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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dlao     余烬之铳txt下载     余烬之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二章 爱的战士

    “老师好啊!”

    “同学好啊!”

    车厢的内的交谈声被这两嗓子震的一阵寂静,也不管周围人的目光,两个人神经病载歌载舞,推杯换盏。

    激动过后,奥斯卡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说道。

    “对了,这位是布斯卡洛,我的朋友,是一位医生。”

    他说着把一旁的布斯卡洛介绍了出来,只见他脸上挂着尴尬的惨笑,不等继续说什么,洛伦佐率先喊道。

    “很高兴认识你啊!布斯卡洛先生。”

    和善的伸出手,但洛伦佐的脸上却是写满了杀意,一副“多嘴就杀了你”的样子。

    布斯卡洛颤颤悠悠的点了点头,回了句很高兴认识你。

    高兴?

    好吧确实值得高兴,至少这次见面,洛伦佐这个神经病,没有把那把见鬼的霰弹枪顶在自己的头上。

    这样想着,布斯卡洛摸了一把自己光秃秃的额头,擦了擦汗水。

    他还记得自己之前见到洛伦佐时的情景,每一次都充满戏剧性,可有趣的是,他每次带的姑娘还都不同。

    “你看起来不太好啊?”

    奥斯卡看着自己的友人,这个家伙脸色微红,布满汗水。

    “可能是空气比较闷吧!”

    洛伦佐直接抢答道,顺便冲布斯卡洛抛了个眼神。

    布斯卡洛先是楞了一下,随后用力的点着头。

    “是啊,应该是空气比较闷。”

    为了保持温暖,整个车厢都是封闭的,温度令人舒适,只是到了布斯卡洛这里就有些难受了。

    “话说,真没想到能再次见到你啊,洛伦佐,你是退学了吗?”

    短暂的介绍后,奥斯卡感叹道。

    当时洛伦佐可是学院里有名的人物,但在某一天他突然的消失,杳无音讯。

    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各种记录上也没有他的痕迹,他只存在于老师与学生间的记忆里,如果不是曾有几份手写的作业证明他确实存在过,奥斯卡甚至觉得会不会是所有人产生了某种集体幻觉。

    “勉强……算是吧。”

    洛伦佐含糊的回答着。

    那时洛伦佐为了学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天天去蹭课,学有所成后,便会神秘的离开。

    按理说他不会在与那些人有什么交集了,可今天还真是个意外。

    “嗯?”

    奥斯卡盯着洛伦佐的脸,停顿了稍许后,倒没有多问些什么。

    在他看来洛伦佐可能是某些大人物的孩子,那些家伙总是这样做,把自己的孩子隐瞒姓名与身份送入学府深造,然后又不知何时无声的离去,记得校长那里就有这样的灰色名单。

    奥斯卡带着和蔼的微笑,目光反而看向了塞琉。

    洛伦佐内心一紧,毕竟塞琉的身份可是斯图亚特未来的公爵,他可不希望她被认出。

    “这位是……”

    奥斯卡有些好奇的问道,可能是塞琉那稀薄的存在感在起效,这时奥斯卡才发觉这位一直沉默的女孩。

    “她是我……”

    “塞琉!”

    塞琉突然打断了洛伦佐的话,她根本不给洛伦佐发挥的空间。

    难道说着畸形的人质关系终于要破裂了?她一声吼下,说不定会让全车的人认为自己是个绑架犯了。

    虽然猎魔人一手钉剑打遍天下,可万一塞琉胡诌什么,洛伦佐在道德方面可有些承受不住。

    可紧接着情况的发展令洛伦佐有些意外。

    “塞琉,塞琉·霍尔默斯,我是他妹妹,很高兴认识你。”

    她说道。

    不仅是洛伦佐楞了,奥斯卡也楞了。

    老家伙看了看洛伦佐,一脸没收拾干净的胡茬,又看了看塞琉,女孩精致的就像个洋娃娃。

    忍不住摇了摇头,就像在审视什么东西,评断着一样,随后叹起了气。

    “你在叹什么气啊!”

    洛伦佐忍不住吼道。

    “没事!没事!”

    奥斯卡连忙说道。

    看着洛伦佐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塞琉想起来洛伦佐之前和自己说的那个人。

    一个非常有病的老师,任教前是一名剧作家,热衷于喜剧,只要你能逗乐他,就能在他课上得高分。

    “你好!你好!”

    奥斯卡握了握塞琉伸出的手。

    “能遇到这么漂亮的女孩也是意外之喜啊!”

    握着年轻的手,觉得自己似乎都年轻了几分,老家伙看起来开心极了。

    “话说你怎么会在这呢?”

    洛伦佐问道。

    “旅游啊。”

    奥斯卡说。

    “这难道不是旅游专线吗?”

    好吧问题上有所出错,可紧接着奥斯卡继续说道。

    “我的创作陷入了瓶颈,我需要些灵感,听说北部的雪景很美,我想去看看。”

    听着他的话,洛伦佐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布斯卡洛,察觉到了洛伦佐的眼神,奥斯卡继续说着。

    “一个人难免有些无聊,刚好布斯卡洛闲着,我就带上了他。”

    他继续说着。

    “这可是个可怜鬼,他妻子刚和他离婚,还带走了他的女儿,他本想试着和好,结果他前妻带着孩子回了老家。”

    眼神带着悲怜,这令洛伦佐想起了教会的神父,一般他们露出这种表情时都会紧跟着一句“可怜的孩子”。

    “秃顶,臃肿,坏脾气,毫无升职的希望……我觉得他很难追回自己的妻子了。”

    听者伤心,闻着落泪,布斯卡洛刚缓过来,可听到奥斯卡这一席话,不禁悲从中来,又倒了过去,靠在车窗旁用力的呼吸着。

    “不过嘛,离婚是好事啊!”

    他大力的拍着布斯卡洛的肩膀。

    “毕竟离婚就是为了结婚嘛!”

    奥斯卡哈哈大笑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

    塞琉有些无语,她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洛伦佐与其相遇时显得各外激动与兴奋了,这不是什么学识上的赏识,亦或者什么授业之恩,仅仅是两个神经病之间的志同道合。

    就像两个憎恶的妖魔,他们在以布斯卡洛的悲伤开心大笑。

    两人聊着聊着便说起了过去,在洛伦佐的口中,奥斯卡就是那良师益友,个人才华横溢的不行。

    在奥斯卡的嘴里,洛伦佐的形象光明正大,尊师爱幼,关心同学,做事积极,整个人正能量到堪选英尔维格十大杰出青年的那种。

    几分真几分假,塞琉是不清楚了,不过这几分钟,两人可是把自己那恶劣的性格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会是个什么故事?”

    嬉笑过后,洛伦佐突然正经的问道。

    他很好奇这一次奥斯卡又要写出什么故事,毕竟他的作品都很受好评,就连洛伦佐自己也很是喜欢。

    “你了解的我,必然是一个欢快的喜剧!”

    老家伙笑嘻嘻的回答着。

    “喜剧?”

    洛伦佐听后一脸愁容。

    “怎么了?”

    在塞琉的认知里,喜剧是高兴的事,可洛伦佐看起来并不高兴。

    “因为喜剧的内核是悲剧,孩子。”

    老家伙说道。

    奥斯卡难得正经了起来,他声音沉稳,有了那么几分老师的模样。

    “读过我的写的故事吗?”

    他问道。

    塞琉仔细的想了想,奥斯卡·王尔德这个名字不断的在脑海里回荡,她有着印象,思绪将她带回了很久之前。

    那时她才刚刚抵达旧敦灵,刚刚成为斯图亚特家的孩子。

    塞琉记得那段时光,路边的野猫被丢进了富丽堂皇的宫殿,她慌的要死,横冲直撞,可无论怎么用力,她也撞不出去。

    后来她逐渐适应了,因为不识字,亚威教了他很久,记得有本书就是她学习时看的。

    “《夜莺与蔷薇》?”

    塞琉试探的说道。

    老家伙的表情愣住了,随后不禁感叹。

    “你还真的看过啊!”

    这反应有些出乎塞琉预料,他看起来很不自信,在作品这方面。紧接着洛伦佐为她解释道。

    “他的故事比较……特殊,你看的时候也感觉出来了吧。”

    塞琉点点头,那是个好故事,童话一般,可却没有美好的结局,让人伤心。

    “是啊,就是这样,大家都喜欢圆满的故事,喜欢美好的故事,讨读者欢心最重要,可他就喜欢和世人抗衡,写一些讨厌的悲剧,所以他的作品不受欢迎,少有人看。”

    洛伦佐说着看向了奥斯卡。

    “你常说的那句是什么来的。”

    老家伙思考了一下,随即跟上了洛伦佐的思路。

    “一个二十几岁的,没有工作的年轻人,多半会把自己想象成一名作家。”

    “对对对!就是这个!”

    两人说着又嘿嘿的笑了起来。

    “不过洛伦佐,那是我年轻时的了,我现在已经快五十岁了,而且我还有工作的。”

    老家伙强调道。

    “难道不是因为写书混不下去嘛?”

    “人毕竟是要吃饭的啊!”

    两人默契的又笑了起来,这已经不是什么志同道合了,仅仅是狼狈为奸。

    “没办法,人总要做出妥协啊,不然我饿死了,那样故事就真的结束了,我可不觉得现在还有人能继承我的爱与美好。”

    笑声过后,老家伙几分叹气的说道。

    “可……为什么你要写悲剧呢?你不是喜欢喜剧吗?”

    塞琉有些不明白的问道。

    她还记得洛伦佐说的,眼前这个老家伙是喜剧狂人,而且从他的言行也能看出,他真的是个很快乐的人,这样的人会写出那样的故事,塞琉有些不敢相信。

    “因为只有领略过美好,才能忍心将它摔碎。”

    他缓缓说道。

    “情绪才是最强烈的力量,而其中的悲伤是最为猛烈的。”

    老家伙一脸的认真。

    “悲剧以悲惨的结局为收尾,强烈的痛苦让所有人铭记,就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可正因为如此强烈才能体现它的美好,就像那些麻木的人喜欢自虐来感受‘活着’的存在。”

    此时洛伦佐轻语着。

    “靠紧些,小夜莺,不然蔷薇还没有完成天就要亮了。”

    塞琉记得这句话,是那故事中大树的话。

    男孩想要一只红蔷薇,为实现他的愿望小夜莺要在天亮前用鲜血染红了花朵,可天就要亮了,红蔷薇还是没有完成,于是大树催促着它,靠紧些,挤出更多的血。

    “越是黑暗越能感受到光芒,越是悲痛,它越是清晰。”

    “什么呢?”

    她问。

    “当然是爱了!”

    老家伙眉飞色舞着。

    “可你甚至没有结过婚,奥斯卡,你还说婚姻是两个蠢东西的互相追逐!”

    缓过神的布斯卡洛吼道。

    “我没结过婚和我赞赏这种感情有关系吗?关心我前,你还是想想每个月支付她们的生活费吧!”

    老家伙凶狠的反击着。

    “有人为了财富而战,有人为了权力而战……当然这种东西多了去了,什么荣耀、历史,甚至有人会为了吃甜还是吃辣打起来。”

    奥斯卡·王尔德义正言辞道。

    “可对我而言,我是为了爱而战,我就是爱的战士啊!”

    “但这还是一个令人伤心的故事。”

    她小声的说道,此刻再次想起这个故事反倒有种不同的感受。

    简直就是一个黑童话,大树失去了它心爱的小夜莺,而小夜莺的付出也是无意义的。

    此刻倒有那么几分相似,塞琉就要为洛伦佐那见鬼的夙愿走向死亡了,无关什么爱与悲伤,这只是一个疯子的自我毁灭。

    “所以啊,大家都不在乎这些,可怜的爱也变成了天真之人才会说的东西。”

    激动过后,便是有些颓废的寂寥,老家伙感叹着。

    “有时候就觉得世界变得很奇怪,抱着本心的爱意,却被人嘲笑。”

    挺难过的事,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那么难过了,明明已经活很久了,可他的心态就像个小孩子,嚷嚷着奇怪的话,为了自己不拥有的东西而战,

    “是啊……我们该走了,塞琉。”

    洛伦佐看了看怀表,突然说道。

    塞琉有些不明白,她们已经在车上了,还要去哪?

    “看起来你很忙啊,就像之前那样,突然的离开。”

    老家伙说道。

    “是啊,人生总是如此忙碌,忙着工作,忙着结婚,忙着去死。”

    洛伦佐随意的回答着,然后再次的伸出了手。

    “忙到连告别的时间都没有……不过再见到你,感觉真不错啊。”

    “是啊!是啊!”

    两个神经病惺惺相惜。

    看着洛伦佐那离去的身影,奥斯卡一时间居然有那么几分落寞,毕竟不是什么人都会欣赏他的作品,他也很久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学生。

    “唉,如果不是净除机关捷足先登,他一定会喜欢我这的。”

    一边说奥斯卡一边叹息着。

    “多好的孩子。”

    布斯卡洛倒为洛伦佐的离去感到开心,虽然不知道他突然离开做什么,也不清楚,除了这列火车他还能去哪。

    不过……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什么机关?”

    “什么机关?”

    奥斯卡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那迷惑质疑的眼神似乎在问你在说什么一样。

    “不是……是你说的啊”

    他还想解释什么,但奥斯卡紧接着说道。

    “你幻听了吧?作为医生倒是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啊!”

    老家伙大力的搂着这个离了婚的倒霉鬼,银质的项链在脖颈间微微摇晃,精致的花纹中,被三角包裹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世界。

第九十三章 祝福

    “没想到你居然能拥有正常的社交朋友。”

    塞琉紧跟在洛伦佐身后,在狭长的车厢内穿行。

    “怎么了?”

    洛伦佐头也不回的说。

    “只是感觉你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这是自然,我不是妖魔,但又与人类相异……我是活在间隙里的人,两个世界的缝隙里。”

    洛伦佐有些自嘲的笑道。

    “很意外吗?对于自己的定位如此清晰。”

    塞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也不确定洛伦佐能不能看到。

    在她的眼里,洛伦佐简直就是个麻烦吸引机,交的朋友不是什么黑帮老大,要么就是什么秘密机构,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有正常的生活圈。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塞琉,就比如接下来这些……”

    洛伦佐说着将右手伸进了怀里。

    “什么?”

    “别害怕。”

    洛伦佐回答。

    白衣的乘务员走在车厢的中间,其实地方还算宽敞,可当两人反方向经过时,它就变得很是拥挤,需要一方做出退让。

    可洛伦佐没有丝毫退让的样子,猎魔人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那乘务员,在靠近的一刻,只能看到一道白光在他的怀里绽放,随着金属的崩鸣声,锋利的折刀一瞬间弹出,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便猛的斩下。

    塞琉已经看楞了,而在这一刻四周的乘客也看楞了。

    折刀的刀头直接沿着乘务员的肩膀斜斩而下,顺势直接劈开了他的脖颈与喉咙,能清晰的听到那毛骨悚然的声音……金属直接斩断了血肉之中的脊椎。

    鲜血像个小泉一样涌出,将那洁白的椅背染红,惊恐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洛伦佐,他一只手捂住了那恐怖的伤势,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整个喉咙都被那饱含巨力的一击撕碎,只能听到慌乱的呼吸声。

    “我很远就闻到你们的味道了。”

    洛伦佐抹去脸上的血迹,目光冰冷。

    那劣质的秘血,即使是隔着数个车厢洛伦佐也能清晰的察觉到。

    早在发现那些入侵者是遗民时,洛伦佐就警惕了起来,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路东躲西藏,却没有躲过他们,这些家伙也跟上了车。

    最后折刀自上而下贯穿,将那头颅与心脏一同穿透,不给其妖魔化的可能。

    这是残忍的处刑,那尸体抽搐着倒下,鲜血漫过了每个人的脚下。

    短暂的寂静后,便是狂乱的尖叫,四周的乘客们都慌了起来,有的人开始逃往下个车厢,有人在哭泣,有的人提起勇气想对抗洛伦佐这个杀人犯,但在那冰冷的目光下失去理智。

    整个场面都混乱了起来,嗅着那浓重的血腥味,那可怕的死状就在塞琉眼前,她握紧了洛伦佐手,脸色惨白。

    她也不清楚洛伦佐突然发什么疯,可那多年积累下来的信任,让她相信着洛伦佐……其实除了跟洛伦佐一路走到黑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走吧。”

    洛伦佐说。

    虽然混乱,但却没有人敢挡洛伦佐的路,那把锋利的折刀正被他拿在手中,滴着血。

    人群四散奔走,可就在这之中洛伦佐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他的目标,直接掷出手中的折刀,一位尚未离去的乘客直接被那折刀钉死在座位上,不等他多做什么,炽白的焰火从其体内爆发,在痛苦的惨叫声中将那躯壳烧穿。

    洛伦佐则慢悠悠的走了过去,在经过时取下其上的折刀,在焰火的映衬下,塞琉清晰的看到那布满倒刺的刀柄。

    这是为洛伦佐特制的折刀,在刀柄处有微小的倒刺,刺出的鲜血会顺着凹槽流至刀身。

    “别藏了,一起来吧。”

    他说道。

    在猎魔人的视野里,秘血再怎么劣质,它依旧是秘血,就像黑暗里的火光,哪怕是微小的火星也足以令人注目。

    突然他挥起折刀,猛的转身,一把拉住塞琉,女孩的身体直接被拉动了起来,同时折刀斩下,将一名不知何时靠近洛伦佐身后的乘客斩杀。

    圣银覆盖的刀头直接切开了头颅,沿着躯体劈下,将整个身子劈裂。

    扭曲的内脏与鲜血狂涌,就像屠宰场一般。

    塞琉尽可能不去看那些,她很清楚洛伦佐没必要如此残忍,可他就像是在发泄怒火一样,残忍的击杀每一个遗民。

    洛伦佐不清楚劳伦斯教长许诺给了他们什么,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接受秘血,可他不在乎,这些人都是敌人,而敌人只要杀死就好。

    车厢内能跑掉的乘客都已经逃离,空间反而空旷了不少,更多遗民涌了进来。

    那些普通人都不是他们的目标,他们的目标只有洛伦佐,或者说洛伦佐身后的塞琉。

    一只手拉紧了塞琉,挥动着折刀奋力拼砍。

    在这不算开阔的空间内,折刀的挥舞很受限制,短暂的恐惧过后,终于有遗民反应了过来,他掏出手枪朝着洛伦佐射击,可还未等扣动扳机,破空而至的钉剑贯穿了他的头颅,将他钉死在墙壁上,紧接着有炽白的焰火升起。

    “真麻烦啊……”

    洛伦佐皱着眉,抬起了怀中的温彻斯特,扣动扳机,四散的弹丸直接扫过。

    感谢人类那恐惧的本能,想必现在还留在车厢内的基本都是敌人了,洛伦佐也就不在乎什么误伤了,金属的弹丸打入躯体之中,携带的动能令他们都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再次枪响,击碎了一个又一个的头颅。

    就连这群遗民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想必劳伦斯教长也不远了,想到这里洛伦佐不禁有些头疼,随后加快了步伐。

    可有剑光亮起,终止了他的步伐。

    男人握着剑就在要命中洛伦佐时,他架起了自己那把心爱的霰弹枪,剑刃砍在了枪管上,未能继续向下。

    洛伦佐暗骂着,抬脚便试着踹开他,可男人一个撤步反而躲过了洛伦佐的攻击,紧接着再次突进,锋利的剑光落下。

    很麻烦。

    洛伦佐侧着身躲过,同时松开了塞琉的手。

    男人看起来很愤怒,似乎是洛伦佐杀了他很多同僚的原因,可洛伦佐不在乎那些,他甚至还有些想笑,因为现在只有男人一个人在与自己厮杀。

    那些遗民都饱含畏惧的看着自己,这令洛伦佐满意极了。

    有时候死亡会激发其余人的愤怒,可过于残忍的死亡,却会令大家恐惧,他们都在畏惧洛伦佐,除了眼前这个人。

    “你还算不错。”

    洛伦佐说道,同时雷霆般迅速的伸出了手。

    那下落的剑试图收回,可却被洛伦佐一把抓住,那手腕是何等的有力,就像被禁锢于钢铁之中,男人根本抽不回剑刃。

    鲜血沿着剑锋流下,不等做更多的反应,冰冷的触感出现在他的额头之上。

    温彻斯特顶在他的头顶,紧接着鲜血炸裂,腥臭的粘液四溅。

    那是比妖魔更令人胆寒的噩梦,终于有人绝望的嘶吼着,枪械开火,向着洛伦佐倾泻着弹药,可猎魔人直接顺势抬起了身前男人的尸体,如同盾牌般,顶着那射击而来的弹头直接冲到了车厢的边缘。

    拔下插在墙壁上的折刀,断肢四起。

    解决了剩余的敌人,洛伦佐回过头,向站在血泊里的塞琉伸出了手。

    “时间快到了,我们得快点了。”

    .可这一次塞琉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看着那染血的手,强忍着那恶心的感觉,努力不让自己吐出来。

    “你……比妖魔,还像妖魔。”

    她有些艰难的说道。

    “或许吧。”

    洛伦佐似乎不在意这些,此刻他的状态有些奇怪,看起来很着急,就像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

    不管塞琉的意愿如何,洛伦佐一把抓住了她,向着车尾继续走去。

    推开门,下一段车厢里的人都满脸的惊恐,可以明显的感受到,随着洛伦佐的进入,所有人都恐惧了起来,他们被迫与一个怪物关在一起。

    就像没看到那样的目光般,洛伦佐冷冷的说道。

    “让开。”

    没有人行动,可当洛伦佐抬起那还在滴血的折刀时,一道可供两人前进的空隙出现了。

    “魔……魔鬼!”

    有人老妇人在恐惧下崩溃,她怒斥道。

    于是无尽的私语声响起,似乎是在议论这可怕的怪物一般。

    可洛伦佐就像感觉不到这些一样,没必要去听别人的话,他们什么都不懂。

    对,什么都不懂,他们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就像围栏里的羔羊,他们认知的世界只有围栏之内。

    两侧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动了起来,洛伦佐能察觉到那汹涌的杀意,以他的反应力,他能在攻击到达前挥刀将其斩杀,可诡异的是洛伦佐没有在那个人的身上感知到妖魔的力量,没有秘血的气味。

    落下的刀刃迟疑了,紧接着剧痛冲另一侧传来,锋利的短刀贯穿了洛伦佐的腰腹,洛伦佐只能做到将塞琉护住,随即便有更多的刀刃从人群中落下。

    “普通人?”

    洛伦佐有些不明白,可转瞬间他便为自己的天真感到可笑。

    不是所有人都吸食了秘血,也不是所有人都知晓妖魔的存在。

    “遗民?”

    他质问道,可没有人回应他,他们带着愤怒。

    “所以啊,有时候,不能以秘血侵蚀来判断一个‘妖魔’。”

    洛伦佐低语着,随后躯体爆发出恐怖的力量,锋利的折刀在空中闪烁出诡异的光,根本看不到洛伦佐那挥刀的路径,只能听闻那呼烈的风声,随后一抹抹猩红荡起。

    锋利的刃口精准的切开了每个遗民的喉咙,人类的躯体是如此的脆弱,他们甚至发不出尖叫声,只能用力的捂住伤口,试图拖延死神的到来。

    看到这一幕那位虔诚的老妇人终于忍不住了,她流着泪痛诉着洛伦佐的暴行。

    “你会下地狱的!”

    “那正合我意,女士!”

    洛伦佐拉着塞琉迈过了一具具尸体,自言自语。

    “我杀过很多牧师,还有圣堂骑士,我现在还正赶着去杀一位……曾经的红衣主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把牛粪堆满七丘之所的每一处,如果可以把圣纳洛大教堂点着了更好!”

    推开最后一扇车门,凌冽的寒风涌入这温暖的车厢,将那血腥尽数驱逐。

    洛伦佐回过头对着老妇人致以微笑。

    “感谢你的祝福,女士,愿你有美好的一天。”

第九十四章 终点

    火车轰鸣而至,掠过苍白的大地。

    冰冷的寒风带着锋利的雪花落下,塞琉裹紧了衣服,目光充满复杂的看向一旁的猎魔人。

    洛伦佐最后看了看时间,一切还来的及。

    轻微的喘息着,秘血正在体内增生,治愈着那些伤口。

    或许是刚刚的暴行过残忍,塞琉至今还能回想起那可怕的一幕,她没有理洛伦佐,洛伦佐也没有搭理她,在寒冷的风中,两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着。

    目光望向远方,大雪纷飞,茫茫的白雪覆盖了一切,就像一片洁白的海洋。

    现在正是英尔维格北部最为寒冷的时候,低温的狂风汹涌而至,卷积着雪花在火车的表面上挂满冰晶。

    根据时间计算,此刻火车已经驶离旧敦灵数十公里了,高大的树木被白雪掩盖,这里人迹罕至,能在这里活动的活物只有那些自然界的猎食者。

    “来,塞琉。”

    洛伦佐说道,他似乎是示意塞琉靠近他,可不等塞琉做出反应,洛伦佐直接把她抱了起来,身上的血迹已经被冻结,带有淡淡的腥臭味。

    “它来了。”

    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更为悠长的汽笛声在雪幕之后传来,仿佛是巨鲸的低吟。

    火车?另一列火车?

    塞琉心里这样想着,随后汹涌的雪幕变得深灰色。

    轰——!

    漆黑的钢铁冲破了厚重的雪幕,沉重的机械咬合转动,四散的蒸汽融入四周的雪幕之中,仿佛带起的纤细的白线,仿佛故事中的怪物般,冲出了被禁锢的书籍。

    它所行径的道路被积雪覆盖,激起数人高的雪浪。

    那是一列漆黑的火车,与普通的火车不同,它整体要大上几分,被漆黑的金属完全覆盖,仿佛游走在大地上的蟒蛇。

    这让洛伦佐想起光辉号了,那列被净除机关改装后的武装列车,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列车与其相似,只不过它主要负责运输货物。

    “我们脚下的线路仅仅是个幌子。”

    洛伦佐对塞琉解释道。

    “它不会抵达真正的‘北部’,它会在数十公里外的新建小镇停靠,而那列火车才能带我们抵达真正的北部。”

    这才是真正的运输线路。

    “劳伦斯教长与遗民联合了起来,想躲避其追踪最好的办法就是没有计划,很显然他们没能跟上我的想法,不然刚刚等待我的,可不是那几个杂鱼。”

    “所以你的劫持也是临时起意?”

    “……至少确实扰乱了他们的计划。”

    洛伦佐没有正面回答塞琉的话。

    当然最为重要的一点洛伦佐没有说,劳伦斯教长那诡异的【间隙】穿梭,在人群里效果会达到最大。

    这也是为什么洛伦佐突然要带着塞琉离开,甩掉所有人的原因,他必须远离人群密集的地方。

    那时劳伦斯教长便无法以其他人为跳板入侵,当方圆数公里只有洛伦佐与塞琉时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直接侵蚀塞琉,要么想办法先干掉自己。

    塞琉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那……接下来是做什么?”

    “换车。”

    洛伦佐说。

    “换车?”

    塞琉显然很困惑,可还没等把问题说出来,洛伦佐便把她拦腰抱起,随后如炮弹般弹出。

    先是飞逝的画面,随后便是在耳边鸣响的狂风。

    塞琉本能的抓紧了洛伦佐,视线的余光看到了那不断靠近的大地。

    下一秒两人直接坠入了雪地之中,激起一阵雪花,洛伦佐没有时间去停歇,落地的一瞬他直接狂奔了起来,超出常人的体能完全的展现,速度飞快。

    此时塞琉才清楚所谓的换车是怎么回事,这个猎魔人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朴实。

    但紧接着奇怪的感觉升起……

    她居然觉得很有趣,就像在骑一头有些神叨叨小马,在雪地上欢快的奔跑,唯一的不同是,这只神叨叨的小马能一口咬碎人的脑袋。

    可洛伦佐显然不会理解这个女孩在想些什么。

    猎魔人一路疾驰,在火车交错的最近处选择出击,这对于常人而言可能难以置信,但对于猎魔人而言,还属于可操作范围内,用尽全力的跃起同时挥出武器,锋利的折刀卡进车体的缝隙间,伴随着借力洛伦佐翻上了火车,最后停留在两个车厢的交接处。

    “好了。”

    洛伦佐说着放下了塞琉,女孩小心翼翼的站在钢铁上,防止自己不小心掉下去。

    “该死!怎么回事?”

    就在女孩还在盯着脚下不断飞逝的枕木时,洛伦佐痛骂道,这个猎魔人看起来暴躁的很。

    钥匙插进了门锁里,但可能是低温的原因,内部结构冻死了,洛伦佐用力的锤了好几拳,车门才缓缓打开。

    外面寒风瑟瑟,里面温暖如春。

    “先休息吧,旅程还很长。”

    洛伦佐关上了铁门,把所有的寒冷阻隔在了门外。

    塞琉则打量着车内,很奇怪里面就像仓库一样,四角堆满了货物。

    在塞琉的预想里,这与重要资源有关的列车想必安保一定很严密,可现在它就这么被洛伦佐轻易的蹭车了,而且内部还没有人把手。

    除了那隐约的引擎声,这里似乎只有塞琉与洛伦佐,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就像一具棺木,在铁轨上疾驰的棺木。

    而就在女孩还在疑惑时,洛伦佐向她丢过来几份面包。

    “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为我卖命,是不是啊!”

    洛伦佐一反之前的冷漠,笑嘻嘻的,让塞琉有些不适。

    “面包?”

    塞琉有点想不明白,可紧接着洛伦佐又向她丢来了毛毯。

    女孩抱着毯子,一脸迷茫。

    “还有毯子?”

    “可能是他们也觉得北部有点冷。”

    洛伦佐随意的糊弄了过去,他的样子很奇怪,从刚刚起就很奇怪,就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塞琉见他不愿说便没有多问,她坐在了角落里,裹紧了毯子,聆听着那低沉的声音,静候着结局的到来。

    火车在咆哮的风雪里静静的前行,它的轨迹与先前的火车错开了,一直向着北部前行,在其身后数不清的影子紧紧跟随着,发出隐约的犬吠声,一直到那旅途的终点。

第九十五章 熊熊燃烧

    苍茫的大地上,漆黑的火车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带着机械的轰鸣,泛着雪浪而行,它跑的飞快,似乎什么过往仇恨之类的东西都追不上它。

    洛伦佐推开了车门,寒风的狂风涌入,柔和的月光被雪幕打散,将黑夜晕染成朦胧的灰色,它们就像旧敦灵的雾气般,笼罩了每一处,有难以分辨的声音在帷幕后响起,仿佛有怪物在大雪下前行。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怀表,距离他们登车已经过去了很久,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半夜,他们现在已经远离了人类的聚集地,此刻方圆数十公里内只有这列火车孤单的行进着。

    收起怀表,关上大门,洛伦佐低声念叨着什么,似乎是在计算时间。

    昏暗的车厢里传来轻微的响声,塞琉醒了,她裹着毛毯,就像一只等待破茧的毛毛虫。

    “你还可以再睡会,我们还有时间。”

    洛伦佐说。

    黑暗里,女孩摇了摇头。

    “有点睡够了。”

    她坐了起来,靠在货物的边上,其实她还是有些困,但这个情况下入睡确实有些困难。

    车厢内回荡着微弱的刺激性气味,似乎是某种化学药剂,车厢微微作响摇晃,就像母亲的摇篮,不过这个摇篮是钢铁铸就,并且以时速数十公里的速度在铁轨上狂奔。

    “有点像以前了。”

    洛伦佐点燃了一根香烟,黑暗里有明亮的火光亮起,映亮了他那半张有些疲惫的脸。

    “以前?高卢纳洛时的事吗?”

    塞琉说着便想了起来。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窝在黑夜的角落里,两个人随意的闲聊着。

    那时塞琉的世界仅仅是那座被人遗忘的小镇,当洛伦佐带她踏出小镇的那一刻,她突然理解了“外面的世界”。

    一瞬间她的世界变大了,从那座小镇变成了高卢纳洛,变成了英尔维格。

    “不,要更久,大概是我还在猎魔教团的时候了。”

    洛伦佐回忆着。

    “那时大家就是这样,追捕异端,追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休整一下,围着篝火而坐,拄着钉剑,没有言语,也没有交流,火光的映衬下,一个个虔诚的就像神的战士。”

    他说着嘿嘿的笑了起来。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虽然没有任何声音但你能清楚的知道,你不是一个人,随着那火焰的摇曳,你能听到他们的呼吸,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你看起来很怀念那时。”

    “是啊,虽然福音教会是个傻逼,但这和我生长在那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洛伦佐想着以前。

    “大家都是好人啊,虽然好人都死了。”

    “所以你才这么想杀了劳伦斯教长?”

    “当然了,那些可都是我的好朋友,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倒都以为自己是为了神圣而战,却不知道这一切源于劳伦斯的背叛。”

    他的声音很平静。

    “真遗憾啊,猎魔人是没有名字的,我们有的仅仅是个单调枯燥的代号……我总不能在墓碑上刻些什么数字吧。”

    没有人回应,塞琉无法理解洛伦佐的感受,所谓的感同身受其实很局限,她能做的只有沉默。

    过了很久她拿起糖块嚼了起来,声音细碎,就像一只兔子在啃草。

    “你还是很害怕吗?”

    “这是当然了啊,伟大的霍尔默斯先生。”

    塞琉讥讽道。

    “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啊,我可不像你,猎魔人中枪了还能活蹦乱跳,我中枪了就真的死了。”

    “……太过成熟也不是什么好事。”洛伦佐说。

    “是啊,按照正常心态,我应该大哭大叫,求你放我回家吧。”

    塞琉说着。

    “就像那时亚威要带我去什么宴会,其实我不想去,我讨厌不熟悉的人,那种感觉就像拍卖会,我就是舞台上的展品,为大家展示斯图亚特家的新玩具。”

    “可是亚威对我很好啊,虽然那个老管家有时候很死板,但他确实对我很好,我不想他为难,就只好硬着头皮去,一个又一个。”

    她念叨着。

    “其实我应该大哭大叫的,那样一切都轻松了许多。”

    洛伦佐听着笑了起来,黑暗里传来他的声音。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

    “不是你印象里的那一次,其实在更早之前我就看到你了。”

    洛伦佐回想着那个风雪交加的巷子,记得那个男人正拖着塞琉走,女孩当时的反应远超洛伦佐的想象。

    听着洛伦佐的话,那回忆也逐渐清晰了起来,她想起自己被猎犬追逐的那个梦境……其实那是她的回忆,那时她被男人拖着走,漆黑的水没过自己时,她也想起了自己紧握的东西。

    “真凶悍啊,你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狠狠的砸了下去。”

    洛伦佐想着当时的样子,男人的惨叫,女孩的逃亡,那时他还有些不确定塞琉的身份,可那之后他就确定了,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那石头就是她的匕首,她可以抓住的一切,砸碎那镣铐。

    “可现在别说是石头了,就算是剑刃也砍不死你吧。”

    塞琉毫不客气的说道,现在洛伦佐就是她的镣铐。

    “没办法啊,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啊,你的小命借我用一用不过分吧。”

    两人的关系有些畸形,明明是罪犯与人质,可在那诡异的信任下,就像一起欢乐旅行的朋友,一路上回忆着过去,说着烂话,然后开开心心的走向死亡。

    塞琉突然理解了洛伦佐为什么和奥斯卡能混的那么好,能写出那么见鬼故事的人,也能理解洛伦佐这个家伙的思路吧。

    男孩需要一支红蔷薇讨女孩的欢心,在大树的帮助下,小夜莺为了男孩的愿望用血染透鲜花,但女孩不喜欢这朵花,男孩痛斥着爱情,最后那朵花毫无意义,就那么消逝在了风里。

    可怜的小夜莺为了一个小屁孩就那么的死了,可没有人记得它的付出。

    “我突然觉得……我就是那只小夜莺。”

    塞琉看向那片黑暗,可火光已经熄灭了。

    “为了你那见鬼的想法,我就要用血染成红蔷薇了,也不知道你这个小屁孩会不会赞美我。”

    “当然会赞美你啦,如果我以后有孩子我就给他取你的名如何?”

    “您配吗?”

    “啊哈哈哈,斯图亚特家的便宜可不好占啊!”

    诡异欢乐充斥着昏暗的车厢。

    其实这里就是一个陷阱,引诱着劳伦斯教长的抵达。

    “不过可别这么说,塞琉,我讨厌小屁孩。”

    猎魔人的声音在黑暗里回荡。

    “如果非要我在故事里有什么定位的话,我会是那颗大树。”

    “大树?”

    塞琉有些不明白,故事里大树为小夜莺提出了那个牺牲自己的意见,在悠扬的歌声里,永远的失去了这个朋友。

    可洛伦佐没有回应他,黑暗里他低垂着眼,手指轻轻的摩擦着表盘,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我开始理解你了,洛伦佐。”

    她说道。

    没人能猜透一个想伪装自己的猎魔人,他从那燃烧的夜晚活了下来,至今他还怀念着自己的朋友们。

    洛伦佐有些迷茫的抬起头,看着塞琉所处的黑暗,握紧了手,怀表每一寸的金属都深深的印进了血肉之中,清晰的感受着它每一处的凹痕与凸起。

    “是啊,一个人的世界其实是有范围的,当时我的世界就是那个小镇,可你为我打开了更大的门……你那些曾经的朋友也是你的世界吧,那些人熟悉你,知晓你,理解你,可有一天他们都死了,这个世界上不再有人知晓你的过去了。”

    声音很轻,就像一曲缓缓奏响的乐章。

    “那个什么劳伦斯毁了你的世界,换做我也会不择手段的杀了他吧。”

    “可是洛伦佐,你活着的意义也太可怜了吧。”

    洛伦佐不清楚,“可怜?”

    堂堂大侦探洛伦佐·霍尔默斯,前猎魔教团梅丹佐分支猎魔人,和黑道老大伯劳谈笑风生,和秘密机关负责人亚瑟称兄道弟,抬手能砍妖魔,低手能抓小三。

    洛伦佐这叱咤风云的前半生怎么也算不上可怜,讲给奥斯卡他说不定还能写出了几百万字的长篇小说……可他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塞琉,就像被人说中了一样,反驳都显得无力。

    “你真的好可怜啊,大家存在的意义都很多,有人为了家庭为了子女,为了理想,为了美好的明天,甚至是一顿美味的早饭……总之有很多东西驱动着大家活下去。”

    塞琉的声音回响着。

    “可你不同啊,洛伦佐,你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复仇,那些夺走了你过去的家伙,你杀了劳伦斯,会继续杀妖魔,直到杀死所有的妖魔。”

    “你的生活虽然充实,到处去蹭课,当侦探,可实际上这只是你的伪装,一个疯子可融不进这个社会里,你需要把自己伪装的更像个人。”

    “可你不像一个人,你是一把读作洛伦佐·霍尔默斯的武器。

    你真正的生活是完全被暴力与愤怒填满的,看看你砍妖魔时那个兴奋样,只有那时你才觉得你是真正的活着吧,只有那时你才能回到很久以前,回到猎魔教团还存在的时候,假装你的朋友们还在,大家一切快乐的砍妖魔。”

    塞琉总结着,不禁也为自己的结论惊叹。

    “你的人生也太见鬼了吧!听者伤心闻着落泪啊!”

    声音轻快,就像朋友间的谈笑,可却显得如此沉重。

    突然间有什么东西来了,洛伦佐还来不及准备措辞反击,他便猛的抬起头,紧接着冰冷的金属顶住了他的额头,凭借着猎魔人的视力,在黑暗里他能分辨眼前这个人。

    “洛伦佐,你果然在计划什么,对吧。”

    塞琉扛着一把铝热步枪顶在洛伦佐的头上,虽然不清楚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可从这个枪械的外形来看,塞琉知道这是一把武器。

    这是她从那堆货物里翻出来的,打开木盖后,里面放满了这样的武器,刚刚的交谈只是转移洛伦佐的注意力,此刻塞琉握紧了她的石头。

    “你这个疯子,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临时起意的劫持对吧,你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洛伦佐是个疯子可她不是,畸形的信任逐渐破裂,塞琉震声问道。

    一切都很奇怪,两人极为顺利的逃出工业区,火车的行程,还有那临时的换车,洛伦佐或许知道这条秘密线路的存在,可他怎么知道它会精准的在某时出现呢?

    当时那厚重的雪幕可视范围极短,如果不是那短暂的靠近,根本没有人会发现一列漆黑的火车刚刚与它们并行前进。

    更不要说这打开车厢的钥匙,以及这一车的武器。

    “这一切都是你谋划好的……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塞琉质问道。

    洛伦佐倒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拿起了怀表,看着时间的飞逝。

    “正好,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说明白点!洛伦佐!”

    塞琉将铝热步枪更用力的顶在洛伦佐的额头上,手指扣在扳机上,试图这样来令猎魔人顺从。

    可洛伦佐却带着几分笑意的说道。

    “塞琉,其实我在很长时间里都在思考,思考劳伦斯教长究竟想要什么?”

    “你为什么会值得他这么上心。”

    毫不畏惧那枪口,洛伦佐继续说着。

    “如果说他要撼动净除机关,那么他应该去试着猎杀亚瑟,想要动摇英尔维格的统治,他应该去袭杀女王。”

    “当然,这些的可行度我不清楚,但至少确实如此。”

    伸出手,直接握住了枪口,将它掰开,塞琉的力气根本比不过洛伦佐,她试着扣动扳机,可却毫无反应。

    “这武器是需要点火的。”

    洛伦佐随意的回答着。

    塞琉根本不清楚这些武器的使用,她只是个会用石头砸人的小女孩而已。

    直接抽走了武器,塞琉翻到在地上,虽然视线黑暗但她能看清洛伦佐,因为那眼瞳里燃烧的炽白点亮了黑暗。

    他面无表情,就像教堂里的雕塑,那降下神罚的天使。

    塞琉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源于洛伦佐身上散发的恐惧。

    “所以就像之前那样,这又是骗术?”

    当时洛伦佐就是骗她,说自己是她的远亲,于是把塞琉骗回了旧敦灵,而这一次他抱着奇奇怪怪的故事把塞琉骗到了这里,这个猎魔人从一开始就不可信,自己居然还对其报以期待。

    “或许吧。”

    洛伦佐说着抓住了塞琉的衣服,硬是把她提了起来。

    “对于劳伦斯教长的行动,我一直很困惑,可直到有一次……灵感的爆棚,我突然理解了。”

    “他拥有了《启示录》,这炼制秘血的关键,教会受重创无法做出有效的追击,而净除机关也难以对其造成威胁。”

    “这已经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恐怖分子了,他现在最后需要的仅仅是……支撑这一切的地基。”

    他看向一旁的女孩,直视着那冰冷的眼睛。

    “那么,以你,以斯图亚特家为枢纽,以那诡异的‘模因污染’,想必他能瞬间侵蚀一个庞大的团体对吗?”

    塞琉的心瞬间冷了起来。

    “对啊,就应该是这样,你们因战争授予而联系起来,这是一种宣誓,一种契约的承诺,这是可以被连接起来的。”

    “以那虚无缥缈的誓言,掌控庞大的体系……他或许一时间做不到,可信标已经种下,这病毒只会不断的扩散开。”

    女孩的脸色惨白。

    “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这样,劳伦斯教长拥有圣杯,那个鬼东西仅仅是提起它那被遗忘的名字,都会招以祸乱,更不要说以血为代价的誓言了。”

    脑海里回荡着诡异的记忆,洛伦佐并不清楚猎魔教团最终是如何收容的圣杯,但本能里的恐惧警告着他,可随即他笑了起来。

    “一死死一家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啊,就像我说的那样,只有事情真正来临时我才会清楚自己会做出什么选择。”

    洛伦佐一拳打碎了木箱,里面存放的武器弹药倾泻而出,他随便的挑了几个插进腰间。

    “我在【间隙】里赢了劳伦斯教长一次,也掠夺到了他意识的一部分,我很清楚他会做些什么。”

    “他的身体快支撑不住了,圣杯的血肉就快杀死他了,他没时间去等待了……他已经来了。”

    洛伦佐突然放下了女孩,两只手用力的捂住她的头,这似乎能令这颤抖的躯体安宁些。

    “别害怕塞琉,这种鬼东西习惯就好。”

    猎魔人安慰着她,将一支弗洛伦德药剂直接注射进了塞琉的身体里,混乱的视野突然清晰了起来,紧接着女孩看到了那倾倒的箱子,里面的弗洛伦德药剂已经被注射空了。

    “洛伦佐……”

    塞琉看到了洛伦佐脖颈处那一排清晰的针眼,不知何时这个疯子将所有的药剂都注入了。

    “没办法啊,他太强了,强的令人绝望……我已经尽我所能的去限制劳伦斯教长,可面对那可怕的侵蚀,这还是一个问题。”

    从一开始这弗洛伦德药剂就不是为塞琉准备的,她只是顺带的,真正的使用者是洛伦佐,他需要在那恐惧面前保持清醒。

    塞琉迷茫的看着他,她已经有些难以分辨这个猎魔人的好坏了,这个疯子想用自己来引诱劳伦斯教长,但同样他也赌上了自己的命。

    过量的药剂令洛伦佐的神态开始扭曲,血管暴涨,似乎下一秒这脆弱的凡人之躯就要崩溃了。

    那怒火一直在燃烧,几近涌出这执着的躯体。

    “你也看到我意识里的那个怪物了,你打不赢她,那诡异的【间隙】再也拯救不了你了,所以你只能亲自前往,对吗?”

    在华生的威胁下,劳伦斯教长不敢再从【间隙】发动攻击了,他会亲自到来。

    洛伦佐似乎不只是在对塞琉说话,他紧盯着女孩的眼睛,那冰蓝的瞳孔里倒映着重重的雪幕。

    一瞬间宁静被打破,无数的声音在车厢的四周响起,仿佛有千万人在用力的敲打着车厢,尖锐的崩鸣响起,仿佛无数的尖刀在切割着金属,迸发出刺眼的火花。

    塞琉难以遏制那心底的严寒,她紧紧的抓住了洛伦佐的手,绝望之际她能抓紧的还只能是这个见鬼的猎魔人。

    那眼瞳里倒映的风雪出现在另一个人的眼中,猩红的身影站在狂风呼啸的车顶,手中的钉剑已经附着上了一层薄冰。

    “真不错啊。”

    劳伦斯教长赞叹着。

    低温寒冷,极大程度限制了妖魔的力量,除了洛伦佐与塞琉数公里内没有活人,直接断绝了劳伦斯教长侵占他人意识逃离战场的可能。

    这是一处绝地,这是洛伦佐为他精挑细选的战场。

    最终的死斗。

第九十六章 残灰复燃之日

    暴风雪席卷了这列火车的路线,厚重的灰色帷幕笼罩着寒冷的大地,可视距离短的可怜,空气是极度的低温,即使是呼吸那彻骨的寒冷都仿佛要冻结自己的心肺。

    汹涌的蒸汽从火车头涌出,还未等溢散便凝结成冰晶飘散,那是洛伦佐未曾见过的新型号,火车的燃烧室半开,疾驰的同时无尽的火星随之飘散,如同这寒夜里唯一的光。

    能遮掩风雪的车厢仅仅是少数,这列火车大部分的车厢都是敞开的货柜,被墨绿色的防水布挡住,看不到其下是什么,坚硬的雪花如同飞驰的冰刀,一重重的击打在整体上,仿佛降下的钢雨。

    洛伦佐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视野之中,可能是车顶的强风过于剧烈,他看起来摇摇晃晃的,雪幕下劳伦斯只能勉强分辨出那灰色的影子。

    猩红的衣袍后背负着木质的匣子,看起来沉甸甸的。

    “孩子你做的不错,我越发好奇你是谁了,猎魔人里可没有一个叫做洛伦佐·霍尔默斯的人。”

    在这么长时间的交锋中,劳伦斯早已得知了洛伦佐的命中……可猎魔人是没有名字的,虽然这倒是令他想起了一个久远的人,可年龄与眼前的这位猎魔人又对不上,他很好奇。

    “所以你究竟是谁呢?”

    劳伦斯的声音被狂暴的风雪卷积着,但以猎魔人的听力,洛伦佐依旧清楚的听到了。

    “区区苟活之人而已,这个名字也是随意起的……没什么意义的,教长。”

    灰蓝的眼里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洛伦佐的声音慵懒,伴随着风抵达劳伦斯的耳边。

    猎魔人随意的环顾着四周,有时候他都开始迷恋自己了,将这里作为死斗的战场简直不要太完美。

    漆黑的蟒蛇游走在苍白的大地之上,激起数米高的雪浪,留下灰色的轨迹,在规模如此可怕的暴风雪下,这样的痕迹也留不了多久,大概十几分钟后便会被大雪覆盖,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仿佛整个世界的大雪都在此刻倾泻,它们将洛伦佐等人与整个世界隔离开来,月光被雪云阻碍,一切如同那死后的灰色。

    这是前往冥土的列车,乘客尽是那早已死去的幽魂。

    两人站在车顶之上,由于这狭小的面积,两人能左右腾移的空间很少,只能前进亦或是后退。

    “那么……开始?”

    劳伦斯问道。

    没有什么复仇的震怒,也没有什么憎恨的诅咒,他只是很平静的问话,就像日常的问候般平常。

    “好啊。”

    洛伦佐的回应在风中响起。

    狂怒到了最后反而是难以克制的平静,没有什么战前激昂的怒吼,到了这一刻除了行动外,没有任何言语可以表达那熊熊燃烧的怒火。

    如同那古老故事里的最后,狭路相逢的恶鬼们。

    劳伦斯双手握紧了钉剑,剑尖微微朝下,似那弓起的猛虎,当又一重风雪扫过两人之间时,震耳欲聋的怒吼贯穿了暴雪。

    猩红的身影如同矫健的猎豹,暴涨的秘血增幅着他的躯体,干瘪的肌肉再次膨胀了起来,坚韧的肌肉不断的复苏,仿佛时间正在劳伦斯的身上倒退。

    钉剑耀着可怕的寒芒,撕扯开了无数的雪花。

    可在那即将消逝的雪幕之后,有微光亮起,随后数发燃烧的铝热弹贯穿了雪幕,直冲劳伦斯而来。

    “这还不够!洛伦佐!”

    尚达俸的力量在涌动,细密的红线早已出现在了劳伦斯的眼中,他直接挥起钉剑,金属与燃烧的铝热弹相碰撞,庞大的伟力强行让那注定的弹道偏移,火光消失于雪幕之中,他的速度丝毫不减,继续向前冲锋。

    那灰色的影子无限靠近,劳伦斯的钉剑斩出恐怖的寒芒,直接将其一分为二。

    但当那遮掩的风雪过后,他才发觉自己砍中的是一把铝热步枪,洛伦佐早已转移了位置。

    紧接着可怕的未来在脑海里闪现,劳伦斯奋力架起钉剑,随后折刀从暴雪之中探出,自上而下斩击着。

    钢铁撞击着,溅起的火花转瞬即逝。

    洛伦佐刺起折刀,势做佯攻,企图这样来欺骗尚达俸那诡异的预知能力,而在这同时劳伦斯也顺应洛伦佐的骗术挥剑招架,但在中途洛伦佐猛的变向横砍向劳伦斯。

    没有犹豫,见已中计,劳伦斯干脆将错就错,反而斩向洛伦佐试图换伤。

    武器交错而过,鲜血四溢。

    不存在什么停歇,裂空之音再次崩鸣,猎魔人们撞击、厮杀。

    劳伦斯的进攻欲很强,反复逼近着,挺进挥剑,钉剑划过头顶,猛的落下,洛伦佐本能的撤步,同时斜其剑刃,刃锋交错在了一起,爆发出尖锐鸣响,落下的钉剑沿着折刀的斜面落下,而此刻洛伦佐顺力直接斜斩而上,锋利的寒芒带起一抹鲜血。

    流畅且协调,飘逸的剑击却又重如千斤。

    细长的伤口沿着劳伦斯的左脸裂开,伤口延伸至鼻梁,差一点洛伦佐便能斩瞎他一只眼。

    如此惊险的一击,可劳伦斯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他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伤口的边缘,手指摩擦着鲜血。

    “你学的很好。”

    劳伦斯看着自己身前那朦胧的脸庞说道。因为光线的昏暗以及雪幕的遮掩,劳伦斯只能看清洛伦佐的动作,却看不清他的样子。

    “是教长你教的好。”

    洛伦佐说着,同时劳伦斯脸上的笑意更盛。

    他很清楚洛伦佐的想法,他将战场选择在了这里,就是为了令劳伦斯无处可逃……可同样的,洛伦佐也无处可逃,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

    弗洛伦德药剂持续在体内生效,就像蒸汽机的燃烧室,将鲜血烧的沸腾,洛伦佐的感官灵敏的可怕,集中精神他甚至能分辨每一片下落的雪花。

    停歇是短暂的,洛伦佐的攻势一反常态,他直接跃了起来,不保护自己的空档,将折刀斩下。

    两把武器短暂的僵持在了一起,可紧接着漆黑之物突然从洛伦佐的身上落下,随后猎魔人猛的后撤跃入身后的雪幕之中。

    下一刻那漆黑之物直接炸裂开,泛起汹涌的火光,破碎的弹片在爆炸的冲击下扩散开,爆炸的气浪令风势都为之一转,但随即再次被覆盖。

    劳伦斯架起了钉剑护住了内脏的位置,但冲击的气流还是将他掀了起来,倒撞了数米后,挥起钉剑插入车体之中,稳住了身影。

    “你学聪明了,洛伦佐。”

    扭曲的血肉修复着伤口,切入体内的弹片被强有力的血肉挤出,劳伦斯向着灰色的雪幕吼道。

    仅仅战斗了这么一会,狂舞的雪花便已经覆盖了他身体的大半,他微眯着眼,尽可能的不被其遮掩视线。

    “没办法啊,正面交锋我迟早会输的。”

    洛伦佐的声音在四周回荡,暴风雪极大程度降低了劳伦斯的视野,他看不到洛伦佐。

    有了之前的对决的经验,洛伦佐很清楚他与劳伦斯的差距,更不要说劳伦斯的体内还有着圣杯的血肉,他的**越是濒临崩溃,他越是强大,强大的令人绝望。

    双手握紧钉剑,平稳的呼吸着,试图温暖那寒冷的空气,几乎是在一瞬间劳伦斯猛的转身,恐怖的剑势带起狂风横斩,凭借着尚达俸的预知,直接迎上了冲出雪幕的洛伦佐。

    折刀与其短暂的撞击,洛伦佐的力道拼不过劳伦斯,直接被震开,但身影在空中诡异的翻转,旋出一个大圆,挥着折刀再次落下。

    不出意外这次斩击再次被劳伦斯完美的防住了,而在这时洛伦佐则直接在半空中踢腿,狠狠的蹬在钉剑上,击退劳伦斯的同时,也令自己再次拉开距离。

    落地,冰冷的剑光在眼里迅速放大,劳伦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他的步伐迅捷,直接跟上了洛伦佐的落脚点。

    折刀荡起,试图在劳伦斯靠近时直接斩击他的头颅,但那钉剑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砍来,先是命中了折刀,与其撞击在了一起,巨力的冲击将其震开,随后恐怖的力量在苍老的躯体下涌起,劳伦斯以更多的速度挥砍。

    这时折刀刚被击退,洛伦佐来不及回防,劳伦斯直接屈膝低下了身,攻击洛伦佐的下身位,单手挥起钉剑,最大程度扩大它的横扫范围,一闪而过,在洛伦佐的小腿伤带起鲜血。

    劳伦斯不打算给洛伦佐喘息的机会,钉剑再次笔直的袭来,是刺击。

    洛伦佐根据自己多年的剑术经验,本能的举起折刀招架,可劳伦斯显然要比他更快,即使没有尚达俸的预知,他依旧是猎魔教团的教长,处于顶端的剑术大师。

    迅速抬起的钉剑封住了折刀招架的路线,刀刃被强行偏离轨迹。

    洛伦佐意识到了不好,致密的甲胄在体表生成覆盖,随后锋利的钉剑刺中了洛伦佐的右肩,在猎魔人那恐怖的力量下,劳伦斯向前挺步,能听到隐约的钢铁声,洛伦佐的甲胄被轻易突破,它还刺穿了体表下的缚银之栓,连同血肉一起,直接将其贯穿。

    剑刃带着暴雪的寒冷,洛伦佐反手便试着回击,可劳伦斯贴近了洛伦佐同时用力的肘击,正中洛伦佐手臂的关节,令后续的反击被强行中断。

    洛伦佐咬着牙,不顾贯穿的伤痛,右手挥起折刀,以常人绝对做不到的方式,强行压过了关节的限制,而劳伦斯干脆抽出了钉剑,同时学着洛伦佐的方式,用力的踢击他的胸膛,直接将他踹了出去。

    一只手在最后死死的抓住了车顶的边缘,洛伦佐这样才未能从火车上掉下去。

    劳伦斯在此时握着钉剑而来,他要乘胜追击。

    清楚此刻的劣势,洛伦佐直松开了手,不等劳伦斯抵达便再次没入了风雪之中。

    站在车顶的边缘,无尽的寒风从身体的两侧掠过,劳伦斯没有放松警惕,他清楚洛伦佐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下一刻折刀贯穿了钢铁,从脚下的车顶刺出,险些刺穿了劳伦斯的脚腕,而他也在这一刻直接翻下了车厢,继续追击。

    车门已经打开,不等劳伦斯站稳黑暗里燃起摇曳的火苗。

    “那种武器对我没用的。”

    劳伦斯大步的走进黑暗,在尚达俸的预知与猎魔人的体能下,斩断飞驰的铝热弹并不是什么难题。

    可在黑暗里却传来洛伦佐的笑声。

    “教长,你太自信了,过分的自信也是弱点。”

    说着黑暗里刺出数枚钢针……那并非钢针,而是导电金属矛,洛伦佐在黑暗里发射了电矛枪。

    劳伦斯未见过这样的武器,钉剑随意的将其斩落,但在钉剑与其相接时,涌动的电流一瞬间袭上了他的身体,生物本能的痉挛,令斩击慢了一步,随后更多的导电金属矛刺入了他的体内,限制了他的行动。

    “看,就是这样。”

    嘲弄的声音响起。

    麻痹之余劳伦斯愤怒的施展着力量,恐怖的侵蚀在这短距离下直接命中了洛伦佐,可这一次洛伦佐没有倒下,他的眼睛布满血丝,鲜血从鼻尖落下。

    过量的弗洛伦德药剂维系着他的理智,他面目狰狞。

    “现在的你又能斩落几枚铝热弹呢?”

    洛伦佐捡起已经点燃的铝热步枪,焰火的流星飞逝。

    仅凭电矛枪是困不住劳伦斯的,但只要能微微限制住他的行动就好,这即使预知到了未来,他也无力改变。

    这便是洛伦佐的谋划,尚达俸的预知是有限制的,总会有某个时间段的未来对于劳伦斯而言是空白的,那么就令攻势如狂风骤雨一般,不断的试错,直到令劳伦斯在那空白的时间里给了洛伦佐可乘之机。

    就是现在!

    短暂的麻痹后劳伦斯挣脱了束缚,缓过来的力量率先斩落了第一枚铝热弹,可紧接着后续的铝热弹已经抵达,他慢了。

    半融化的高温金属直接命中了他的躯体,固态的金属刺入体内,液态的金属附着在皮肤表面,灼热的高温一瞬间带来巨大的痛苦。

    撕心裂肺的痛楚折磨着劳伦斯的神经,挥剑的手微微迟疑,更多的铝热弹成功命中,转瞬间几乎将他半边的身子熔铸成金属的雕像。

    “洛伦佐!”

    他怒吼着。

    用力震开身上的铁水,钉剑带着死意而至,洛伦佐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甲胄全覆盖,坚固黑铠如同盾牌般,可相较于圣杯滋养的躯体,那力量还是过于可怕,钉剑贯穿了洛伦佐的胸口,随后钉死在后方的车门上。

    “教长,你教过我的,猎魔人就该是一把武器,不需要多余的情感,抛弃人的身份。”

    洛伦佐握紧了那贯穿自己的钉剑,他看着面目狰狞的劳伦斯,面甲居然下传来阵阵的笑声。

    “恐惧、贪欲、感性……这些都是人的弱点,可你是否还记得愤怒也是人的弱点呢?”

    “愤怒使人失去理智。”

    劳伦斯那愤怒的神情突然消失了,眼瞳里泛着炽白的光,他看到了那可憎的未来,但也在这时洛伦佐死死的抓住了他。

    对抗尚达俸的另一种方式……有些未来即使提前预知了,也无法躲避。

    “别逃啊!劳伦斯!”

    洛伦佐怒吼着启动了另一只手上的武器,炽目的光亮起。

    这是洛伦佐精挑细选的战场,车厢内的每一件武器都是为了杀死劳伦斯。

    熔铸之矛已启动,这武器是为了克制原罪甲胄而被制造出来,本质上就是一个大型铝热剂,迅速熔化的高温金属会融穿甲胄,并破坏内部机械结构,而如今它被用在了劳伦斯的身上。

    无论劳伦斯怎样转动钉剑,那剧烈的痛苦也未能让洛伦佐松开手,随后锋利的长矛将其贯穿,半融化的铁水四溢,仿佛是有了实体的光。

    劳伦斯哀嚎着后撤,圣杯的血肉不会令其死亡,但那剧烈的痛苦还是令他疯狂,将长,矛缓缓的取出,金色的铁水在地面上蔓延,仿佛黄金色的水泊。

    洛伦佐也一点点的将贯穿的钉剑拔出,甲胄布满裂痕,他的身影摇摇欲坠。

    握着那炽痛的金属,劳伦斯毫不犹豫的将其掷出,下一刻燃烧的长矛降临到洛伦佐的眼前,挥起钉剑,洛伦佐试着偏开它,却被其携带的巨力撞飞出去,带着整个车门撞到了车厢的边缘,无尽的寒风随之涌入。

    “真是丑态啊,劳伦斯。”

    洛伦佐继续嘲笑着,他缓缓起身看着那立于焰火之上的身影。

    “你还是没懂,愤怒依旧在支配着你。”

    随着洛伦佐话音的落下,劳伦斯察觉到了,但为时已晚,此刻便是发动预知之后的“空白”。

    高温引燃了车厢内剩余的武器,那数不清的燃烧弹。

    洛伦佐用尽全力翻上了车厢,但即使这样他也慢了一步,武器的弹药引燃爆炸,在狭窄的车厢内引发了殉爆。

    破碎的弹片,涌动的高温,沸腾的焰火。

    坚固的车厢一瞬间仿佛被巨人揉捏过了一般,整体扭曲变形,瞬间的高温将其烧得漆黑,仿佛是巨人的尸骸的框架。

    强大的冲击清除了数十米内的大雪,在这恶劣的天气里竟开辟出了一块净土,这片空白维持了至少数十秒,在这之后才有雪花缓缓落下。

    其下的铁轨也因其碎裂,列车剧烈的颠簸几近脱轨。

    洛伦佐站在车顶上,为了保证这计划的延续,车厢内并没有过多的爆炸物,而是高温的燃烧弹。

    这一切都是洛伦佐的陷阱,他或许不是一个优秀的侦探,但他是一名优秀的骗子,残忍的猎魔人。

    为了杀死劳伦斯他准备了太久,握紧他所能握紧的一切,就连石头也是如此,用力的挥下,砸开他的头颅。

    车厢就像燃烧室一般,核心的温度能在一瞬间抵达上千度,即使是钢铁也会熔化,更不要说是血肉之躯。

    这就是死亡的熔炉。

    可洛伦佐依旧没有掉以轻心,他凝视着那片刺眼的火海,直到风里传来灰烬的味道。

    带火的钉剑破空而至,强大的风压令洛伦佐心悸,他同时架起了钉剑与折刀,在一声巨响里武器应声折断,崩裂的碎刃切进躯体之内。

    速度太快了,洛伦佐只能看到那燃烧的眼眸,紧接着又有锋利的钉剑划破了他的躯体,他握紧了断剑试着反击,目光终于追上了那高速的身影,但却是那从未见过的可憎。

    “我说过,我是你的老师,你的技艺都是我教的。”

    那妖魔缓缓说道,鲜血还未等滴下,便凝固在了钉剑之上,鲜血泛着腥红的光。

    紧接着那红影掠起,洛伦佐凭着本能架住了这迅捷的一击,但紧接着回斩的剑刃命中了他的手腕,他根本看不清劳伦斯的路数,旋即新的寒芒落下。

    伤痛一前一后,是两把剑。

    洛伦佐知晓不能在这样继续下去,他用力的向后撤步,甩出腰间的温彻斯特,龙息弹释放,炽焰的火幕中断了纷乱的大雪,也暂且阻碍了劳伦斯的追击。

    不,没有中断,钉剑破空而至,直接贯穿了洛伦佐持枪的手臂,钉剑上的巨力带着他倒撞在了车顶,无尽的寒风吹散了龙息的火幕,妖魔踏着焰火而至。

    “勇气、技巧、力量、狡诈。”

    洛伦佐挣扎的爬了起来,低语着关于那在猎魔教团时的教导。

    扭曲的关节在肌肉的作用下强行被扭正,他用力的抽出那贯穿手臂的钉剑,痛苦的低鸣着。

    秘血愈合着那恐怖的伤势,那或许会杀死一个人,可对于猎魔人而言这还不够。

    “放弃吧,洛伦佐,你根本没有任何胜利的希望。”

    劳伦斯说。

    他完美的压制了洛伦佐,这个猎魔人计算了很多,无论是大雪还是这无人区,以及这满是武器的列车,还是那几乎可以瞬间蒸发一个人的殉爆,洛伦佐已经尽他可能的去算计劳伦斯,他的计谋近乎完美

    ……一个野狗想咬死猛虎只能这么做。

    但在那绝对的力量下,这一切都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劳伦斯此刻赤着上身,繁琐的铭文如同纹身般布满他的躯体,洛伦佐之前为其留下的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扭曲的肉瘤垂在他胸口的一侧,上面带有熟睡的面庞,诡异的令人恐惧。

    之前身后的匣子已经碎裂,其中的钉剑都落了出来,被他用红袍的残布系在腰间。

    劳伦斯双持着钉剑,他背对着那火海,仿佛神话里那持着火剑的天使。

    “真可怕啊……这就是圣杯的力量吗?这都死不了。”

    洛伦佐苦笑着,他没有急于进攻,反而是手伸进怀里拿出了烟盒。

    那精致的烟盒也在刚刚的刺击中被贯穿了,洛伦佐只能勉强的从其中挑出半截还能抽的香烟叼了起来,将其按在身旁的残火上,最后勉强的在寒风里将其点燃。

    “还没到认输的时候……这才刚开始而已。”

    再次降下的暴雪模糊了他的身影,在劳伦斯看不到的角度里,洛伦佐紧盯着怀表。

    “知道吗,教长,我一直不相信什么命运、宿命、注定之类的屁话……当然在教团时我还不敢这么说,毕竟您可是尚达俸猎魔人,就连教皇也会询问你们那未知的未来。”

    他缓缓自述着,其实也是在争取时间,他需要时间令那损伤的身体好起来,劳伦斯也清楚这一点,但他不着急,他一直占据绝对的优势,绝对的自信,他相信没有什么东西能改变战局,因为他注定不会死在这里。

    “我一直觉得那是神棍们的屁话,哪有什么注定的未来,如果说命运里你注定会溺死,就不要靠海啊,如果说你会成为一个绝世大魔王,那就好好去行善啊。

    我不相信这些宿命之类的鬼东西,就像你注定要去做什么一样……没人能强迫我去做什么!”

    猎魔人再次抬起了钉剑,光滑的剑体上倒映着被扭曲的光。

    “我以为我会一直抱有这样的心态,可直到圣临之夜后……”

    诡异的笑声在寒风里来回荡漾,仿佛是狰狞的恶鬼。

    “那一刻我突然就理解了,妈的这个鬼东西真的邪门啊,无论你怎么逃都逃不掉。”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就像聆听死人的遗言,劳伦斯还有时间为其消磨。

    那灰色的影子歪着头,炽白的焰火在雪幕后沸腾燃烧。

    “当然是根除妖魔了。”

    “这有些遥不可及,甚至是痴心妄想。”

    “可理想这些东西,不正因遥不可及才被称作理想吗?”

    劳伦斯一愣,随后控制不住的笑了起了,他几分欣赏的看着那燃烧的身影,赞誉着。

    “真不错啊,洛伦佐。”

    “这当然了。”

    洛伦佐回应着,将烟蒂丢进风里,伴随着升腾的秘血,新的甲胄覆盖在了体表之上。

    “就像我曾以为我是焚烧罪恶的焰火,可后来才发觉我只不过是燃过的灰烬,尚有余温的残灰而已。

    可无论是柴薪,还是余烬,只要能够烧死妖魔就足够了吧?”

    暴雪里黑骑士握紧了钉剑,被圣银覆盖的剑刃微微低垂,甲胄的缝隙里有焰火涌现。

    【秘血苏醒29%】

第九十七章 夜莺与蔷薇

    熊熊的大火燃烧着,将这寒冷的寂夜也铺上一层鲜红的色调。

    漆黑的甲胄紧握着钉剑,靠在燃起的火焰之上,令那因寒冷而僵硬的肌肉柔软下来。

    秘血正在不断的沸腾,不属于人类的力量被施加在了这具躯体,洛伦佐此刻无限逼近那禁忌的临界点,向着未知的恐惧进发。

    或许是痛苦与兴奋,甲胄下传来嘶哑的低吼。

    这种感觉真的很棒。

    洛伦佐能清晰的感受到体内流淌的力量,还有那熔化的炽热。

    缚银之栓正在融毁,随着秘血的复苏,它也在逐步融化,当洛伦佐的力量抵达极致时,他就会像艾德那样,被内部刺起的圣银之剑所杀。

    这是源于他体内的制裁,高悬于头颅之上的利剑。

    劳伦斯缓缓的迈步,炽热的气息从他口中吐出,苍老的躯体富有生命力的鲜红,那畸形的肉瘤也在微微摇晃,紧闭的眼在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一般。

    他握着双剑,其上燃着火,苍老但却有力,雄狮虽然年暮,但他依旧是雄狮。

    有那么一瞬仿佛两人又回到了那【间隙】里的荒野,那时劳伦斯也是如此,背对着火海,仿佛背负着烈阳。

    炽白的眼眸短暂的对视,两人势做恶鬼,牵扯起嘶吼的狂风。

    那剑击越斩越快,到最后只能看到游动的光带在空气中狂舞,就仿佛云层里滚动的雷团,每一次撞击下都发出刺耳雷鸣,紧接着有星火四溅。

    灿白的钉剑挥舞交错,势如暴雨。

    劳伦斯放声大笑着,挥舞剑刃的手更加迅猛。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这样畅快淋漓的厮杀,秘血在苍老的躯体里奔涌,他越是挥砍他越是能感觉那种年轻的力量,似乎在这死斗中,时间都在倒流。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那百年之前,仅仅用手中的剑就能夺得天下的年代。

    洛伦佐则依旧保持着沉默,钉剑在他手中来回的变化着攻势,他能挡住大部分的攻击,仍有少部分的剑击最后越过了他的防御,命中在甲胄之上,虽然次数很少,但以劳伦斯那恐怖的巨力下,新生的甲胄也开始变得千疮百孔。

    劳伦斯太强大了,越是与其战斗洛伦佐越能察觉到那种无力感,如果说猎魔人是人类的天花板,那么劳伦斯便是所有猎魔人之上的存在。

    恐怖的剑术,预知未来的尚达俸,近乎不死的圣杯血肉……这简直就是完美的猎魔人,毫无破绽,毫无弱点,正如他说的那样洛伦佐毫无胜算。

    可……真的是这样的吗?

    洛伦佐一转攻势,猛的震步前踏,整个身体毫无遮掩的直接步入了劳伦斯的攻击范围。

    没有无法战胜的敌人。

    就像那妖魔一样,在猎魔人出现之前,没有人相信人类真的能对抗那种未知的恐惧,在那古老的年代,人类面对降下的雷霆只能跪拜,却不曾想有一天人类也能将那刺眼的雷霆握紧在手中。

    是啊!劳伦斯是可以被战胜的!未知的恐惧是可以被杀死的。

    就像为自己的怒火释放一般,洛伦佐咆哮着挥剑,锋利的剑光直接破开了那连绵的暴雨,锋利的寒芒刺破了剑刃的封锁,在劳伦斯的胸口炸裂出一道猩红之印。

    那创口险些斩开劳伦斯半边身子,鲜血与骨渣飞扬,扭曲的血肉里还有着金属的光泽。

    劳伦斯整个身体后仰了过去,但却未能倒地,他缓缓的起身,带着狰狞的狂笑。

    那伤口的断面上生长出数不清细小的触肢,它们互相拉扯着,就像缝合的线,将那可怕的伤口愈合。

    洛伦佐没有停歇,借着震开剑刃之余,直接反挥起剑刃,再次落下,惊雷暴涨,尖啸之中劳伦斯另一只手的钉剑顺势偏起。

    劳伦斯格开洛伦佐的挥剑,扭胯再斩,钉剑横砍在了他的腹侧,虽然有甲胄的保护,可这一剑依旧重创了洛伦佐,甲胄崩碎,破碎的甲片直接刺入血肉之中。

    洛伦佐被震的后退了几步,坚固的甲胄布满裂纹,有鲜血在缝隙里涌出。

    劳伦斯没有追击,他站在原地,左手的钉剑与手肘平行直指着洛伦佐,右手的钉剑高高举起,势做挥砍。

    此时才是劳伦斯的全盛姿态,圣杯的血肉极大程度的强化了他的身体,令他以人类的形态可以抵达至那近似妖魔之躯。

    每一只手都带有极大的力量,随意的一击都可以斩碎钢铁。

    “你还在算计什么吗?”

    劳伦斯见洛伦佐迟迟不肯再次进攻,他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对于洛伦佐还是抱有极高的警惕的,这个猎魔人比他想象的还要诡诈太多,如果不是他与圣杯的血肉已经高度融合了,不然刚刚洛伦佐的计谋便真的有可能杀了他。

    劳伦斯看似在那爆炸中安然无恙,实际上那一刻他已经趋近于死亡,瞬间的高温直接将他的躯体燃烧碳化,可他身上带有圣杯的血肉,只要有了喘息之机,那恐怖的生命力会最快速度治愈着劳伦斯。

    虽然胸口那张诡异的面容至今没有睁开眼睛,可劳伦斯很清楚,这圣杯的血肉,已经具有了自己本能。

    它很清楚劳伦斯是他的宿主,在圣杯的血肉真正占据劳伦斯之前,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怎么可能呢?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算计到你了,现在只是我垂死的反扑而已。”

    洛伦佐摆正了剑势,有些颓废的声音随后传来。

    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那燃烧着炽白之焰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劳伦斯。

    短暂的高温爆炸确实可行,但由于圣杯血肉的因素,那不能彻底杀死劳伦斯,洛伦佐需要更为持续的爆炸,直到毁灭的速度快过了圣杯的自愈。

    但显然,洛伦佐此刻知道了这样的情报也没有用了,劳伦斯已经心生了警惕,他不会给自己第二次机会的了。

    想到这里洛伦佐又不禁笑了起来,现在的情况倒几分清晰了起来,自己在正面作战上已经不敌劳伦斯了,而劳伦斯在警惕那潜在的可能。

    “你……感到畏惧了,对吗?”

    洛伦佐缓缓说道。

    劳伦斯在害怕,他害怕刚刚那险些将他致死的陷阱,他害怕洛伦佐还有这样的后手,这个无比自傲的家伙也终于有了……畏惧。

    洛伦佐已经赢了,他将那对于未知的恐惧植入了劳伦斯的脑海里。

    不过……

    “不过,我果然还是杀不了你啊。”

    洛伦佐突然惨笑道,他垂下了手中的剑,下一刻直接再次朝着劳伦斯冲了过去。

    两个身影在瞬间交错,但这一次洛伦佐没有进攻,任由劳伦斯的剑斩击在了甲胄之上,他直接越过了劳伦斯,朝着列车的后方狂奔。

    一时间劳伦斯也有些发愣,随后他紧跟其上,但却被再次激发的息弹所阻拦,火海燃起,洛伦佐已经没有后续的手段了,他要逃。

    步伐迅捷,直接越过了数个车厢,抵达车尾,凶猛的撞开了车门,紧接着洛伦佐将门关上,随后有锋利的钉剑将其贯穿。

    洛伦佐似乎并不害怕,明明是逃跑,他却显得轻松极了,就像在家里散步一样。

    “小夜莺,小夜莺。”

    他鬼叫着。

    真不愧是奥斯卡教出的好学生,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带着有些白痴的烂话。

    “真遗憾啊,我这颗大树打不过他啊,他可真是个怪物。”

    洛伦佐苦恼着,随后他在车厢的尽头找到了那只小夜莺。

    塞琉惊恐的把自己抱成了一团,那恐怖的侵蚀早已笼罩了附近,她全靠洛伦佐给她注射的那支弗洛伦德药剂,才清醒到现在。

    可即使是这样的清醒也是地狱,无尽的犬吠声在脑海里回荡,那是塞琉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不断的回响着。

    这就是妖魔,这就是侵蚀,它们会找到你最脆弱的,然后拿出来当你的眼前反复撕碎。

    “洛……洛伦佐。”

    塞琉缓缓的抬起头,看着那鲜血淋漓的猎魔人。

    劳伦斯正在车门外,他害怕这车厢里会是之前那样的陷阱,没有贸然进入。

    洛伦佐则不管那些,直接坐在了塞琉的身旁,他看起来疲惫极了。

    “还有糖吗?”

    他突然问道,嘴巴里尽是铁锈味,洛伦佐觉得有些难受。

    但看着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塞琉,洛伦佐摇了摇头,直接伸手翻找了起来,最后却只翻出几个剩下的怪味糖。

    “你吃的也太快了吧。”

    他说着轻轻的敲了一下塞琉的头,但短暂的停顿后,身上的甲胄尽数碎裂,将那染血的身体露了出来。

    升腾的热气在低温里呈现出白色的雾气,就像过热的机械,弥漫出那蒸汽一般。

    塞琉几乎窒息了起来。

    猎魔人的伤势远比看起来的要重,洛伦佐没有圣杯的血肉,他的自愈能力远差于劳伦斯,身上有着数不清的伤口,最为严重的是腰腹的那一击,甲胄的碎片如尖刀般深深的切入其中。

    “你说的对,塞琉,我确实是个依靠怒火而生的人……没办法啊,复仇这种东西确实很上头。”

    “这东西就像致幻剂一样,当你置身于怒火之中时,你才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活着。”

    他嚼着糖,古怪的味道在嘴巴里扩散开,洛伦佐甚至没有看塞琉,望着漆黑的钢铁就像在自言自语一样。

    “他的目标是你……其实现在还有一个方案。”

    塞琉的声音缓缓响起,“杀了我,对吗?”

    洛伦佐认真的点了点头。

    “劳伦斯的时间不多了,圣杯越是治愈他,他与圣杯融合的程度越深……他就快被圣杯吞噬了,只要我再重创他一次,说不定就成功了。”

    这也是洛伦佐制定的杀死劳伦斯的方案之一,但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已经很难实施了。

    “可他已经警惕了起来,整个作战已经失败了,我现在要做的只有止损。”

    他低头看着塞琉,残留的面甲遮住了他的脸庞,塞琉只能看到那没有情感的焰火。

    “你是那模因污染的纽带,只要你死了,他的所有企图就都落空了,可你一旦被捕获,以你为枢纽,那侵蚀会吞噬数不清的人。”

    “所以你拼了命回来就是要杀了我?”

    塞琉觉得有些可笑。

    “大概吧,说不定我回心转意带着你一起跑路呢?”

    洛伦佐说着也笑了起来,他很清楚这只是一句屁话,现在他们离最近的城镇有着数十公里,即使劳伦斯追不上他们,他们也会被冻死在暴雪里。

    这是洛伦佐精挑细选的战场,打赢了这会是劳伦斯的墓地,打输了就是洛伦佐自己的……塞琉最多算个陪葬。

    “当然了,或者大家一起死,一起在地狱的岩浆里泡澡?也不知道地狱里的浴池是不是男女混浴啊。”

    洛伦佐有些向往的说。

    “我会上天堂的,你这个混蛋。”

    塞琉怒骂着。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沉默,风声,引擎的轰鸣声,那钉剑逐渐撕裂车厢的尖啸,还有此刻两人的心跳声。

    “小夜莺……我需要一支红蔷薇。”

    洛伦佐回想着故事里的话,他请求着。

    塞琉是劳伦斯唯一的目标,这是洛伦佐与劳伦斯周旋的资本,寻找反杀的机会。

    洛伦佐缓缓的抬起了钉剑。

    “你会恨我吗?塞琉。”

    “就当欠你的还你了,”塞琉回答,“没有你我会死在高卢纳洛,相较而言我还得感谢你,多亏霍尔默斯先生你,我才能多活这么久啊。”

    她极力嘲讽,毒舌道。

    “哦哦哦!那还真是荣幸之至啊!”

    洛伦佐不要脸的回答着。

    他的声音很兴奋,但目光却很疲惫,劳伦斯强的离谱,他的双手早已因高强度的剑斗被震的发麻,洛伦佐甚至有些感受不到手臂的存在了,他只能一直保持钉剑在自己的视野内,好以视力判断,自己没有松开剑。

    “要不要叙叙旧?我看故事里都是这样的,大家互相叙旧告解,然后痛痛快快的赴死。”

    “需要吗?我还是个牧师来的,死前的弥撒,也是我的职业技能之一啊,虽然一般来说妖魔这种东西不需要。”

    他继续说着烂话,在胸前装模做样的划着十字,就像舍不得这个女孩去死一样,多说几句,她就能多活几分钟。

    “我……”

    塞琉刚想说什么,可被洛伦佐迅速打断。

    “我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赦免你的罪。”

    牧师还冲塞琉挤了挤眉头,这么多年过去了,猎魔教团里学到的东西他都没有忘。

    “唉,毕竟关系户啊,程序就不用走了,我的剑很快,睡一觉就能上天堂了。”

    听他这么说,塞琉反而被气笑了。

    “你这算是亲手送我上天堂吗?”

    “那记得麻烦给个好评。”洛伦佐说,“万一神那种东西真的存在,看到我为他打工效力,杀了这么多年妖魔,他还说不定拉我一起上天堂呢?”

    就像想到什么见鬼的东西一样,洛伦佐拍着塞琉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到时候,大家可以一起在岩浆……啊不,是圣水里泡澡了啊!”

    欢快的声音逐渐沉没了下去,烂话到此为止了,洛伦佐神情悲肃。

    最后,他缓缓的站了起来,钉剑悬于塞琉的头颅之上。

    “其实……没有什么神对吗?也没有什么死后的世界。”

    塞琉有些天真的问道。

    洛伦佐木然的点点头,那曾对萨博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死了就是死了,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仅仅是永远的宁静而已。”

    他最后看了一眼塞琉。

    “有些事只有到了眼前你才能做出决定……还有什么遗言吗?”

    塞琉没有说话,仔细想想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遗言,对朋友嘱托的话,未完的理想,亦或是什么不甘。

    其实到这个时候什么都没有了,她没有什么家人,也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算得上朋友的猎魔人,还正准备亲手送她上天堂……塞琉什么都想不到,她突然发觉自己如此的孤独。

    死亡明明是如此深沉与严肃,但在洛伦佐的主持下却显得这么滑稽。

    她摇了摇头,连告别的话都没来的及说,洛伦佐操起钉剑凶猛的砍下,塞琉闭紧了眼。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来。

    震耳欲聋。

第九十八章 飞起来

    恍惚间过往的一切都在回溯,塞琉知道这种状态,在某本来自九夏的译本上说过,这种现象叫做走马灯,大概是在死前回顾自己一生的事,好的坏的都再次经历一遍。

    就像潮水一样,它一点点的漫过了塞琉,将那些所有被遗忘的推上岸。

    从降生之日开始,世界就是蒙蒙的灰色,直到那一天塞琉握紧了石头。

    她痛砸那个男人,就像痛砸自己的命运一样,于是她砸开了那道门,一个神经病闯入了这灰色的世界,他觉得蛮单调的,不仅建议自己种点绿植,还推荐自己养几只鱼。

    “现实生活这么惨了,总得丰富一下精神世界,你说对吧。”

    当时他是如此说的。

    于是名为洛伦佐·霍尔默斯的杂草长满了灰色的世界,导致那些鲜花都未等长起来就枯死了……

    啊,到死了自己的思路怎么也神经病起来了?

    塞琉扯出难看的笑,这个鬼东西对自己的影响还真大啊,该说是自己原形毕露了吗?

    不过反正,也不会有人发现了。

    于是一切都寂静了下来,直到数秒后听力才迟缓的回归塞琉,那些延迟的声音一瞬间全部灌入了她的耳中,重叠在了一起,几乎要撕碎她的脑海。

    预想中的死亡没有到来,或者说,死神来了,但它没有将死亡降临在塞琉的身上。

    “洛伦佐……”

    塞琉有些不敢看那一幕。

    炽热的焰火燃烧,洛伦佐本有机会杀死她,令劳伦斯的企图落空,可最后那把剑却斩向了别处。

    “我以为你会在警惕一会呢?”

    洛伦佐用力的架起剑刃,可却难以为继。

    “你真的很狡诈。”

    劳伦斯则带着愤怒赞叹着。

    最后一刻,他带着飓风般的剑势而至,直接撕裂了车门,寒芒乍现。

    洛伦佐架住了一把钉剑,可第二把钉剑却以一种难以防守的角度命中了他,它刺入了洛伦佐腰腹处的伤口,令那伤口再次恶化。

    “那你猜这里会不会还有一堆能把你烧死的燃烧弹呢?”

    洛伦佐轻笑着回应,他看起来从未有过的从容,可实际上这是失血后的恍惚,过量的弗洛伦德药剂的副作用已经体现,那钢铁的意志就要崩溃了。

    “我不会再给你机会的!”

    “别说的这么肯定,就像你说的,我可是个狡诈的家伙。”

    洛伦佐奋力震开了钉剑,疲惫的躯体再次燃烧,这一次洛伦佐不能退却了,他甚至连缠斗的机会都不会有,塞琉就在他身后,一旦令劳伦斯突破,全盘皆输。

    “其实我开始好奇你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来挑战我,复仇吗?”

    劳伦斯挥剑的同时吼道。

    洛伦佐正面作战毫无胜算,可这个疯子还是一手策划了这一切,他差一点就阴死了劳伦斯,可现在他应该放弃,甚至说杀了塞琉,转身逃跑,但他就像反悔了一样,守在这里。

    “大概是那种,既然我活着不舒服,你也别想好……大家一起死的那种心态吧。”

    脆弱的精神已经令洛伦佐说不出什么狠话了,神经病的本质显现,满嘴说着屁话。

    刺眼的剑光闪现,本能驱使着他挥剑,可是破绽百出。

    “所以你就带上你的朋友一起送死?”

    劳伦斯嘲笑着。

    他本以为洛伦佐会将塞琉藏在那钢铁的堡垒之中,结果却是一个人带她到这无人的绝境里,洛伦佐做的确实很好,他计算到了一切,他距离成功就差那么一点了。

    洛伦佐没有预料到圣杯那强大的生命力……那熟睡的面容就要睁开眼了。

    “毕竟拜过把子的兄弟啊,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啊!”

    洛伦佐说着还瞥了一眼身后的塞琉,可女孩那副表情看起来不太想把他认做兄弟。

    钉剑最后一次挥砍,它终于无法支撑这高强度的厮杀,碎裂开来,破碎的剑刃之下,劳伦斯一剑贯穿了洛伦佐的手臂顺势把他钉在了一侧的车厢上。

    猎魔人神色凶恶,几乎没有停歇的时间,他扯着手臂,直接令那钉剑贯穿了过去,随后将其拔起,再次斩向劳伦斯。

    狭小的车厢内,剑雨再起,锋利的剑刃长鸣,高频的尖啸犹如雷鸣。

    那伤势换做人类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可对于猎魔人们而言,他们还可以继续,罪恶的秘血不断的修补着那残破的躯体,将人的部分剔除,将妖魔的力量填入。

    这是禁忌的交换,可洛伦佐早已知晓。

    就像炼金术中的等价交换一样,索取力量,必将承受代价。

    “该结束了,洛伦佐。”

    劳伦斯冷冷道,仿佛是宣判他的死刑。

    他的身影瞬间迅捷了起来,挥起手中的钉剑,如同那处刑的长钉般贯穿了洛伦佐关节,下一刻反手伸向腰间,将另一把钉剑取出,贯穿,如此反复。

    起初洛伦佐还有能力反抗,可很快他便跟不上了那连绵不绝的攻势,无力被钉剑贯穿,仿佛是那受难者般,数把钉剑交错封死了他的身体,最后将他死死的禁锢在了原地。

    那是剑刃封锁的囚笼,洛伦佐甚至不能用力挣脱,那样就等同于他自己将自己切成了碎块。

    “放心,你会活下来的。”

    劳伦斯手中握着最后一把钉剑,他看着那狼狈的猎魔人,宣布着胜利的宣言。

    他不会杀死洛伦佐,洛伦佐身上还有很多秘密,不仅仅是他的身份,还有洛伦佐脑海里那个诡异的力量,这一切都很吸引劳伦斯,更不要说这具躯体损坏后,洛伦佐的躯体会是非常完美的躯壳。

    洛伦佐低垂着头,就像死了一样,钉剑上的圣银带来巨大的痛苦,鲜血沿着锋面流下,仿佛流不尽一般。

    劳伦斯缓缓的转了过去,目光看向了另一边的女孩。

    塞琉一点点的后退,直到她最后靠在了车厢的墙壁上,她无路可退了。

    妖魔般的老人缓缓走来,他面无表情,而那胸口的血肉在缓缓蠕动,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塞琉甚至看到那肉瘤上的眼睛刚刚微微睁开了一瞬。

    “我真没想到事态最后会弄的这么复杂,明明很简单的。”

    他有些懊恼的说着,随后大手直接抓住了塞琉的头发,用力的将她提起。

    女孩甚至发不出什么惨叫声,恐怖的侵蚀在接触的那一刻便入侵了她的脑海,腐蚀着她的心智。

    “你……你一直都在。”

    痛苦中塞琉挣扎的说道。

    她看到了光怪陆离的画面,诡异的感觉联系着她与劳伦斯。

    “是啊,信标一直都在。”

    第一次袭击时劳伦斯就已经中下了信标,塞琉就是那明亮的灯火,在黑暗里清晰可见。

    劳伦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将侵蚀以塞琉为媒介扩散出去,在圣杯的加持下,他能在瞬间将信标种在所有宣誓于斯图亚特家的人们,成功过后,如果他想便可以在顷刻间瘫痪半个旧敦灵。

    这常人难以理解的模因污染,一个十分抽象的概念,它可以以任何一种有关联的介质进行传播,甚至说你可将其理解为……传播的思想。

    有时候劳伦斯甚至觉得猎魔人这个词汇本身就是一个模因污染,它感染了所有的亡命之徒,令他们向妖魔厮杀。

    “狂欢……开始了。”

    劳伦斯向着他那伟大的理想更进一步,于是漆黑的夜空即将被他点亮。

    以塞琉为枢纽,侵蚀的力量开始如病毒般扩散,不断的在各个不同的【间隙】之间来回跳跃,起初它会扩散的很慢,但在一段时间的传播后它会呈指数级增长,他已经能预想到那摇摇欲坠的一天。

    在这力量的驱使下,那胸前的肉瘤也苏醒了过来,它具有人类的五官,就像生长在劳伦斯身上的头颅,而在这一刻它睁开了眼睛,那是无神的空白。

    就像被惊醒的婴儿,它嘶哑的尖叫着,一瞬间更为剧烈的侵蚀扩散开来,诡异的压力污染着范围内的所有生命。

    躯体在瞬间干瘪,沸腾的冷却了下去,劳伦斯仿佛老了数十岁般,所有的生命力都被胸口那诡异的面容所抽取,它如寄生虫般不断吞食着劳伦斯本身。

    这便是力量的代价,越是接受圣杯的赐予,劳伦斯与这诡异的血肉融化的便越快,他就要失去自我了。

    可紧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

    劳伦斯清晰的察觉到,那侵蚀的力量被限制住了,或者说它已经延伸至了极限,可却与预想中吞噬上百上千人不同,只有几个人而已。

    “怎么回事?”

    他缓缓的睁开了眼,试图查清事态,但很快一道细小的伤口在他的手臂上延伸而出。

    痛苦中女孩怒视着他。

    塞琉握紧了她的“石头”,她将那一直藏在枕头下的匕首挥起。

    没有对妖魔有压制力的圣银,也没有净除机关那特殊的金属,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而已,构造它的是那普通的铁。

    可就是这样的凡物再一次的伤到了劳伦斯,他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是被羞辱般的暴怒。

    他把塞琉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劳伦斯甚至想不清楚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可紧接着枪声再一次的响起,拳头大小的伤口在他的胸膛炸裂开来。

    思绪几乎都停滞了下来,他转过头愤怒的吼道。

    “洛伦佐!”

    只见猎魔人浑身是伤的站在血泊中,困住他的钉剑已经被拔除了数把,已经没有鲜血继续流淌了,仿佛血已经流尽了一般,他脸色惨白。

    很难想象这个猎魔人是怎么保持清醒活到了现在,劳伦斯甚至想不清他怎么还有力气反击。

    “果然,【间隙】穿梭时,你的意识便不存在于本体之中……也就是说你察觉不到四周。”

    洛伦佐低声说着,这是他与劳伦斯第一次在【间隙】里战斗时得出的结论,他的目光冰冷,即使是如此的绝境他依旧在寻找着机会。

    “我认识一位很不错的医生,即使斩断四肢也能为其接上。”

    那样的伤势还不至于杀死劳伦斯,他握紧钉剑朝着洛伦佐走去。

    洛伦佐勉强的抬起头,那样子就像在嘲笑他一样,旋即剧烈的疼痛从胸口的枪孔中释放,数不清的触肢在血肉的末端挥舞,它们试着愈合,但就像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一般,无法治愈,鲜血直流。

    “这可我是为数不多的圣银弹了,结果还打偏了。”

    看着因痛苦止步的劳伦斯,洛伦佐垂下了手中的温彻斯特,侵蚀的压力令他难以瞄准。

    洛伦佐用自己仅剩的圣银制造了两枚圣银弹……这是专门为劳伦斯准备的,一发打头,一发打心脏,可他已经打偏了一发。

    劳伦斯捂住伤口,残留的圣银带来剧烈的灼烧感……他又差一点就被洛伦佐杀死了。

    挥起钉剑,他不打算给洛伦佐任何机会了,劳伦斯第一次在这陌生的猎魔人身上感受到了恐惧。

    一切该结束了。

    “小夜莺?”

    可就在此时洛伦佐突然说道。

    黑暗里塞琉抬起了头,她看不清洛伦佐的样子,他就像破旧的稻草人,被钉剑支起。

    “小夜莺!红蔷薇那种东西其实真的很傻逼。”

    洛伦佐几分克制的说道。

    他看着那黑暗的角落里,他很清楚小夜莺就在那里。

    “大树来了。”

    洛伦佐虚弱的说道,可下一刻将死之人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强行从钉剑的封锁中挣脱,他的用力的踩在墙壁上,反而借力撞向了劳伦斯。

    就像野兽一样,毫无路数可言,但就像这样的疯狂居然短暂的压制住了劳伦斯,白芒乍现,撞击在血肉之躯上,很快劳伦斯便夺回了主动权,两把钉剑直接砍在了洛伦佐的肩膀上,似乎再用力些就能将其折断。

    洛伦佐似乎感受不到痛苦了,他自言自语着。

    “时间到了。”

    怀表从怀中落下,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所有的疯狂尽现眼中,汽笛声贯彻了风雪,燃烧的余烬从燃烧室内涌出,如同红色的雪花。

    列车突然加速,剧烈的晃动中,洛伦佐撑起劳伦斯,用力的将他推了起来。

    这个神经病还在大吼着。

    “所以,高高的飞起来吧,小夜莺。”

    这是洛伦佐最后的话了,黑暗里塞琉看到洛伦佐一把将劳伦斯推出了车厢,不知道从哪来的力量,他疯狂的挥舞着钉剑,重重的落下,切断了车厢间的连接。

    一切几乎是在瞬间发生,或许是因为侵蚀的原因,塞琉还有些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直到车厢缓缓慢了下来,洛伦佐彻底消逝在了暴雪之中时,塞琉才缓缓的站了起来。

    木然的面容开始融化,她变得惊恐,紧接着止不住颤抖的走了出去,她看着那消失的方向,暴雪很大,没有一会那火车经过的痕迹便被掩盖,随后塞琉看到了。

    有光在暴风雪里亮起,它从天而降,将整个夜晚燃烧起来,猩红一片。

第九十九章 天国矢坠

    “洛伦佐·霍尔默斯,我越来越搞不清楚你的想法了,即使这样做又如何呢?你把她留在了暴风雪里,只要我沿着铁轨返回,她依旧逃不了。”

    劳伦斯看向了那瘫坐在一旁、近似尸体的家伙。

    “万一呢?劳伦斯,万一我就在这里把你给杀了呢?人总要有梦想啊!”

    洛伦佐回着话,可他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管劳伦斯的威胁,一种反正要死了,不如多说些屁话在精神上折磨对手的感觉。

    听着他的话,劳伦斯反而笑了起来,他随后拿起一把钉剑,向着洛伦佐走去。

    “要不要再多聊会,其实我还挺想知道你为什么背叛教团。”

    洛伦佐用力的后撤了几下,就像一个肉块一样在地上蠕动,可很快他就靠到了边缘,而劳伦斯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步步紧逼。

    “别这样,反正我也是个死人了……给我抽支烟的机会行吗?正好和你聊聊我针对你的刺杀计划,有一说一,这计划简直绝了,我觉得自己就是不出世的天才。”

    他絮絮叨叨的,完全没有一副将死之人的样子。

    “你是在怕死吗?”

    劳伦斯突然止住了步伐。

    “或许吧,毕竟死人是杀不了你的。”

    洛伦佐斜视着劳伦斯,随后慢慢的从怀里拿出烟盒,已经被扎烂的烟盒里,香烟也都碎的差不多了,洛伦佐把它们倒在地上,难得挑出一个还能抽的。

    “知道吗?劳伦斯,人类真的很伟大。”

    叼起香烟,火光在暴风雪里摇曳,洛伦佐一边说一边取下了插在车厢之上的钉剑,这似乎是储油罐,有黑色的液体从缝隙里涌出。

    “知道这是啥吗?”

    洛伦佐说着摸了一点那黑水举了起来。

    劳伦斯没见过那种物质,他本能的警惕着。

    此刻他也不清楚洛伦佐有没有抵达极限,毕竟他脑海里那个诡异的力量还没有出现,在之前的数次交锋里,这个诡诈的家伙已经让他吃尽了苦头。

    他和洛伦佐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这个东西他们叫做原油,可燃性极强,而且不易熄灭,梅林说这会是改变世界的新能源之一。”

    “而像这样的油罐,列车上还有很多。”

    洛伦佐幽幽道。

    “你是想和我同归于尽吗?这还杀不死我。”

    劳伦斯冷笑着。

    虽然不清楚这原油的力量,可以劳伦斯现在的力量,他能在那危险到来前撤离,即使被波及,圣杯也会治愈他。

    “这也是你放走她的原因吗?不然她会和你一起被烧死。”

    洛伦佐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

    “谁知道呢?有些事到了眼前你才会知道你自己想要的……可能就脑子一热放她走了被。”

    洛伦佐继续说着。

    “那么劳伦斯,你清楚现代技术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吗?”

    “比如?”

    “比如火炮的射程,比如炮弹可杀伤的面积,比如一个成熟的工业生产线能制作出怎样的钢铁洪流,又比如说……。”

    洛伦佐的话停了下去,他缓缓的站了起来,仰望着夜空。

    “劳伦斯,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大家用的是枪与炮,而不是古老的剑与战马了,我们都是旧时代的遗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你逃不掉了,劳伦斯。”

    洛伦佐突然说道,他自信极了。

    “你一直仰仗的,不就是尚达俸的预知嘛,其实,这个东西也是有很多缺陷的,就像之前战斗中我指出的那些。”

    劳伦斯冰冷的目光垂下,无解的尚达俸在洛伦佐的眼里破绽百出。

    “你能躲避大雨吗?”

    他问道。

    “大雨?”

    劳伦斯不明白,洛伦佐继续为其解释着。

    “就像一场大雨,你预知到了它的到来,可你能躲避过它吗?”

    “不,你躲不了。”

    不等劳伦斯回答,洛伦佐便率先说道。

    “预知到了又如何呢?你离不开大雨的范围,逃不掉有些早已注定的东西。”

    看着那片被彻底点燃的夜空,洛伦佐终于用废话把时间拖延到了现在,炽目的红光映亮了黑夜里的一切,他看着逐渐泛起恐惧的劳伦斯,再次握紧了钉剑。

    “顺从死亡吧,劳伦斯。”

    ……

    “所以……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那里什么都没有,仅仅是铁路而已。”

    指挥官还是有些无法相信男人刚刚下达的命令,他再次确认着。

    暴风雪笼罩了这里,积雪覆盖了一切,但从那些尚未的覆盖的地方依旧能窥视到其狰狞的可怕。

    “执行命令就好,士兵。”

    伯劳站在风雪中,回复道。

    指挥官还是显得有些犹豫,可在伯劳那冰冷的目光下,他还是没有勇气继续去问什么了,或许是自己还没有资格知道这些,就像几天前部队被突然调遣一样。

    没有目标,没有行动指示,他们还不清楚这究竟是演习又或是别的什么。

    武器全副武装,数不清的重火力沿着铁轨而行,这种程度的武装他们甚至能打赢一场局部战争,他们满怀好奇的抵达了这里,随后便是停驻,直到刚刚的命令下达。

    “也就是说,这就是洛伦佐与亚瑟策划的一切?”

    知更鸟缓缓走了过来,衣服上布满了积雪。

    “是的,我也是在执行前才清楚这一切。”

    伯劳说,“劳伦斯的【间隙】诡诈无比,他有可能潜入任何一个人的脑海里,也就是说,谁都不值得信任。”

    “在计划展开前,除了亚瑟与洛伦佐谁也不清楚这次计划的全貌。”

    知更鸟听着伯劳的话,目光看向了前方。

    那是数十台巨型重炮,大部分被积雪覆盖,可那恐怖的躯体还是显露了几分,炮管长二十余米,口径一百八十毫米,射击仰角五十五度,重达一百五十吨。

    这是机械院的疯狂武器之一,是在光辉战争时期建立的武器,在预想的战斗中,它会沿着铁路而行进,在夺回南部后,它们会组成炮击阵地,向着白潮海峡之后的高卢纳洛发动攻击。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它确实能做到,这鬼东西能将重约一百五十公斤的复杂弹头送上四十公里的高空,通过进入平流层来延长射程,在飞行数分钟后,命中一百三十公里外的目标。

    它被命名为阿斯卡隆,那群人总喜欢以神话里的词汇为武器命名,在《福音书》中它是圣乔治的武器,就是它杀死了夺走公主的红龙。

    “所以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了。”

    知更鸟看着那些正在填弹的士兵们,这是神话里才会出现的武器,但如今却被握在人类的手中。

    长达二十余米的炮管在雪幕下抬起,仿佛刺向天空的长枪,如果真的有所谓的机械之神,亦或是什么科技之神,大炮鸣响的余音,将会是对其最虔诚的祷告。

    伯劳肯首回答。

    “是啊,重炮阵列会进行长达二十分钟的轰炸,我们预先矫正过弹道,它会非常精准的命中目标,那艘列车上还有着近千吨的原油,爆炸的瞬间,冲击波会清空数公里的场地,随后把它变成火海的地狱。”

    积雪会在瞬间融化,坚固的冻土被击碎翻起,森林成片成片的倒下,燃烧的灰烬漫天遍野。

    “有必要这么复杂吗?只是为了杀一个人?”

    “可那不是普通的人,他能预知短暂的未来,恐怖的生命力,更不要说靠近他就会被侵蚀击溃,除了躲在他的射程外,用这射程更长的武器压制他,我们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那洛伦佐也会死,对吗?”

    知更鸟有些心悸的问道。

    停顿了稍许,伯劳点点头说道。

    “没错,那个王八蛋也死定了,谁来了都救不了他……不过这也是我喜欢这个王八蛋的原因之一,虽然这个猎魔人很没有道德,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无论是谁都会被他无情的推上铁轨,可当有需要时他也会自己走上铁轨。除了洛伦佐,没有人能保证带领劳伦斯进入轰炸范围。”

    沉默了一下,伯劳继续说着。

    “真酷啊。”

    “什么?”知更鸟问,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真酷啊,你不觉得吗?”

    伯劳有些羡慕的说道。

    “我们所有人,无论是那紧跟着列车的航向黎明号,还是我们这里的炮击阵地,我们都是今夜这场刺杀的背景板,真正站在舞台上的是洛伦佐·霍尔默斯那个神经病。”

    “他载歌载舞,带着劳伦斯走向灭亡,这简直是他最完美的落幕。”

    伯劳想着那样的画面。

    “真是非常行为艺术的死亡啊。”

    知更鸟似懂非懂,他望着那注定灭亡的地方,在胸前划着十字,低声祷告着。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当行的路我已行尽,所信的道我已守住。从此以后,自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

    下一刻,那刺破天际的长枪之上爆发出烈阳般的光芒,贯穿了风雪与夜空,轰鸣的回响震开了落下的雪花与狂风,也将知更鸟的祷告撕的粉碎。

    仿佛是天国降下的流星,它们奔驰向那应许之地。

    随后劳伦斯看到了。

    整个夜空被彻底点亮,无论是狂风还是暴雪都无法阻挡它的步伐,它们从天而降泛着死亡的辉光。

    弹头在半空中裂解,燃起熊熊的大火,它们交织在一起,构成死亡的光轨,可又好像那坠落的群星,雪云被染成了灿烂的熔金色,仿佛即将滴下灼热的铁水,似乎有那存于天际之上的国度崩塌,于是带着辉煌与末日而临。

    天国坠落。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劳伦斯惊恐的吼道,他转身想逃,可这仅仅是徒劳而已,为了杀死他,轰炸的范围完全覆盖了劳伦斯所有的逃生路径。

    火雨降世,火车头率先被命中,半融化的金属直接贯穿了燃烧室,将其引爆,整个列车失速翻滚,就像被钉住蛇头的巨蟒,在惯性的作用下车厢堆叠在了一起,随后有原油罐爆炸。

    刺眼的火柱冲天而起,四散的原油燃起烈火,覆盖了四周的一切,在一重重的冲击下,就连风向都被强行逆转,寒冷的空气在瞬间跨过数百度的温差,炽热的焚风席卷而过,整个世界坠入熔岩的地狱。

    “是啊,我就是个疯子。”

    怒火之中,洛伦佐的身影摇摇欲坠,火光映亮了他的脸,狰狞的就像渎神的恶魔。

    他握紧了钉剑,在这焚世之焰里向着劳伦斯缓缓走来,就像逼近的死神。

    死期将至,再无躲藏之地。

    “你也会死的!”

    劳伦斯吼道。

    “可我不在乎!”

    没什么好在乎的了,从洛伦佐踏足这列车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的所有的觉悟,罪人必须付出代价。

    锋利的剑光落下,劳伦斯第一次觉得眼前的猎魔人如此可怕,仿佛榨取尽了生命里最后的力量,这一剑直接连同劳伦斯架起的剑刃一同斩断,随后切入他的肩侧,巨力挥舞下,几乎将整个肩膀砍下来。

    “我是愤怒!是强权!”

    猎魔人怒吼着出剑,破碎的钢铁带着流火而至将他与劳伦斯贯穿,可这不能令他停下,手中的剑刃再次发力将劳伦斯半个身子都几乎斩下。

    他继续怒吼着。

    “我是铁律!是神罚!”

    手中的剑刃碎裂了了,洛伦佐伸出手和劳伦斯扭打在了一起。

    用力的扼住那憎恶的头颅,洛伦佐将他按入那燃烧的火海之中,忍受着灼烧的痛楚,也要看着劳伦斯在他眼前灰飞烟灭。

    “我是你的裁决,劳伦斯!”

    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响,洛伦佐按碎了他的眉骨,连带着眼球一同压碎,鲜血从眼眶中涌出,劳伦斯惨叫着胡乱的挥剑,锋利的金属贯穿了洛伦佐的手臂,就像失去支撑一般耷拉了下来。

    劳伦斯用力的爬行着,彻骨的痛苦与毁灭让他已经失去了判断了,可很快那残破的身影从再次从火海里走出,仅能动弹的手死死的压住劳伦斯的后背。

    “审判来临了!劳伦斯!穷途末路之人再无归处!”

    就像妖魔一样。

    洛伦佐咬开了劳伦斯的血肉,一口咬住了他的后颈,用力撕扯着。

    所有的声音都在耳中灵敏的放大,劳伦斯能听到那恶鬼吮吸自己鲜血的声音,他咀嚼着自己血肉,咬碎自己的骨骼,直到自己的视野腾起。

    头颅沿着那破烂的碎肉断裂,猩红的脊柱被抽出,激起数米长的血柱。

    劳伦斯的头颅被洛伦佐硬生生的用牙撕咬了下来,可这也只是徒劳而已,数不清的线联系着那断裂的头颅,只要加以时间,劳伦斯还是能活过来的。

    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洛伦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了火海之中,刚刚还仿佛是魔神降世,可现在他真是就像个将死之人了。

    “为什么呢?”

    恍惚间似乎有人这样问道。

    她似乎不理解洛伦佐的所作所为,也不清楚这一切有何意义。

    “我是……洛伦佐。”

    他倔强的望着夜空,虚弱的声音里带着不肯熄灭的怒火。

    “我是……洛伦佐·霍尔默斯。”

    猎魔人似乎是在回答着。

    “我……永不妥协!”

    燃烧的天国就此坠落,四散的火雨引爆了所有的原油罐,怒火沸腾燃烧,掀起的冲击带起短暂的龙卷,数吨重的弹丸反复轰击敲打着地面,扩散的焚风熔化了周围的一切。

    火焰吞食了一切的罪与恶。

    冲击的巨浪在数分钟后掠过了炮击阵地,笼罩此地的暴风雪逐渐消退,航向黎明号开始下潜,出现在天际的边缘。

第一百章 战争授予【感谢morgenstern的盟主】

    暴风雪停歇后,剧烈的燃烧在持续了数个小时后终于缓缓的停歇了下来,就像一场祭祀后的狂欢,残余的灰烬如散作漫天的黑雪狂舞着。

    似乎一切都结束了,新仇与旧怨,荣耀与耻辱,那些一并被掷入炽热的火焰里燃烧殆尽。

    夜空更加深沉,似乎有漆黑的庞然大物在缓缓下潜。

    那钢铁与机械的巨鲸在云层里缓缓游戈,风帆切割着积云,浓重的蒸汽如同吐息一般溢出,引擎声如雷,仿佛携着风雨而至。

    “盖革指数反应如何?”

    “处于稳定值区间,看起来劳伦斯已经死了。”

    短暂的对话发生在指挥室内,这一次亚瑟亲自带队,有些幽暗的空间里,各式的指示灯映亮了他那苍老的脸。

    他站在指挥室的最前方,透明的复合玻璃覆盖了脚下的地面以及前方,人类的目力能勉强能穿透其看到地面的情况,那片火熊熊燃烧,不知何时才能熄灭。

    “需要继续观测吗?”

    红隼在一旁问道。

    由于负重原因,航向黎明号上并没有多少弹药储备,它在目前的军事战略上更倾向于秘密运输。

    “继续,我们还需要再等等。”

    亚瑟警惕的说道。

    劳伦斯的可怕已经深深种入了每一个人的心底,他不敢保证如果劳伦斯还没有死会发生什么,一旦贸然下潜,或许他们就会步入那侵蚀的攻击范围,他们能做的只有继续等待,确保局势不会有任何异常变化。

    “需要原罪甲胄进行侦查吗?现在仅有的几具一代甲胄就在船舱里,随时都能下潜。”

    红隼再次提议道。

    “一代甲胄吗?”

    亚瑟皱起了眉头。

    “这是梅林的提议,二代甲胄确实可控,但面对劳伦斯……即使是濒死的劳伦斯,性能上还是略显不足,因此被封存的一代甲胄被取用了出来,加拉哈德正在后方待命,他可以再驾驶一次。”

    冰冷的声音回荡,红隼很清楚再驾驶一次是什么意思,自从上次失控后,加拉哈德已经被严重侵蚀了,这一次使用会是他的死期,可目前航向黎明号上也只有他具备驾驶一代甲胄的经验。

    “兰斯洛特呢?”

    “同为消耗品,梅林说他应该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对话突然沉默了下去,一时间只剩下了机械运作,以及那些频率单一的信号声。

    “今夜的牺牲已经够多了,算了。”

    亚瑟长叹一声,只是觉得疲惫。

    “所以呢,要给洛伦佐……册封个什么?”

    “册封?”

    亚瑟有些不懂红隼的话。

    “就像一些……身份的认可?比如骑士的阶级什么的?虽然对于一个死人而言,这东西已经不重要了,但好歹也算是个证明吧。”

    红隼想了想继续说道,他也不太清楚自己该如何表达这些。

    “不是猎魔人的部分,而是洛伦佐作为人的那部分真真切切的存在过。”

    “没想到你会想到这些。”

    亚瑟感到意外。

    “没什么,只是偶然意识到了,很多时候认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比如我不再是一个街头混混,而是守卫人类理智的城墙……虽然依旧是在刀尖上跳舞,可这样的话,就连死都有些义无反顾了。”

    红隼继续说着。

    “人类就是这样,总会被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打动。”

    “这样吗?听起来还不错,我会考虑的。”

    亚瑟回答着。

    ……

    焰火的边缘有瘦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塞琉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可最后她还是沿着枕木抵达了这里,她神情木然。

    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她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就像欺骗自己一样,不敢相信,走在硝烟的战场上,烧黑的土地上还带着那滚烫的余温,尚未冷却凝固的铁水缓缓流淌,仿佛是地狱的降世。

    塞琉就像捡垃圾的小女孩,在这金属的墓场里,来回走动,最后她找到了她想要的。

    印象里那个扛着温彻斯特能打一车人的侦探已经不见,他半个身子被压在扭曲的车厢之下,紧闭着眼,脏兮兮的。

    她有些不敢去看,那就像一具焚烧过后的尸体,体表大部分位置已经被高温烧的漆黑,猎魔人引以为傲的生命力再也救不了他,就像一个被野兽咬碎的布娃娃,破碎凋零。

    其实与故事里那大段大段的煽情不同,情绪汹涌到了极致反而没有什么感人肺腑的情节,塞琉根本想不到什么话来说,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存在,仅仅是一片空白,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白的,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洛伦佐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克制,克制作为人的部分,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却要为了那可笑的夙愿克制所有的情感。

    也像他说的那样,和猎魔人凑的太近的家伙确实没有什么好下场,可最后洛伦佐还是保证了塞琉的安全脱离……谁也想不清楚这个猎魔人在最后的时刻究竟抱有什么样的想法。

    缓缓的坐了下去,她甚至感知不到周围东西的存在,就连那在火海里挣扎蠕动的血肉都无法吸引她的注意。

    劳伦斯死了,可圣杯的血肉还没有,它终于占据了全部的身体,试图爬出那炽热的火海。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站了起来,神色凶恶。

    “洛伦佐·霍尔默斯。”

    可能是与洛伦佐过于相似,愤怒起来的样子也有着他的影子。

    “洛伦佐·霍尔默斯,你这个混账还不能就这么死了!”

    看着那脏兮兮的脸,这个猎魔人就算要死了也带着一种见鬼的烂人气质,干枯的嘴角上扬,就像杀了劳伦斯是完成了什么该死的革命夙愿一样。

    “是啊,你还不能死。”

    女孩反复的低语着,震怒如肃。

    就像之前很多次的谈话一样,这个猎魔人活着的意义太脆弱了,这个疯子的脑子里只有两件事,不是杀妖魔就是在杀妖魔的路上。

    这货的人生就是个妥妥的悲剧啊,而现在这个该死的猎魔人完成了他的复仇,不管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都无所谓了。

    可这还不够,还不够。

    ……

    “我……这是死了吗?”

    洛伦佐缓缓的抬起头,依旧是那熟悉的冰原,他坐在长椅之上。

    “差不多。”

    华生坐在洛伦佐的身旁,她回答道。

    洛伦佐起初有些意外,然后坦然接受了。

    “可能是将死之人了,什么都觉得无所谓了。”

    “就连对我的警惕也是如此吗?”

    “当然了。”

    洛伦佐回答着,“我死了,你也死了,不仅杀了劳伦斯,还能带着你一起死,岂不美哉。”

    华生则微笑的摇摇头,她继续说着洛伦佐听不懂的话。

    “你看起来真的忘了很多,至今还没有恢复?”

    “忘了什么?什么都无所谓了,华生,我要死了,再多的回忆都不如抽根烟实在……如果我可以我还想在吃顿饭。”

    真不愧是洛伦佐,要死了他还说着烂话。

    “所以接下来会怎么样,一个奇怪的列车破空而来,带我走向地狱?”

    洛伦佐说着望了望冰原的尽头,他一直都有这种奇怪的既视感,这里就像等公交的长椅,只不过会有哪个神经病把站点建在这里呢?

    “你很清楚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洛伦佐。”

    华生说。

    那几分嬉笑的面容逐渐平复了下去,洛伦佐回答。

    “什么都没有,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再也醒不来。”

    “那为什么不试着活下去呢?”

    “可能是想逃避了。”

    两人随意的搭话着,很少见,猎魔人居然会和可怕的怪异静下心来闲聊,就像死前的告解一样。

    “逃避?”

    华生有些意外,没想到洛伦佐的嘴里会出现这样的词汇,对此洛伦佐只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啊,说到底猎魔人依旧拥有着人类的部分,我们不是纯粹的人类,也不是纯粹的妖魔,活在两个世界的间隙之中,游走在黑与白之间的灰。”

    “我依旧有人类的弱点……怯懦、怜悯、共情等等……”

    “你真的觉得天天杀妖魔真的很有意思吗?”

    洛伦佐反问道。

    “可我看你杀的很开心啊?”

    华生毫不给面子的说道,对此洛伦佐一时语塞,但紧接着继续回答着。

    “好吧我得承认把它们砍死的时候确实很爽……可其实真的很累啊。”

    洛伦佐几分悲凉的说。

    “大家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我能做的只有用怒火祭奠所有人,即使我不想继续了,那怒火依旧会驱使着我,可我终归不是完美的人……或者是妖魔,我是个残缺的家伙,有着妖魔的力量与人类的弱点,我终究还是会感到累,走到再也走不动……”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有个见鬼的使命,你清楚你不能抛下它,也绝不能抛下它,可有一天你要死了,你就想顺从死亡了,这样你就解脱了,与使命说再见。”

    “所以这就是你的逃避吗?”

    华生问道。

    洛伦佐点点头。

    “是啊,这把怒火烧太久了,我已经被烧没了,从柴薪烧成了灰烬,而我刚刚把最后的余温也释放了……我真的烧不动了,即使这么死了,大家也不会怪我吧……”

    洛伦佐随意的说着,这种从重压下释放出来的感觉真不错,他甚至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出去耍一天,没有什么见鬼的妖魔与复仇,只可惜没有机会了。

    寒冷的风掠过,卷起雪花,就像飘荡的帷幕,扫过洛伦佐的脸颊,冰冷至极。

    “不,洛伦佐。”

    “什么?”

    洛伦佐看向华生,有些听不清她的话。

    “我说你还不能死,洛伦佐。”

    华生站了起来,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你终有一死,就像所有的生命一样会迎来死期,但……不是今天,洛伦佐。”

    她高傲的看着洛伦佐,目光冷峻。

    洛伦佐心神一颤,他头一次被这个怪异之物震慑到了,他永远想不清楚她究竟想要什么,也不清楚她会做什么,可紧接着他听到那沉稳的怒吼在耳边响起。

    “你的怒火还未熄灭对吗?你之所以逃避仅仅是因为你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不是吗?”

    洛伦佐有些发愣的看着她,那只手穿透了自己的躯体,紧紧的握住了那逐渐停歇的心脏。

    是啊,他根本没有任何希望可言了,在那轰炸之下,即使有着秘血他也脆弱的像个普通人,于是他选择了坦然的赴死。

    这不是逃避,是绝望的放弃。

    “我太清楚你了,洛伦佐。”

    “那些久远的疼痛一直折磨着你,愤怒的火焰一直燃烧着,你早已抵达了地狱的深处,与妖魔同为一体。”

    她在耳边轻声呢喃着。

    “凡有索取,必有代价。”

    剧烈的痛苦沿着心脏迸发,那已经平复下去的跳动再次强劲了起来,它轰鸣作响,犹如战鼓之音。

    “你……做了什么?”

    洛伦佐痛苦的弯下了腰,那是难以形容的痛苦,仿佛是源自灵魂的折磨。

    “这是代价。”

    华生按住了他的头颅,强迫他看着自己。

    “如果柴薪已经燃尽,那么就再添些进去吧,你注定死在汹涌的怒火中,而不是就这么平静的消逝。

    这是诅咒的一部分。”

    因此燃烧的战场之上,塞琉愤怒的说着。

    此刻她的身份已经不再是那受人保护的乞儿了,她是塞琉,塞琉·斯图亚特,荣誉加身的年轻公爵。

    “如果,你存在的意义如此脆弱的话,那么让我为你加固一下吧。”

    她喃喃自语着,握紧了那地面上那带着余温的断剑,不顾那灼热的温度,她凶猛的将其挥起。

    “赋予你更多……活着的意义……”

    塞琉低吼着,像只未成年的小狮子。

    “洛伦佐·霍尔默斯,我认可你的存在,作为人的存在!”

    “以斯图亚特之名。”

    残破的剑搭在那破碎的肩头。

    “我授予你!”

    仿佛有无数的幽魂在尖叫着,它们挥舞着剑与盾,歌颂着仿佛与百年前重叠的一切。

    战争授予!战争授予!战争授予!

    他们传唱着。

    金属的鸣响透过久远的历史而至。

    海潮般的侵蚀由那将死的残骸之上激发,转瞬间扩散至了战场的每一处。

    航向黎明号上的盖革指数器抵达峰值,秘血激荡,久远的诅咒将那已死的灵魂拖回现世。

    【秘血苏醒31%】

    战鼓之心,轰鸣作响。

第一百零一章 黑天使再临

    那是超越了想象的力量,超凡的诡异透过虚无的幻象抵达了现实,就此带来罪恶的拯救。

    涌动的侵蚀压迫着范围内的所有生命,波及的范围不断的扩散,将它所可触及的一切划为自己的疆域。

    塞琉惊恐的倒坐在地上,随后她听到了,那尸骸之上,阵阵的战鼓之音。

    “是啊,洛伦佐还没有到死的时候。”

    有人在虚无之中如此倾述道,因此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扭曲的血肉在火海里昂起了头,劳伦斯的头颅就此断裂,可那憎恶诡异的肉瘤却在不断的向上,它取代了那原本头颅的位置,就像新生的躯体一般,它警惕的看着洛伦佐的方向。

    它没有意识可言,但源自生物的本能警告着它,洛伦佐的存在会威胁到它的延续,于是迈动扭曲的躯体,捡起破碎的金属,向着那侵蚀的源头缓慢走去,同时另一股侵蚀从它的躯体之上扩散,带着极致的疯狂之意。

    禁忌的力量互相交织,形成毁灭的旋涡吞没了一切。

    “见鬼,怎么回事!”

    亚瑟大吼着,盖革指数器在疯狂的鸣叫着,如同奏响的蜂鸣,指示灯从平稳的绿色直接转为猩红的鲜红,中间没有任何延缓的时间,仿佛是一瞬间从理智坠入深渊。

    “两个……两个污染源!”

    有人在指挥室内喊道。

    谁都没有死,在那恐怖的袭击下,劳伦斯与洛伦佐都没有死,而且还朝着禁忌之地更进一步。

    亚瑟深呼吸,仿佛在瞬间做出的凶狠的决断。

    “通知伯劳,进行二次炮击!”

    “我们现在也处于轰炸范围!”

    红隼喊道。

    “别管那么多了!这一切不就此结束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亚瑟毫不在意的说,可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惊慌。

    “通讯……通讯被阻断了!”

    妖魔的侵蚀会带来巨大的干扰,而现在这干扰将这处战场划为了绝地。

    亚瑟一时发愣,可随后他做出了理智的判断。

    “检查弹药储备,我们必须把他扼杀在这里。”

    “可……我们或许可以信任一下,洛伦佐。”

    侵蚀已经影响到了这里,红隼的声音有些呜咽。

    “洛伦佐?”

    亚瑟想不明白。

    “两个污染源对吗?想必另一个就是洛伦佐了。”

    “可猎魔人从未有过这样,他不会释放出侵蚀……”亚瑟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话语停住了,随后缓缓说道。

    “他突破了临界值……这个见鬼的猎魔人也要变成妖魔了!”

    这是与洛伦佐“坦诚相见”时讨论的,猎魔人秘血的可控范围只在30%以内,一旦脱离这个数值,猎魔人便开始妖魔化,当步入60%后,妖魔化便再无可逆转的余地。

    其实如同海潮一般一重重的击打着范围内所有理智的生物。

    这便是洛伦佐一直警惕的,一旦他突破了临界值,华生便会通过他对外界的侵蚀来进行逃离,可现在华生丝毫没有以他人【间隙】作为跳板逃离的想法,反而是在寻找什么,直到她在那重重钢铁之后发现了她想要的。

    “先进行升空,我们得先脱落侵蚀范围!”

    短暂的挣扎后,亚瑟做出了他的选择。

    这里已经是一片孤岛的地狱了,他必须利用有限的力量,将这些不可控的妖魔永远留在这里。

    引擎轰鸣,两侧的巨大风帆调整角度,整个航向黎明号都开始缓缓的上扬。

    “等等……舱门正在开启。”

    有人颤抖的说道,随后惊恐转为疯狂,他大声吼道。

    “舱门已开启!”

    “怎么回事!”

    亚瑟被这一切折磨的焦头烂额,这精心筹划的所有都在朝着失控的道路狂飙。

    “不……我不知道。”

    那人缓缓的松开了手,可以看到操作台上明明没人在操作,可那按钮与操纵杆就像在被某种未知的力量驾驭着。

    它们不断的变化输入着不同的指示,机械疯狂转动,高效运行着。

    从那不断闪动的指数与飞逝的仪表盘,一个又一个的指令被解读出来。

    秘钥输入正确。

    电缆已切断。

    燃料注入完毕。

    安全锁已解除。

    舱门已开启。

    所有人的心都冷了下来,仿佛这架战争飞艇拥有了生命。

    似乎有神之手操纵着这一切,决定着所有人的命运,随后冷彻的女声回荡在沉默的空间之中。

    “黑天使加入战斗序列。”

    “黑天使加入战斗序列。”

    “黑天使加入战斗序列。”

    “……”

    就像来自地狱深处的警告一样,她不断重复着话语,无论操作人员怎么更改,也无法终止那冰冷的声音。

    终于亚瑟的手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仿佛陷入了某个巨大的旋涡之中,禁忌的力量在吞噬着每个靠近的人。

    “是……加拉哈德吗?”

    红隼故作轻松的说道,他很清楚没有指挥室的指令,他连启动原罪甲胄都做不到。

    可人就是这样,总想试着欺骗自己,来规避那恐怖的真相。

    “不,不是我。”

    不知何时指挥室的大门已经打开,加拉哈德一脸凝重的站在门旁,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似乎是刚从某个地方狂奔而来。

    “不是你?”

    亚瑟一脸的震惊。

    “怎么可能!”

    除了加拉哈德还有谁能短暂的驾驭住那恐怖的力量呢?

    “是谁在那甲胄里!”

    回过神的红隼吼道。

    其实他很清楚,以现有的技术做不到对原罪甲胄内驾驶者的身份确认,但就像有什么恐怖的想法在催促着他一样。

    或许驾驭甲胄的并非是人……

    操作人员让开了位置,令所有人都看到了指示图。

    心率为零。

    血压为零。

    脑电波反应为零。

    为零。

    为零。

    所有的指数都是零,所有的检测都在表示……甲胄里没有人。

    没有人在操作它,它自己也做不到,因为原罪甲胄制造的第一项操作既是切割妖魔的大脑,可现在就像有某个古老的幽魂抵达了这里,她穿上了妖魔的甲胄,就此虚无缥缈的意识有了实体。

    源于未知的恐惧俘获了所有人。

    如同献祭的仪式般,洛伦佐杀死了自己,换取了从天国降临的天使。

    于是漆黑的钢羽尽情的伸展着,似那圣裁的十字。

第一百零二章 新生

    这是神话般的仪式,肃穆与森严。

    它从天而降,仿佛是神的使者,又似乎是信仰的背弃者,钢羽环绕着它,如同无数把下坠的利剑,准备审判所有的负罪者。

    塞琉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观察这一切,静静的注视着,看那漆黑的天使缓缓降临在洛伦佐那残破的尸骸之上。

    它似乎是那神话里的死神,前来带走这迷途的灵魂,可又好像来拯救它的奇异,只不过这份馈赠源于魔鬼。

    洛伦佐还没有死,最后的时刻秘血突破了临界值,他已经进入了妖魔化,而想彻底杀死一个妖魔,需要摧毁心脏与大脑。

    畸形生长的力量令他苟延残喘,缚银之栓同时在迅速融毁,滚烫的圣银混入血液之中加速着他的死亡。

    毁灭与新生共存。

    他虽然还活着,可也快死了,洛伦佐此刻只有两个路可以行进。

    继续维持着妖魔化,直到堕入黑暗,以妖魔之躯获得永生,亦或是安抚暴躁的秘血,作为一个人类而清醒的死去。

    这是并不是个艰难的抉择,以洛伦佐的思路,他会痛痛快快的作为人类死去,可这一次抉择的权力不在他的手中。

    那漆黑的天使温柔的抱起了那将死的尸骸,将他从那扭曲的钢铁之下拖出,而在这一刻塞琉才清楚的看到洛伦佐的残破之重。

    她以为洛伦佐的下半身是被埋在了土壤之下,可实际上他已经没有什么下半身可言了,半个身子早已在剧烈的爆炸中彻底毁灭,从腹部那恐怖的伤口看去,里面空荡荡的,内脏骨骼全部消失了,仿佛是那烧空的骸骨。

    “不不不……”

    塞琉甚至不敢看那一幕。

    曾经强大的猎魔人就像个破娃娃一样,布料开裂,棉絮洒得到处都是。

    强劲的血液延续着那破碎的生命,如同风中摇曳的火焰,或许下一秒就会倾覆。

    可紧接着更为禁忌的画面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黑天使凝视着那尸骸,它缓缓的张开了手仿佛是要拥抱他一般。

    甲胄开始裂解,妖魔的血肉在甲胄的胸口裂出了一道缝隙,其下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空白,没有人在驾驭这具甲胄,而它如同怪物的口器一般,一点点的将那尸骸吞咽了下去,随后闭合。

    如同那铁匠的熔炉一般,只是这一次它捶打的是那罪恶的生命,汹涌的蒸汽从排放口中涌出,引擎轰鸣运转,疯狂增生的血肉填补了每一处的空隙。

    最初设计时的安全条例被一一突破,血肉越过了内部的防护装甲,一直增生至那驾驶员的空间之中,它们包裹着洛伦佐那残破的尸骸,并且开始逐步与那血肉同化。

    这便是一代甲胄的危险之处,妖魔血肉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比例,在侵蚀中沦陷时,它便会与其融合同化,当初加拉哈德便差点死在这里,他的整个背部与甲胄连接在了一起,就像畸形的连体婴儿。

    现在这等诡异也发生在洛伦佐的身上,可不同的是,这是在延续他的生命。

    他们同化在了一起,以妖魔的器官来填补洛伦佐的缺陷。

    可这妖魔的血肉本没有意识可言,它们的一切行动都如同那圣杯血肉一样,遵循生物的本能,但现在似乎有另一股意识控制住了它,开始朝着违背定理的方向前进。

    增生的血肉连接了洛伦佐的躯体,血肉开始分化,短暂的时间里异化成不同的器官外置在尸骸之外,更多的血肉开始注入,进行诡异的外部循环来为其维生。

    破碎的金属在肌肉的挤压下排出,扭碎的骨骼开始重新复位,甲胄的外部裂开了数道呼吸口,大量新鲜的氧就此融入血液之中,运输至内部的核心,暂时替代肺部的工作。

    仿佛这里汇聚了世界上所有最好的医生,他们沿着那将死之人的躯体,不断的挥下手术刀,一点点的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拖回。

    这是只在医学设想里出现过的东西,可现在却在甲胄的内部进行着,可这还不够,还不够。

    “洛伦佐,你还不能死。”

    恍惚间,洛伦佐听到有人这样说。

    此刻的感觉有些奇妙,就像浸泡在温暖的海水里,被温和的力量包裹着。

    从未有过的安宁与平静,在这之下,那声音此刻显得十分嘈杂。

    “可你要怎么做?”

    洛伦佐费力的睁开了眼,朝着那未知问道。

    他真的要死了,这么重的伤势,哪怕是秘血都无法治愈,他根本毫无希望可言。

    “华生,有时候诅咒这个东西并不靠谱。”

    洛伦佐再次说道。

    看起来华生并不想和自己一起死,她只是在试着最后激励自己,可洛伦佐不想努力了,就这么安详的长眠,简直就是最完美的结局。

    “不,洛伦佐。”

    温暖的海洋里有人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如果这一切的代价需要有人承受,那么我欣然接受。”

    “可你不能死。”

    那人愤怒的说道。

    突然海潮将所有的过往再次推上了岸,那被洛伦佐所遗忘的一切都在眼前闪回,平静的祥和被彻底粉碎,熊熊燃烧的火再次取代了一切。

    陌生的记忆,陌生的画面,陌生的人与物。

    “洛伦佐·霍尔默斯还不能死!”

    她愤怒的将他从海水里捞出,从死境之地拖出。

    洛伦佐大力的呼吸着,将那寒冷填满自己的肺部。

    这是一场洗礼,禁忌的洗礼,那未知的大门就此向前往者彻底敞开。

    这所有的一切只能勉强维持洛伦佐的生命,仍旧无法令其“活着”。

    他需要更为强大的力量来延续,更为强大的力量。

    可这里不正有足以令其延续的力量吗?

    于是黑天使缓缓的抬起了头,目光越过了塞琉,直指那火海之后扭曲的血肉。

    “依据《剑鞘条约》条例,现在开始执行。”

    冰冷的女声在甲胄内回荡,几乎是在一瞬间它张开了那恐怖的双翼,迅捷的飞驰中在硝烟的战场上进行了短暂的滑翔,锋利的钢羽倒映着所有的火光。

    那声音贯穿了不同的界限,抵达那脑海的深处。

    “条例三,优先存续目标。”

    狰狞的面甲开始碎裂,血肉缠绕着钢铁,如同一个真正的生物一般缓缓张开了血盆大口。

    黑天使开始转变,机械的部分不断的被剔除,生物的部分开始增强,宛如神话里的怪物,血肉上长满锋利的金属。

    疯狂的死斗在瞬间爆发,它挥动着钢羽,连带着挥动那千把剑,恐怖的伤口瞬间在圣杯的血肉之上炸裂。

    风被千把剑所切割,带起的长吟宛如女人的浅唱。

    面甲上的巨口用力的咬下,一边战斗一边吞食着圣杯的血肉。

    它嘶哑咆哮着,生物的本能令它发狂攻击。

    极具生命力的血肉开始延展,如钢铁般坚固的骨刺刺出,与钢羽撞击在一起爆炸出绚烂的花火。

    两个怪物互相厮杀着,致命的武器上携带着冷峻的寒芒,在空气中勾勒出致命的弧度。

    金属轰鸣作响,骤起的攻势连带着卷起呼啸的狂风牵动着火海。

    “他……他在活过来了。”

    航向黎明号上,有人尖叫着。

    刚刚那一幕成功的被观测到了,黑天使吞食了洛伦佐的尸体,可现在从回馈的数值来看,甲胄内的尸体正在活过来,所有的指数开始回升。

    可……可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那种程度的伤势完全超出了人类的预想,别说是抢救了,那种伤势无论是谁第一反应就是给洛伦佐选块上好的墓地了,可现在那个猎魔人正在活过来。

    这……简直就是神迹。

    所有人都瘫坐在了椅子上,无名的压力笼罩着他们,此刻除了静候一切的结束,他们似乎什么都做不到。

    活下去!

    漆黑的世界里投下了第一束光。

    活下去!

    更多的光落下将黑暗撕扯得粉碎。

    只有活下去,那愤怒的火焰才能继续燃烧,只有活下去,洛伦佐·霍尔默斯才能根除妖魔。

    那心脏用力的起伏着,眼皮微微的颤抖,直到凶恶的目光再次显露。

    焰火升腾。

    黑天使奋力的厮杀着,其实这已经不是什么对决了,仅仅是单方面的屠杀,钢铁反复切割着血肉,而圣杯血肉本身却难以对黑天使造成什么伤害。

    它像个婴儿般痛苦哀鸣,可却止不住那黑天使的疯狂。

    外置的钢板已经开始崩碎,它们难以继续限制那疯狂生长的血肉,一个接一个的凸起,腹部的板甲尽数开裂,半透明的肉瘤从其中挤出。

    阵阵轰鸣的心跳回荡着。

    伴随着那有力的回荡,炽白的焰火在甲胄的缝隙里涌出,它灼热着所有的罪恶。

    “对,洛伦佐,你必须活下去,这我的意志,我们所有人的。”

    有人嘶吼道。

    那从久远的年代起始,当人类第一次捕获妖魔,第一次提取出秘血,第一次不再畏惧恐惧时起。

    碎裂的钢羽如同处刑的长钉贯穿而下,将那圣杯的血肉一重重的钉死,它试着逃避,可却被一寸寸的封压。

    它已无路可退。

    黑天使俯视着它,准备着最后的处刑。

    “人类……不能继续活在恐惧之中了。”

    仿佛是睡梦中的呢喃,有人说道。

    随后惨白的手臂从黑天使的腹部刺出,他一把抓住了圣杯的血肉,死死的按住那扭曲的头颅。

    它因痛苦剧烈的哀嚎着。

    那是何等憎恶的面容,洛伦佐的双眼猩红,数不清的血肉粘连着他的头颅,仿佛是无数只细小的手,紧紧的抓住了他。

    无数的创口都在愈合,整个下半身与甲胄的血肉连接在了一起。

    妖魔的血肉还不足以令他活下来,他需要圣杯的力量,那曾源自圣杯的血肉。

    恐怖的力量在残破的躯体上爆发,他一点点拖动着那头颅,将它拉扯向自己,更多的触肢贯穿了它,它们在同化,可更多的是洛伦佐单方面的吞噬,

    就像妖魔一样。

    洛伦佐张开了嘴,如同野兽一般用力的嘶哑着那柔软的血肉,大量的鲜血沿着它的喉咙涌出,生物本能的绝望笼罩了它,本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可现在却被人送上了餐桌。

    如同魔鬼们的进食一样,细密的碎裂声令每一个聆听的人都感到从未有过的寒冷。

    咬食着富有生命力的血肉,吮吸着那猩红的鲜血,咀嚼那坚硬的骨骼。

    黑天使张开了手,用力的拥抱着那还在挣扎的血肉,将它用力的拥入怀中。

    它奋力的挣扎着,在那可憎的血肉之上,散发着恐惧的气息。

    它在害怕,它在畏惧。

    就像濒死之人的反扑,血肉用力的捶打着甲胄,可依旧改变不了正在行进的一切,大手用力的按压着,将它塞进了那幽深的黑暗里,随后锋利的钢羽收起,双翼紧紧的笼罩着这一切,铸就成死亡的囚笼。

    似乎是因融合了圣杯血肉的原因,猩红的血肉迅速的增生,在那钢铁交织的缝隙里溢出,纤细的血肉缠绕在了一起,似那蛛网一般覆盖了整体,连带着周围的事物也被划入范围之中。

    一切都归于平静,燃烧后的荒野上,只有那如同卵一般的黑色之物静静的挺立着。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起初黑卵内还有野兽般的嘶吼,但很快便归入平静。

    膨胀的血肉开始干瘪,血液紧接着倒流,生命这一概念在甲胄之上正被缓缓剥离,而那更核心处,有微微的呼吸声响起。

    这似乎是一场交易,以它的死亡换来他的新生。

    在那内部此刻正孕育着新的生命。

    诡异的献祭仪式来到了最后,黑卵微微颤抖,紧接着一双手用力的掀开那紧紧闭合的羽翼,浓稠的液体被拉扯出细长的丝线,仿佛是推开一个世界那样沉重。

    如羊水般的淡红色的液体涌出,男人踩着被浸透的土地,躯体白皙,过往的疤痕都就此消失,他步伐踉跄,就像学步的孩子。

    赤着身子,或许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没有走多远便跪倒在了地上,夜空的尽头泛起晨光,隐约间听见有人对他说,欢迎回来。

第一百零三章 谓之人类

    机舱的空间不算太大,随着航向黎明号的行进,整体微微摇晃。

    看起来这些人并不在意这架战争机器的舒适性,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味,头顶的光线短暂的闪灭着,单调的滴答声不断的鸣响,那是安置在机舱内的盖革计数器,它的指标稳定,焕发着稳定的莹绿色。

    塞琉坐在角落里,因为过于颠簸红隼帮她系上了安全带。

    她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或者说十分不好,面无表情,紧盯着位于机舱中心的东西。

    那是一个货台,被了防止滑动被皮革带死死的禁锢在了原地,其上正躺着一个人,披着一层大衣,拘束服被穿在身上,他熟睡着,整个人缩成了虫卵的模样。

    经过了一阵警惕的观察后,亚瑟确认了洛伦佐的昏迷,把他转移到了航向黎明号上,其实按照之前如此诡异的一切,最为稳妥的办法是统治伯劳再来一次炮击,毕竟这个死而复生的家伙,怎么看都是一副极度危险的样子。

    可在短暂的心理斗争后,亚瑟放弃了这个想法,洛伦佐发生的一切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一场诡异的未知,而对待未知的最好办法就是接纳它,了解它,将未知转化为已知。断然的毁灭未知仅仅是逃避而已。

    机舱里还有另一个人,红隼抱着已经预热的铝热步枪坐在另一边,本来按照净除机关的收容流程,现在应该有一圈的猛男守着洛伦佐,至少数十把铝热步枪指着他,如果异样必须确保第一时间能把这个神经病熔铸成雕像。

    可……这对于这个神秘的神经病显然不靠谱,刚刚那么恐怖的炮击与原油爆炸都未能杀了他,更不要说这些可笑的铝热步枪了。

    于是只留有红隼一人,虽然对这个猎魔人抱有些许的信任,但见识到刚刚恐怖的一切,红隼还是觉得带把武器比较好,虽然不确定这东西能不能对抗洛伦佐,但至少能让自己安心些。

    “你还好吗?”

    除了引擎的轰隆声,机舱里平静的要死,红隼实在有些忍受不了这该死的平静,向着一边的塞琉搭话道。

    “还……还可以。”

    塞琉小声的回应着,她的大脑还有些宕机,一瞬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女孩的世界被撕裂又重组了数次。

    人都是需要交谈的,突然的对话令凝重的气氛都松懈了几分。

    “我没见过这样的洛伦佐。”

    她说道。

    “什么样的?这种绝世猛男状态,我见的倒很多……你不知道在妖魔潮里见到他时那种感觉多带劲。”

    红隼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洛伦佐时,那列充满妖魔的光辉号列车,猎魔人仅凭一人便死死的扼住了死亡的潮水。

    “说实在的,有这个神经病在身边,有时候安全感简直爆棚。”

    塞琉觉得有些意外,然后她说道。

    “看起来你们倒很熟,他从不和我说这些,有时候我甚至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红隼的眼神微微变化,他意识到了什么。

    “这很正常,毕竟我们是与妖魔作战,避免带无辜人下水,我们会尽可能的减少与普通人的交际。”

    “你也看到了,明明妖魔与你的世界很远,可却因为洛伦佐,你被卷进了这么可怕的事件中。”

    就像回想起了什么,红隼继续说着。

    “实际上就是这样了,自从我入了这行,我就像个自闭儿一样,没有正常的交际圈,也没有什么朋友……其实大家都和我们一样。”

    “这样不觉得……很难过吗?”

    塞琉不明白的问道。

    “可因为与我们的联系,而导致朋友被妖魔盯上,那只会让人更难过。

    与其失去,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拥有。”

    红隼平静的回答。

    “干这行,总会失去点什么,比如正常的生活,习惯就好。”

    “可听起来还是很蠢。”

    塞琉还是想不明白,这种白白付出的感觉,他们不为人知,是黑暗的城墙,即使死去也不会被人记述。

    “就像什么,为了大义而死?”

    红隼问道,他一边说还一边自顾自的点头。

    “没错,大概是这个意思,刚入行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觉得,简直蠢爆了,甚至说就像个傻子一样送死。”

    “可……总得有人当傻子不是吗?”

    他自嘲着说。

    “有些事总有人要去做,有人是黑暗里的持火者,有人是柴薪的燃烧者……有些事总需要有人去做,这样就足够了。”

    塞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看着那昏迷的洛伦佐,目光变得复杂。

    “你们就是这样一群蠢蛋?”

    “大概吧。”

    “看起来只有蠢蛋之间能互相理解。”

    “你非要这么说,我也不好反驳什么。”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不过,说我们是一群因相同的目标聚集起来的人,更好理解吧。”

    “什么样的目标?”

    “维系理智的世界,”红隼说,“人类不能继续活在恐惧之中了。”

    这是洛伦佐也曾说过的话,塞琉微微触动。

    谈话既不浅显,也不深刻,就像闲聊一样,两人就像保持应有的默契一样,不去触碰那残忍的深入。

    “接下来你们会做什么?”

    “做什么?”

    红隼有些不明白。

    女孩调整着话语,再次说道。

    “就是,怎么对他?”

    她伸出手,指了指还在昏迷的洛伦佐。

    在塞琉的想法里,他们会把洛伦佐认作某种怪物,说不定这个倒霉鬼的余生会在某个严格把控的监牢里度过。

    “哦!这个啊,应该是先拖回本部做个全套的检查,然后隔离观察。”

    红隼回想着之前对洛伦佐的后续收容大概都是这个流程,这么一看他们和这个猎魔人的合作还真是密切,猎魔人在前方拼死拼活,他们只要在猎魔人昏倒后,把他捡回来就好。

    “你们不会杀了他吗?”

    塞琉有些担忧。

    虽然是这个神秘的部门的一个小股东,但仅仅从这个神秘部门显露的一角,塞琉就已经能感受到他们的可怕。

    这是一群完全凭借着绝对的意志行事的机器,为了目标不择手段。很难想象几乎同化为妖魔的洛伦佐落到他们手里会发生什么。

    “杀了他?为什么?像洛伦佐这样的绝世猛男可不多了,没有他,这次行动只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害怕归害怕,红隼还是很敬畏这个猎魔人的,毕竟可不是谁都有勇气带着一列车的原油罐发动自杀式攻击的。

    劳伦斯是如此的可怕,狡诈诡异,洛伦佐在之前的缠斗中,稍有怯懦或许就会被他发现意图,导致整个计划流产。

    可最终这一切还是成功了,这个猎魔人不仅成功带着劳伦斯一起死,还提前释放了塞琉,实际上在原计划中,劳伦斯唯一显露破绽的时候,是他侵占他人意识时。

    那时的劳伦斯不会感知到外界的事物,那是最完美的刺杀时机,也就是说原计划里,应该死在爆炸中的是塞琉。

    可红隼不会说这些,计划已经成功了,没必要让女孩了解世界的阴暗面,毕竟美好的东西还有很多。

    “可他变成了那个样子。”

    塞琉缓缓说道。

    其实大家都看见了,那恐怖的黑翼天使,那扭曲可憎的卵,那已经超脱了人类对于妖魔的认识,这是击破常理的未知。

    “你觉得他像个怪物,所以你担心我们会杀死一个怪物?”

    红隼精准的发现了话语的问题的所在。

    塞琉愣了愣,过了一会她点了点头。

    “不用担心,洛伦佐带来的价值足以让我们忽视他的风险,别说杀了他,我们说不定会请最好的医生来确保他能迅速恢复,好继续卖命,毕竟妖魔那么多,一时半会也杀不完,看他那个兴奋样,他看起来也挺喜欢这个工作的。”

    塞琉的眼神怪怪的,在红隼的烂话下,担忧洛伦佐的心情反而转变成了,“这是某个黑心公司吧,我怎能投资了一个这个东西啊”的状态。

    气氛姑且轻松了许多,红隼也很喜欢这样,总比刚刚那一副凝重的感觉要好很多,之前那种气氛一直给他一种,说不定什么时候洛伦佐就突然起尸失控,彻底妖魔化,带着大家一起死的预感。

    现在好多了,就像从押送危险目标,变成送洛伦佐去火葬场,顺便在旧敦灵给他挑一块上好的墓地,然后在欢声笑语中和这个见鬼的家伙说再见一样。

    红隼傻呵呵的笑了起来,这突然的笑意弄的塞琉有些发毛。

    其实红隼也是个烂人,一紧张就满嘴的烂话,似乎这样能为自己减轻压力一样,就像在妖魔面前讲冷笑话,再压抑的气氛,也会被他搅成一团狗屎。

    “你还是不懂我们这群人,我们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聚集起来的蠢蛋,为了这个目标我们连命都不在乎,难道还在乎同事是不是怪物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红隼还是死抓着铝热步枪不放。

    “你觉得评断一个人类身为人类的标准是什么。”

    他紧接着发问道。

    “长得像人类,体型像人类,会说话,会思考,还是说有着人类一样的躯体构造?”

    红隼接连的问话弄的女孩不知所措。

    “你知道忒修斯之船吗?”

    “在海上航行的大船,从之初便不断的替换木板,直到最开始的木板全部替换掉……它还是最开始的那艘船吗?”

    塞琉很喜欢读书,她知道这是什么。

    “其实猎魔人就是忒修斯之船,从他们植入秘血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朝着非人的方向行进。”

    “秘血不断的改造着他们,更强的力量,更强的体魄,更长的寿命……”

    红隼说着看向了中央昏迷的洛伦佐,与其说是人类倒不如是维持人形,状态稳定的“妖魔”。

    “你觉得洛伦佐还是人吗?哪有人受到如此的创伤还能活下来,你说是不是?”

    红隼再次看向了女孩,她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红隼,她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世界,诡秘阴暗的世界。

    “可你又能说洛伦佐不是人类吗?”

    从生理结构上来说洛伦佐确实不是属于人类,他是妖魔与人类的混血,游走在两个世界之间的异类,不属于任何一方,也绝对不会归属任何一方。

    但他又怎么可能不是人类,他一直站在人类的角度与妖魔作战,维系着理智的世界,手持的火焰,燃尽所有的恐惧。

    “说到底,这个东西其实蛮哲学化的,换个角度说,如果把一个人的大脑切除下来,泡在营养液里维持着他的生命……他不具备人类的形体,甚至基本的交流都做不到,那他还是人类吗?

    又或者说一个残疾的家伙,用钢铁与机械弥补了那缺失的部分,可这与被秘血改造的猎魔人有什么区别呢?他们都是被外力改变了本身,那他还是人类吗?”

    红隼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这些都不是决定一个为人的标准,真正决定为人的标准是意志。”

    “意志?”

    塞琉问。

    红隼认真的点了点头,说。

    “对,意志,人类的意志,不屈的意志。”

    他嘲笑似的说道。

    “你觉得那些行下罪恶的人,他们还是人吗?他们有着人类的躯体,人类的结构,人类的外形,可你觉得他们真的是人吗?不,那只是披着人类皮囊的野兽。”

    红隼看着那中央熟睡的男人。

    “洛伦佐·霍尔默斯才是真正的人类,虽然是个怪物,是个极度危险的猎魔人,但他依旧是人类,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

    “那怪物的躯骸里有人类的意志,纯粹的意志,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虽然说他在某些方面简直是有才无德,但你得承认,他确实有着自己的底线,不容僭越的底线,那个底线铸就了人类的意志,于是在黑暗里举起燃烧的火。”

    “意志才是评断人的标准,而这才是人类,即使知道自己是个蠢蛋,还是义无反顾。”

    “向着绝望的死地发起冲锋!”

    红隼气汹汹的说着,可手还死死的握紧了铝热步枪,他说着说着笑了笑。

    “当然,害怕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们是人类啊,注定不完美的人类,害怕怯懦什么的太正常了。”

    可这也是红隼敬畏洛伦佐一点,猎魔人似乎从来不知道畏惧是什么,那愤怒的火熊熊燃烧,就像个见鬼的熊孩子,管你恐惧还是黑暗,先一把火点了再说。

    说到了最后反而平静了起来,沉默着。

    塞琉看着那中央安眠的家伙,就像重新认识了洛伦佐一般。

    那怪物般的身体里是一颗偏执心。

    有些可笑、有些神经病、还怒气冲冲的,人类的心。

终幕 加百列

    “这一次可真是大失败啊。”

    昏暗的船舱里,疫医自顾自的说道。

    此时的船舱与他刚来时已经截然不同,低温的气体形成乳白色的气海,在地面上缓缓涌动,随意的踏步都会激起一阵浪花。

    就像某个奇异的仪式现场,角落里堆满燃烧的烛火,鲜红色的蜡油如血般在地面上流淌,与寒冷的气体交织在一起,如同云层里的暖阳,泛着荡漾的微光。

    疫医转身去拿另一处的药剂,随意的观察了一下他的“实验室”,对于这里他爱极了。

    船舱的两侧布满巨大的容器,其中的灯光难以映亮内部的物体,只能隐约看到狰狞的一角,它们被低温所束缚,陷入久远的沉睡。

    在临近操作台的位置,有着几个垂下的倒钩,其中一个上面挂着奄奄一息的妖魔,它的躯体被残忍的解剖,锋利的爪牙被一一拔除,可这还不至于杀死它,心脏微弱的起伏着,就像待宰的牛羊。

    以妖魔那疯狂的本性,即使是这样也不会阻止它那嗜血的**,可疫医是一位优秀的医生,细长的银钉贯穿了它的主要关节,并且在主要血管上接入了管道,大量的镇定剂被注入,沿着血液循环扩散至全身。

    于是可怕的怪物也像只小猫般温顺,任由疫医的手术刀落下,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呻吟。

    “不仅没能侵占那个猎魔人的躯体,还没有成功对斯图亚特团体进行侵蚀,甚至你自己还死了。”

    疫医一边说一边摇摇头。

    “还真是全盘皆输啊。”

    目光看向了妖魔,疫医几分嘲讽似的说道。

    “这可不像你,劳伦斯,我一直以为你想做什么,就一定会成功呢。”

    “闭嘴。”

    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源于妖魔的体内。

    “好好,我不说行了吧。”

    疫医坏笑着,然后用钩子拉开了妖魔的血肉,露出那扭曲的内脏。

    那是难以想象的亵渎之幕,畸形的内脏挤压在一起,伴随着心跳缓缓蠕动着,一片血污之中,一个近乎烧焦的肉瘤存在于其中,他的双眼早在最后的战斗中被洛伦佐按碎,只能在狰狞之中,勉强分辨出这是一颗人头。

    “呼,真没想到这个技术真的的可行,但这依旧救不了你,劳伦斯,你现在的寿命可以用小时来计算了。”

    疫医看着那令人作呕的一幕,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满意的点点头,这简直是他最完美的艺术品。

    在爆炸之后,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疫医隐秘的抵达了战场,随后在一片列车的废墟之中找到了几乎死掉的劳伦斯。

    就像洛伦佐妖魔化后夺得了些许的存活之机一样,劳伦斯也进行了妖魔化,而杀死一个妖魔,摧毁心脏远远不够。

    疫医捡起那烧焦的头颅,就像嫁接植物一样,暂时将他移植到了妖魔的躯体上,凭借着妖魔化的力量,令妖魔的内脏血液循环等,来维持这个头颅的存活。

    这个技术只在医学的设想中出现过,本意是在断肢不好处理,或者有更危急的症状下,把断肢移植到身体的胃部,连接血管保证断肢的血液循环维持活性,当条件充足时,再次接续断肢。

    虽然不清楚如果头断了能不能接上,但本着开拓医学与生物学的目标,疫医这么胡乱的操作居然还真的把劳伦斯给暂时救活了,或者说维持他的濒死状态。

    可这不够,只是权宜之计,劳伦斯可没有华生那种神秘力量的帮助,圣杯的血肉可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屈从于他,现在的一切仅仅是疫医对他的延续而已。

    “别废话了,疫医,做你该做的,我快不行了。”

    劳伦斯的声音虚弱无比,维持妖魔化愈发艰辛,他就要失去理智沦为那憎恶之物了。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疫医慢悠悠的,毫不着急的样子。

    走到另一旁,机器轰鸣作响,伴随着齿轮的转动,容器内的积水被抽干,随后温度回升。

    容器被打开,素白的身体从其中倒下,不过在摔在地上前,被疫医一把抱住。

    他凝视着那张朴素的脸,很奇怪,它的样貌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很普通,普通到你甚至难以在看过后,回想起它的样子。

    疫医将这具好似尸体的人抱到一边,随后放在手术台上。

    “好吧,是死是活,就看这一次了。”

    说着他取出了手术刀,将其插入妖魔的内脏之中。

    粘稠细密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低沉的呼吸声与妖魔的哀嚎,疫医一点点的将劳伦斯的头颅取了出来,断口清晰,拉起无数的血丝。

    “短时间内被断头两次感觉如何?”

    劳伦斯沉默,他并不想理疫医的冷笑话。

    此刻他所有的思绪都被用来控制妖魔化的力量,他处于毁灭的边缘,疫医做的这一切仅仅是将毁灭降临的时间延迟起来。

    可他并不害怕,劳伦斯预见过自己的死期,他注定会死,但不是这个时候。

    疫医将头颅放在了那尸体的一旁,就像某种恶趣味一样,两个面容互相对在一起,劳伦斯失去了双眼,他根本看不到那尸体的样子,而那尸体紧闭着眼,就像熟睡的孩子。

    随着温度的回升,那惨白的皮肤也有了些许的血色。

    “那么开始吧,劳伦斯。”

    做完了这一切,疫医后退了几步,就像在避让什么一样,他远远的观望着,敬畏之中有剧烈的侵蚀荡起。

    密闭的空间里卷动起了无名的风,它扰乱了气流,带起了那乳白色的气体,在烛火的微光中,如光洒在了海面之上。

    似乎是某种诡异的仪式,短暂的平静之后便是剧烈的异常,那未知的权能在此刻激发,它升腾涌动,辉光跳跃之中,仿佛有女人在浅浅的吟唱,天使般圣洁。

    疫医紧紧的盯着这一切,能观察到这种现象的机会可不多,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能看到这种堪称“神迹”的力量。

    温暖的圣洁中有寒冷沿着他的脊柱攀爬,它打破了现有的一切,疫医紧接着敏锐的感受到了。

    有什么东西出来了,他的瞳孔紧缩,试图观测那美妙的一切,目不转睛,直到有模糊的虚影缓缓升起。

    疫医几乎窒息起来。

    他从不相信什么神的存在,对于福音教会的教义也毫不在意。

    可这个东西除外,这个诡异神秘的东西。

    它是实际存在的,能被旁观者,实际观察到的。

    疫医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奇怪的虚影,在上一次劳伦斯在【间隙】中被华生击溃时,他便在劳伦斯的身上看到过这些,那时有无形的大手拉扯着他,仿佛是要将那虚影拖出躯体一般。

    这究竟是什么呢?

    其实疫医心里早有了一些预想,可他不敢相信,如果相信的话,就证明他所坚信的世界是错的。

    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就像教义里的堕落一样,因为在他所了解的世界里,他所能理解的知识里,只有这个词汇能将其解释。

    “灵魂……”

    疫医低声呢喃着,忍不住向着踏步,试图去触摸那神秘的虚影。

    但它就像虚妄的一瞬般,不等疫医抬起手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紧接着手术台上那具素白的尸体开始剧烈的抽动,关节诡异的扭曲,肌肉收缩,沉默的躯体之下,响起沉闷的声响,随后这声音愈发迅速高昂。

    就像急速加快的机器,过载运行着。

    直到最后那素白的尸体倾倒了下去,躺在冰冷的地面之上,被气体笼罩,而另一边劳伦斯的头颅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控制,大抹大抹的鲜血从断口之中涌出,血肉开始干瘪,沿着残缺的颅骨下沉,转瞬间变成了嶙峋的模样。

    疫医楞了很久,最后才试探的喊道。

    “劳伦斯!”

    没有人回应他,他警惕的向前,可突然那具尸体动了起来……或者说不该再用尸体来称呼他。

    男人赤着身子蜷缩在地上,痛苦的干呕着,内部的液体与其他不明的粘稠物质被他全部吐了出来,随后他大力的呼吸着,新生的躯体迎来第一次呼吸。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中,剧烈的痛苦令他再次哀嚎了起来,随后便是身体的复苏。

    停滞的心脏开始重新跳动,鲜血在躯体内迅速涌动,皮肤变得灵敏起来,船内的低温令他仿佛坠入冰海一般。

    他似乎还不熟悉这躯体一般,踉跄的站了起来,用力的睁开了眼,仿佛很久没接受过光一般,昏暗的光线在他的眼中都如烈日般炽目,痛苦中他流下泪水,因为站不稳再次摔倒了下去。

    疫医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没有施加帮助。

    他在地上躺了很久,终于积蓄了些许的力气后,他支撑着自己跪坐在了地上,随后双手用力的击打着地面

    劳伦斯发声大笑着。

    就好像要将所有的力量都吼出来一般,年轻的躯体愤怒咆哮。

    他做到了,就像曾经预知的那样,这远不是他的死期,脆弱的眼睛用力的睁开,毫无惧色的迎接着着世界的光,哪怕泪水流下,他也不曾闭眼。

    诡异的笑声不断,直到把嗓子笑哑,再无力气才缓缓停了下来。

    “你们猎魔人还真是诡异的不行啊。”

    疫医赞叹着,拿起一旁的衣袍披在劳伦斯的身上。

    “按照你的要求,用圣杯血肉培育出的躯体,为了保证稳定性,圣杯的血肉只占据极小的部分,但代价就是你远没有以前那样强大了。”

    “那都不重要,力量什么的,只要我还活着就能拿回来。”

    劳伦斯的声音嘶哑,看起来他还没有适应这具新的躯体。

    虽然躯体是新生的,可那可怕的战斗经验早已刻进他的意志之中,短暂的失控后,劳伦斯已经能稳稳的站在了地面之上。

    “不,还不算失败,我终于清楚了那个猎魔人是谁,而且这次假死也成功的瞒过了净除机关。”

    劳伦斯回想着最后的时刻,爆炸令那保护的面甲脱落,他看清了洛伦佐的脸,也终于清楚了他的身份,只是没想到会是他,毕竟在劳伦斯的记忆里,他应该死在了圣临之夜中。

    “不过这不重要了,我们已经成为了幽灵,无论是福音教会,还是净除机关都会视我为死人,现在起我们才是真正的融入了阴影之中。”

    虽然惨痛,但这代价还是可以接受,劳伦斯试着走了几步,虽然有些跌跌撞撞,但他很快便稳住了身形,步伐稳重,与刚刚判若两人。

    “真不敢相信啊,这样的奇迹,真的是那所谓的权能做到的?”

    疫医环绕着劳伦斯而走,他现在倒不在乎劳伦斯融入阴影之中想做什么。

    他仔细的观察着劳伦斯,那感觉就像在检查一具完美的实验体,而他在思考从何处开始解剖他。

    这可不是什么医学奇迹,这是神才能做到的神迹。

    “这是【间隙】的力量,所谓的侵占就是如此。”

    劳伦斯缓缓说道,不过很快他就像力尽了一般,扶着墙壁缓缓倒了下去,捂着脑袋,面露狰狞。

    “你看起来很头疼。”

    疫医就像个正经医生一样问道,“需要止痛药吗?”

    “不,不用,这仅仅是侵占后的后遗症,毕竟我是以意志侵占了他人的躯体。”

    大滴大滴的汗水落下,疼痛看起来远比劳伦斯说的要重。

    “当然,这具身体并不存在什么意志可言,但在从躯体之间的跳跃时,我意志还会受到些许的割裂……如果这身体本身存在意志,这会更糟。”

    “比如?”

    “比如失忆,比如记忆混乱。”

    劳伦斯解释道。

    “你杀死了原本的意志,取代了他,他的意志碎片与你融合在了一起……就像纯净的水有了杂质,侵占的次数的越多,水越是浑浊,你的意志就会被更多不属于你的意志碎片所污染,直到在混乱的记忆中彻底迷失了自己。”

    “听起来很危险。”

    疫医回答,这是一种慢性的死亡,没有血,没有伤口,但劳伦斯这个名字会逐渐消失在时间之中。

    “所以我们会有一些标识来确定自己,就像黑暗中的启明星一样。”

    劳伦斯淡淡的回答着。

    可疫医就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他警惕的问道。

    “如果这个权能真的如此诡异与强大,西方世界早就属于福音教会了……”

    与其说是侵占一个人的身体,倒不如说是侵占了一个人的“身份”。

    疫医退后,目光随即看向了那手术台上干瘪的头颅。

    “那么,‘劳伦斯’,那个又是你的第几具躯体呢?”

    刚刚才把劳伦斯从生死线上救了回来,可现在又剑拔弩张了起来,疫医的衣袖一阵蠕动,仿佛那衣服之下的怪物要破体而出。

    可劳伦斯却像是清楚疫医的反应一样,他轻蔑的笑道。

    “如果我说,那确实是我第一具躯体,你相信吗?”

    他继续说着。

    “别紧张疫医,我不是什么不老不死的怪物,其实就连我自己也对这份权能充满好奇。”

    劳伦斯缓缓的抬起手,年轻鲜嫩的血肉,这是只在梦境里出现过的妄想,可现在却融入了实际之中。

    “我是猎魔教团的教长,可在我任职的期间里,我也不曾知晓这份权能的存在……我是在《启示录》中发现的这份权能,强大诡异,但很奇怪的是,教会似乎刻意隐瞒它的存在,如果不是我的叛变,可能我终其一生也不会知晓其的存在。”

    这也是劳伦斯敬畏这份力量的原因,他不清楚福音教会为什么要将其封藏,但能令福音教会这等怪物能止住贪婪的力量,这必有它的原因。

    他低声念叨着那神圣的名字。

    “加百列。”

    似乎听到了久违的呼唤般,幽深的黑暗里,无数的虚影缓缓的抬起了头,凝望着穹顶的那圣洁的辉光。

勉强算得上卷末感想的卷末感想

    敲锣打鼓,可喜可贺啊,本书居然活着熬过了第二卷,要知道我上本书就死在了第二卷,没想到真的能顶过来。

    然后就像大家看到的这样,本书第二卷就此落幕了,我觉得我写的还行,算是在平均水平,毕竟网文需要每日更新,而且也没有修改空间,导致很多东西写了就改不了。

    因为不太会写感想这些,我就想到哪写到哪了,毕竟我挺喜欢和各位观众姥爷互动的。

    首先是虐的方面,洛伦佐好惨哦,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其实对于虐这个方面我自己的理解是。

    大家不喜欢的虐。这种我觉得是,主角在抵达一个目的的过程中受挫,最后没有完成,就像李宗盛的歌,想得却不可得,这种大家应该最讨厌。

    而且我上本书最为诟病的一点也是虐主。

    所以为了又虐又爽,我研究了一个,主角在抵达一个过程中受挫,但最后完成了目标,不仅完成了目标,还把路上碍事的都砍了。

    从本章说和回馈来看,确实可行,这种爽虐大家都比较接受,毕竟战损猛男谁不爱呢?从战损能天使卖的超棒就可以看出来。

    再说回主角这一路上的打打杀杀,感觉也算不上虐主,一路上和洛伦佐对线的基本都死了,没死的也半死不活,属于赢了血赚,输了不亏。

    然后在设定上,其实本书目前的设定也算揭开了一点,就像说的那样,这是属于两个时代的交接之处。

    我很不喜欢的一些小说的一点,就是很多超出世界观的设定,出现的过于突兀,蒸汽陨落,新时代到来,这一切需要一个铺垫的过程,我觉得的铺垫的还可以,令新出现的设定并不突兀,并且符合逻辑。

    当然·这里感谢《光明王》,神话里天上燃烧的战车,其实是四个引擎口的飞艇。元素的解构我可太喜欢了。

    还有的就是感情戏。

    这也是网文禁忌啊,有的老哥为了不碰感情戏,甚至直接在简介里写明无女主。

    其实可以理解,写好了,大家都喜欢,写不好就是文青,矫情,和刻意煽情,只会让人怪恶心的。

    所以我写的很克制,尽可能的去克制这些感情的流露。目前来看还不错。

    还有的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背景板设定。

    比如主角获得了武器a,不是那个武器a啊,长篇描述这把武器多么牛逼,结果只是惊鸿一现,后文不再出现,这就纯水字数了,所以目前来说本文中出现的武器设定什么的,最后都有实际运用,并不是背景板设定。

    毕竟这是个蒸汽朋克风格的,蒸汽要搞起来啊。

    接着就是在战力设定的编排上,我个人而言,我喜欢低魔的战斗,因为主要依靠的并不是超能力,而是更多的变数,前文出现的武器,战斗时的场地,各种因素能令战局多变,也能显得几分智斗。

    其实最后一段的陷阱,我就是想写出一种智斗的感觉,但感觉还是差了很多。

    当然低魔的设定也会令故事有了更多的走向,毕竟高魔的话,我语言有些匮乏,除了双方互相磨灭大道,我属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就像经典的日式rpg,火球术,大火球术,超大火球术,螺旋红莲焚天大炎爆之类的,这样就仅仅是词汇的替换而已,反而没有了意思。

    没有升级体系,没有固化的实力阶级,这样即使是巨龙,只要亮血条也会被炮台打下来,没有绝对的优势,普通人面对超出常理的力量也有反抗的机会。

    我想到哪写到哪啊。

    当然还有一点的就是,用现有的设定玩出花,我常喜欢思考的一个问题就是,废材超能力者,怎么用废材超能力耍出花来。

    还有的就是人物塑造方面,我希望能写出有血有肉的人物,这样有意思些,不然就像一些书里,你把主角换成一只会说话的狗,也能顺利读下去一样。

    我需要每个角色都有着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然后便是关于下一卷的事了,下一卷我预想会写很长,把很多伏笔收一下,然后挖更大的坑,把整个世界更加扩展一下,不过我有点慌,怕驾驭不住,我尽力。

    而且下一卷很有可能玩崩,毕竟一个优秀的故事,要能从现有的文章里,推测出它的前传,如果这么算的话,下一卷反而应该是本书的前传才对,会有很多网文禁忌的插叙倒叙,我尽可能的把握好。

    还有的一些就是信息差的问题,本书我尽可能营造出一种悬疑感,所以很多东西一开始无法点名,这时候就会有人说哪里哪里不合理了……这没办法。

    当然网文禁忌本书碰的也不少了,能读到这各位想必也是同道中人了。

    本书在上架时,可谓是惨的离谱,大概150,200订的样子,这在网文界里就是扑街了,算是网文首陀罗啊!不过目前为止,在各位的支持下,本书苟到了860订,还有了两个盟主。

    你们知道这有多牛逼吗?没有推荐的情况苟起来,简直就是阶级大跨越啊,从屁民一下就飞升成了刹帝利,我哭了你们呢?

    近况身体不是很好,等我有余力,我尽可能的加更!

    所以在这里真的十分感谢各位了,没有各位的支持,洛伦佐说不定真就死炮击里了,然后开新书23333

    最后就是这样了,为了不辜负各位,我好好构思一下接下来的剧情。

序幕 久远的再会【感谢柒丘的盟主】

    英尔维格历922年。

    翡冷翠。

    沉重的钟鸣响起,悠扬深沉,仿佛是来自古老历史里的余音,仅仅是聆听便能感受到那份庄严的沉重。

    落下的残阳在云层之后若隐若现,将大半的天空晕染成深红色的帷幕,男孩们坐在台伯河岸,平静的水面里倒映着这一切,犹如置身于天空之境。

    这或许是这个城市最为虔诚的时刻,整个世界都都而被红色的帷幕遮盖,一切都显得如此肃穆,低吟的祷告声回荡在这座宏伟之城中,伴随着不断响起的钟鸣,就像在默哀今日的结束。

    两个有些孤单的身影静坐在岸边,这是他们一天之中为数不多可以外出的时间,不过虽然说着是外出,但也是在监管的范围内。

    白袍的教士们站的很远,但位置距离把握的很好,他们形成了一个圆,把男孩们紧紧的包围在了里面,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好令他们一直处于视线之中。

    金发的男孩抬起了头,有些厌烦的看向那些教士。

    “他们一直在盯着我。”

    “准确说是我们。”

    坐在一旁的男孩回应道,他扫了四周一圈,其实这里还有很多和他们一样的男孩,大家穿着一致的教袍,散落在各处,洁白的衣服在阳光下泛起辉耀。

    圣洁,但又像一群被监管的囚犯,不过束缚他们的不是法律,而是神权。

    “真讨厌啊,他们……”

    金发的男孩摇了摇头,随后问道。

    “你的编号是多少来的?”

    “042。”

    一旁的男孩回应着。

    “你看起来真的接受了他们制订的规则?”看着042这么坦然的接受自己的身份,他显得有些惊愕。

    “不然呢?他们给我们食物,提供住的地方……我觉得没什么。”042回答,“而且你不就是想炫耀自己吗?你明明知道我的编号。”

    确实,每个男孩的编号就被印在他们的衣袍上,从他们来到此地,被福音教会接纳之时,他们就失去了名字,只有冰冷的编号来代替。

    “你就是一只不安分的羔羊,教士知道你又偷偷使用‘名字’,你又会被关禁闭的。”042警告道。

    教士常这么形容他们,他们是神的羔羊,而教士则是牧羊人,羔羊不需要名字,他们只需要虔诚与遵从就好。可羔羊中总有不安分的家伙,他们跃跃欲试,想要跃出那围困的围栏。

    眼前的男孩就是那样一只不安分的羔羊,自从受“洗礼”后他就变得愈发恶劣,每个孩子都在那场神秘的洗礼中看到了光怪陆离的东西,有些复杂到就连男孩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不过他们确实在那场神秘的洗礼中得到了什么,有的人是知识,有的人是迷幻的梦境,还有的人,就像他一样,得到了名字。

    “047你需要安分些,我不希望你出事。”

    042皱着眉头劝告着。

    他和047是很好的朋友,在没被福音教会接纳前,他们曾一起驰骋翡冷翠的街头,虽然挨了不少揍,有上顿没下顿,可对于这几个乞儿而言,反而过的自由愉快。

    在被福音教会接纳后一切都反了过来,他们受训练,被教导,有人管吃管住,只是少了几分自由,就连看看太阳也要在教士们的监视下。

    “不不不,人总是需要些什么。”047说着。

    “比如?”

    “比如名字,042,你一直是这样,有些过于懦弱。”047一把搂住了042的肩膀,神秘兮兮的说道。

    “有时候,人需要是犯错,去做一些禁忌的事,反正也是些小恶,神是不会在意的。”

    “这就是你如此执着的原因吗?”

    042有些不理解,只要老老实实的遵从就好,为什么要做那些多余的事呢?

    “没有名字终究是野兽,042。”

    他继续说着。

    “可我不同,我有名字,我不再是一只野兽了,我希望你也能一样。”

    042依旧是一脸的无所谓,他淡淡的回答着。

    “看吧,或许有一天,我就在你的影响下变了呢……”

    两个人微微对视,随后笑了起来,看起来有些不舍,也有些难过。

    “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教士们说了,仪式就要举行了,我们只有少数人能活下来。”

    042也学着047的模样,手臂交错在一起,互相搭着肩膀,阴影在阳光下映的细长。

    “是啊,希望我们都能活下来,劳伦斯教长说他很看好我,说我很有希望成为佼佼者。”

    047说着,他很敬重那位老人,他是所有孩子的导师,也是未来成为那个所谓的猎魔人的导师,一席神圣的红袍,地位非凡。

    “真好啊。”

    042为047庆幸着。

    “042!”

    有教士喊道。

    不知何时在建筑的阴影下已经出现了另一群人,他们围在一位苍老的男人身旁,他也有一身与劳伦斯教长相似的红袍,鲜艳的仿佛是用鲜血凝红,神情不怒自威,带着森严的肃杀。

    047仅仅是远远的望着那个老人,便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他小声的问道。

    “那是谁?”

    “这就是我今天想和你说的。”042看起来还有几分犹豫,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被……选中了。”

    “选中了?”

    “对,”他说着,“他们说我是什么适格者,我会被分配到另一个地方。”

    “就是他那里?”047指了指那个老人,但动作被042迅速的拦了下来,那可是地位崇高的红衣主教,掌握权力的枢机卿,任何的不敬都会被冠以渎神罪,然后被绞死,这样的事,042见过太多了。

    “他是谁?”

    “洛伦佐……洛伦佐·美第奇。”

    042小声的应答着。

    047的神色微微一怔,虽然没见过这个人,可对于这个人的身份他可清楚太多。

    美第奇家族,历史上曾有数任教皇都出自于这个家族,而现在它是整个神圣福音教皇国最大的财阀家族,除去银行业,在其它行业都有所涉及,掌握着庞大的财富,为历代教皇服务,管理着整个福音教会的财富流动。在这个可怕家族的运作下,财富滚雪球般的扩大,不断的放贷给一个又一个的小国,烧毁契约,换取土地。

    眼前的这个老人则是历代美第奇中最出众者,洛伦佐·美第奇,在他年轻时,美第奇家族在他的带领下权力抵达了顶峰,一时间他的权力要比教皇还要巨大,是为整个翡冷翠真正的统治者。

    可即使是这样的人也会老去,他就站在不远处,除去那一身鲜红的长袍外,整个人与普通的老人无异。

    “042!”

    教士们有些不耐烦的喊道,同时向着他们走来。

    “看起来我要走了,047。”

    看着旧友,042几分不舍的说道。

    “只要活下来总会见面的,042。”047看起来倒不难过,他很清楚去那位老人那里,总比呆在这里强,“不过,你知道我讨厌这个编号的。”

    离去的步伐微微停滞,042回归头,虔诚的羔羊也终于不安分了起来,他小声告别着。

    “那么……再见,霍尔默斯先生,我们会再见的。

    ……

    缓缓的睁开眼,入目的不是什么千奇百怪的天花板,而是大抹大抹的阳光,它们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耀在男人的脸上。

    “啊……”

    洛伦佐发出奇怪的呻吟,然后在沙发上调整着姿势,找个一个更为舒服的角度,再次窝了起来。

    用力的抱住毛毯,一切都是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不过看起来有人并不想让他舒服,故意发出巨大的噪音,不过这似乎还是无法把洛伦佐吵醒,于是那个人有些受不了的走了过来,一把掀起毛毯,顺势大吼道。

    “别躺了!洛伦佐!再躺你就烂掉了啊!”

    红隼鬼叫着,被他一把掀起来的洛伦佐也和他一起鬼叫着,就像两只打鸣的公鸡,嗷嗷叫了起来。

    洛伦佐被一把掀倒在了地上,他完全平躺在地毯上,似乎困意还在折磨着他,他睡眼朦胧。

    不过红隼似乎忍受不了这个家伙了,用力的把他拖了起来,可任由红隼怎么用力,大侦探那副滚刀肉的模样就是不为所动,任你刀枪棍棒对他愣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最后红隼反把自己弄得一头大汗,一屁股坐在了洛伦佐之前窝着的沙发上,他愤愤的看着地上的洛伦佐,大侦探一扭一扭的就像只肥美的毛毛虫。

    整个身心就像在接受什么拷问一样,红隼面目狰狞。

    这是第几天?红隼也有些记不住了,总之这么多天以来他亲眼见证着洛伦佐从一个可怕强悍的猎魔人,沦为一个社会废物,他想让这个快烂掉的家伙动起来,可……可他还打不过这个社会的渣滓。

    脚步声缓缓响起,虔诚的信徒低语着祷告,虽然轻微却在红隼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知更鸟别念叨了!来让他动起来啊!”

    红隼有些发疯道。

    可知更鸟显然并不想理他,他看了一眼红隼,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洛伦佐,继续念叨着奇怪的祷告,消失在楼梯间。

    “那么乔伊!你来!在这么睡下去,洛伦佐就真的成铁废物了!”

    红隼嗷嗷叫,但与知更鸟一样,另一边路过的乔伊显然不想理这些事,他有些厌恶的看着洛伦佐那满脸的口水,他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有一定的洁癖的。”

    “所以呢!杀妖魔时也没见你觉得恶心啊!还是说你觉得洛伦佐比妖魔恶心啊!”

    红隼快疯了。

    仿佛某种奇怪的侵蚀,在洛伦佐的影响下红隼开始朝着某种奇怪的方向疯癫着,而洛伦佐本人则毫不在意,就像某种奇怪的人类观察,这几日折磨红隼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欢愉。

    可现在红隼身上已经没有什么乐子可找了,就像失去玩具的孩子,大侦探有些失落。

    似乎是睡够了,他支起手,撑着头看着落地窗外的雪景,伸出另一只手胡乱的抓着,最后从矮桌上抓下来一盘的点心,随意的吃了起来。

    也不顾身后红隼的哀嚎,他就像看破红尘一样,幽幽的感叹着。

    “生活真好啊……”

    活了这么多年,杀了不知道多少只妖魔的洛伦佐·霍尔默斯先生,就像对使命认输了一样,赞美着生活的美好。

    仿佛是穿越了某个奇妙的平行世界,这里没有妖魔,也没有见鬼的教会,这几个倒霉鬼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室友,大家一起在寒冷的冬日里取暖讲烂话。

    这可太神经病了。

    就连洛伦佐都有些不敢相信真的会有这样的生活,还真的降临在了自己的身上,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和自己住在一起都是一群糙汉子,如果可以他很希望有几个女室友。

    但可能是想到了些奇怪的东西,脑海里传来的了一阵刺痛,令他愈发清醒了几分,看起来也睡不着了,这次午睡就到此结束了,洛伦佐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随后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望着落日的余晖,整个世界被铺上了红色的帷幕,居然有几分熟悉,似乎洛伦佐曾在某个时间见过这一切一样。

    紧接着脑海里闪动着诡异的画面,那似乎是一场告别,久违的告别,那声音从记忆的深处响起,低语着。

    “再见……霍尔默斯先生,我们会再见的。”

    一阵诡异的刺痛,洛伦佐不禁捂住了额头。

    这古怪的事越来越频繁了,自从杀死劳伦斯教长之后,他就总会梦到这个诡异的东西,有个男孩和自己说再见,又说他们会再次见面。

    洛伦佐已经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混乱的记忆了,有时候仔细回想起来,他才发现自己的过往就像破碎的玻璃一样,难以拼凑在一起。

    他本不会在意这些,洛伦佐是与妖魔厮杀的怪物,时刻遭受着侵蚀的污染,要说有什么神经问题再正常不过了,可这次不同。

    洛伦佐有种奇怪的预感,就像某种预言要实现了一般,他不记得那红色帷幕下,男孩的名字了,他也不记住为什么要再见面了。

    可此刻那诡异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愈演愈烈,似乎他就要来了,要与自己再会……从那记忆的深处。

    仿佛某种可怕要就此实现了一般。

    “我们会再见的……”

    洛伦佐低声呢喃道,就像梦呓一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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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729/ 第一时间欣赏余烬之铳最新章节! 作者:Andlao所写的《余烬之铳》为转载作品,余烬之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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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烬之铳介绍:
这是一杯维多利亚式奇幻小说。加一勺蒸汽机,让那见鬼的科技树动起来!加一勺爱与憎恨,让大家好有理由打来打去!加一勺神经病,让这阴暗的世界轻松些,最后加一勺天灾来当主要boss……等等!沃日倒多了!……旋律曲折悠扬,狰狞的城市在雾气里若隐若现,蒸汽机推动着世界大步前进,可在这科技的阴影里旧时代的主人们蠢蠢欲动。二流侦探扛着他的温彻斯特闲逛在这崩毁又新生的城市里,叼着香烟哼着小曲。“朋友,需要侦探服务吗?”(又名《二流侦探与他亲爱的温彻斯特》)余烬之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余烬之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余烬之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