道。
“是啊,救命之恩,没救到算什么?”
那个要命的决战,每一步都令人惊心胆战,稍有差错都会全盘皆输,可即使是这样,洛伦佐最后也仅仅是和劳伦斯同归于尽而已。
“没救到?”洛伦佐思索了一下,“就当给你陪葬了呗。”
“你配吗?”
“好吧……”
也算是生死之交,也算是有过重大经历,按理说现在应该就是故事的结尾了,大家庆幸着活着,然后互诉衷肠之类的。
可到洛伦佐这里反而有些怪怪的,他和塞琉都是十分理性的人,对于很多东西他们都很克制,就像那将死之际,洛伦佐也仅仅是说着烂话英勇就义而已,没有什么老泪纵横,也没有什么掏心窝的话。
那真是符合洛伦佐性格的死法,说着最烂的话,干着最酷的事。
仰头看着那坠落的星火,洛伦佐当时一点恐惧都没有,反倒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将死之人的心愿都满足了,可他又活了下来,简直就是天生的劳碌命。
“这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
洛伦佐突然说道。
“以前?”塞琉坐在一边,作为一个听众。
“对,以前,猎魔教团时的事了,神诞日是我们最期待的节日。”
洛伦佐有些出神的看着窗外的灯火,似乎在灯火的尽头,他能看到过往一样。
“当时我们还不是猎魔人,那时大家很期待神诞日,神诞日当天食物不限量,什么吃的都有……就像维京人的英灵殿一样,大家一起胡吃海塞,恨不得能一直下去。”
想到这里洛伦佐笑了一下。
“毕竟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孤儿,以前流浪时,为了点吃的都能从街头打到巷尾,这样的我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当时还有个孩子直接哭着跪下来,直喊这里是天堂。”
“然后便是成为猎魔人后的了,那时胡吃海塞可满足不了我们了,因此教会给予了我们短暂的自由,虽然被限于翡冷翠,但当天大家都是可以自由的闲逛起来了。”
洛伦佐回忆着那时。
“那时可是真的快乐啊,酒鬼们冲进酒吧,有人则直奔舞会,还有的人买束鲜花,去找他心爱的姑娘……可惜我们是猎魔人,最后都是无疾而终。”
他说着说着又嘴碎了起来。
“所以啊,人是个贪婪的怪物,以前一个鸡腿就能打发走的家伙,现在要的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那你当时是哪一类人?神诞日你去了哪里?”塞琉问。
洛伦佐仔细的想了想了,随后眉飞色舞了起来,悲伤的渲染一扫而空。
“赌场!”
他叨叨个不停。
“我们和那些傻子不同,我们提前一个月便精心策划好了神诞日的行程,我们算了翡冷翠的物价,福音教会发的那点钱根本不够用!”
“我们几个先去的赌场,毕竟那里来钱快,我们还是猎魔人,打架根本不怂的好吧!”
剧情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塞琉只能傻愣着听着。
可能是说兴奋了,洛伦佐拿出红隼买的那包烟便点了起来,吞云吐雾着。
“011的权能是尚达俸,他本来是他负责赌的,可他说这玩意用的是幸运,他对于自己的幸运珍惜极了,于是只能我上,他负责用权能出老千。”
谁又能想到,屠魔之力会被用在这个见鬼的地方,塞琉曾以为是洛伦佐经历过的事,让他变得神经质了起来,可这么看来,从一开始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经历的事,值不够加重了他的病情。
“和那些上头的赌徒不同,我们见好就收,但可能是赚的有些多,还是被赌场盯上了,不过嘛,我们是猎魔人,我们一路打出了那个赌场,直奔下一个目的地。”
眼神里尽是怀念。
“那可真是好大一笔钱,我们从翡冷翠最繁华的街道玩了一圈,在骑警赶来前,大家跳进了台伯河里,一路游了回去。”
“那时可真棒啊……”
兴奋的话语说着说着颓废了下去,洛伦佐目光有些迷离。
听起来就像同一个病房里的病友一起逃出了精神病医院,在神诞日当夜来了一场荒诞的大冒险,充满了神经质与无厘头,可这却是洛伦佐觉得最美好的事了,但这样的事也只能存在回忆里了,病友们都死了,甚至那家精神病院都被勒令整改了。
时间就是这样,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可至少洛伦佐还活着,这个精神病院里还是有一个病人逃了出来,他的病没有好,反而愈演愈烈,他装作正常人的样子融进了人类社会之中,但他是一只不安分的羔羊,他一直在等待着复仇的机会。
目光如铁石,匣子中的钉剑轻吟。
可突然有人轻轻的抱了一下洛伦佐,熄灭了那即将复燃的怒火,她说。
“只要活着就会有好事发生,虽然你对于好事的定义有些奇怪,但……总会有美好的事,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神诞日快乐。”
塞琉说。
“神诞日快乐,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
第十六章 铁石之心
知更鸟虔诚的祷告,红隼宿醉在床上,伯劳整理着工作,亚瑟愁心于怎么教育这叛逆期的孩子……
抛开那些妖魔鬼怪,其实大家都是普通人,奔波于世上的劳碌命,愁心的事永远不会少。
时间缓缓走了零点,这陈旧的一年就此消失,一时间翡冷翠的古钟长鸣,深沉悠扬的声音蔓延覆盖了整个城市,一直延伸至那七丘之所。
安东尼神父倚在窗边,遥望着那河岸旁的城市,在这信仰的发源地,翡冷翠的人们对于神诞日要狂热许多,信徒们走上街头欢庆歌颂,数不清的灯火几乎将城市燃起,它散发着明亮的光,如同夜里的炬火。
即使是在宁静的圣纳洛大教堂里,安东尼也能听闻那传来的欢呼声。
他冲着那尘世之地划着十字,暗暗祈祷着,目光投向身后,有人在说话,似乎是在训导着他人。
“冕下还在忙吗?”
有人走了过来,对安东尼说道。
那人要比安东尼年轻几分,与他有着相同的装束,这是安东尼之前的部下,在重建猎魔教团后,他们也被并入了其中,成为了安东尼的副手。
安东尼点了点头,他似乎是一直在这里等待那人,紧接着示意那人跟他走。
“冕下才任职不久,虽然雷霆手段解决了很多人,巩固了地位,可终究还是有人不愿臣服于冕下,更不要说那些趁机逃亡的罪人了。”
“他们在准备反扑?”
“大概吧,这点我不清楚,毕竟事情的结果要等冕下结束会议之后才知晓。”
安东尼望向了那层层墙壁之后,从那里有模糊的声音传来。
神诞日对于福音教会的意义非凡,正常来说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是福音教会最热烈狂欢的时候,即使是沉寂的圣纳洛大教堂也会欢腾起来,教皇与枢机卿们齐聚于此,虔诚的祷告中,迎接明天。
可这次不同了,这位新任的教皇带来血与寒风,行事准则完全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有人妄图在这交接之际制造混乱,而他则强压住所有的异心者,七丘之所血流成河。
他如铁幕般笼罩在七丘之所之上,即使是神诞日的这一天,这里依旧沉默肃杀。
没有欢愉没有祷告,今夜掌权者齐聚于此,等待着教皇的命令。
“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来者有些疑惑,圣纳洛大教堂内的神圣不再,反而充斥着战前的压抑。
“或许吧,萨穆尔。”
安东尼一边走一边说着,脑海里回想着近期的传闻。
“北方的维京诸国的内战结束了,一个名为拉格纳的维京人令诸国再次团结了起来,他们就像一群饥肠辘辘的秃鹫,正盯着南方。”
寒冷的风从北方吹来。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对于维京诸国,所有人都希望它一直处于内战之中,不断自我消磨力量,可现在他们结束了内战,北方物资贫瘠,,那些维京人注定会把目光放在海的另一边,掠夺是他们的天性。
“远处的帝国莱柏也在发展,在光辉战争期间,他们一直没有闲着,不断的发展贸易,如今的工业技术也不断升级……就连他们都已经将神圣福音教皇国远远甩在身后了。”
工业技术的崛起,令西方世界的已经稳固的统治地位开始破碎,而如今还有源源不断的新的玩家加入,这令安东尼感到不安。
信仰的力量是可怕的,曾经神圣复福音教皇国的力量能辐射整个西方世界,一些国家,没有教皇的认可,就连国王都无法继位。
可现在信仰落满了尘埃,福音教会的地位不如以前,而那些当权者想必也不愿意令其再次崛起。
留给福音教会的时间不多了,当这一切激化到最顶峰时,必然是大战的兴起,席卷整个西方世界的战争。
“想必教皇也在头疼这些吧,更不要说还有那些外逃者,他们知晓妖魔的秘密……我不清楚他们会做出什么。”
安东尼走到长廊的尽头,一扇大门竖立在其眼前。
圣纳洛大教堂内的大门其实都是一个样子,但将其打开的钥匙却不同,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一般,如果没有人指引过你前往,你几乎无法找到你想打开的那扇门。
缓缓的扭动钥匙,大门随之开启,内部的空间昏暗,只有点点的烛火将其映亮。
“这是要做什么?”萨穆尔显得几分好奇。
他才加入不久,对于诡异的妖魔有着强烈的好奇,这就像一个阴影的世界,如今在他眼前显现。
“档案室。”
安东尼回答。
“我们的局势很不妙,弥格耳枢机卿带着大半的枢机卿外逃,虽然他们在本土的残余势力已经被清除,可谁也不清楚他们还藏着些什么,更何况他们还知道太多有关教会的秘密了。”
手轻轻的拂过木桌上的文件袋,泛黄的纸张上带着历史的陈旧感。
“圣临之夜造成的混乱很大,教会很多的资料都在那场背叛中遗失……很多秘密就连我们都也不知晓。”
萨穆尔感到了这事件的压力,那些秘密都被记录在了纸张之上,而现在它们都被毁于烈火之中,这隐秘的一切只存于那些当事人的脑子里。
“我们是要去追猎那些枢机卿吗?”萨穆尔推测着。
只要那些外逃的枢机卿还存在一天,教皇的统治便不是绝对的稳固,以他那铁血的手段来看,他绝对不会放过这群人。
“不,这方面还不着急,我们要做的是别的。”
安东尼说着打开了文件袋,将其中的纸张拿了出来。
“各国都已经开始了竞赛,我们没有工业基础,迟早会被甩下……这是教皇的命令,教会表面上会与英尔维格进行技术交流,以对妖魔的知识来换取蒸汽技术的支持,但暗中这需要我们的工作了。”
安东尼翻看着纸张,他似乎已经看过了一遍,现如今只是再查阅一次而已。
“什么工作?”萨穆尔问道。
“追查《启示录》。”
安东尼沉声道,这是秘血技术的关键,在神圣福音教皇国被彻底甩下前,他们必须将其找回,令秘血可以继续生产。
“可以确定是劳伦斯背叛了教会,他在圣临之夜中盗走了《启示录》,而前些天静滞圣殿侦测到了劳伦斯的缚银之栓,位置是英尔维格。”
“缚银之栓?”
萨穆尔接手还没有太久,对于猎魔教团的事物了解并不多。
“一个特殊的装置,用来限制猎魔人,当其秘血苏醒程度突破临界值时,静滞圣殿便会侦测到他,不过因为《启示录》的遗失,这东西已经停产了。”
“很……神奇。”
萨穆尔感叹,自从加入后,每天都会有刷新他世界观的东西出现,对于那神秘的缚银之栓他也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
整个福音教会是一个诡异秘密的结合体,谁也不清楚这黑暗之底到底藏着些什么。
安东尼拿起了夹在纸张中的照片。
“当然,不止是劳伦斯,同一个位置我们还侦查到了另一个猎魔人。”
同时有两个猎魔人突破了临界值,而且还是同一位置,不知是两人在迎战什么,还是在互相厮杀。
在得到这些情报后,福音教会位于英尔维格的力量便暗中调动了起来,虽然已经不如当年,但在如今还是有些用处,他们高效运作,收集情报再予以汇报。
“根据静滞圣殿的回馈,我们核对了缚银之栓的编码,以及这编码原属的猎魔人……根据名单,他应该死了才对。”
安东尼看着黑白照片中的男人,由于偷拍角度的问题,男人的脸在人群之中只显露了些许,可这已经足以来判断他的身份。
“他是谁?”萨穆尔问。
“洛伦佐·霍尔默斯。”安东尼说。
“名字?我以为猎魔人都没有名字。”
“这是他自取的,职业是名侦探,目前怀疑他与净除机关有所关系……这会令事态变得更复杂。”
安东尼不清楚洛伦佐是否与净除机关结盟,一旦说两者结盟这会使他的行动变得愈发困难,而且有了洛伦佐的存在,想必净除机关已经知晓了些有关妖魔的知识,这只会令福音教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那么我们接下来是去追猎他?”
安东尼摇了摇头。
“净除机关不会允许我们在他们的领土上肆意行动,更何况我怀疑他们已经知道了《启示录》的存在,一旦恶化,这会使得我们开战。我们将作为使团前往。”
“这便是我们要做的了。”安东尼继续说。
“早在几天前,第一批猎魔人便已经前往了英尔维格,队伍里有着你们之中的最优秀者,他会是这次行动的希望之一。
他们会在旧敦灵暗中调查这一切,而我们则会在明面上与净除机关做交易,麻痹他们。”
“这个计划看起来并不怎么可靠。”
萨穆尔不喜欢那个最优秀者,他见过那个令人感到不安的家伙。
“因为你没必要知道全貌。”安东尼几分冷漠地说,“而且我们对于旧敦灵的情况一无所知,很多计划需要抵达那里才能筹备。”
这是次极为关键的行动,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引起净除机关的围攻,而以现在福音教会的影响力,他们很难活着离开英尔维格。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回去准备准备,我们在近日便要启程了。”
安东尼想了想,接着说道。
“最好和你的家人做个告别。”
旅程都是要告别的,可这从安东尼口中说出,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我会死在那里吗?”萨穆尔不由的严肃起来。
“很有可能。”安东尼几分沉重的说道。
“这是关系着接下来世界的格局,净除机关不会对我们放松警惕,而那两位猎魔人也是如此,他们经历过圣临之夜,他们很清楚新出现的猎魔人代表着什么。”
他从头到尾扫视了一眼萨穆尔。
“你……还有那些新晋猎魔人们,流淌着二次回收的秘血,体内没有缚银之栓的束缚,如果你想,你可以直接妖魔化,将战力发挥到最大,可同样的,这也代表着你必死无疑。”
“或许我不会被逼到那种程度上。”萨穆尔说,在植入秘血后,他承受了莫大的痛苦,也拥有了那远超常人的力量。
“不,你不懂的,萨穆尔,你没见过真正的猎魔人,说到底你们也只是他们拙劣的替代品而已……我们都是,与那些在束缚下,依旧能挥砍自如的猎魔人相比,我们脆弱太多了,就像初生的婴儿与老猎人之间的差距一样。”
安东尼说道,猎魔人从小训练,他们生来便是为了与妖魔对抗,没有名字,没有过去,保持着绝对的理智。
而这些新晋的猎魔人都是从圣堂骑士之中选拔而出,相较于那些冷酷残忍的猎魔人,他们还是温柔太多了。
虽然流淌着秘血,可却拥有着完全不同的心,无情的铁石之心。
“那你见过猎魔人吗?安东尼神父?”
萨穆尔问,他知晓猎魔教团的过去,他也清楚除去那些外逃的猎魔人外,所有的猎魔人都死了,他不明白,安东尼明明没有见过真正的猎魔人,为什么还对其抱有如此的……恐惧。
安东尼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他幽幽的叹息着。
“我见过的,萨穆尔。”
脑海里回想着那钢铁的面具,燃烧的眼眸在其下的黑暗之中缓缓升起,即使这么久了,安东尼依旧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静滞圣殿,但他在那时便知晓了为什么教皇能在那么多次的刺杀之中安然无恙了。
塞尼·洛泰尔,他自己就是那最可怕的猎食者,只是没有人知晓而已。
那一刻散发的气息,恐惧且绝望,仿佛是被世界最可怕之物凝视着。
“当你见到他时,你便会体会到你们之间的不同。”
安东尼富有深意的说着。
就像玩火的孩子,言语的描述终究无法令其敬畏,唯有炽痛的烧伤才能令其警醒,可这次不同,一旦有所失误代价不再是廉价的烧伤,而是死亡。
萨穆尔会懂的,当他直面那炽白之焰时,他会感受到与自己相同的情绪。
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