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脑死亡
很多时候,正确的选择不会带来好的结果,可有时坏的决定却能赢得一线希望。
洛伦佐悠悠的睁开眼眸,脱离了【间隙】之后,猎魔人此刻从未有过的颓态,但就好像做下了某种重大的决定一般,他攥紧了拳。
真是有趣的形容。
回想起华生的话,洛伦佐有种重新认识妖魔们的感觉。
身为蚂蚁的洛伦佐想呼唤人类的帮助,于是堆了一堆昆虫的尸体……那对于蚂蚁而言是可以过冬的食物,对于被召唤而来的人类而言却是一堆腐烂恶心的垃圾。
人类与妖魔之间本就是不同的存在,思维之间有着难以越过的壁垒。
甚至有可能说,妖魔那残暴的行径,在它们自己看来仅仅是一场有趣的游戏呢?
“霍尔默斯先生?”
红隼推来了门,正好看到了洛伦佐,他打断了洛伦佐的思路,喊道。
洛伦佐抬起头看着红隼,起身把武器放在自己的身侧。
“东西到了吗?”
“都到了,这里是旧敦灵,我们净除机关运点东西过来还是可以的。”
红隼说着递过来一个银色的提箱,上面印有咬食尾巴的衔尾蛇,这东西来自永动之泵。
这是在净除机关抵达后,洛伦佐申请需要的东西,有了之前的合作,净除机关的物资援助倒也是迅速。
“那几个人的身份呢?”
洛伦佐接过箱子,随后问道。
“已经查出来了,不过有些问题,需要你看一下。”
红隼说道这里眉头微皱,看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好的,我知道了,稍等我一下。”
洛伦佐说着目光便看向了床上的塞琉,他说道。
“塞琉,我们该走了。”
“去哪里?”
女孩抬起头,眼睛里尽是疲倦与困意。
“你一会就知道了……反正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洛伦佐淡淡的说道,斯图亚特的宅邸是如此的明显,在一些详细的地图上,你能直接找到这里。
现在敌人处在暗处,以妖魔那诡异未知的力量,谁也不清楚它们会以什么方式出现。
“当然,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
洛伦佐说着打开了提箱,从他的角度能恰好的看清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排排的弗洛伦德药剂,从永动之泵连夜调用过来。
但洛伦佐没有取出那些药剂,而是拿起一旁的另一个针管,藏在手背下,走向了塞琉。
“你要做什么?”
塞琉看着走过来的洛伦佐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需要休息塞琉。”
他说道,随后迅速的将微量的镇定剂注入塞琉的身体里,女该先是惊讶,然后便是剧烈的反抗,但她还没等做更多的挣扎,海潮般的困意便将她吞没,她无力的闭上眼睛,昏昏睡去。
那一直紧绷的小脸松懈了下来,一副柔软的样子。
拍了拍塞琉的脸,确认这个女孩真的睡着后,洛伦佐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看到走进来的亚威,直接将其交给了亚威。
“如果她有什么异常反应就给她注射这个。”
说着还丢给了亚威一支弗洛伦德药剂。
人类的意志力是有限的,以塞琉那普通人的体质来看,长期的疲倦下,只会令她变得越发脆弱,根本无法面对那来自精神的攻击。
“她这是怎么了?”
看着昏睡的塞琉,亚威不知道前因后果,一时间愤怒了起来。
“睡觉,只是睡觉而已,我们需要换个地方,我也需要准备些东西。”
洛伦佐神情变得很冷淡,就像一位冷静的猎人,他擦拭着剑刃与弓弩,布置着那狩猎的陷阱。
那冷峻的样子有些吓到了亚威,在他眼里这个侦探虽然危险,但总是充斥那令人放松的神经质,可现在那有些欢乐的神经病没了,只剩下一个专心狩猎的猎魔人。
“亚威,其实你才算的上塞琉真正的后盾。”
洛伦佐看着老管家,塞琉还年轻,她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所以在对于其他家族的调控与斯图亚特家产业的经营都是由亚威负责。
更何况在洛伦佐看来,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谁也不清楚那剩余的三十二位家族是否还会履行当初的誓言,毕竟人是会变的。
“怎么了。”
亚威微微愣神,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说,洛伦佐那目光毫无情感。
“只是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希望你接下来看到什么都不要惊讶,当然还要照顾好你的主人。”
那有关妖魔的一切,如果发生战斗洛伦佐很有可能无暇照顾塞琉,到时候这个老管家就会起到他的作用。
洛伦佐说着便越过了亚威,推开门走了出去,净除机关的马车早已等候在了门口。
……
“霍尔默斯先生,这就是什么所谓的‘联系’吗?你总是麻烦不断的样子。”
很意外,在马车上等待洛伦佐的居然是梅林。
“就当你是在夸奖我好了。”
洛伦佐随意的回答着,坐上了马车。
在红隼的护卫下,亚威也带着塞琉登上了后方的马车,整备结束后,漆黑的车队在旧敦灵的街头穿行了起来。
“真没想到会是你亲自到场。”
“这件事涉及到一位未来的公爵,在怎么严备也不足为过。”
“那些人是谁?”
洛伦佐直接问道。
那些神秘的入侵者,虽然不清楚究竟是谁在利用谁,但可以明确的知道,那些人与妖魔有关。
“我们已经调查出来了,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梅林难得卖起了关子,可不等洛伦佐追问他便都说了出来,看起来他此刻也清楚这个猎魔人的心情不是很好。
“好消息是,在我们净除机关的调控下,我们一夜的时间里便查明了他们的身份。”
这确实是很高效的执行效率,洛伦佐点了点头。
“他们都是遗民,光辉战争时的遗民。”
“遗民?”
洛伦佐不明白这怎么和遗民扯上了关系。
“对,遗民,因为历史遗留原因,虽然他们生活在英尔维格的土地上,但实际我们和他们合不来,哪怕政策主张平等对待,但也总有人抱着仇恨的目光。”
这让洛伦佐想起那个男爵,在一部分英尔维格人看来,欺压遗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这种矛盾冲突之下,就给了很多不安分的人可乘之机。”
梅林讲述着。
“这不是净除机关负责的部分,我们只对抗妖魔,在这种方面有别的部门,但因为工作原因我们也了解到了很多,在近期南部的遗民们整合在了一起,其中的激进者成立了针对英尔维格的恐怖组织。”
“想必是那些高卢纳洛人做的吧。”
洛伦佐说道,以遗民的社会地位,恶劣的经济资源,他们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除非有人在背后帮助他们。
“也就是说,这几个入侵者也是那个遗民恐怖组织的成员?”
梅林点点头。
“没错,在南部他们发动了数次针对贵族的袭击,这已经引起了我们的重视,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能摸到旧敦灵这里。”
洛伦佐摇了摇头,他纠正道。
“比起没想到他们能抵达旧敦灵,真正令我们没想到的是,他们与劳伦斯教长搭上了边。”
“劳伦斯教长?”
梅林的神色一瞬间严肃了起来,他开始理解为什么洛伦佐那么冰冷了,这与劳伦斯教长有关。
“这与劳伦斯教长有关?”
在净除机关内劳伦斯教长的威胁性十分高,甚至对策组为劳伦斯教长可能带来的危害做出了数份预案。
“嗯。”
洛伦佐点头,他说道。
“如果我的推断没错,这一切都是劳伦斯教长在背后指使……他的目的是塞琉。”
“斯图亚特小姐?他想做什么?”
梅林也显得十分困惑,如果劳伦斯教长进攻菲尼克斯家,他还能理解几分,可现在他完全摸不清头脑。
“我也不清楚,如果我清楚的话,我们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洛伦佐看待梅林的目光带着十足的警惕,如果说劳伦斯教长能以侵蚀作为介质,随意入侵他人的意志,那么净除机关的这些与妖魔作战的人都有被入侵的可能。
也就是说劳伦斯教长随时可能入侵过来,甚至说眼前的梅林或许就已经被入侵,现在与自己对话的是劳伦斯教长。
这是洛伦佐遭遇过最为棘手的敌人。
“比起劳伦斯教长,梅林另一个坏消息是什么?”
洛伦佐看着梅林那空洞的眼神,说实在已经没有什么坏消息能触动洛伦佐了。
“坏消息是那两人已经处于脑死亡的状态了。”
梅林回答道。
“脑死亡?”
这对于洛伦佐而言是个新鲜的词汇。
因为曾经福音教会的传教,解剖尸体是一种渎神的行为,这在当时大大阻碍了现代医学的进步,洛伦佐记得在王立医学院蹭课时,还有老师专门讲了这一段的历史。
为了探清人体的真相,在当时的时代环境下还诞生出了掘墓人这一职业,他们挖出刚刚下葬的死人,明码标价,卖给医院来推进解剖学的进步。
可即使是这样,对于人脑的探索依旧少的可怜,这不仅仅需要尸体,有时还需要大量的**实验。
想起永动之泵的种种实验条件,洛伦佐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们定义死亡的词汇之一,这是在研究额前叶切除手术时发现的,当脑损伤过高时就会这样。
重度昏迷,自主呼吸能力与脑干反射消失。”
梅林试着用洛伦佐能明白的词汇解释着。
“在外力的作用下,**还可以健康的活着,但那也仅仅是一块可以呼吸的肉块了,体内的灵魂已经死了。”
“意识彻底湮灭。”
洛伦佐眼神微垂,思考着这个新知识。
意识湮灭……脑死亡……
那两个入侵者在最后的时刻,那副狰狞可怕的模样。
你好啊……
那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洛伦佐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或许在那一刻那两个人就已经死了,他们的脑海被彻底摧毁,于是新的意志步入其中,隔着遥远的距离,用别人的躯体向自己问好。
劳伦斯教长。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个神秘的变节者,他带有圣杯,无论劳伦斯教长拥有什么诡异的能力,洛伦佐都不会感到意外。
毕竟那是妖魔这个概念的源头,一切的.asxs.。
深呼吸,巨大的无力感之后,便是复仇的愤怒,它在熊熊燃烧,驱动着洛伦佐,令这个圣临之夜的亡魂,继续前进。
“所以,什么情报也挖不出来了?”
“这倒不能,我们会调查他们是怎么进入的旧敦灵,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留给我们,不过肯定会用很长的时间了。”
梅林对于净除机关的执行力自信满满,可看向洛伦佐,这个猎魔人显得更沉默了。
“那么霍尔默斯先生,你可以为我解释一下,这具体的情况吗?遗民劳伦斯教长,还有斯图亚特的继承人,这一切是怎么汇聚在一起的呢?”
洛伦佐抬起头打量着梅林,他淡淡的说道。
“这会是个有些复杂的故事。”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消遣。”
梅林说着掀开了窗帘,透过缝隙看向马车外的世界,庞大的工业区逐渐逼近,如同钢铁的丛林,只有他清楚他们现在即将抵达哪里。
见此洛伦佐微微犹豫了一下,但在犹豫后他做出了决定,现在不是隐藏秘密的时候了,他问道。
“梅林你知道【间隙】吗?”
神秘诡异的东西,它联系了每一个人。
或许眼前这位炼金术大师能为自己解答什么。
对此梅林摇了摇头,这位神秘的炼金术师缓缓说道。
“霍尔默斯先生,比起‘词汇’,我倒希望你能为我形容一下那个所谓的【间隙】是什么,毕竟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文化,狩猎妖魔的猎人,也有着不同的术语。”
梅林靠在椅背上,引导着洛伦佐,他是一个优秀的学者,神秘的学者。
“或许我清楚【间隙】是什么,只是在我的知识里,这个东西不被称作【间隙】。”
“就像在某些疯子的眼中,憎恶的怪物并不被称作妖魔,他们视其为……神明。”
炼金术师极具深意的说道,就像是在暗示什么一般。
第七十八章 遗产
雷恩多纳港口。
作为英尔维格规模最大历史最为悠久的港口,雷恩多纳港口有着很多故事可以说,在光辉战争时期,这里曾被高卢纳洛攻占,当反击战开始后,这里又成为了皇家舰队的补给基地,在和平的年代降临后这里成为了英尔维格最大的出口港,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异乡人来到这里。
数不清的大船停泊在港口上,水手们在其中忙忙碌碌。
这里就像世界的缩影,你能看到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有些商人会拿出些独有的特产,随后在拥挤的街道上贩卖,有人吹起特殊的乐器,从未听过的音色回荡。
海鸥在天空之上盘旋,这里与旧敦灵完全不同。
在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有两位新的访客抵达了这里,抬起头,欣赏着那金属的造物。
“所以这就是我们接下来的基地了?”
鸟嘴面具上的镜面倒映着那漆黑的影子,疫医看着这座锈迹斑斑的大船,有些怀疑道。
比起其他停泊在这里的大船,这艘蒸汽船属实可以称得上惨淡,别的蒸汽船都像光鲜亮丽的少女,而它是一个刚从下城区里爬出来的流浪汉。
疫医见过这艘船,当初疫医带走圣神之棺后,就是这艘船把自己从海里捞了起来,可现在这艘船比疫医第一次见到它时破旧了太多。
仿佛经受过什么洗礼一般,有人将它凶狠的摧残。
如果不是劳伦斯教长的肯定,他甚至怀疑这个大船是不是刚从海底里打捞出来,船体上的文字已经因时间而消磨,甲板上也是破破烂烂,如果夜里出航,说不定还会被人误以为是幽灵船。
“是的。”
劳伦斯教长再次肯定道,随后与疫医一起登船。
“别看它外表破旧,实际上这是最新式的蒸汽船,只不过为了让它能靠近海岸,做了些手脚。”
手拂过钢铁的护栏,那铁锈都是临时用化学药剂制作出来的效果,不然这艘新式的蒸汽船很难逃过英尔维格的审查,从而进入这片海域。
在与高卢纳洛的光辉战争中,英尔维格的海军力量格外先进与强大,皇家舰队曾停泊在白潮海峡内,凭借着船上的巨炮直接向高卢纳洛的海岸防线开火,直接摧毁了他们沿岸的防御,现在要是在海洋上遭遇到皇家舰队的炮火轰炸,这艘船根本撑不住多久。
劳伦斯教长或许能活下来,凭借着圣杯之力,幸运的话他还能游到岸上,问题只是游多久而已。
可船内的东西可游不了,为了这些东西已经花费了劳伦斯教长太长的时间。
他已经很老了,老到劳伦斯教长也不自信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了,当然如果那件事可以成功的话,他会迎来新生。
“走吧疫医,这里面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似乎是在许诺什么神秘的礼物一样,劳伦斯教长说着推开了舱门,昏暗之中有微风荡起,带着血腥味。
“我感兴趣的东西?”
疫医听到这些倒真有了几分兴趣,这个世界上能让他产生兴趣的东西不多了,看着楼梯下的黑暗他没有犹豫的走了下去。
他不担心劳伦斯教长会谋害他什么,毕竟他们是同类人,疫医很清楚劳伦斯教长想要什么,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疫医也有着能令其自信的力量。
这是一次漫长的合作,他与劳伦斯教长是平等的存在,恶狼不会与羔羊平等,除非对方也是一头恶狼。
随着下降,温度也逐渐降低了下来,仿佛进入了某个低温的冷藏室,透过黯淡的光线疫医能看到,这里面很整洁,比外面的样子截然不同。
正如劳伦斯教长说的那样,外表只是伪装。
第一层看起来像是个货仓,堆满了货物,大多被密封起来,其上传来不详的气息,而在另一端则是一些生活物资,从那规模来看,足够几十人在海上坚持很久了。
“看起来你的资产很足啊。”
疫医指了指那些物资,又看了看劳伦斯教长。
这么大批量的资源,不仅需要金钱,还需要一定的渠道。
虽然是个神秘的疫医,脑子里有着凡人无法承受的知识,可疫医的现实生活中蛮惨的。
心中有着远大的理想,但理想这东西,一般都需要钱。
达成理想的前提是让自己别被饿死,不然那就不是什么理想了,而是妄想。
可对于疫医而言,吃饱饭并不是问题,真正的难点在于他没有足够的资金来维持自己的研究。
“这应该是一大笔钱吧。”
“我活了很久,有点存款不是问题。”
老人微笑,漫长的岁月里,有足够的时间让劳伦斯教长去准备,准备他需要的一切。
“你的存款恐怕支撑不了这些吧?一些悬赏?”
疫医问道,在他没有钱时,他就会去做些悬赏,当然条件可以他还会抢个银行什么的,短期上足以满足他的需要,可研究都是长期的,研究一半就去抢钱,这大大延缓了他科研的进度。
“不,我只是做足了准备。”
劳伦斯教长说着打开了封存的一个箱子,里面是钉剑,整齐摆放的钉剑。
“红衣主教的身份可以外我带来很多便利,你要知道在翡冷翠,只要你有足够的钱,牧师们就能代表神赦免你的罪。”
“听起来真讽刺啊。”
锋利的寒光映亮了疫医的面具,他又看了看那些物资,想必都是劳伦斯教长长期积累下来的……看起来他在圣临之夜时的叛变是早有预谋,而不是一时兴起。
“可确实如此。”
他说道。
“在福音教会时,虽然秘血技术已经成熟,但我们依旧没有放弃技术的开拓,在美第奇家族的资助下,很多不能公开的研究秘密进行着。”
当时福音教会在西方世界里仍具有极高的影响力,在漫长的发展中,教会与家族不断的糅合,到最后不分彼此,仔细查一下那些名门望族,你会发现有数任主教乃至教皇都出自于其中。
“那些平民都会交付昂贵的金钱,来令他们的家人葬入教会的墓地,可他们不清楚那些尸体都会被挖掘运走,随后加入新的研究之中。”
“根据教义,解剖死者是亵渎的事,但在神圣的教堂之下,是被尽数肢解的尸体。”
劳伦斯教长关上的箱子,按动开关,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剩下黑暗的部分。
“信仰真是一个高效的敛财机器,只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红衣主教了,这些资产可是用一点少一点。”
为了展现对神的忠诚,很多大家族愿意以昂贵代价来换取教皇的微笑。
看着那些物资,疫医不禁发愣。
“也就是说必要的话,我们要抢个什么银行吗?”
“没必要,疫医。”
劳伦斯教长打开了向下的大门。
“总会有人想资助我们这伟大的事业,更何况,我们两个人始终还是人手不够。”
哪怕劳伦斯教长与疫医在怎么强大,他们的人数依旧是太少了,没有后备的补给,没有后勤线为他们辅助,就像两个被通缉的亡命之徒,一边厮杀一边躲避,直到死在某个无人的巷尾。
“是有新人入伙吗?”
面具下传来几分欢快的声音,疫医有些好奇会是什么样的怪物加入这艘死亡的大船。
“大概吧,我已经与那些遗民搭上了线,我交给他们可以抗衡火铳的力量,他们为我卖命,顺便还能实验一下新制秘血的力量,这很合适。”
他随意的说出了自己的阴谋。
“那些遗民?”
疫医对于那些南部的遗民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劳伦斯教长会联系上他们。
“他们很好控制的,不属于英尔维格,又不被高卢纳洛认可,他们是夹在两个世界中的人们,活在可怜的缝隙里……就像猎魔人一样。”
不属于妖魔,又与人类相异。
“我预谋这些……很久了,久到有时候我自己想起都不禁感叹,这一切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
前方的劳伦斯教长淡淡说道,他也是被目标驱动的人,有时候为了目标他甚至会抛弃自己为“人”的这个概念,完全的沉入其中。
“我用了很长的时间,秘密准备这些,可……人与人之间终归是不同的,就像那所谓的天赋一样。”
劳伦斯教长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疫医,目光里居然惊奇的有着几分羡慕。
“我或许在猎杀妖魔这方面格外有天赋,毕竟都当上了教长。”
他说着带几分笑意。
“可我还是觉得疫医你比较好,我的天赋和你的比起来真的没什么。”
“我的天赋?”
疫医全当是他在夸自己了,可这冷不丁的夸自己,属实让疫医有些不明白。
“是啊,你那生物学上的‘天赋’。”
劳伦斯教长继续说着。
“我最多算是一个战士,我能改变一场战斗,一场战争,可我不能改变世界。”
低头看了看那因时间而苍老的皮肤,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悲观。
“我能战斗多久?百年之多了,但随着我的死亡这些都会化作乌有,可像你这样的学者不同。”
“虽然你与正常的学者不太一样。”
“可即使你死了,你的研究也会不断的流传下去,继续改变着这个世界。”
聆听着那隐隐回荡在船舱内的轰鸣声,劳伦斯教长倾诉着。
“就像那个发明蒸汽机的人,他已经死太久了,可他的研究直到今日仍在改变这个世界。”
“剑与盔甲被机械与蒸汽取代,比帆船快数倍的蒸汽船开拓了新的海域,铁路连接了每一座城市,将世界的距离在人类的脚下缩短。”
“如果说世界是一台精密的机器,那么他就是为世界按下了加速键……我是真真正正能感受到这些的人,疫医。”
浑浊的眼瞳里尽是对过去的追忆,劳伦斯教长活了太久了,久到在他年轻时,西方世界还属于福音教会的控制中,那时蒸汽机只是一张草图上的臆想,能决定一切的还是骑士手中的剑刃。
他是来自那百年之前的幽魂,他的人生贯穿了两个时代,有时闭上眼,劳伦斯教长还能梦回到那铁骑纵横的年代,可睁开眼阴郁的天空上却游戈着机械的怪物。
缅怀着那死去的时代,迎接着这初生的时代。
听着劳伦斯教长那毫不掩饰的赞美,疫医有些发愣,他突然在劳伦斯教长的身上感到一种奇怪的悲哀感,对于生命的悲哀感,他活了太久了,用尽全力的去挥剑,可仍未能在那时代的洪流中留下自己的痕迹。
“活的太久也不是什么好事,对吗?”
疫医问道。
“差不多,如果真的有神的话,死亡才是它最大的恩赐。”
劳伦斯教长幽幽的说道。
“当然现在还不是接受这份恩赐的时候,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活的更久,至少在完成我的理想前。”
伴随着下降,一扇大门拦住了两人的去路,疫医能清晰的看到那大门上带有浅浅的冰霜,仿佛其后封藏着寒冬。
“算了,怀念就到此结束了。”
劳伦斯教长转过头,眼中尽是信任的样子。
“疫医,展现你天赋的时候到了。”
说着他推开了门,那隔绝的铁门并不大,但却仿佛有千斤之重般,劳伦斯教长推动的很慢,直到低温的寒气扑面而来。
“我对于这种生物体的研究确实没有什么天赋可言,哪怕过了这么久也只是原地踏步而已。”
劳伦斯教长为疫医展现着那真正的财富,真正的资产。
“现在它属于你了。”
疫医声音有些发颤,他当然清楚眼前这些东西是什么,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成熟。
有人有着与自己相同的理念,他已经做到了这一步,现在只差疫医将他真正的推动起来。
“这……也是你的准备之一吗?”
他看着劳伦斯教长,这有些熟悉的身影头一次因神秘而模糊了起来。
疫医激动又警惕。
“不。”
劳伦斯教长否定道。
“这是曾经猎魔教团的‘准备’。”
“它的遗产。”
第七十九章 权能
船舱内的温度极低,仿佛将冬日藏匿于其中一般,薄薄的寒霜覆盖在每个角落之上,容器内液体微微冻结。
疫医那面具的镜面下,眼神狂热,过滤口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淡淡的白雾从鸟嘴下升起。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似乎因为过于激动,那衣袍下涌起许多诡异的凸起,看起来难以再支撑这人类的形态。
那被藏于面具之下的眼瞳死死的盯着前往,有幽蓝的灯光亮起,被所有的一切铺上了一层冷色调,他的声音几近扭曲。
“所以……真的有什么所谓的天使吗?”
他回过头看着劳伦斯教长,身体因兴奋而颤抖。
“不,准确说,‘天使’这个词汇,是为了让我们理解它的形态,而被造就的词汇,至于它究竟是什么,天使,还是妖魔,我们都不清楚。”
劳伦斯教长缓缓的诉说着,他微笑的看着前方,那人类史上最完美的作品。
那是一具苍白的尸体,不知死去多久的尸体,就像《福音书》中被记录的受难者一般,它张开了双手,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古老震撼的力量回荡,明明身处于蒸汽船内部,四周是雷恩多纳港口,可疫医却听到了浅浅的吟唱在自己耳边鸣响,仿佛有看不见的乐团在悲歌,悼念这死去的存在。
时间与空间的屏障被打破,那神圣的存在贯穿了历史的时光降临到了现世,向凡人展示那曾经的伟绩。
于是乳白色的气体从其底部缓缓溢出,蔓延过四周的烛海,令那火海的海洋荡漾,它笼罩住了疫医,千百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了它,显露那天国的奇迹。
这是难以形容的一幕,仿佛某种神秘的仪式般,带有神圣的色彩,可属于理智的机械却死死的禁锢住了那苍白的尸体,不断循环的低温气体为其降温,干枯的皮肤严重脱水,圣银之钉一重重的钉在那尸体之上的每一处关节,仿佛是镇压着那渴望归来的灵魂。
过去与现代,神圣的宗教与科技的机械纠缠在了一起。
疫医步伐沉重,踩着那熔化后凝固的蜡油,最后站在了那处刑的十字架前,他仔细观摩着那苍白的尸体。
头发已经全部脱落,它紧闭着眼,面容是一种难以分辨的中性,英俊但又有着妖艳的美丽,向下看去也是光滑的一片,不存在第一性征。
它不是人类,只是相似人类的某种生物……
其实第一眼疫医就清楚的,他当然清楚眼前这个尸体不是人类的尸体,它是那神圣的存在,那神圣的遗骸……只是自己仍有些不敢相信。
相信它们真的存在。
他低吟道。
“天使……”
因此目光再次升起看向那尸体的两侧,那是沿着背部增生的新枝干,完全不同于人类的生理结构,就像畸形生长的肉块,但疫医清楚那是什么。
那是嶙峋的双翼,用尽全力的扩展开,数不清的圣银之钉将其牢牢钉死,就像标本一般。
此刻他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因为观察这不可诉说的存在,面具下的眼球已布满了血丝,随着疫医看到的更多,那无形的压力在越发迅速的摧残着他的身体。
那是禁忌的信息,那不可被观测的图像,仅仅是直视都会承受那侵蚀的压力。
可疫医没有感受到,神经的感知开始被瘫痪,血肉被扭曲撕扯。
在其更上端,极度低温的气体缓缓坠下,其上泛着幽蓝的光,随着它蔓延过那苍白的尸体,尸体之上有着无数细小的铭文微微亮起,但又立刻黯淡下去。
低温的禁锢至上而下,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循环,一个失落的炼金矩阵,不断的将那从冬眠里复苏的血肉再次安抚,令其永远的沉睡。
“真美啊……”
疫医看着那苍白的脸颊,似乎它没有死,只是在沉睡,那中性的样貌在他的眼中不断的扭曲,最后变成惊艳的妆容,那令疫医都不由心跳加速的美好。
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那绝世的容颜,她似乎只是在沉睡而已,疫医的动作很轻柔,不想打扰她的安眠,而在接触的那一刻,疫医看到了。
冻结的鲜血重新流动起来,干枯的皮肤变得鲜嫩,冰雕般的躯体柔软了起来,生机在瞬间回归在这死去的尸骸之上,紧接着有纯白的羽毛落下。
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慵懒之中灼热的白光从其中涌起,仿佛灼烧的烈日。
一瞬间疫医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短暂的失神之后是剧烈的痛苦,先是与其接触的手指,在那炼金矩阵的作用下,极度的寒冷冻结了疫医的手指,紧接着便是手掌和整个手臂,洁白的冰霜一瞬间覆盖了他半个身子。
灼日般高强度的光芒直接灌入了疫医的面具之下,厚重的镜片碎裂,眼球瞬息间熔化炸裂,诡异的黑气从面具下涌出。
疫医发出痛苦的哀嚎,这撕心裂肺的剧痛将它从那诡异的幻境之中拯救了出来,用仅有的力气后退,随后跌倒在了地上,已经被彻底冻结的手臂撞击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就像玻璃一般,一块块碎裂开,断裂的缺口可以清晰的看到血肉与白骨的截面。
明明已经失去了视力,可疫医依旧能看得到,那天使带着辉煌的光挣脱了束缚,她低着头似乎要亲吻自己一般。
“劳伦斯!”
疫医吼叫道。
劳伦斯教长则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他没有直接接触疫医,而是拔出钉剑随后插在疫医的大腿上,以此把他远远的拖离开。
“你还好吧。”
他随意的问道,目光却看向那被气体包裹的中心,天使的尸体依旧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疫医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那侵蚀是如此的可怕,强烈到你还未察觉便已经被其支配。
理智的大坝在接触的一瞬间便决堤,根本没有任何预警的时间。
“我……我差点被杀了!”
疫医在地面上痛苦的挣扎着,鲜血从断肢处不断的涌出,眼球彻底熔化,液体与血液混合在了一起,从面具的裂隙中流出。
“我知道你不会死的……至少不会这么容易死。”
劳伦斯教长似乎早就清楚疫医会遭到什么,他也不着急,只是站在一边等待着他的恢复。
终于,这巨大的创伤让疫医难以维持,那衣袍被增生的血肉撑开,就好像有什么怪物要从他的体内破膛而出,可当其膨胀到极致后反而缩小了回来,紧接着便是那细密的声音响起。
仿佛有上千只蠕虫在疫医的体内爬行,受到损伤的部位被放弃,被吞噬成养料,随后新生的肢体带着鲜血长出,短暂的痛苦之后新的眼球从眼眶里缓慢长出,疫医弓起身子,在剧烈的痛苦后他终于缓了过来。
“劳伦斯,我发誓,再有下次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剧烈的喘息着,他瘫坐在地上,这该死的感觉真不好受。
“我这是为你好,毕竟你接下来是要和它打交道,再怎么警告你,都不如让你直接感受到它的可怕更直观,对吗?”
劳伦斯教长说道,丝毫不在意如果刚刚疫医没有脱离的话,他说不定就真的会死在那里。
那毕竟是圣杯,哪怕是它那被抛弃的死尸,也不是凡人可以动摇的。
“所以感觉如何?这东西很棒,对吧。”
他赞美着,这一切的源泉,一切混乱与纠纷的.asxs.。
“这就是……那棺内的东西吗?”
努力的平复内心的惊恐,疫医看着那隐藏在朦胧的雾气之后的尸体,眼里尽是警惕。
“是的,圣杯的尸体。”
劳伦斯教长淡淡的说道。
“它的意志已经逃逸了,但作为那意志的容器,这尸骸依旧有着可怕的力量,甚至说没有炼金矩阵的压制,这具尸体将会复苏……生命力,没有灵魂,只是行尸走肉那样的生命力。”
“就像培养皿里的细胞,没有意识,但却会不断的繁衍分裂,对吗?”
疫医缓缓的站了起来,微微向后退,和那个东西保持着距离。
“别担心,当时猎魔教团对它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收容措施,只要你不越过‘冬日’的领域,它便仅仅是一个标本而已。”
劳伦斯教长抬起手拉动了阀门,更多的低温气体坠下,洗礼着那苍白的尸体,名为冬日的炼金矩阵禁锢着这具尸体,阻断了它的复苏与侵蚀。
“一想到我为你做过移植它的血肉手术,我就觉得我现在活着是一种幸运。”
疫医后怕着,当时劳伦斯教长找到自己,并提供了一部分圣杯的血肉来做移植手术,他以为那尸体会干枯的不成模样,可谁能想到这尸体真正的模样会如此可怕。
“只是经过严密的计算而已,你为我移植的血肉,是我在取下它的一部分后,自行增生出来的,侵蚀强度没有那么剧烈,当然这也差点要了我的命。”
说着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胸口,这具年迈的躯体还是有些难以驾驭这样的力量。
“计算?你们教会的人不应该高呼着信仰,然后将一切交给对神的忠诚吗?”
疫医还有些生气,他嘲讽道。
“信仰只是对那些愚昧之人的统治工具而已,能改变世界的还是对这未知力量利用的技术。”
他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正经的回答着他。
那浑浊的目光锋利了起来,就像一把几近断裂的剑,可它仍具有斩断钢铁的锐利。
“疫医,展现你才华的时候到了,我需要你搞清楚这个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或者说妖魔究竟是什么?”
“我?仅仅是接触我就差点死了!”
疫医吼道。
“你是拒绝了吗?”
劳伦斯突然问道,手中的钉剑还在滴着血。
两个人短暂的对视着,随后那鸟嘴的面具下发出渗人的笑声。
“是啊,我怎么可能拒绝呢?这可是不存在于此世之中的生命……说不定它的身体里就藏着我所渴望的真理呢?”
“我怎么可能拒绝呢?”
带着邪恶的余音,虽然遭遇伤势,可疫医看起来开心极了。
“你打动我了,劳伦斯教长。”
他说道,之前的狼狈不再,那根本是他装出来的样子,正如劳伦斯教长说的那样,那种程度的伤势还要了不了他的命。
如果说之前两人还有些利益上的纠纷与目标的不同,那么在圣杯的尸体,真正的展现在疫医面前时,这一切的障碍都不存在了,他很清楚,这就是他想要的。
“可我怎么研究它,一旦脱离那个炼金矩阵,它就会苏醒不是吗?”
疫医问道。
那主宰躯体的意识已经不存在了,但它毕竟是圣杯的容器,就像那培养皿内疯狂增殖的细胞,即使没有意识,凭借着生物的本能它也极度危险。
“我事先准备了很多,你可以从那些东西入手。”
劳伦斯教长说着拉动了另一个阀门,沉重的铁壁落下将那苍白的尸体完全包裹封锁,紧接着伴随着齿轮的转动咬合,新的实验体从地面下升起,那是一个又一个低温的容器,淡蓝色的溶液里,苍白的血肉在缓缓蠕动。
那是种很难形容的生命形式,明明它们都源于圣杯,可在被分离后就像一个个独立的存在,血肉扭曲搅动,仿佛是某种诡异生物的胚胎般,浸泡在淡蓝的羊水之中,低温限制了它们的活性,与它们的母亲一样,沉睡着。
“这是从其上取下的血肉组织,你可以从这里开始。”
劳伦斯教长胸口那移植的血肉便源于这里,在打开神圣之棺后,他只有短暂的时间切下一部分血肉组织,剩下的封存起来,进行收容。
疫医欣赏着那些血肉,虽然心中有所准备,但靠近后那惊人的侵蚀依旧令他心悸。
“难以想象……你们猎魔教团最初是如何察觉到这样的存在。”
他赞叹着。
那恐怖的侵蚀,即使是在炼金矩阵的压制下,都能轻易的摧毁疫医的防线,更不要说它没被收容的全盛时期。
仅仅是了解到便会陷入疯狂,更不要说知晓它的存在了。
可猎魔教团做到了,不仅找到了它,还收容了它。
就像窥见那庞大之物的一角,猎魔教团那曾经的力量是如此的深邃与可怕,那是真正能与绝望对抗的集团,点亮黑夜的执火者。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劳伦斯教长淡淡的说道,看起来他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回忆太多。
虽然昔日的荣光不复存在,但猎魔教团的力量依旧存在着种种疑点。
“不过在研究这些前,疫医你还有一件事需要做。”
他转过身看着疫医。
“什么事?”
疫医问道,此刻他兴奋极了,他甚至觉得有关妖魔的终极秘密就在这里,这艘蒸汽船的底层,那具苍白的尸体之中。
“一个有趣的计划。”
劳伦斯教长伸出了手,猩红的衣袍下是老朽僵硬的身体。
“圣杯血肉对于我躯体的改造并不有效,只是勉强延续这具身体的生命而已。”
他看着疫医,随后拉开了衣服,那扭曲的血肉占据了他大半的胸膛,可奇怪的是那畸形的血肉就像一个肿瘤一般挂在他的身体上……就像一只寄生虫,在汲取着劳伦斯教长的生命力。
“所以移植手术还是失败了吗?”
疫医的目光冷了下来,他很清楚这个情况是什么,圣杯的血肉在侵蚀劳伦斯教长,很难想象当血肉完全融合生长后,眼前的究竟是劳伦斯教长还别的什么东西。
“没有失败,仅仅是我太老了……我需要一个年轻的身体。”
劳伦斯教长用力的咳嗽了几声,正如他说的那样,他太老了,这个躯体已经经历了太多,无法继续承受来自圣杯的力量,他已经开始无法抵御那复苏起来的力量,也无法将其割舍。
他依旧强大,只是随着他的滋养,那圣杯的血肉也在苏醒,生物的本能会掠夺劳伦斯教长的生命,他与其之间的平衡在逐渐倾斜。
当劳伦斯教长在圣杯的血肉之中得到极致的力量时,也是那圣杯血肉彻底侵蚀劳伦斯教长的时候。
“所以呢?我把你斩首,在你死前把你的头移植到另一个躯体上?”
疫医说道,这种东西根本不现实。
“不,这不需要那些,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炼金矩阵。”
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还记得我说的吗?疫医,关于【间隙】。”
“那是诡异且神秘的精神世界,而圣杯强化后,我可以做到【间隙】穿梭……其实这力量并不完整,正如猎魔人需要那铭刻在身上的炼金矩阵来唤醒秘血中的权能一样,这种【间隙】穿梭的力量也需要炼金矩阵的辅助。”
“秘血是钢铁,而炼金矩阵是熔炉,将它铸就成利剑的模样,我这样只是蛮横的使用,无法将其发挥到极致。”
“也就说发挥到极致,你就能重新年轻?”
疫医嘲笑道,这是不切实际的力量,没有人能重返年轻,那是扭转时间的力量。
“只是会拥有别人的青春而已。”
劳伦斯教长回应道。
“通过【间隙】的侵蚀,我可以侵蚀另一个人的【间隙】摧毁他的意志,从而杀死他,或者影响他,甚至说以他为纽带进行大范围人扩张。”
这便是侵蚀的力量,不断扩散的病毒式传播。
“所以呢?”
疫医不明白,福音教会拥有着难以想象的神秘与禁忌的知识。
“如果我取代了那个人的【间隙】呢?”
他突然说道。
疫医先是发愣,随后便是来自心底的寒冷,那是比面对圣杯时还要诡异可怕的严寒。
触及了禁忌的力量,那疯狂的窒息折磨着凡人的心智。
虽然圣杯具有着可怕的力量,但疫医也有着他的自信,以他的力量目前还没有什么人能彻底的杀死自己,可如果说是从精神层面呢?
【间隙】是一个人精神的世界,如果劳伦斯教长取缔了那个【间隙】呢?
“【间隙】的存在十分有趣,我甚至觉得它与妖魔的本质有关,我可以通过其去影响扩展,还可以借此去杀死一个人。”
他继续说道。
“当在【间隙】里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后,就相当于杀死了他的意识,他的灵魂,有时你还会感知到他的记忆等等……”
这便是洛伦佐那困惑的源头,在杀死霍纳的意志后,他在混乱的幻觉中看到的那些纷乱的记忆。
“可如果完全的寄宿的话……其实就像灵魂转移?还是说意志转移,其实差不多都一个意思。”
疫医几分惊恐的看着他,随后问道。
“你是想取代那个女孩?”
他指的是塞琉·斯图亚特,作为劳伦斯教长的合作者,对于劳伦斯教长做的事他很清楚,只是没想到他是要做这些。
劳伦斯教长摇了摇头,他说道。
“怎么可能,她有着别的用处。”
“当然一定程度上还与那个梅丹佐分支的猎魔人有关,我真的很好奇会是我的哪位学徒活了下来。”
那燃烧的一夜,在劳伦斯教长的剧本中这些人都应该死了,长眠于那黑夜之下。
“那么说回这件事,疫医,我们人类与妖魔终究是不同的,哪怕篡夺了那秘血之力,我们也有着失控的风险,也需要炼金矩阵进行辅助。”
“其实这力量很有趣,它就像一本厚重的书籍,我们无法精准的翻到我们需要的那一页,而炼金矩阵就起到了一种目录的作用,将我们需要的给予我们,但也因人类这懦弱的躯体限制,我们得到了这些,便再无法承受另外一些。”
劳伦斯教长回忆着那属于猎魔人们的规则,就像一个容器,人类的本身便限制了他能获得的多少。
“因此猎魔人只能从秘血中汲取出一种权能,复数的权能仅仅存在于理论之中,但即使真的成立,猎魔人撑了过来,那也是会加快猎魔人的崩溃,或许在成功激发复数权能的同时,**与意志便会因秘血的侵蚀而崩溃。”
“也就是说那个所谓的炼金矩阵反而是保护了你们?”
疫医问道。
那些力量都潜藏在秘血之中,但通过炼金矩阵猎魔人只能定向唤醒其中之一的力量,并将其完美的掌控。
“是的,但我是个尚达俸猎魔人,虽然有着圣杯之力的加持我可以调动一部分【间隙】的力量,但终究不完美,无法做到取缔意志那种程度。”
【间隙】的力量,劳伦斯教长也在摸索中,在《启示录》的帮助下,他理解这份力量要比洛伦佐清晰的很多,但也因此他很清楚自己需要些什么。
“那你是想让我做什么?”
“铭刻新的炼金矩阵。”
劳伦斯教长直接说道,声音带着凌冽的寒风。
“复数的权能只能在理论中成立,那是因为猎魔人的躯体还是过于懦弱,可现在不同了,疫医,圣杯在侵蚀着我的血肉,我从未有过的强大,也从未有过的临近死亡。”
如同那黑夜的焰火,最灿烂时,也是将消逝于夜时。
疫医看着那双信任的眼神,这个老东西一副完全信任疫医的样子,就像清楚这一切一定会成功一样。
“那你想侵占谁的身体呢?”
疫医问道。
对此劳伦斯教长微笑道,他心中早已有了人选。
“那个幸存下来的梅丹佐猎魔人,我与他交过手,他会是非常好的载体,只可惜侵占那个身体之后我无法继续使用尚达俸的权能。”
洛伦佐身上的炼金矩阵指向的是梅丹佐权能,也就是说如果劳伦斯教长侵占了洛伦佐的躯体,他就会抛弃这已经老化的身躯,放弃其上指向尚达俸权能的炼金矩阵。
这还真是有些遗憾,这预知的力量劳伦斯教长已经用了很久,想到会失去反而有些不舍。
“放心,我好歹也做了这么久的教长,我清楚该炼金矩阵的铭刻过程,我会引导你的。”
劳伦斯教长看着沉默的疫医说道,之所以需要疫医便是因为这件事劳伦斯教长无法一个人完成。
当然,他也不怕疫医中途叛变什么的,先不说那预知的权能,劳伦斯教长体内的圣杯血肉便会赋予他强大的生命力,而且他需要炼金矩阵的一大原因是他自己独立侵占会有极大的风险,他不清楚是否会成功,炼金矩阵会把权能的指向明确,让他完美的操控这份力量。
漫长的沉默中疫医摇了摇头,他说道。
“我思考的不是这些劳伦斯教长。”
疫医看着劳伦斯教长问道。
“指向操控【间隙】的炼金矩阵……”
他窥视到了什么,带着探究隐秘后的寒冷。
“也就是说……操控【间隙】也是权能的一种对吗?”
也就说,有那么一支神秘的猎魔人,他们的权能便是游走于【间隙】之中。
这不是什么圣杯恩赐的力量,它一直存在,只是无人发现而已。
看着那面具下那发自内心恐惧的眼神,劳伦斯教长意味深长的回答道。
“是啊。”
第八十章 浪潮
“所以说,凭借着那诡异的【间隙】,劳伦斯教长现在有可能入侵我们任何一个人对吗?”
严备武装的房间里,梅林皱着眉头,经过洛伦佐的情报他得出这个结论。
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安的结论。
对此洛伦佐点了点头,他说。
“是这样的,不过这应该有什么限制,比如某些触发入侵的条件。”
【间隙】的入侵需要对目标造成侵蚀,从而建立可以指明航向的信标。
“这样吗?”
梅林双手合十,复杂的思绪在脑海里回转,局势越发的恶劣与困难。
“霍尔默斯先生,这可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件。”
空洞的眼神述说着这一切的可怕。
“无形且无处不在的敌人,他还拥有着一定程度预知未来的力量……”
随着那话语的落下,所有人的心头都被压下了一块铅石,就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起来,让人无法呼吸。
如同绝望的铁幕,漆黑沉重,遮住所有的光。
这是几乎无法被战胜的敌人,梅林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
低落的情绪涌动,净除机关从未遭遇如此棘手的敌人,根本不清楚该从何处入手……甚至说他们根本没有对抗的可能。
在劳伦斯教长出现的那一战最后,从其身上爆发出可怕的侵蚀,那种程度的侵蚀就连洛伦佐都在一瞬间陷入昏厥,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投入大量的兵力仅仅是送死。
“那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洛伦佐说着看向了房间的另一边,亚瑟也一脸的凝重。
这里是机械院的工厂区,虽然说着是工厂但它生产的全是些重火力武器,加上外面就是辽阔的工业区,在短暂的思考后,梅林决定将这里作为暂时的庇护所。
即使劳伦斯教长真的携妖魔的大军而至,以这里的防御力量以及工业区的开阔地势,可以将损害控制在最小。
这里算得上是一个临时的会议室,只有梅林亚瑟以及洛伦佐,塞琉还在昏睡,由红隼和亚威照顾,因为涉及劳伦斯教长以及那神秘的【间隙】,其余的上位骑士们也被调动了起来,经过永动之泵的加急维护,数架原罪甲胄已就位。
谁也没想到一个古老不知真假的诅咒,最后会引出这么大范围的麻烦,阴影里的力量全部苏醒了起来。
大战在即。
“想法吗?”
亚瑟低垂着头,眼神复杂,让人难以窥视。
比起梅林与洛伦佐,实际上亚瑟才是这里最有资格的发言人,作为菲尼克斯家的子嗣,对于战争的直觉被刻进了他的血脉之中,在这种全局操控的战斗中,他才是最优秀的指挥官。
他清楚净除机关所有可以调动的力量,旧敦灵就是他的战场,他需要将劳伦斯教长扼杀在这里。
长久的沉默中,亚瑟缓缓的抬起头。
“我有了一个初步拟定的计划,只是……我不清楚你的想法。”
他看向洛伦佐,因为洛伦佐那猎魔人的力量会是作为抵抗劳伦斯教长的主力,亚瑟希望得到他的同意。
“是的,你的想法。”
他说道。
“如果说他的目标是塞琉·斯图亚特小姐,那么……不妨用她作为诱饵。”
亚瑟毫无情感继续说着。
“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洛伦佐,在与那个高温的妖魔交战时,你……步入了它的【间隙】之中,并杀死了它的意识,于是它死了,连同外部妖魔的躯壳一同崩毁。”
“这是个非常重大的发现,除了心脏与大脑,妖魔的第三个致命的弱点,那么如果劳伦斯教长降临,侵占了斯图亚特小姐的大脑……”
他深呼吸,随后说道。
“那么是不是相当于我们困住了劳伦斯教长,他的意志存在于她的【间隙】之中。”
劳伦斯教长侵占了塞琉的意识,换个角度来说在他离开前,他也被困于塞琉的意识之中。
洛伦佐似乎想到了什么,冰冷的眼神微微颤抖。
“我的这个计划有两个方案。”
亚瑟竖起了两根手指,表情冰冷的如同铁锭。
“我们将塞琉·斯图亚特牢牢的保护起来,等待劳伦斯教长的入侵,而你……你应该也拥有侵入【间隙】的力量,对吧。”
洛伦佐曾不止一次的抵达【间隙】,其实他并没有这种力量,准确说这是梅丹佐或者华生的力量,每次自己行动都需要呼唤他们,可如果为了对抗劳伦斯教长,他已经与华生达成了一致。
犹豫了一下,他点了点头,亚瑟继续说道。
“那么接下来就很简单了,在劳伦斯教长侵入的同时,你也侵入,将战场设置在虚无的意识之中。”
“成功的话,你会直接将劳伦斯教长的意识彻底扼杀,从此解决这个大敌,但失败的话,则交由我们。”
“你们,你们做什么?”
洛伦佐问道,如果自己失败,以【间隙】那诡异的性质,自己根本没有反制劳伦斯教长的能力。
“很简单,你撤出那个所谓的【间隙】,在劳伦斯教长试着控制塞琉·斯图亚特的同时,我们为其进行额前叶切除手术,如果一切的理论正确的话,封闭的大脑会将意识彻底囚禁,从而解决这个敌人。”
“额前叶切除手术!”
洛伦佐的声音大了起来,他吼道。
“你在想什么,亚瑟!”
“保持冷静,霍尔默斯先生,这是一项提议,针对劳伦斯教长的提议。”
亚瑟保持着极端的理智,根本没有在意自己刚刚说出了什么。
“你是要连着塞琉一起杀了吗?”
洛伦佐当然清楚那该死的额前叶切除手术是什么。
“不,我不会杀了她,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遭遇如此诡异的敌人,精神层面的敌人,我不清楚如果摧毁斯图亚特小姐的大脑会造成什么,或许会带着劳伦斯教长一起死,也有可能将他释放出来。”
亚瑟以平静的语气,述说着那最极端的残忍。
“我的建议是对其进行收容,如果你在【间隙】中的战斗失败,我们在进行手术后会把斯图亚特小姐保护起来,长期观察,来判断劳伦斯教长的存活。”
成功的话,塞琉会成为劳伦斯教长的囚笼,就像洛伦佐一样,只是她没有自己的意识,因为她已经被封闭在了幽暗之中。
“你根本不清楚这东西的可行性!”
洛伦佐反驳道。
谁也不清楚这东西能不能真的困住他,甚至没人知道这一切有没有用,就像一场未知的战斗,需要有人牺牲走过雷区,只是这次的牺牲者是塞琉。
“亚瑟,如果在我撤离后,劳伦斯教长也撤离了呢?”
那是虚无缥缈的意志,没有人能判断他的位置。
“手术会很快,如果粗糙些,一两秒就能做完。”
他漠然道。
“把钢针插进去,用力的搅动,摧毁脑蛋白质。”
洛伦佐死死的看着亚瑟,过了好久后他带着怒气说道。
“你是在报复我吗?”
在劳伦斯教长出现的那一夜,洛伦佐选择牺牲伊芙,而现在亚瑟要牺牲塞琉了。
“不,只是最理智的推断,霍尔默斯先生,保持最极端的理智。”
亚瑟摇了摇头,他只是在最理智的角度做出判断。
“我并不责怪你,但当时我们确实还有着与劳伦斯教长回转的余地,但这次没有。”
那时亚瑟可以替代伊芙成为人质破局,可这一次不行了,这是那最恐怖的敌人,没有任何回旋的机会。
“劳伦斯教长日益强大,在得到圣杯之后,他甚至已经可以做到了【间隙】的穿梭。”
他冷笑着。
“想一想,虽然年幕,但正常状态下,他的战斗力堪称人类的天花板,劳伦斯教长激发秘血后,那庞大的侵蚀至少令百米范围内的人昏迷……就连同为猎魔人的你也无法抵抗,更不要说他能预知未来,穿梭【间隙】,或者那些我们还未知的力量。”
亚瑟的目光扫过洛伦佐与梅林,又似乎看向了那钢铁墙壁之外的世界。
“说回那个【间隙】的穿梭,也就是说在我们搞清楚触发条件并能做到预防前,劳伦斯教长有可能是这座堡垒里的任何一个人。”
声音带着恐怖的尖锐。
“或许他现在就已经来了,他侵蚀了士兵,正借着士兵的身体行走在这堡垒之中,又或者是我们那些常与妖魔打交道的上位骑士们……甚至说是梅林,我,还有你。”
亚瑟指着二人,他很理智,又很疯狂。
“也就说,现在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被劳伦斯教长侵占,说不定现在我就是劳伦斯教长,只是我伪装的足够好,你们无法发现。”
那是可怕的可能。
“现在谁都不值得信任,霍尔默斯先生。”
亚瑟告诫着。
“所以就要用塞琉吗?”
洛伦佐还是不明白,她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多的美好没有看过,可现在就要因为劳伦斯教长而失去一切。
“霍尔默斯先生,你还没有意识到吗?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
亚瑟回答着。
“这已经不是一件普通的委托了,别说是牺牲一位未来的公爵,哪怕牺牲更多,能将劳伦斯教长这个潜在的威胁扼杀,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实行。”
“劳伦斯教长是如此的强大,其实正面战场上,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他释放侵蚀,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会失去意识,甚至说被侵蚀到第三阶段,堕落成可憎的妖魔。”
“牺牲斯图亚特小姐仅仅是一种能击溃劳伦斯教长的可能,但仅仅是一种可能就值得我们一试了,不是吗?”
“现在劳伦斯教长就如此的强大,再任由他发展下去,那时我们再无反击的可能了。”
他继续说道。
“保持理智,两害取其轻,这是你说的。”
洛伦佐的愤怒一时间凝固住了,他呆呆的看着亚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啊,用一个女孩的一切来换取劳伦斯教长的死,这再合适不过了,哪怕无法杀死劳伦斯教长,但是可以将他长期关押起来,也是一种好的结果。
只要牺牲一个女孩。
随后便有冷彻的寒意涌起。
是啊,只要杀死一个人,只要牺牲一个人就好,就像当时自己不在乎伊芙的生命一样,塞琉和她又有什么不同呢?
自己是冷酷的猎魔人,为了根除妖魔洛伦佐可以付出一切,这点代价对于他而言简直是廉价。
可为什么自己此刻会感到愤怒与犹豫呢?
还是说……自己变得越发像一个人了。
偏离了那武器的意志,冰冷的钢铁上再次生长出了鲜活的血肉,洛伦佐的人性在阻碍着他,令他变得感性,变得动摇,变得犹豫。
深呼吸,仅仅是思考,那混乱的想法就要将自己的大脑撕碎。
是啊,洛伦佐根本没想过这些,他被仇恨与愤怒遮蔽太久了。
“这是你的错误,霍尔默斯先生。”
亚瑟似乎明白洛伦佐在痛苦些什么,他说道。
“情感会影响我们的判断,所以我一直希望伊芙能离我远远的,最好再也别见,她是我唯一的弱点。”
“你也应该清楚这一点的,对吧,你也在试着保持绝对的理智,可有时候生活就是会这样戏弄着你……哪怕是和一只狗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的。”
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了塞琉的样子,洛伦佐曾无数次试着远离这个孩子,他很清楚与猎魔人加深联系的下场,这是他的错误,如果没有那些所谓的感情,洛伦佐此刻也能极为理智的做出判断才对。
仅仅牺牲一个女孩而已,换取一个微小的胜算,这很值的。
“其实,你已经输了,霍尔默斯先生。”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洛伦佐神态的变化,他笑道。
“以上的一切都仅仅是建立在你输掉战斗的情况下,也就是说,只要你能在【间隙】里杀了劳伦斯教长,那些残忍的行为都不会发生,可你第一反应却是不忍那暴行……”
“所以说,你也觉得自己赢不了劳伦斯教长对吗?”
气氛冰冷,仿佛坠入深海之中。
“感觉很无力对吗?其实这才是我们与妖魔厮杀的常态,而不是猎魔人一路割草的横推。”
亚瑟继续说着。
“我们都是凡人,无力卑微的凡人,在漆黑的大海上奋力航行,有时我们会冲破汹涌的浪潮,于是欣喜自大,以为自己征服了大海。”
“其实并没有,霍尔默斯先生,我们从未征服过那片恐惧的大海,它只是在酝酿着力量,蓄势挥起那绝望的大浪,将我们一网打尽。”
看着那逐渐失去情感,变得犹如冰海的眼神。
“现在,浪潮来了。”
第八十一章 原因
“你是在装睡吗?”
亚威看着床上的那一小团,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也照顾了塞琉这么久,他很清楚这个女孩已经醒了。
被识破了,塞琉缓缓的坐了起来,这一觉睡的还不错,她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这让我想起了你刚回到家的时候。”
亚威有些怀念的说道。
当时从高卢纳洛回归的塞琉充满了对世界的不信任,对于当时的她而言,她甚至不清楚斯图亚特家是什么,就连那样的概念都没有,像只野猫一样,躲在宅邸的各种角落里,就连睡觉也不安生。
这个情况持续了很久才有好转,就像这个女孩重新信任了这个世界,又或者说她学会了伪装自己。
“这是洛伦佐教我的,如果醒来时觉得不对劲,就装睡然后观察一下环境。”
女孩说道。
洛伦佐或许是对她人生中影响最大的家伙,那个二流侦探为塞琉灌输了很多奇怪的知识,而这些知识至今还作用在她的行动上。
“他说这是他挨了无数打学到的,就像被仇家抓住,把你关起来,只要你醒了就是一阵严刑拷打,那样的话还不如闭着眼睛一直装死,还能免去皮肉之苦。”
听起来就充满没谱的贱兮兮。
“有点意外,看起来不太像那个家伙说出来的话。”
亚威看着塞琉能精神起来,他也高兴了许多。
在亚威的印象里,洛伦佐与神经质这种东西搭不上边,在他看来洛伦佐是个十分危险的家伙,这一切仅仅是伪装而已。
“确实,本质上洛伦佐是一位猎魔人,这些不过是他在皇家艺术学院学到的,他说比起扯个冷脸,还是这种比较欢快的外在能混入人群。”
塞琉回忆并评断着洛伦佐,他那恶劣且充满缺陷的性格。
“所以我现在是在哪?”
抬起头看了看房间,没有多余的装饰,尽是冷冰冰的钢铁与管道,就好像位于某个庞大机器的体内,有人在机械的空隙间建造了这间房间。
“我不清楚,来的路上他们蒙上了我的眼睛,看起来他们不是很愿意让别人知道这里。”
亚威回答道。
“我也算是股东啊,怎么这点权力都没有呢?”
塞琉说笑着,但她的表情还是那样的冰冷,其实她很清楚,自己算不上什么股东,仅仅是净除机关觉得自己比较难处理,给的一个台阶而已。
那是纯粹的暴力机关,他们只对铂金宫内的女王负责,除去来自那里的命令,没有人能命令他们。
高效,果断,冰冷,抛弃了所有的懦弱与犹豫,抛弃了人类的所有劣性,也因此才能在妖魔的洪潮里建起希望的壁垒。
长叹着气,这一次塞琉成为了旋涡的中心,虽然不太懂为什么,想到这里她回想起了记忆最后的片段,那个气势汹汹走来的猎魔人。
“洛伦佐呢?他怎么不在这?”
“把我们送到这里他就离开了。”
老管家说道。
“你看起来很喜欢他,即使是这样对你,你也不生气吗?”
强行用镇定剂,换做谁都会有些愤怒,更不要说还是塞琉,她是未来的女公爵,洛伦佐做的一切都可以看到对家族的挑衅。
“当然了。”
她走下床,身体感觉还好,能跑能跳,没有什么大碍。
“我当然不会生气了……我很信任他的。”
塞琉说着。
“其实亚威,我清楚你的意思,我是斯图亚特的子嗣,未来的女公爵,我拥有着权力与财富,别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一切……我应该高傲且无惧不是吗?”
亚威沉默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觉得很不解,明明家族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还是喜欢和那个神经病到处跑。”
“这些我都懂……只是,只是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真的拥有这些,亚威。”
塞琉坐回了床上,望着那紧闭的铁门,看起来已经锁住了,只能等人从外部打开。
“我是一个乞儿,仅仅是因为幸运拥有了斯图亚特的血而已,尊贵的不是我,只是我体内流淌的血。”
“那么,哪怕直到现在你还是觉得自己是个乞儿吗?”
亚威缓缓起身,坐到了塞琉的身边,苍老的面容有几分悲伤,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有些犹豫的问道,似乎有什么秘密要不受控制的脱出。
可塞琉没有回答这些,反而是继续说着。
“我最难忘的时光其实是从高卢纳洛开始的逃亡之旅,那时应该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就因为是洛伦佐将你从那里救出来的吗?”
亚威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那是个青春懵懂的年龄,所有的感情都是最纯粹最热烈。
普通的女孩都在穿着喜欢的衣裙舞蹈,可当时那却是如此无助的环境,或许塞琉就是在那时依恋上了洛伦佐。
“不,不是。”
奇怪的是塞琉否定了这个结论。
“是那个时刻。”
她强调。
“天很冷,那些家伙也不友善,没有任何亲人,只有我一个无助的乞儿……那应该是我最绝望的时刻了。”
那被迫回忆起的过去,破旧寒冷的小巷里,一个洛伦佐不存在的分支世界。
“只是因为那个时刻而已,那时别说是洛伦佐,哪怕是只野狗把我叼出去,我也永远喜欢它吧,只是那个时刻而已,然后他恰巧的出现了。”
一个神经病扛着温彻斯特踹开黑暗的大门,于是有光洒了下来。
“嗯……虽然他只是想拿那笔不错的酬劳而已。”
塞琉有些无奈的说道,那个神经病骗了自己一路,冒死把自己带了回来,结果就是为了那点酬金……可那还是值得的回忆的。
“虽然你说这么多,可我还是喜欢不起来那个该死的家伙。”
亚威淡淡的说道。
对此塞琉笑道。
“不用强迫自己,没必要喜欢每个人,也没必要被每个人都喜欢……只要有那么一两个就足够了。”
人类虽然是群居动物,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却并不繁多,某时你会发现虽然你每天能见到很多人,但真正能与你一直相处的,也仅仅有数人而已。
“那……他真的值得你如此信任吗?”
亚威问道,他似乎有些理解女孩了。
女孩的笑容渐渐僵住,她有些犹豫,然后摇了摇头。
“洛伦佐·霍尔默斯这个人很奇特,其实他才是一个真正的自闭儿,他存在的意义……太脆弱了。”
“每个人都有着存在的意义,我为了延续斯图亚特家,继承那份尊贵的荣耀,你需要辅助我,以及完成你自己的使命,可洛伦佐不同,实际上他存在的意义仅仅是根除妖魔,可他真的能做到吗?”
“就像一个不可触及的梦。”
塞琉审视着那藏起来的灵魂,他沐浴在阳光下,透明清澈。
“你如果仔细观察过他的房间你就会发现这一点的,洛伦佐的房间里没有任何‘生活’感,对于他而言那仅仅是个睡觉的地方,如果有需要他可以带着霰弹枪直接离开永不回来。”
“除了那个终极的目标,没有什么值得他牵挂的,就连我也一样。”
说着说着,塞琉看了看一旁的亚威,老管家的一生都在服侍着斯图亚特家,见证着他们从辉煌到落幕,从繁茂到几近绝嗣。
那苍老的脸上刻着岁月,或许是因为见证了太多,他那柔软的脸都坚硬了起来,没有过多的表情。
“真是对不起啊。”
塞琉突然说道,随后抱了抱老管家,现在来看亚威的体型还是蛮健壮的,塞琉居然抱不全他。
“怎么了?”
亚威有些不明白,塞琉平常可不像现在这样多愁善感。
“只是觉得很对不起啊,你花那么大的钱,雇佣洛伦佐不就是为了让斯图亚特继续延续吗?但我总是不喜欢,给你添麻烦了。”
“你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死前的嘱咐,你知道吗?”
“大概吧,只是觉得很多话,不说出来就没机会了。”
塞琉抱着亚威,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着那冰冷的墙壁。
在亚威的角度来看,这个房间里只有他和塞琉,还有那不知是从那传来、轰隆隆的机械声。
可在塞琉的耳中,那隐隐约约的犬吠声回荡,不肯令那平静降临。
那是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
信标已经种下,不断回响的压力侵蚀着塞琉的意志,只等待她最疲惫的时刻,趁虚而入。
她只是个普通人,但此刻被那无形之物所窥视着,它无处不在,追逐着塞琉。
塞琉不希望亚威多担心什么,他只是个年迈的管家,面对妖魔他说不定还没动手,就因侵蚀的恐惧导致心脏骤停了,果然上了年纪就是很无奈。
松开了亚威,塞琉勉强露出个笑容,她说道。
“不过也得对那个猎魔人报以希望,对吧,我觉得他挺厉害的。”
她这样说着,紧接着房门被打开,一瞬间那隐约的犬吠声消失了,就像有什么东西来了,它们因恐惧而退却。
洛伦佐神情木然的站在门口,身后站着亚瑟,看起来他们之间已经做出了决定。
气氛有些压抑,仿佛有风暴即将到来。
第八十二章 潜入
空气都仿佛消失了一般,那沉重的压力,让每个人都喘不上来气,似乎战争就要来了,这是战前最后的宁静。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亚瑟看到亚威有些不善,他低声道。
“他不应该在这里,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洛伦佐摇了摇头。
“我……至少塞琉需要他,作为她的管家,我觉得他可以相信。”
两人短暂的交流了一下,虽然还有些警惕,但亚瑟还是决定相信洛伦佐,作为唯一有能力对抗劳伦斯教长的战力,洛伦佐的意见还是很有重量的。
“我们目前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可以用来对抗劳伦斯教长。”
洛伦佐率先说道,他与亚瑟走进了房间里,一时间这里拥挤了起来。
“什么计划?”
亚威直接问道,作为斯图亚特的管家,他首要负责的目标是塞琉。
“这点不能透露。”
亚瑟说道,他的目光冷峻。
“如果我们的推测没错的话,这一次我们的敌人拥有着在意识间跳跃的能力。”
他用着二人能理解的词汇说道,其实这也是在变相的保护二人。
在结合了净除机关与洛伦佐脑海里猎魔教团的知识,妖魔的侵蚀具有模因性的污染方式,不仅仅是妖魔自身,与其有关的词汇,物品,艺术作品,乃至被重度侵蚀的人类,血脉之间的联系,这些都极有可能造成侵蚀的扩散。
对于这种诡异的力量,净除机关能做到的就是令大众视野不具有“妖魔”这个概念,他会将那些神秘的现象归于别的地方,而不是妖魔,在疯狂与理智之间建立起不可突破的壁垒。
“也就是说,在这个敌人真正露面前,他都是无影无形的。”
亚瑟为两人解释着。
“因为可以在意识间跳跃,说不定现在他就已经入侵了这里,甚至说就在这个房间里。”
这是净除机关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敌人,再怎么严谨都不足为过。
“怎么……可能?”
亚威惊呼,妖魔的存在已经为他的世界观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更不要说现在这种【间隙】穿梭的力量,在那传统的观念下,他很难相信这样的存在,或者说这更像是……鬼魂。
游荡在尘世间的鬼魂。
“安静。”
亚瑟沉声道,他讨厌和别人解释这些的一大原因,就是你要忍受他们的惊讶,要是有些固执的信徒,说不定还会说你是异端,然后和你打起来。
“因为这种原因,我们的秘密对于他而言很难保密。”
洛伦佐接过亚瑟的话继续说道。
根据洛伦佐自己潜入【间隙】的推断,摧毁原主人的意识后,会得到一定的记忆,也就是说针对劳伦斯教长的计划必须被掌握在少数人的脑中,绝对不能让参与作战的士兵知晓他们在做什么,来以防计划的泄露。
“所以经过商讨,这次计划的全貌只有我和亚瑟知晓。”
洛伦佐继续说道,他的语速很慢。
“那么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通知我吗?”
塞琉问道。没有和她商讨的余地。
“这需要你的配合。”
“因为他的目标是我对吗?”
“是的。”
“那……为什么,为什么劳伦斯教长的目标是我?”
这点塞琉至今想不清楚,自己居然会被那种恐怖的敌人盯上,还是那什么所谓的诅咒在暗中作祟。
“这点我们并不清楚。”
劳伦斯教长的目的至今也不清晰,在洛伦佐看来那就是一个疯子,为了某种目标掀起了圣临之夜的惨状。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诱饵对吗?”
洛伦佐沉默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等等,我不同意!”
亚威吼道,显然这其中极具危险,塞琉是斯图亚特家最后的血脉了,他不能容忍这些事的发生。
可亚瑟直接回绝道。
“抱歉,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家族血脉能撼动的了。”
一旦劳伦斯教长壮大起来,那或许会是整个英尔维格的灾难。
现在他具有着圣杯之力,亚瑟已经不敢再给劳伦斯教长发展的时间了,这样的敌人理应尽快扼杀才对。
“可……”
“不用说了,我已经清楚了。”
塞琉直接打断道。
“可是……塞琉!”
“你还没发现吗?亚威?”
塞琉看着他缓缓说道。
“在这里,权力财富阶级都没有用的。”
都没有用的,亚瑟不会在乎这些,洛伦佐也不会在乎这些,他们都有着相同的目标,根除妖魔。
“但至少还有洛伦佐不是吗?”
塞琉看着猎魔人,直视着那灰蓝的眼眸。
“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那片冰海凝视着他,海面上泛起一片耀眼的光,洛伦佐不禁躲闪。
他清楚计划是什么,这一次火车又来了,不过推上铁轨的是塞琉。
“先准备吧,谁也不清楚劳伦斯教长会以什么方式出现。”
洛伦佐淡淡的说道,净除机关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武器,这里是机械院,数不清的顶尖军事武器可以调用。
可塞琉就像没听到一样,她看着洛伦佐。
其实很多话语可以从眼神里看出,就比如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塞琉就像知晓了那一切一般,她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不上高兴,也算不得悲伤。
洛伦佐转身走出了房间,此刻塞琉还有救,只要他能在【间隙】里杀了劳伦斯教长。
谁也想不清楚猎魔人的心思,但在那不远的地方,甬道的尽头,士兵把守在拐角处,他觉得有些难受恶心,紧接着便是精神上的疲倦,可他还在坚守着岗位,但目光却止不住的望向另一边,洛伦佐的方向。
“你究竟是谁呢?”
因为慢了一步,士兵没有看到洛伦佐的样貌,他有些不悦,但紧接着一股诡异的恶寒涌上士兵的心头,伴随着脑海里微微的刺痛,他开始不由的恐惧。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说出那一句话,明明他根本不认识洛伦佐。
就好像……
就好像刚刚有一瞬他成为了别人。
呼吸不由的急促,他看向了身旁的另一个士兵,可此刻那士兵正在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熟悉的样子逐渐崩塌,明明面容没有变化,但他就是能清楚的感受到,他不再是他了。
某个看不见的幽魂离开了他的身体,步入了这位士兵的体内。
“嘘。”
他说道,紧接着手掌按在了士兵的额头上,如此近距离的低限度侵蚀能勉强躲过盖革计数器的侦查。
看着昏迷的士兵,劳伦斯教长轻轻的将他扶在墙壁的一边,目光看向了洛伦佐消失的角落。
第八十三章 命运的赊账
可能是内心的焦躁,洛伦佐没有注意到那来自身后的窥视,他行走在这钢铁的壁垒之中,步伐匆忙,思绪飞转。
此刻死亡的天平正在洛伦佐的脑海里缓缓升起,一边是劳伦斯教长,一边是洛伦佐自己。
他在思考彼此的强弱。
劳伦斯教长拥有着圣杯,可以预知未来的尚达俸权能,穿梭【间隙】的力量,还有那些劣质秘血制造的妖魔群。
洛伦佐拥有的是作为伪圣杯的华生,梅丹佐的权能,以及净除机关的协助。
虽然旧敦灵是洛伦佐的主场,可他们却十分被动,劳伦斯教长不清楚什么时候便会从黑暗中袭来,甚至说……他现在就已经到了。
洛伦佐低着头,这一次的思考从未有过的难熬,也许是因为这样,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迎面走来的红隼。
“洛伦佐!”
红隼喊道,他注意到了洛伦佐的异常。
“怎么了?”
洛伦佐抬起头,皱紧了眉头。
“我正好在找你,这是为你特制的武器,能最大程度节省圣银的消耗。”
红隼说着递出的铁箱,这是洛伦佐申请的需求,他发现自己钉剑损耗的太快了。
洛伦佐伸手接过的箱子,沉甸甸的。
他有些惊奇,没想到生产这么快,不过也是意料之中,以机械院那成熟的生产线与工业水平,他们做不到反而令人意外。
洛伦佐没有着急打开箱子,接下来还有事要做,他与红隼并肩前进,来到了另一处的会议室,这里将计划出作战的方案,但为了保证不因劳伦斯教长那诡异的【间隙】穿梭而泄密,只会商议一部分的计划,全貌只有洛伦佐与亚瑟清楚。
不过看来两人来的有些早,只有洛伦佐与红隼到了。
于是洛伦佐倒直接在这里打开了箱子,他有些好奇他们会做件什么武器给自己,毕竟以这个箱子的大小来看,装不下剑刃那么长的武器。
“这是什么?”
洛伦佐拿起了箱内的武器,那是把略长的剑柄,没有剑刃可言,在剑柄上还有着一些复杂的凹痕,似乎可以打开一样。
更为奇特的是这东西很重,似乎是用特殊的金属打造,普通人光是拿着便很吃力,猎魔人用起来倒还顺手。
“折刀。”
红隼说着拿过了武器,这东西对他而言沉的要死。
“净除机关内的制式武器,但为了你我们特意改进了一下。”
蓝翡翠最拿手的武器就是这个,隐蔽性很高,隐藏在衣服下,常人根本难以观察到这武器的存在。
红隼说着扣动了某个机关,伴随着甩手,手柄直接裂开,其中的二段金属弹出,在手柄闭合后,二段金属内的第三段金属也随之弹出,转眼间折刀的长度被拉伸了三倍。
展开完毕,随着金属的轻响,在结构内部有机械咬死,将折刀的整体固定住。
“考虑到猎魔人那高强度的战斗,我们用了更为坚固的金属铸造,当然代价就是重量随之上升,而为了节省圣银,我们只在刀头部位镀上了圣银。”
红隼向洛伦佐展示着这把堪称工艺品的武器,刀刃上刻有精致的花纹,三段金属的花纹组合在一起,仿佛是涌动的海浪。
洛伦佐听说过这些人癖好,哪怕是杀人的武器也要做的足够优雅。
这还是尼古拉对自己说的。
他问洛伦佐有没有想过,当大家都死了,几百年以后有人发现了这一切,那时那些人会怎么想。
刚开始洛伦佐还有些不懂尼古拉的话,随后那个学者为洛伦佐解释着。
当几百年以后,或许妖魔被根除了,或许净除机关已经不存在了,甚至说英尔维格都灭亡了。
如果那时还有人,他们发现了净除机关的历史时,会怎么想呢?
他们会不会误以为我们是神话中的神呢?手持着精致的武器与妖魔厮杀。
就像那些愚昧的人以为跪拜就会下雨一样,会不会在未来也会有人崇拜我们呢?
尼古拉那病态的脸笑起来真的很不好看,他说为了那样的未来,东西也得做的带点神话色彩。
“当然,主要还是隐蔽性与便携性,还有这些。”
红隼示意洛伦佐看箱子内部,那是数具镀有圣银的刀头,做工同样的精细,细密的花纹雕琢在其上。
“如果战斗中损毁,你还有时间的话,你还可以自己替换刀头,如果用不上的话,你还能把它当做飞刀去丢。”
洛伦佐拿过来把玩了一下,随意的挥舞了一下,沉重的折刀在他手中轻盈的就像羽毛,在空中留下凄白的影子,最后稳稳的收回手中。
它确实很好隐藏,而且重量也要比钉剑更沉重。
“这便是机械的艺术吗?”
收起折刀,藏在衣服下,根本看不出来,这要比杖剑好隐藏多了。
“只是杀人的艺术而已。”
红隼摇了摇头,随后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真羡慕你们猎魔人的力量啊,我挥起来都觉得累。”
他感叹道,在洛伦佐的手中,那折刀就好像没有重量一样。
这让他想起恩德镇的行动,自己摔了一下,便在医院躺了快半个月,而洛伦佐受了那么多的伤,睡一觉,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起来。
听亚瑟说,猎魔人的寿命也长的离谱,如果没有意外活到二百岁都不成问题。
真羡慕啊。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红隼。”
洛伦佐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目光,羡慕又渴望的目光。
红隼不清楚这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看着红隼,很认真的问道。
“你觉得我还是人吗?”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红隼一愣,那灰蓝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样貌,似乎是在面对自己一样。
“人?”
洛伦佐点点头,将箱子里的刀头也都收了起来,它们被整齐的插在刀包里。
“你觉得一只跑的比火车快,一口能连钢铁都能咬碎的野狗,还是野狗吗?”
很奇妙的形容,红隼楞了楞缓缓说道。
“那是……怪物吧?”
那种东西怎么看都不应该属于野狗了,那简直是出笼凶兽啊。
洛伦佐嘴角微微挑起,继续说着。
“那么一个可以手撕妖魔,活的比各位都久的人,还是人吗?”
红隼楞住了,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后知后觉的解释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的,其实这些很好对比出来的。”
洛伦佐淡淡的说道。
“在教团内部曾有这样的话,只有恶魔才能杀死恶魔。”
凡人窃取了那禁忌的力量,痛饮那罪恶的鲜血,于是燥热的秘血在身体里涌动,冰冷的缚银之栓将一切囚禁。
想要杀死妖魔,那么就成为妖魔。
“打不过就加入嘛……”
洛伦佐说着烂话,把武器都装备齐了,宽大的衣服恰好可以把这些都挡住。
“所以很多东西都是有代价的,只是还没到你付出代价的时候……”
洛伦佐想了想,带着几分笑意的说道。
“算是命运的赊账吧。”
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红隼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同情洛伦佐。
随即便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嘲笑,自己何德何能同情洛伦佐呢?这可是能在妖魔堆里开无双的绝世猛人,放人类社会上那就是人类战斗力的天花板,就算他吃了睡,睡了吃,也能活的比各位久。
可就是……突然有种悲凉的感觉。
“这件事结束后,如果你有兴趣你可以去永动之泵逛一逛,他们总有些在实验状态的武器,因为种种原因无法量产,但武装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红隼试着说些别的。
那里简直可以列出上百种击杀目标的方法,但实际上能应用到战场上的只有少数。
“我想我会的。”
洛伦佐也坐到了另一旁,门外传来脚步声,看起来各位都要到齐了。
可就在那脚步即将抵达到门口前,突然有异声响起。
似乎是有人摔倒了,红隼倒没有在意,可洛伦佐就像感觉到了什么一般,他直接冲出了会议室,而在会议室门口,正倒着一位士兵。
此刻洛伦佐处于极度警惕的状态,任何异常都不能放过。
“怎么了?”
红隼见此也跟了出来,只见洛伦佐正半跪在地上,试着将那士兵扶起来。
“醒醒!”
洛伦佐拍了拍那个士兵的脸颊,试着唤醒他,可他紧闭着眼,似乎昏迷了过去。
突然手上传来了些许的异感,有些坚硬,似乎是金属,洛伦佐将其从士兵的后颈处取了出来,点点的鲜血浸染。
“这是……你们那个所谓的‘保险’对吧?”
洛伦佐警惕的问道,随后手缓缓举起,令红隼看清了那个东西。
一个烧焦的神经电极,上面还有着血迹,这是净除机关经常用到的保险装置,当人体遭到侵蚀一定程度时,会自行激发,释放电流。
可现在它已经被激发过了。
“他遭到了侵蚀……”
“可这里是机械院!”
红隼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
“是啊,对于幽魂般的敌人,再严密的堡垒又有什么用呢?”
那是无形的敌人,游走在意识的缝隙之间。
洛伦佐站了起来,眼神凝重。
“通知亚瑟,劳伦斯教长已经来了,提前计划吧!”
第八十四章 死斗
“计划?等等!什么计划!”
红隼当即就懵了起来,不是开会吗?计划不是开会时候说吗?这怎么就开始了啊!
可洛伦佐没有更多解释的机会,他直接甩出折刀,那略微沉重的感觉还不错。
“没关系,反正为了保密你也不会知道多少,直接通知亚瑟吧。”
“那你要干嘛?”
红隼看着洛伦佐那杀气腾腾的样子,不禁后退了几步。
“做我该做的。”
他回答道,秘血涌动。
超出常人的力量被赋予给了这具躯体,秘血在血管内流淌躁动,不断的增生,将人类的躯体改写成妖魔的力量。
于是那灰蓝的眼瞳微微颤抖,那幽深之底有炽白的火苗升起。
劳伦斯教长的目标是塞琉,虽然不清楚这个倒霉孩子究竟有什么价值,可如果他一旦入侵,那么想必便是她。
守株待兔就好,当然前提是别被劳伦斯教长得逞了。
洛伦佐直接狂奔了起来,爆发性的力量下,甬道内传来他那急促的脚步声,就仿佛有什么怪物在前行。
其实这还是出乎了洛伦佐意料,他没想到劳伦斯教长会来的这么快,而另一个意外便是劳伦斯教长能侵蚀到这里。
根据梅丹佐的解释,【间隙】的穿梭需要侵蚀作为信标,那么此刻这机械院内有个东西或者说某个人正散发着劳伦斯教长的侵蚀。
这个被用作跳板的人员早就存在了,只是现在才显露出来。
真不愧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怪物,想必劳伦斯教长早就做好了计划吧。
无论是洛伦佐还是净除机关……甚至说是福音教会都在劳伦斯教长的剧本之中,按照着他的想法前进,令故事发展。
急促的警报声响起,回荡在这钢铁的堡垒之中,与永动之泵连接的大型升降井完全封闭,随后数不清的闸门落下,将整个堡垒封死了起来,与外界彻底隔离。
这是洛伦佐与亚瑟商议出来的一种对策,劳伦斯教长能以【间隙】作为跳板,那么他便可以如病毒般在人群中扩散,现在与外界彻底隔离,即使无法抓住他,也要将他按插在净除机关内的信标全部拔除。
可以说现在劳伦斯教长已经被困在了这堡垒内,他正寄附在某个倒霉鬼的身上。
致密的鳞甲在体表生成,那漆黑坚固的铠甲一重重的叠加在洛伦佐的身上,最后就像包裹的黑暗般,将他彻底吞没,于是惨白的焰火在甲胄的缝隙间涌起。
冲过最后一个拐角,距离塞琉所处的房间只有一步之遥。
或许是听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塞琉正站在门口,有些好奇的看向一边,随即她便看到了那漆黑的甲胄抬起了刀刃。
“低头!”
他喊道。
塞琉近乎的本能的遵从着,紧接着便是狂风掠过,金属切割开了空气,混合的尖啸震耳欲聋。
她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直到这电闪雷鸣的一切过后她才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另一边。
不知何时有位士兵已经靠近了门旁,但在最后一刻被洛伦佐阻隔开来。
黑骑士如同城墙般挡住了彼此,没有秘血的加持,士兵那普通人的躯体根本抗衡不了洛伦佐,他果断的抬起了枪口,向着洛伦佐开火,疾驰的子弹撞击在漆黑的甲胄上溅起飞逝的火星。
折刀带着啸风斩下,虽然躯体不够强大,但士兵第一轮的近身攻击勉强躲了过去,可紧接着第二刀更快的到来。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坚固的折刀直接斩断了士兵手中的步枪,因为那冲击的剧烈,士兵没能握住武器,双臂直接被震开。
洛伦佐直接扼住了他的脖子,缓缓抬起。
“劳伦斯教长?”
面甲下传来沉闷的声音,带着几分狰狞的笑意。
“学得不错嘛。”
短暂的沉默后,士兵的声音扭曲,但依稀可以分辨。
知晓了劳伦斯教长的目的后,反而可以轻易确定他要去的位置。
现在寄附的身体仅仅是个普通人,劳伦斯教长什么都做不到,可伴随着一阵诡异的笑声,那士兵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手一把搭在了洛伦佐的手臂上。
“那你学到了这些吗?”
下一刻脑海里传来剧烈的痛楚,这是如此的熟悉,就像洛伦佐之前遭遇的一样,果然这一切都是劳伦斯教长在搞鬼。
但洛伦佐那狰狞的痛苦中却露出了一抹笑意。
“正合我意啊,劳伦斯教长。”
猎魔人如此说道,没有抗拒那袭来的痛苦,反而迎接着它。
甬道开始崩溃,所有的声音都被拉长扭曲,常识被击溃,物理的法则重新改写,视野内的风景就像碎裂的万华镜,无数破碎的镜面之中倒映着世界的诡异,直到最后有寒风的狂风涌过,扫清了一切。
当视力再次恢复时,那已经是截然不同的景色。
那是一片辽阔无际的荒野,似乎是一场战斗刚刚在这里结束,到处都是死去的尸体,点点的战火在灰烬之中缓缓燃烧着,半燃的干草被风荡起,飞逝消失。
烈阳已经落幕,半隐于云层之下,将半个天空染成鲜艳的血红。
洛伦佐先是有些迷茫,随后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他望向了那残阳下的身影,他的影子被无限的拉长,几乎吞没了大地。
“所以这就是你的【间隙】吗?”
漆黑的面甲下响起声音,洛伦佐问道。
劳伦斯教长没有着急回答,他反而欣赏了一下这已经不存在的风景,似乎是缅怀过往一般,叹了口气,但随即他也握紧了手中的钉剑,目光中充满赞誉。
“是啊,果然【间隙】的力量我还是没有全部理解,不然也不会被你反制……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灵感而已,一个启发的灵感。”
洛伦佐回答着。
“当你入侵的同时,是不是说,我也能借此找到你的位置,你的【间隙】?”
“就像那钓鱼的鱼线,要小心被大鱼掀翻了啊。”
漆黑的甲胄下传来嘲讽似的笑声。
缓缓抬起了折刀,光滑的刀刃上倒映着女人的脸,华生微笑的看着洛伦佐,她一直这样,沉默不语。
就像游走在身旁的诅咒,伤口上的痛楚,她时刻提醒着洛伦佐。
“所以这才是我想要的战场啊。”
洛伦佐喃喃自语着。
不关任何人,没有士兵,没有亚瑟,没有塞琉,只有他和劳伦斯教长,不牵扯任何人,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只有他们一对一的死斗。
“来吧,老师,让你看看我近日的学艺如何。”
他带着几分轻松的说道,看着那缓缓走来的老人,他背对着落幕的残阳,仿佛背负着染血的天空。
第八十五章 意志
天空被烧红了,如此鲜艳,仿佛能滴出猩红的血,一切的事物都被铺盖上了赤炎的红,猎魔人们在那残阳的注视下,缓缓靠近。
就像故事里的最后,两个宿敌在美好的景色里相遇,只有一方能活着离开。
先是警惕的慢步,随即快步行进了起来,最后在狂奔中挥出剑刃,如同展开铁羽的雄鹰。
那是撼动耳膜的尖啸,随后金属相互撞击着,带起星火与烈风。
两人的剑势如此汹涌,仅仅是挥击便带起难以遏制的力量,掀起杂乱的干草,如同破碎的灰烬在视野里狂舞。
秘血在疯狂的涌动、苏醒,将那不属于凡人的力量,那理应被永远遗忘的禁忌之力释放。
先是最基础的血肉,更为强健的的肌肉纤维增生,骨骼被加固宛如钢铁,躯壳之下的心脏剧烈跳动,如同敲击的战鼓,将含有秘血的血液迅速循环。
随后断钢之力挥下,交织在一起,带起模糊的残影。
坚固的折刀上在转瞬间便多出了数道深深的剑痕,可好在净除机关的工艺令它还能持续这高强度的作战,洛伦佐握紧武器,下一刻抽出腰间的温彻斯特,近距离下四散的弹丸形成死亡的锥形扩散。
可这还是不够,就像早有预料一般,劳伦斯教长的钉剑斩起,几乎是以一种超出凡人理解的力量在半空中斩落的数枚弹丸,而剩下的弹丸则擦着他的身体而过,最多是在那猩红的衣袍上撕扯出更多的破损。
洛伦佐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自从那一夜后,洛伦佐便一直思考如何战胜劳伦斯教长,如何战胜一个能看到未来的人。
其实仔细冥想之后反而很简单了,只要比他快就好。
即使看到了未来又如何,当劳伦斯教长看到那挥剑的未来时,洛伦佐的剑便已经落下,他要不断压缩“看到未来”到“实际发生”之间的时间,不给他思考对策的时间。
“所以梅丹佐才是最好的权能啊。”
洛伦佐低语着。
比起其他诡异的权能,梅丹佐的权能反而并不出众,它仅仅是能赋予给猎魔人坚固的铠甲而已,可就是这样的权能却能阻隔绝大部分的伤害,能在致命的战斗中为猎魔人提高容错率。
甚至说是可以令猎魔人展开那疯狂的厮杀。
甲胄缝隙里的焰火升腾,洛伦佐一转攻势,折刀的挥舞骤然加速,随后疯狂的推进,他此刻完全放弃的防御,任由劳伦斯教长的钉剑砍在甲胄之上。
他可以承受很多次的剑击,但劳伦斯教长不同,只要洛伦佐有一击能准确的命中在他的身上,这都会为其带来巨大的创伤。
沉重的钉剑将坚固的鳞甲击碎,但很快新生的硬质便填补在了其上,整个甲胄都破破烂烂的,布满裂痕,仿佛要彻底碎裂开,但以此为代价洛伦佐成功的压制住了劳伦斯教长,在越发急速的攻击下,尚达俸的预知几乎是在瞬间被实现。
折刀上泛着冷酷的光,斑驳的刃体上倒映着劳伦斯教长的面容,随后这面容迅速放大。
“不错啊!”
劳伦斯教长赞叹着,但紧接着挥起的钉剑直接荡开了落下的折刀,可随即便有枪声响起。
“你慢了。”
洛伦佐冷漠的说道。
子弹依旧未能命中他,在即将命中的时刻劳伦斯教长偏开了身体,他落入了洛伦佐陷阱之中。
劳伦斯教长被逼进了死角,但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钉剑招架着落下的折刀,温彻斯特已经打空了弹药,在这急速的交战中没有给洛伦佐换弹的时间,可他也没必要换弹了。
惨白的光落下,带着狂风的呼啸。
劳伦斯教长再一次的击退了折刀的进攻,可这一次折刀却直接落下了另一边,脱离了洛伦佐的掌控,紧接着他便看到猎魔人贴近了自己的身旁,随后挥下重拳。
有时候躯体也会是致命的武器,在秘血的加持下洛伦佐对于自己的拳头很有自信,这一次完美的命中了劳伦斯教长的腹部,饱含着洛伦佐的愤怒,力道之大仿佛要将这所有的狂怒贯入那苍老的躯体之中。
劳伦斯教长不由的干呕着,又有重拳落下,痛苦中他稳定了身形,直接斩起钉剑。
那是锋利的剑,即使是在如此战斗下变得卷刃,可以猎魔人的力量,它依旧能轻易的将血肉与骨骼一同斩断,但这一次它遇到的是那坚固的甲胄。
剑刃撞击在甲胄上爆发出耀眼的火花,它无法阻挡那愤怒的落下,而那愤怒之拳也无法将其折断,于是在急速的交错之中,尖锐的剑尖刺入了甲胄的缝隙之中,在巨力的贯透下,它直接贯穿了洛伦佐的手臂。
整个钉剑直接刺穿,带起猩红的血,可洛伦佐根本不在乎,仿佛没有痛楚一般,那重拳直接落下狠狠的砸在劳伦斯教长的胸口之上。
洛伦佐还试着追击,但劳伦斯教长似乎缓了过来,勉强的躲过了洛伦佐的又一次拳击,迅速的转身抓住了那插在甲胄上的剑柄,顺势拔出,带起一片猩红。
“还不错啊,孩子。”
他没有直接反击,而是拉开了与洛伦佐的距离,他们之间隔着大片的干草群,有点点的火苗在其上燃烧。
洛伦佐保持着沉默,没有贸然追击,而是甩起温彻斯特重新上弹,给予着枪击。
尚达俸的力量并不是无解的,即使看到未来又如何,人总会有疲惫的时刻,他在尽可能消耗劳伦斯教长的力量。
鲜血沿着甲胄的缝隙滴下,这种伤势倒不足为虑,洛伦佐捡起被丢掉的折刀,寻找着再次进攻的机会。
“你学的很快,孩子,像你这样优秀的猎魔人我应该有印象才对。”
劳伦斯教长重新找回了那从容的感觉,他带着和蔼的微笑,如果不是刚刚那惊险的厮杀,谁也想不到他会如此的可怕。
仅仅是第二次交手便能找到尚达俸的缺陷,劳伦斯教长的眼里倒映着那黑骑士的模样,他在思考他究竟是谁。
梅丹佐分支猎魔人应该都死绝了才对,可为什么多年后会出现无名的幸存者,而劳伦斯教长甚至还有些不清楚他是谁。
他好奇极了。
“当我杀了你时,你会发现我会是最好的学生。”
洛伦佐冷冷的回答着。
“真狂妄啊。”
没有斥责,反而是欣赏的模样,劳伦斯教长握紧了钉剑,随即他看到了那片惨白的未来。
鲜血沿着漆黑的甲胄流下,蔓延过了手掌,延伸至了那霰弹枪的枪身之上,浸透了每一个机械的结构,将那一行小诗彻底覆盖。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仿佛祷告般,那声音回荡。
震撼的枪响击碎了祷告,耀眼的白光从温彻斯特的枪口之中迸发,那是洛伦佐所准备的龙息弹,可此刻在净焰的加持下,这是纯白的吐息。
仿佛有高傲的巨龙怒斥着黑暗,纯白的焰火席卷过干草地,顺势将所有的一切点燃,伴随着涌起的风,转瞬间掀起炽热的火海,向着劳伦斯教长推进。
眼瞳里倒映着那纯白的末日,劳伦斯教长直接向后退去,他可没有梅丹佐猎魔人那可怕的防御力,但随即便有急促的脚步声跟上了他的后退,如此沉重,。
那是天国降临的画卷,圣洁的死意。
就在劳伦斯教长后撤的那一刻,锋利的折刀切开了纯白的火海,黑骑士身上燃着圣洁的焰火,仿佛降世的天使。
在火海蔓延的那一刻洛伦佐便冲进了火海之中,在这耀眼的遮掩下,他再一次逼近了劳伦斯教长。
身上带着炽热的高温,鼻尖回荡着灰烬的味道。
“我会杀了你的,劳伦斯教长。”
那甲胄之下响起诅咒般的低语。
“我发誓。”
于是折刀落下。
那单薄的身影被贯穿了,随即洛伦佐用力的挥起折刀,硬生生从劳伦斯教长的体内扯出,将他的左肩整个斩开,血肉骨骼,所有的仇恨与愤怒都被尽数斩断。
鲜血从伤口里喷涌而出,将那漆黑的甲胄染红,紧接着那折刀再次落下,这一次那钉剑无力的迎上,随着钢铁的崩鸣,折刀斩断了钉剑再次贯入劳伦斯教长的体内。
“久违的痛苦啊。”
劳伦斯教长有些发愣,似乎没有想到洛伦佐能做到这种地步,他看着那扭曲的面甲眼神复杂。
“你觉得【间隙】与现实的不同是什么?孩子。”
他突然发问道。
“将死之人的遗言吗?我以为你会说些有用的。”
洛伦佐握紧了刀柄,缓缓扭动着,将伤口扩大。
那是一种怪异的扭曲感,看着劳伦斯教长那因痛苦狰狞的脸,洛伦佐从未有过的喜悦,似乎他也成为了那疯狂的一部分。
“怎么会呢?遗言什么的,我早就想好了,只不过不是现在。”
劳伦斯教长随意的说着,苍老的手突然握住了洛伦佐的手,那老朽的身体上传来从未有过的力量,如同钢铁般。
他缓缓的推开了洛伦佐的手,将那折刀一点点的从躯体内抽出。
“这里是精神的世界,孩子。”
劳伦斯教长强调道。
于是骤然的暴雨降临,将那沸腾燃烧的火海熄灭,滋润那早已枯死的干草。
“这样是杀不死的意志的。”
他有些不屑的看着那染血的折刀,下一刻整个荒野的地面都失去了颜色,它们被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灰色方格取代,随后那些方格沿着洛伦佐的脚底开始崩塌,坠入那无法触及的黑暗之中。
“这是新的一课,孩子。”
劳伦斯教长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洛伦佐的眼中的事物开始被扭曲拉扯,最后延伸成一道道纯色的线,它们相互交错搅合,汇聚成吞没一切的旋涡。
第八十六章 魔鬼的刺杀
已知的常识全部被清除,常理的世界完全崩塌。
洛伦佐觉得自己就是在不断的自由落体,撞碎了一个又一个的世界,从旧敦灵的街头倒撞到那无际的海洋之上,直到一切陷入诡异的黑暗。
这是精神的世界,源于两个意识之间的斗争。
狂怒遮蔽了洛伦佐的思考,金属的剑刃怎么可能切碎一个意识呢?更不要说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精神的基础之上。
洛伦佐发出愤怒低吼,他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能彻底杀死劳伦斯教长了。
将那所有的怨恨全部倾注,但他接下来平静了起来,仔细的观察起了眼前的黑暗。
理智,保持理智。
狂怒过后便是清醒的后怕,现在他的意识与劳伦斯教长的意识纠缠在了一起,他在影响劳伦斯教长的同时,劳伦斯教长也在影响着他。
“华生!”
洛伦佐呼唤着,对于【间隙】之中的战斗他根本不清楚,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那个诡异的伪圣杯之上。
可没有回应,漆黑之中只有洛伦佐自己的声音回荡,就像处于一口幽深的井底,没有人去理会他的存在。
“华生!”
洛伦佐再次怒吼道。
他与华生达成了交易,她会协助洛伦佐杀死劳伦斯教长,可现在她不再回应洛伦佐的呼唤。
有些茫然的看着黑暗,没有人应答,就像一个孩子自顾自的哭喊,没有人在意。
长久的沉默后,洛伦佐冷笑了一下。
果然这种鬼东西就是不可信的!
洛伦佐懊恼着,但随后那个见鬼的比喻再次在脑海里升起。
或许华生依旧在遵守着约定,只是从她的角度来看约定有些特殊。
是啊,在华生的比喻里,她才是人类,而自己只是一只可怜的蚂蚁,卑微的蚂蚁又怎么能看到人类的风景呢?
细密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仿佛有上百条蛇在游戈,那冰冷的鳞片相互摩擦,发出轻微但又冷彻的声响。
失去可以参照的物体,洛伦佐甚至不清楚这里过了多久,或许已经过了数天,但又可能仅仅度过了几分钟而已,绝对的黑暗里人类的意志脆弱不堪。
或许接受了额前叶切除手术的人,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世界吧。
没有东西能出去,也没有人能进来,只有绝望的哭喊,在这诡异的黑暗里回荡。
不对……不是这样的。
洛伦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了那黑暗,有些迷茫的眼神开始坚硬,就像一块顽石般。
“这是,精神的世界。”
他强调道,声音如雷。
故此黑暗中有裂隙出现,其中泛着光,随后彻底溃散。
漆黑的幕布之后是熟悉的劳伦斯教长,他看着洛伦佐轻轻的拍起了手。
“你学的很快,孩子。”
依旧是那荒野的战场,不过就像时光倒流了一般,之前战斗留下的痕迹都消失不见,与洛伦佐的【间隙】一般,如论怎么破坏,当洛伦佐再次归来时,依旧会有一张见鬼的长椅竖立在无人的冰原之上。
这一次洛伦佐不再有之前的狂怒了,他冷静的看着劳伦斯教长,正如他说的那样,这是精神的世界,现实世界的常理在这里并不通用,真正能主宰的是意志的强弱。
刚刚就是劳伦斯教长的陷阱,如果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些的话,恐怕也会就此堕落于那幽深的黑暗之中,就像梦中的侵蚀一般,一点点沦为妖魔的傀儡。
“所以……这种东西仅仅是摆设吗?”
看了看自己的折刀,上面还染有鲜血,似乎洛伦佐之前的厮杀都是无力的攻击。
“不,你确实伤到我了,此刻我们就是意志的具现化,杀了彼此,那么就等同于真正的死亡。”
劳伦斯教长缓缓说道。
“你学的很快,我第一次尝试【间隙】时,可比你狼狈太多了。”
洛伦佐握紧了折刀,他有些迟疑。
他不清楚劳伦斯教长话语的真假,这个老东西诡异的很。
“我们就是这精神世界的主宰,就像黏土一样,我们可以随意的将它塑性成不同的模样。”
劳伦斯教长挥起手,于是那密布烧红的云层被清除,鲜红的烈日旁空无一物。
洛伦佐记得这些,梅丹佐曾和他解释过,当拥有了【间隙】的力量后这一切都是随着他们的想法而行。
“如果真的是这样,倒也有趣啊。”
洛伦佐回答着,他猛的攥紧了手,于是整个地面开始崩塌,坚固的岩石从地表下翻起,如同立起石林,交错的长矛般构筑成囚笼。
“对,就是这样。”
劳伦斯教长微笑的点着头,根本不在意那些逐步将他包裹的岩石。
看起来洛伦佐真的不太理解这个世界的构成,这是精神的世界,【间隙】的世界……劳伦斯教长的【间隙】。
这里是他的主场,他一直把握着主动权,但他却一直在示弱,就像洛伦佐说的那样,在劳伦斯教长侵蚀洛伦佐的同时,洛伦佐能找到他,而此刻劳伦斯教长也无限接近于洛伦佐,他在逐步侵蚀着洛伦佐,而他根本没有察觉。
折刀飞逝而来,与其说是武器造成了损伤,倒不如说是两个意志之间在相互厮杀。
就在即将接触的那一瞬间,劳伦斯教长突然暴起。
岩石崩碎,尘埃荡起,随即便有钉剑错过降下的折刀直接命中了洛伦佐的胸口。
坚固的甲胄抵挡住了剑尖的推进,但很快劳伦斯教长偏动剑锋,沿着甲胄的纹路折入那缝隙之中,贯穿了洛伦佐。
侵蚀开始了。
以那钉剑为媒介,诡异的疯狂在洛伦佐的脑海里升起,过往的回忆开始在视野内闪现,不断的重叠,最后庞大的信息量几乎要撕裂洛伦佐的脑海。
这才是意志之间的战斗,之前的一切都是劳伦斯教长的试探。
随后痛苦的熟悉感涌现,就像洛伦佐杀死霍纳时的那样。
这才是一个意志死去的方式,只不过现在死去的是洛伦佐。
“孩子你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只可惜没有机会了。”
劳伦斯教长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为了这一切他准备了太久,关于【间隙】的力量他不知道在多久之前便清楚了,只不过在今日才真正使用上了。
自己就仿佛洪流中的树叶,不断的翻滚,被无名的力量击溃又重铸,那“洛伦佐·霍尔默斯之名即将消逝在了那狂暴的侵蚀之中,用尽最后的力气,借着那仅有的理智,洛伦佐喊道。
“华生!”
低语恶魔的名字,于是她应召唤而来。
此刻两个意志已经完全纠缠到了一起,劳伦斯教长抓住了洛伦佐,反而言之洛伦佐也抓住了他……华生抓住了他。
于是劳伦斯教长惊恐的看到,那沿着洛伦佐的伤口而伸出的手臂。
那洁白纤细的手臂,其上还染着点点的鲜血,随后她用力的拉扯着,就像孕育的胎儿,从母亲的躯体里脱出。
她撕开了洛伦佐的胸膛。
那是多么亵渎的一幕,仿佛是诡秘的寄生物一般,女人的半截身子从洛伦佐的那裂开的躯体里延伸而出,她一把死死的握住了那钉剑,而另一只手则扶上了劳伦斯教长的脸颊。
无论如何劳伦斯教长也不会想到洛伦佐的意志里混有这等诡异的东西,她是那老练的捕食者,只待这最关键的时刻出击、刺杀。
她温柔的抚摸着,劳伦斯教长不由的与那眼神对视,在那精致的脸庞上,熟悉的面容飞逝,所有脑海里所记得的样貌都在其上一一闪过。
很奇怪。
劳伦斯教长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就像他曾在哪见过这个女人一样。
紧接着便是从未有过的祥和,似乎此刻就这么死了也不错。
在女人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苍老的自己,就像重叠的镜子一直延伸,华生的目光透过了他的视野,沿着【间隙】一路追寻。
手则一路向下,诡异的融入了他的身体里……或者说意志里,她慢慢的握住了那跳动的心脏,一点点的攥紧。
在遥远的雷恩多纳港口里,疫医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看向船舱的另一边,劳伦斯教长正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椅子的周围摆满了般熔化的红烛,蜡油沿着早已刻下的纹路流淌,就好像某个神秘玄奥的祭祀。
这是又是一个神秘的炼金矩阵,与维持镇压的“冬日”不同,这个炼金矩阵的效用是增强【间隙】穿梭的范围,科学点就是加强信号覆盖面积,能让劳伦斯教长即使在这里,也能触及到旧敦灵。
椅子上的老人开始微微抽搐,疫医有些好奇的走了过去,在他的印象里,劳伦斯教长【间隙】穿梭时,可从未有过这样的表现。
可随即他的步伐便停了下来,那是种很难说清楚的直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来了,有某种难以描述的怪物抵达了这里……以劳伦斯教长的躯体为媒介。
疫医发自内心的感到了一阵恶寒,紧接着他看到有血滴下,从那劳伦斯教长那紧闭的双眼之中有鲜血在缓缓涌出。
第八十七章 不遥远的未来
烛火汇聚成温暖的海洋,似乎有无名的风掠过,微微荡漾,带着诡异的神圣。
那或许是疫医见过最为扭曲怪诞的一幕,他曾肢解过数不清的妖魔,也创造出了许多诡异邪魅的之物,但这一切都比不过此刻他现在看到的东西。
就像某个处刑献祭的仪式,这环绕的烛海之椅便是祭坛,劳伦斯教长便是那可怜的祭品。
劳伦斯教长的身体痛苦的抽搐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汲取他的生命力一般,他那本就苍老的躯体在迅速老化,皮肤干瘪显露出密密麻麻青色的血管,鲜血止不住的流下,从他的耳鼻之中涌出。
疫医很清楚是劳伦斯教长出了问题,可对于【间隙】的一切他也不清楚,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
可随后有庞大的压力涌现,那种感觉很奇妙,不像侵蚀,只是一种单纯的压力,似乎有人在窥视着自己,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从劳伦斯教长身上浮现的淡淡幽光。
那是正常视觉难以捕捉的光路,疫医能隐约的看到它,那些黯淡的光路汇聚成了一个诡异的人形……仿佛那正是劳伦斯教长的灵魂,他正被缓缓抽出自己的躯体。
“疫医!”
突然有声音响起。
劳伦斯教长睁开了那紧闭的眼睛,眼球血红,仿佛要炸裂开来,他狰狞的像只恶鬼,扭曲可憎。
“疫医!”
他再次怒吼着,这时疫医在惊恐之余才发现劳伦斯教长的双眼无光……他看不到自己,此刻他的意识正在别处,仅仅凭借着那可怕的求生欲,令他短暂的做到了两线操作。
疫医缓慢的靠近,他警惕万分,自从认识了劳伦斯教长,这个神秘的猎魔人总会刷新他的世界观。
踩在尚未凝固的蜡油之上,就在疫医即将触碰到劳伦斯教长时,他那无神的双眼突然有了点点的光亮,仿佛灰烬复燃。
“劳伦斯……”
疫医有些迟疑的喊道,可随即那所有的痛苦与狰狞都消失了。
有什么事发生了,可疫医尚未能发现,他在警惕那位置的危险,紧接着目光与其相对视。
劳伦斯教长一脸平静的看着他,目光闪过断暂的迷茫,但紧接着便清澈了起来。
气氛有些微妙,刚刚的疯狂与怪诞全部消失,似乎就像一阵令人不悦的幻象般,那一切都结束了,此刻有的仅仅是几乎不敢打破的死寂。
两双眼睛短暂的对视着,保持着诡异的默契,下一刻锋利的骨刃从疫医的手臂之上弹出,发出呼啸的声鸣,凶狠的斩下。
那是雷霆骤起的攻势,虽然一直是一副学者的模样,但疫医对于自己战斗的技巧也很有自信,这一击能直接切断的敌人的头颅,直接致死。
可预想中的死亡没有到来,劳伦斯教长抽出钉剑,在最后一刻挡住了骨刃,但也因出剑慢了一步,骨刃的冲击压制着钉剑,剑刃半没入他肩膀之中,鲜血缓慢的流淌。
“它便是在这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可在此刻又是如此的陌生。
“你是谁!”
疫医吼道,果然猜的没错,劳伦斯教长出错了,他被人反向入侵了。
华生似乎懒得回答他的话,借着劳伦斯教长的躯体,她仔细窥探着视野内的一切。
她能感受到,那个东西的存在,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疫医见状直接再次发动了攻击,他可不在意劳伦斯教长身体的损伤,反正以他的技术来看,哪怕只剩个头他也能为你抢救一下,当然最后抢救成什么模样他可不保证。
细长的骨刺直接贯穿了疫医的手掌,如同锋利的刺剑扎下,直接将劳伦斯教长的大腿钉死在原地,随后骨刺折断,新的骨刺瞬间增生而出,如同镇邪的长钉再次刺下。
“给我滚出去!”
新的声音响起,劳伦斯教长怒吼着,或许是意志的反扑起效了,那即将落下的钉剑停顿了一下,新的骨刺贯穿了他的关节,将他那挥剑的手死死锁住。
染血的手按住了头颅,那狰狞的半张脸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他与死亡是如此之近。
“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劳伦斯,你理应付出代价。”
痛苦之后便是平静的话语,此刻这就像一个精神分裂的患者,自己与自己做着斗争,可怕又邪异。
劳伦斯教长痛苦的呢喃着。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究竟是什么?”
在那战场的中央,那神秘的【间隙】之中。
在漫长的痛苦过后劳伦斯教长终于得到了些许喘息的机会,但他依旧被死死的抓住了,女人扼住他的喉咙,另一只手则握紧了他的心脏,她在不断的入侵劳伦斯教长的思绪,很快他就要成为她了。
洛伦佐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他就像被寄生的昆虫,华生破开他的身体折磨着劳伦斯教长,大半的身体从洛伦佐那被撕开的胸口伸出。
这里是精神的世界,这一切不过是“自我”的具象化,洛伦佐的意识被撕裂,那可憎之物正试着向外爬行。
“它在哪!”
华生再次审问道,俯视着那扭曲痛苦的脸庞,劳伦斯教长已经说不出任何话语了。
过往的回忆不断的在脑海里闪现,泛黄陈旧,带着古老的味道。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那时的劳伦斯教长还是一个孩子,那时蒸汽机还不存在,主宰战场的还是骑士们的剑与盾。
他看到了日暮的翡冷翠,朦胧的光中,那宏伟的教堂如同林立的铁树,台伯河上波光粼粼,倒映着童年的美好。
孩子们在绿茵的草地上奔跑,修女带着浅浅的微笑步入教堂之中,有钟声响起,祷告声如同海浪般涌起。
温暖熟悉的怀抱安抚着他,就在他快要彻底沦陷时有诡异的寒冷涌现。
劳伦斯教长有着几分怀念的说道。
“所以我才觉得妖魔该死啊……”
在几乎沦陷的瞬间他清醒了过来,愤怒的目光直视着女人。
她在戏弄他的回忆,那美好的过去。
华生在沿着劳伦斯教长的回忆寻找着它的踪迹。
劳伦斯教长活的太久了,久到曾经认识他的人都死了,久到就连他生活过的地方也失去了以往的痕迹。
那些回忆是他最后的温暖了,曾经作为人的最后的证据,深埋在脑海里的柔软。
可现在有人在触碰它,还试着用此戏弄着自己。
他饱含着愤怒。
“死在回忆里不好吗?”
华生几分困惑的问道。
他刚刚的表情就像熟睡的婴儿,那会是最美好的死亡,所有疲惫的旅人都会得到他想要的,可他却拼了命挣脱开来,不愿步入那宁静的美好之中。
“很好……可那不是我应有的死亡。”
劳伦斯教长愤怒狰狞。
缓缓的抬起了手,随后握紧住了那扼死自己脖子的手臂。
这只是个看似无力的动作,但在此刻却有着别样的意思。
他能做到了,在华生那近乎碾压的意志下,做到了轻微的反抗,仅仅是临死前的反抗而已,但这已经足够了。
“我应该死在那不遥远的未来,而不是这里。”
他的声音嘶哑回荡,就像死人的怒吼。
对,那里才是属于劳伦斯的落幕,他愿意赴死,只要是那样的结局。
随即那几乎要破碎的意识重新坚固了起来,在狂风骤雨中保持着自我。
他用力的撕扯着自己,如同那些疯狂的信徒,自残着身体,那是给予神的献祭,这是劳伦斯教长的献祭,对自己的献祭,向那理想的献祭。
有那么一瞬间华生楞住了,她从未想象过人类的意志会做到这种程度,甚至说……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如此疯狂,如此愤怒,永远沸腾,无法熄灭的狂怒。
劳伦斯教长撕扯着自己的**,尖锐的指甲扯断皮肤与血肉,坚固的骨骼强行折断鲜血淋漓。
他在切割自己的意识,将那被华生拼死抓住的部位,硬生生从自己的意识之中分离开。
如同持刀的病人,将那腐坏的血肉一点点从自己的身体上剔除。
强烈的痛苦仿佛有千万只野狗在咬食着自己的躯体,每一秒都如此的漫长,如同最残忍的极刑一般。
可这都不重要了。
“今日还不是我的死期,我能看得到!”
他狂笑着,踹开了华生的身体,华生只能察觉到手上的重量一轻,随后那所有被她所侵占的部位全部脱离了劳伦斯教长的意识。
他似乎是在嘲笑她一般,身体开始模糊,仿佛要消失在【间隙】之中。
“别想逃!劳伦斯!”
华生怒吼着,她用尽全力的伸出手,只差一点她就能彻底捕获劳伦斯教长的意识,可在这时数不清的锁链从洛伦佐的伤口之中刺出,如同疯长的荆棘将她一重重的缠绕,随后用力的拖回那幽冷的世界之中。
她只能奋力的挣扎,但却止不住的被拖回,直到彻底重新融入洛伦佐的伤口之中。
只能听到那隐约坠入水面的浪花声,一切重归寂静。
第八十八章 猩红之海
劳伦斯教长痛苦的喘息着,他睁开了眼,还不等适应那脑海里巨大的痛苦,**上的折磨又几近将他撕碎。
“疫医?”
猩红的眼低垂,勉强分辨出了眼前之人。
疫医倒没有多说什么,手中把玩着银白的手术刀,锋利的骨刃立在手肘两侧,劳伦斯教长试着动一下,随后关节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努力的将视线移过去,只见尖锐的骨刺刺穿了自己的关节,将可活动的空间彻底卡死。
“嗯?看起来你逃了出来。”
疫医打量了一下劳伦斯教长,之前那仿佛来自猎食者注视的恐惧消失了,似乎这场【间隙】的战斗就此结束。
不过他没有着急为劳伦斯教长解开束缚,反而是拿起一针药剂,直接注射了下去。
“这应该能让你舒服点。”
随着药剂的扩散,那剧烈的痛苦也模糊了起来,脑海一阵失神,劳伦斯教长问道。
“致幻剂?”
“目前能止痛的似乎只有这个。”
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劳伦斯教长,疫医不由的松了口气。
“所以刚刚那是什么?”
那恐怖邪魅的力量,根据劳伦斯教长之前的话语,疫医知道能以【间隙】为跳板,控制他人的身体,乃至意识,可现在劳伦斯教长被反制了,这位可是那一手造就圣临之夜的可怕人物,谁又能对他做到如此份上呢?
“我不清楚,但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回忆着那女人的熟悉感,那几乎快被劳伦斯教长遗忘的名字逐渐浮现,可问题是她应该已经死了,早已死在了过往的历史之中。
“看起来计划该更改一下了。”
他低语着,随后费力的站了起来,一点点的将那贯穿的骨刺取出,鲜血如同泄洪的潮水般涌出,与那融化的红蜡油混合在了一起。
劳伦斯教长的步伐踉跄,险些摔倒,随后慢慢的半跪在地面上,缓缓的发出痛苦的嘶吼,如同年幕的雄狮。
疫医在一旁冷冷的注视着,他并不着急于帮助他,这种程度他还死不了。
远超人类的自愈力出现在这具躯体上,伤口开始迅速愈合,伴随着血肉诡异的蠕动,有婴儿的哭声响起,但那又似乎是尖锐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自愈伤口后便是快速的苍老,仿佛时间在加速,那本就老朽的身体迅速的干枯了下去,变成尸体般的暗青色,似乎有什么的东西在抽取着劳伦斯教长的生命力,加速着他的衰老。
“你快控制不住它了。”
长久的沉默中疫医有些冷漠的说道。
可过了很久劳伦斯教长才慢慢的站了起来,过度的痛苦令他的神经都麻木了起来,表情有些呆滞,皱纹深深的叠加在了一起,如同枯死的树木。
“我知道……正好就让我当实验体吧。”
他有些惨淡的说道,缓缓的揭开衣服,只见那扭曲的瘤块已经过度生长,就像第二个头颅般,只是微微偏下。
它有着人类的五官,紧闭着眼,如同安眠的婴儿,那畸形的部位血肉娇嫩,就像盛开在枯树上的花朵。
劳伦斯教长已经开始难以控制这圣杯的血肉了,它就像寄生虫般生长在自己的躯体上,只等待发育成熟的那一天……就像华生和洛伦佐的关系一样,那寄生在洛伦佐意识里的可怕之物。
他用力的咳嗽着,大量的血被呕出,很难想象这躯体内还拥有着鲜血,他就像将死之人一般。
“我还不能就这么死了。”
劳伦斯教长喃喃道。
那是连华生都会为之震撼的意志力,难以想象他经过什么样的训练,又或者是经历,能在那种情况下,将意识切割,舍弃掉被侵蚀的部分,以此逃离华生的入侵。
可现在这样的意志被困在将死的躯壳里,他还不能就此停下。
那死期就要到了,劳伦斯教长喜迎着那一天的到来。
……
洛伦佐勉强睁开了眼睛,他喘着粗气。
记忆的最后是华生破体而出,当他的意志重新占据主导时他已经离开了【间隙】。
那是漫长的战争,可却像是发生在一瞬间里。
塞琉躲在门后几分惊恐的看着自己,洛伦佐还有些没发觉怎么回事,随后他身旁的尸体倒了下去。
是那个士兵,他的意识已经彻底溃散,就像之前那些遗民的入侵者一般,脑死亡,鲜血从他的耳鼻之中涌出,仿佛大脑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彻底摧毁。
怎么回事?
脑海里传来熟悉的剧痛,紧接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开始在眼前闪现。
那久远的记忆,劳伦斯教长的记忆,那被切割的意识正在被洛伦佐消化,就像杀死霍纳时的那样,从那破碎的意识里,过往的回忆在逐渐的显现。
翡冷翠的日暮,台伯河的流淌,那祷告声如同涨潮的海浪,几乎要吞没一切。
“洛伦佐!”
焦急的声音响起,红隼手持着武器从另一边跑来,听那纷乱的脚步声,看起来不止他一个人。
洛伦佐想说什么,可突然就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般,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很奇怪,明明是在【间隙】中展开的厮杀,可此刻他从未有过的疲惫。身心俱疲。
随后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猛地抬起头,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于沙滩旁。
天空被朦胧的雾气覆盖,透出一种幽蓝的光晕,空气微凉,有种说不上来的空灵感。
有冰冷的触感蔓延过自己的脚下,似乎是某种液体,洛伦佐缓缓低下头发现那是蔓延而来的海水,可那海水却是浓重的猩红色。
视线向着朦胧的海平线上看去,这片猩红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发自心内的寒冷,令人毛骨悚然,就像窥视到了地狱的画卷一般。
这是一片鲜血汇聚的海洋。
可随即便有声音响起,将洛伦佐拉回现实世界之中,仿佛刚刚的一切仅仅是【间隙】残留的幻觉而已。
亚威扶着他,将一支弗洛伊德药剂注射进他的身体,这能令洛伦佐清醒些。
这确实令他清醒了,也令那片猩红之海就像诅咒般刻印在了洛伦佐的脑海里。
那里有什么。
虽然仅仅是惊鸿一现的幻觉,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可在看到的那一刻,洛伦佐便相信它是存在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尘封的故事向他伸出了手,期待着他的到来。
第八十九章 毁灭之路
弗洛伦德药剂在随着血液在血管内迅速流动,在心脏那强有力的起伏下,转瞬间扩散至了全身。
神智逐渐清醒了过来,就像置身于寒风之中,冰冷的感觉蔓延在体表的皮肤上,所有的困意与疲倦都尽数消失,紧接着便是感官的灵敏。
那是很难形容的“清晰”,似乎曾有未知的雾笼罩着这个世界,可现在那些雾都消失了,洛伦佐能清楚的观察着每一个事物的本质。
“洛伦佐……”
塞琉有些担忧的喊道,她站在门后,几分畏惧的看着他。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在刚刚洛伦佐与士兵接触的那一刻,庞大恐怖的侵蚀从猎魔人的身上释放,就像一场降临在现实之中的噩梦,狂乱的哀嚎与扭曲的魔爪撕挠着每一个人。
那一瞬间塞琉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像自然界里的生物们一般,捕食者发现了她,那瞬间的绝望感,让她连反抗的想法都无法升起。
最幽深绝望的恐怖。
亚威也是一脸的警惕,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汗水,他可能用尽了自己仅有的勇气,冲了过来,为洛伦佐注射弗洛伦德药剂。
他用衣袖擦了擦汗水,现在可不是讲究什么礼仪的时候了。
“我没事的。”
洛伦佐简短的回答着,神情严肃。
紧接着他便用行动证明了这一切,他收起了折刀,残余的甲胄脱落,零星的落在地上,发出金属的敲击声。
“是劳伦斯教长。”
他对着走过来的红隼说道。
“他借着【间隙】穿梭抵达了这里,好在我击退他了。”
应该是击退了,不然此刻自己就已经被劳伦斯教长侵占了。
红隼一脸的惊恐,他问道。
“你确定吗?”
这里是机械院,虽然打着科研的名号,但这里是战争的堡垒,内置数不清的重火力,下方就是那神秘的永动之泵。
广阔的工业区矿场就是最好的战场,哪怕有千万的妖魔入侵,他们也能凭借着强大的火力将其击退,可现在这最为仰仗的壁垒无用了,那无形的敌人轻而易举的抵达了这里。
洛伦佐点了点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就是这样,他们的敌人变得越发狡猾与可怕,红隼没有抵达过【间隙】就像没见过大海的人们,对于洛伦佐所说的话他自然无法理解,或者数无法理解理的那么真切。
直到这事实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才如此清楚的感受到了这力量的可怕。
洛伦佐将折刀收进了怀里,没有理会红隼那微妙的表情,他低声轻语着。
“因无形而令人恐惧。”
这便是妖魔,这便是那未知的神秘。
“塞琉,跟我来。”
洛伦佐突然转头对着一旁的女孩说道。
塞琉有些不清楚洛伦佐要做什么,但出于那有些依靠的信任,还是乖乖的走了出来。
气氛有些奇怪,或者说从洛伦佐醒来时就有些奇怪。
红隼刚准备说什么,洛伦佐便直接打断他,说道。
“把他的尸体收起来送到永动之泵吧,或许会查出什么。”
“可……”
他还想说什么,但突然看到了洛伦佐的眼神,剩下的话语突然都被憋了回去,思绪都中断了一般。
那不是人类应有的眼神,仿佛是魔神寄附后的残响,窥视到了点点的猩红。
“亚威,去准备一下武器,跟着红隼走,他会为你配备的。”
他转过头又对着亚威说道。
“我?”
“是的,我们的敌人很可怕,哪怕你是个老人也得动手,不是吗?”
洛伦佐冷冷的回答着。
亚威一时间居然难以反驳这个家伙,停顿了一下,走到了红隼的身旁。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按照洛伦佐的想法,匆忙的脚步声在附近响起,洛伦佐似乎很着急,他拿起了那装有弗洛伦德药剂的箱子,随后拉起了塞琉的手,快步在甬道之内,他的步距很大,塞琉很费力才能跟上他。
“我们要去哪?”
塞琉几分犹豫的问道,她感觉得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她有些不安。
“捕鼠夹。”
洛伦佐故作轻松的说道。
“你就是夹子上的奶酪,劳伦斯教长就是那只讨厌的老鼠,我们得把他引导到陷阱上去。”
“可你不是击退了他吗?”
“如果他真的能这么轻言放弃,他就不是劳伦斯教长了。”
洛伦佐回应着,他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拉着塞琉进入了一旁的仓库,一队士兵正好经过门口。
塞琉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洛伦佐在躲他们,不知道什么原因。
……
“这应该不是去往‘捕鼠夹’吧。”
沉默的行进中,塞琉问道。
庞大的堡垒已经被甩在了身后,有冷风卷起厚重的尘埃,它们混着燃烧后的煤渣,就像灰色的狂风掠过。
塞琉只能闭上眼睛以躲避,而猎魔人却像石柱一般挺立在其中。
等待狂风过后,荒凉的矿场上,被尘埃覆盖的火车月台正在那里,因为工业区的广阔,通常离开这里都是乘坐火车。
“我知道。”
洛伦佐随意的回应着,他看着塞琉,那目光盯得女孩有些发毛,谁也不清楚洛伦佐在想些什么,从他刚刚醒来起,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火车缓缓的开动,很奇怪,车上只有洛伦佐与塞琉,荒凉的风景开始迅速倒退,他们正在远离机械院,远离那些重重严密的保护。
“你之前……是在试着支走他们吗?”
沉默中塞琉问道。
红隼还有亚威,其实他们没必要那么做,只是洛伦佐需要而已,他需要他们离开,好方便他们两人的离开。
洛伦佐点了点头,他拄着下巴,看向窗外,望向那遥远的地方,这能令他的眼睛舒服些。
因为猎魔人身份的特殊性,离开的路上居然也没有人阻拦他们,两个人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从其中走了出来。
“我们也不是要去什么‘捕鼠夹’,对吧。”
塞琉又一次的问道。
她不知道这列火车最终抵达的地方是哪,她也不清楚洛伦佐想要做什么,此刻所有的权力与地位都不管用了……甚至不如一把匕首有用。
洛伦佐慢慢的将视线移向她,这一次洛伦佐没有躲避塞琉的目光,而这一次塞琉在那灰蓝的眼瞳里什么都看不到,灰蒙蒙的雾气掩盖住了所有,让人看不到他的想法。
可就在这时洛伦佐突然露出了个反常的笑容,他说道。
“其实我在想一件事,塞琉。”
“什么事?”
“关于牺牲伊芙的问题。”
洛伦佐双手合十,放在桌子上,身子坐正。
这是塞琉之前质问过他的问题,可能她也没想到这会是一个困住猎魔人的难题。
“我在思考我是否是一个伪善的人。”
“同样是为了根除妖魔,为什么我能毫不犹豫的牺牲伊芙,却对你有所犹豫。”
洛伦佐回想着自己当初的心情,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答案是什么呢?”
塞琉放下了戒备,她拄着脸,看着洛伦佐。
火车越过了遥远的距离,将铁轨上的残渣尽数碾碎,带起呼啸的尘埃,如同前行的巨蟒。
“不是什么最优解。”
洛伦佐直接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答案。
“愤怒。”
他回答。
“人是需要动力的,就像一台机器,我们需要燃烧什么东西来让自己前进,而所谓的理想,所谓的情绪就是最好的燃料。”
就像什么可笑的故事书中的那样,只要故事的主角愤怒了起来,哪怕是所谓的神明也能一拳打倒。
“保持愤怒。”
塞琉轻声说道。
“永不熄灭的怒火,这是最完美的燃料。”
洛伦佐淡淡的说道,难以想象这平静的神态下,藏有怎样炽热的沸腾。
那样的愤怒令洛伦佐在圣临之夜活了下来,也是这样的愤怒令他越过阻碍来到了旧敦灵,也是这样的愤怒,让他再次拔出钉剑。
“对于我而言,在当时别说是牺牲伊芙,哪怕我自己死了,但只要能杀了劳伦斯教长,也会得到满足吧。”
所以在对生命如此的漠然。
视线向上,洛伦佐叼起了一根烟,他望着天,吞云吐雾着。
“啧,仅仅是这样吗?”
塞琉表现远超洛伦佐的预料,她一脸不屑的说着,就像对于洛伦佐的发言毫不在意一样。
“洛伦佐,你知道吗?其实你这种人才应该下地狱啊。”
“对于你而言最完美的死亡,就是带着妖魔一起死吧。”
她说着说着就表演起来了,冷漠的小脸上多出了许多奇怪的表情,张牙舞爪着。
“想一想,伟大的霍尔默斯先生经过彻夜的战斗后,砍断了所有的武器,最后他开始用拳,用爪,用牙……用他所能用的一切武器来杀敌。”
“咬断妖魔的喉咙,用手肘将它们扼死在地上……力竭的你被妖魔们贯穿,最后迎着升起的朝阳而死。”
塞琉表演着那死亡的惨状,谁也想不到她的面部表情这么丰富。
“其实你真的蛮好猜的,只要什么事都往妖魔那里想就好。”
“可是洛伦佐你觉得……你的生活有些太单调了吗?你与那些苦行僧唯一的区别就是,你是个打打杀杀的苦行僧,每天入睡前还要念叨着圣言,希望砍妖魔的时候剑能锋利些。”
她就像个话痨一样,继续说着。
“亚威带我去过很多大人物们的晚宴,其实大家都和你一样,野心勃勃,饱含着愤怒,只不过他们想要的是权力,是财富,只有你渴望的是妖魔之死。”
“所以你这么想杀了妖魔,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教义?还是对神的信仰,还是什么见鬼的爱与和平?”
洛伦佐被她说的哑口无言,这个女孩又占据回了主动权。
“洛伦佐,愤怒太过炽热也不是件什么好事,你会被自己的愤怒燃烧殆尽的……这是一条绝路,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
塞琉看着他,看着这个被愤怒被仇恨驱使的怪物。
“那么为了这个夙愿,我也可以被牺牲,对吗?”
漫长的沉默后洛伦佐回答。
“我不清楚。”
他看起来很头疼。
“其实在牺牲伊芙前,我也没想到我是会做出这样决定的人。”
“但有时候就是这样,只有事情真正的降临时,你才会意识到你是什么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荣誉者变的低劣,小人变得高尚,勇士溃散而逃,胆小鬼却挺身而出。
有时候人类就是如此的奇怪,被矛盾构筑的可悲之物。
“那你后悔吗?”
“……我不清楚。”
洛伦佐有些自嘲的笑道。
“我当时根本没有想那些,我只是想杀了劳伦斯教长,我也知道他很强,我可能会死……可死后的事情谁还在乎呢?”
就像那时对萨博说的那样,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
没有仇恨,没有愤怒,没有那些蛊惑人心的力量,也没有那些辉煌万丈的神明,仅仅是一片虚无的灰色,令人永远沉寂的长眠。
“你就像个逃避的胆小鬼。”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
两人短暂的对视着,塞琉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很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了,她也无力反抗,望着逐渐远去的堡垒,她说道。
“所以接下来你是要做什么疯狂的事吗?什么见鬼的毁灭之路?”
洛伦佐故意带自己离开净除机关的管辖,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洛伦佐一定是想到了什么,才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你现在的行为算是背叛吗?亚瑟想必现在十分想杀了你吧。”
紧接着她又说道。
“无所谓,反正他有这个想法又不是一天两头了。”
洛伦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火车缓缓的停下,只要离开这里,就算是正式离开净除机关的管辖了,很奇怪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居然没有什么追兵,就像有人事先做好了一条逃生之路留给洛伦佐。
“你不害怕吗?塞琉。”
看着那打开的车门他们谁也没有动。
塞琉看了看洛伦佐一脸的嘲讽。
“所以你‘挟持’我到这了,才想起来问一下当时人的心情吗?”
她直接站了起来,走向了那车门,也不管洛伦佐那有些惊愕的眼神。
塞琉从来都是如此,让人难以看透,明明是个小屁孩,却总是一副大人的模样……其实再有几天她就确实成年了。
“洛伦佐,我是你从高卢纳洛救回来的,那么现在换我帮你完成那该死的毁灭之路。”
她看着洛伦佐,威严如铁。
“我们两清了。”
第九十章 钢铁之血
人群熙熙攘攘,就像一群迁徙的企鹅,拥挤的不行,声音在空旷的弧形穹顶下回荡,每个细微的声音都在不断的回响里被放大,那窃窃私语的纷乱显得有些嘈杂,就像他们正在你耳边倾诉一样。
抬起头就能看到那颇有历史感的时钟,在滴答声里,齿轮相互咬合旋转,将时间缓缓推动,钢铁的悬梁如同支起这建筑的骨架般,在其后的穹顶下展开,蒸汽火车沿着铁轨缓缓进站,你会看到伴随着汽笛声而涌起的雾气,仿佛这个钢铁巨兽的呼吸一般。
旧敦灵中央火车站,整个城市的重要枢纽之一,由这里出发的铁轨如同血管一般,蔓延在英尔维格的土地之上,在这里你可以前往英尔维格的任何一个地方。
“我还是觉得这个旅行不太靠谱。”
“没关系的,就当陪我汲取创作灵感了。”
拥挤的人群中,有人对话道。
洛伦佐拉着塞琉行走在拥挤的人海里,在短暂的行程里,他们顺路逛了一下服装店,更换了一下衣装,把自己打扮的平凡些……当然付账时用的是温彻斯特,这个鬼东西简直就像信用卡一样好使。
洛伦佐叼着燃起的香烟,戴着茶色的墨镜,将那锋利的目光遮掩,塞琉则扣上了一顶棕色的报童帽,把那团与洛伦佐同样淡金色的长发藏起。
虽然清楚洛伦佐此刻已经背离了净除机关的行动,还“挟持”了自己,可塞琉一点都没有被挟持的感觉,在打劫服装店时,她还顺路买了些糖果,揣在兜里,时不时拿出来一个。
她看起来悠闲极了,根本不在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在意之前的愤怒,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像个普通的女孩一般,在月台上等待着那列属于自己的火车,驶向未知的旅行。
“所以接下来又要去哪呢?”
塞琉仰起头问道,人群过于拥挤,她只能紧紧的拉住洛伦佐,以免被冲散。
“你会知道的。”
洛伦佐没有看她,而是看了看那挂在候车室大厅上的时钟。他看起来很赶时间。
火车站内是由玻璃搭建而成的穹顶,可以看到太阳已经西下,颓废的光温柔的落下,映照在大厅的中央,那铜制的雕像之上熠熠生辉。
那是一个持剑骑士的雕像,似乎是按照某个真实存在的人所塑,你能在那孔武有力的面容上看到他曾经的影子,在雕像的底座上刻有关于这雕像的文字。
这是纪念光辉战争的雕像,纪念那些因英尔维格而死的战士们,它立于这拥挤的人海之中,就像逆流的礁石。
“到我们了。”
洛伦佐突然说道。
不等塞琉搞清楚状况,洛伦佐便拉起了她的手,快步前往月台。
现在净除机关想必正在满世界的找他们的,按理说以净除机关对旧敦灵的掌控程度,塞琉觉得她们甚至无法走出工业区,可现在她们就要离开旧敦灵了,那所谓的追兵还没有来。
似乎有张阴谋的大网一般。
四周有旅人走过,塞琉又想到了些别的,或许净除机关已经来了,只是不好发作,这里是旧敦灵中央火车站,这里每天的人流量都极为庞大,一旦选择在这里动手,先不说那恐怖的平民伤亡,甚至说妖魔的秘密也无法再向公众保守。
“你越来越像个恐怖分子了。”
塞琉小声说着。
“我只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与目的……但和他们说也不会有用,亚威不会理解的,红隼也不会,亚瑟甚至会不等我说完就会杀了我。”
“先斩后奏吗?”
“先斩我已经做到了,不过我们得活下来才能后奏。”
两人的声音轻松,却在说着可怕的话。
有卖艺的乐手在人群的边缘弹奏,在百年前会是有诗人在那里吟诵古老的故事。
蒸汽火车缓缓的入站,车门打开有些炽热的水蒸气涌出,在女孩的发丝上凝结成一滴滴的小水珠,她脸红红的,嚼着糖。
洛伦佐丢掉了烟蒂,看着她,那冰冷的脸不由的微笑了几分。
“你这样看起来才像个正常的孩子啊。”
“你是指什么,吃糖吗?”
洛伦佐点了点头,他继续说着。
“其实我觉得你这种小屁孩装成熟真的很无趣的。”
“那你觉得一个小屁孩该有的‘成熟’是什么?”
“嗯……大概是什么年龄,做什么事吧。”
洛伦佐很认真的说道。
“该玩的年纪就好好玩,该好好学习的年纪就好好学习,认清自己的现状就是最好的成熟了,没必要装什么老练,故作深沉,那样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老怪物活在一个小孩的身体里。”
塞琉低着头,洛伦佐看不到她的表情。
“那你要来块糖吗?”
她突然说道,紧接着举起手,洁白的手心里放着一枚糖果,糖纸是彩色的。
洛伦佐楞了楞,随后拿起糖果,剥开糖纸,放进了嘴里。
看到他吃下了糖,塞琉诡异的笑了起来,那狡黠的样子,就像只偷食的雪地狐。
“有毒哦。”
洛伦佐当即脸色一变,随后一股奇怪的味道在嘴巴里扩散开来,可他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注视着塞琉,似乎有些承受不了那目光的审视,塞琉摆了摆手。
“只是怪味糖而已。”
用力的嚼,洛伦佐尽可能把那怪味咽了下去,看着塞琉的眼神有些奇怪。
“你居然喜欢这种口味的。”
“不,这是专门为你的准备的,万一你觉得是毒,拔刀把我砍了呢?”
塞琉随意的说着。
虽然乐呵呵的她看起来还是很生气,在猎魔人的力量下,她别说是逃跑了,就算有人来救她,她也不觉得他们能打过洛伦佐,所以她有了这个恶作剧似的想法。
如果洛伦佐真觉得是毒药,拔刀把自己砍了,反而还顺了塞琉的心思,洛伦佐需要她这个奶酪来引出那只该死的大老鼠,这样的话就能坏了洛伦佐的好事,算是她仅能做到的报复。
“毒药还杀不死猎魔人,毕竟秘血就是最猛烈的剧毒。”
洛伦佐淡淡的回答着,也不知道是为自己辩解,还是些什么别的。
“你不会以为我不会给你下毒吧?”
塞琉突然好奇的问道,眼里金光闪闪。
洛伦佐有点难以应对这样的塞琉,他沉默着没有应答,有哨声响起,催促着乘客们,他拉着塞琉快步走上了火车。
女孩看着那高出自己一头多的身影,停顿了很久,露出了洛伦佐看不到的窃笑。
两人的局势有些微妙,按照正常逻辑来看,塞琉已经和洛伦佐对立了起来,但两人又对对方抱有极为可靠的信任。
洛伦佐相信那个见鬼的糖不是毒药,塞琉也相信那毁灭之路还用不上自己的献祭……或许吧。
大家都很犹豫,很迷茫,所谓的信任也岌岌可危,等待破裂的时刻。
可越是这样,塞琉的笑意越盛,此刻已经没有什么头衔束缚她自己了。
就像一场没心没肺的最后之旅,反正一切的归途已经注定,倒不如在路上玩的痛快,享受仅有的。
“你还事先买了车票?”
车厢内并不拥挤,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座位,还有餐车在中间走动。
塞琉有些惊奇,她本以为自己会和洛伦佐一路逃跑,或者用温彻斯特,温柔的让某位幸运乘客让下位置。
可现在看来洛伦佐早就做好了准备,这次行动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
“要吃什么吗?路途会很长的。”
洛伦佐问道。
塞琉坐在他的身边,对面是个空位,看起来还有乘客没有到。
“我可以知道去哪里吗?”
对于这场突然之旅的终点,塞琉很是好奇。
“北方。”
洛伦佐伸了伸手臂,让自己舒展开。
“可北方不是荒野吗?”
这点地理知识塞琉还是知道的,英尔维格的北方就是一望无际的荒野与冰封的海域,毫无开采的资源,生存环境又恶劣,那里人迹罕至。
“其实很早就不是了。”
洛伦佐回想着梅林对自己说的话,当时为了保证价值的等价,洛伦佐交代了很多关于猎魔教团的情报,而出于互相信任的问题,梅林也交代了不少关于他们自己的东西,虽然绝大部分洛伦佐都听不懂,感觉就像被骗了一样。
“现在英尔维格的工业发展已经抵达了瓶颈。”
他首先这么说道。
“限制发展倒不是什么技术上的问题,而是燃料。”
“燃料?”
“是啊,永动之泵在北部发现了些高度可燃的液体,粘稠的黑色液体,它们释放的热能远比现有的燃料还要强大。”
“所以在十几年前这群人就着手开发北部了,他们在地下挖到了更多这样的液体,一旦技术有所突破,那会是改变世界的燃料,于是一直秘密开发着,直到现在才初有规模。”
洛伦佐望着遥远的北方,没能蹭过与机械学有关的课,应该是他蹭课生涯中最大的遗憾。
“有了规模就需要后勤补给,为了防止别人发现异常,他们开发了一套旅游线路,带大家在寒冷的冬天去看雪景。”
洛伦佐扫了一坐满的车厢,可能制定这个方案的人也没想过会有这么多神经病不怕冷。
“说是旅游,但运输的是后勤补给。”
洛伦佐说着视线挪回了车厢内,随着火车的缓缓开动,最后一批乘客也登上了火车,尽头的人群有些拥挤。
“听起来很有趣。”
塞琉说。
“当然了。”
洛伦佐回想着当时梅林那激动的神情。
“他们管那个东西叫做血液。”
“血液?”
洛伦佐点点头。
“工业的血液。”
第九十一章 禁忌的快乐
窗外的风景飞逝,那些缓缓降落的雪花也都飞快了起来,就像大雨一样落下。
“你看起来胃口不错。”
洛伦佐驻扎下巴,看着正在往嘴里塞面包的塞琉说道。
这个女孩现在彻底抛弃了那些尊贵的光环,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只是很久没有吃到过这种的了。”
塞琉把面包咽了下去。
“亚威从来不让我吃外面的东西,他说那些都是垃圾食品。”
“看得出来,你可是斯图亚特家的延续,他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金贵。”
洛伦佐也拿起一块面包吃了起来,虽然说猎魔人有着超出常人的力量与耐力,但饿肚子总归不舒服。
“可他越是阻止我,我越是想吃,所以有时候我会偷偷溜出去。”
“就比如你来找我的时候吗?”
每次塞琉来找自己的最后,都是以洛伦佐带她去吃饭,亚威来接她为结束。
“大概吧。”
洛伦佐回想着自己的经历,他接着说道。
“其实这蛮好理解的。”
“在教团时我就能经常看到那些,那些圣洁尊贵的牧师们,他们表面上歌颂着神明,但背地里却泡在酒吧与赌场。”
“其中就有我曾觉得很虔诚的牧师,结果他在赌场里赌的最欢,我也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他说他也不明白,越是禁止,越催发人类的**。”
“教义说那是人类的原罪,在那可怕的诱惑面前,再坚固的信仰也不堪一击。”
可好奇……对未知的探索欲也是原罪吗?
洛伦佐想着不由的摸上了的怀里的烟盒,其中装着那些含有风茄草的香烟。
“到后来的某一天,我就像突然开窍了一样,想通了所有的事。”
“或许有时候人就是需要这种东西。”
“什么东西?”
塞琉好奇的问道。
“禁忌的快乐。”
洛伦佐故作神秘的回答。
“思想的禁锢是一时的,你越是警告,人类越不会感到畏惧,反而……更加好奇。”
“就像火焰。”
塞琉说。
“是啊,我常听那些人说教育孩子的问题。”
洛伦佐想起凡露徳太太,那是她对洛伦佐讲的故事。
“无论你怎么警告孩子,不要靠近壁炉,但他还是会忍不住好奇想去触碰,与其等待事件的发生,不如一开始就让他感到痛苦,于是孩子们便会对火焰产生敬畏。”
声音突然停滞了下来,洛伦佐察觉到了什么,就像你清楚某种东西的存在,但你不知道它是什么,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它。
人类与妖魔多么像故事中的一切。
洛伦佐仿佛窥探到了所有的根源,有没有可能妖魔就是这“禁忌的快乐”呢?
再怎警告也没有用,人类迟早会触碰到那未知力量,与其那时的措手不及,倒不如一开始就将其释放,让人类学会对未知的敬畏。
大脑闪过一阵痛苦的尖啸,似乎是对洛伦佐察觉到真相的惩罚。
他皱着眉,忍不住再点燃一根香烟,可还没等把烟盒拿出来,便被塞琉阻止。
“火车禁止吸烟。”
洛伦佐楞了楞,收起了烟盒,表情略显狰狞。
“我其实一直觉得你这种人不会抽烟。”
塞琉说道。
“对于一个苦行僧而言,抽烟也算得上是饮酒了吧?”
洛伦佐摇了摇头。
“仅仅是感到有些压力时,用它缓解一下。”
“那你可以吃糖。”
塞琉伸出了手,依旧是彩色的糖纸,可没人知道里面是不是那个怪味糖。
“我一般感到压力时就会吃糖。”
她说的很随意,可洛伦佐却敏锐的嗅到了不对劲。
“你觉得有压力?”
女孩故意的瞪大了眼,然后神态强烈。
“呦呦呦,霍尔默斯先生什么时候这么灵敏了?”
塞琉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她声音故意拉长,满满的嘲讽意味。
“我以为你这种人根本不会理解女孩子的心思,没想到这么灵敏啊,是侦探的推理训练吗?可你好像又算不上什么正经侦探啊!”
洛伦佐忍不住半捂住了脸,一旦被她抓住一点,就会被她穷追猛打。
“我又不是傻子,重点关心一下‘人质’的心理状态,难道不对吗?”
“……”
“哦。”
塞琉低头又吃起了面包,气氛又沉默了起来。
确实如此,她感到有些压力,死亡的压力。
如果洛伦佐说的没错的话,这个神经病是要完成他那伟大的夙愿,利用自己砍死那只叫劳伦斯的老鼠。
“真挤啊!可算到了!”
突然爽朗的声音响起,想必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个年轻健壮的家伙,洛伦佐听那声音有些熟悉,不由的抬起了头。
那是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戴着黑色的墨镜……其实洛伦佐也有些难以判断他的年龄,因为他看起来确实很苍老,但那种活着的态度却很年轻,简直年轻的不行,他在车厢门口起便对着每个乘客致意微笑,对女士打招呼。
整个车厢的气氛都被他抬高了几分,就像一场欢乐的舞会。
洛伦佐把视线移了回来,他开始祈祷他不要坐在自己的对面,这种吸引人目光的家伙最为麻烦。
可接下来又有熟悉的声音响起,洛伦佐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什么幻听了,可紧接着一个熟悉的中年男人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洛伦佐有些发愣,那个男人也有些发愣,因为他看洛伦佐居然有几分眼熟。
“那个……请问?”
他还没等问出来,另一个男人入座,这一下座位齐了。
可能担忧什么,就来什么,居然是那个调动气氛的家伙。
但随着他的入座后洛伦佐的目光直接僵住了,而那个家伙也僵住了,两个目光对在一起,墨镜之下的目光,热烈的就像失散已久的亲兄弟。
老家伙把墨镜向下移了几分,露出充满活力的眼神。
“洛伦佐·霍尔默斯同学?”
洛伦佐也把茶色墨镜向下移了几分。
“奥斯卡·王尔德老师?”
塞琉看着这两个突然认亲的家伙有些不知所措,而一旁的中年男人,布斯卡洛主任则看着洛伦佐那熟悉的面容开始惊恐。
虽然明面上没有枪械,但他知道那把见鬼的温彻斯特就在这附近,他想喊乘务员,但可能是心率过速,他用力的捂住胸口,瞪大了双眼,像只要被勒死的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