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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相识全文阅读

作者:花清晨著     未曾相识txt下载     未曾相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Chapter 15 意外

    开店没几分钟,第一个客人进店来买东西。一个猥琐的大叔,贼眉鼠眼地盯着曾紫乔漂亮的脸蛋和美好的身躯。

    曾紫乔眼睛抬都没抬,将他要的避孕套放在柜台上,声音极度冷淡,“二十块。”

    “好……”客人激动地从兜里掏出一张钞票,就要递给曾紫乔,想趁机摸一下她的纤手。

    谁知曾紫乔从一旁拿过一个老鼠夹子挡在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钱放这上面就好了。”

    客人的手差点碰到老鼠夹子,吓得赶紧收回手,将钱丢在柜面上。

    曾紫乔面无表情地拿起那张钞票,迅速找了钱。

    客人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地走了。

    以袁润之的智商,永远不能理解老鼠夹子的强大功能,直到这位客人前来,她才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曾紫乔,她实在是太厉害了,原来老鼠夹子也可以防狼。

    “小乔,你好厉害哦!”袁润之又是一脸谄媚。

    “滚开!”曾紫乔再度嫌弃地推开袁润之,将老鼠夹子丢给她,“我示范过了,剩下的全部你自己卖。”

    她满面寒霜,在一旁坐了下来,从包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袁润之虽然打心底里更希望紫乔帮着卖,不过见她的脸上可以刮下一层霜,一副“少来烦我”的模样,就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算了,有她当招牌也一样。

    这晚的生意特别好,陆续有客人进来买东西,这家成人用品店开在这里,真的是太赚了。袁润之不禁有些动心,要不要将这家店盘下来,然后让紫乔长期在这里当活招牌?

    不过这种想法,只敢在她的脑袋里停留一秒。

    不夹杂一丁点儿男女情愫,与工作绝无一丝关系,这样的约会,在曾梓敖与桑渝之间属于家常便饭。

    桑渝是曾梓敖的大学同学,同级不同系,从大一到现在,两人认识已有九年。桑渝是个富家千金,两年前失去双亲,身负一个集团公司的重担,坚强不屈的个性正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也正因此,当年他对她一见钟情,可是她心有所属,但他甘愿像朋友一样默默地守着她。

    九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他始终代替不了她内心深处一直等待的那个男人。也许只是那种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心态在作怪,虽然他一直没有放弃过追求桑渝,但这九年里交往的女朋友绝对超出正常人的范围。他不是情痴,更不是情圣,最多保证和女孩子交往的时候专一,算起来,荒唐的九年之中,倒是桑渝始终在身边陪伴着他。

    桑渝优雅地喝了一口茶,“你现在和紫乔怎么样了?”

    “意想不到的坏。”曾梓敖一手轻摇着杯中的红酒,无奈地笑着,然后将今天在公司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桑渝专注地听完,隔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妹妹说得没错,你的眼光有时候的确是超差。”

    “包括你吗?”他没好气地回道。

    “我当然是个例外。”桑渝十分自信,想了想又问,“你们以后难道真的桥归桥,路归路?”

    这个是曾梓敖最头痛的问题。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缓缓向后靠去,叹了口气,道:“我要是知道,还会坐在这里向你大吐苦水吗?”

    桑渝也向身后的沙发上靠去,“哎,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很多继兄妹,或者是像你们这种关系的,结婚的很多,而且结过婚之后比别人少很长时间的磨合期,相处起来更加融洽,非常恩爱。为什么你会对和你妹妹结婚那样排斥?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你难道就没有对她有一点点动心过吗?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几乎样样都很完美。我要是男人,肯定会为她动心。”

    曾梓敖轻轻皱眉,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亏你也称呼她是我妹妹。我和小乔相处了二十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我一直都当她是亲妹妹。在我心里,妹妹永远都是妹妹,怎么可能成为自己的老婆?我承认我爱玩,国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也都能接受,但我骨子里在这方面还是非常传统的,我实在是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角色转变。你懂吗?”

    “我当然懂。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你妹妹喜欢你,你偏偏不信。难道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吗?我可不相信以你对女人的‘了解’程度,会忽略这一点。”桑渝刻意加重了“了解”二字。

    曾梓敖微微一怔,然后讷讷地回答:“……有。”

    他一直都不愿深究紫乔很早就喜欢他的问题,所以高考那年,他选择了报考外省的学校,可是却被父亲偷偷改了志愿,直到收到h大的通知书,他才知道这件事。为此,他和父亲狠狠吵了一架,大一大二整整两年没有回过家。

    后来小乔也考上了h大,他便有一种预感,父母有意将小乔永远留在曾家。所以大四的时候,他企图以出国的方式彻底断了他们的念头。他不想小乔将他对她的兄妹之爱误以为是男女之爱,更不想她受父母那种不正常思想的影响,因为想要报答父母,而委屈地一辈子都留在曾家。

    可是终究还是逃不了,即便是违背自己的心,父母亲的遗愿,他无论如何也都要完成的。

    桑渝忍不住嘲笑他,“我想起来了,难怪大学上得好好的,你突然申请出国留学,还拉着我跟你一起走,你该不是因为你妹妹也考上h大,为了躲避她才要出国留学的吧?”

    “……嗯。”不仅逃离她,也是逃离他那对思想不正常的爸妈,同时也是逃避自己。只要想起那件事,他就会觉得龌龊又下流。想到这儿,他烦闷地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酒。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还不是逃不掉?”桑渝轻啜一口茶,突然想到什么,又问他,“喂,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话说,作为哥哥的,指导妹妹做功课,这个很正常。但是,她不开心的时候,你陪她逛街,陪她看电影,甚至还帮她买卫生棉,一切都那么自然,应该属于男朋友做的事,你几乎全做完了。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哪有做哥哥的像你这样贴心?说不定在你的内心深处,其实你是爱着她的,这种爱并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情,只是你后知后觉罢了。”

    曾梓敖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坚决地说:“不可能!”见到桑渝满脸不信,他连忙解释,“你们家你是老大,你当然不会明白有一个哥哥的好处。”

    “是吗?反正我没哥哥,你就瞎编吧。”

    “唉,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就你懂?!你知道我有多同情你妹妹,舍己为人,和你结婚是拯救了整个地球的女性同胞,因为这世间终于少了一个祸害,可惜啊”

    “喂,你要不要每次都这样损我?”曾梓敖端起酒杯轻触了一下桑渝面前的杯子,“别以为我不会刺激人。”他只不过不想在她面前提起某个男人惹她伤心而已。

    “有种你刺激我啊!干杯!”桑渝端起杯子轻碰一下。

    “你好意思只喝茶?”

    “医生交代了我不能再喝酒或者吃辣椒之类的刺激食物,你要是想看我横尸医院,无妨!”

    和桑渝在一起的时光,永远是那样的轻松愉快。时间一晃而过,又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上一次约会的时候,是桑渝送曾梓敖回去的,所以礼尚往来,这一次,曾梓敖坚持要送桑渝回去。

    桑渝莞尔,并不推辞。

    两人从酒吧里出来,开心地哼着歌。桑渝取了自己的车,说好他送她回家,结果却还是她开车。

    到了桑渝的住处,曾梓敖下了车。

    “喂!”桑渝唤住他,“一整晚,看你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一定是舍不得她了。”

    “……注意措辞。”

    “哎呀,不管是兄妹间的感情,还是情人间的感情,舍不得,就想法子挽回。做男人呢,一定要有担当,娶了就是娶了,还什么假结婚,进了民政局的,哪有假结婚一说?何况她现在弄成这样,你要负全责。无论是站在朋友的角度,还是站在女人的角度,我都是帮理不帮亲。或许试着接受她是你老婆这个事实并不难,只要你用心去看,愿意将心停留,你会发现她的特别。不要被世俗束缚了你,明明就是个把世俗当狗屁看的人,也不知道在这里纠结什么。”

    “你有完没完?我知道这事该怎么处理。好了,你快回去吧。”

    “嗯,你路上小心。再见”

    “再见”

    曾梓敖目送桑渝进了单元门,才转身离开。

    红酒的后劲比较大,曾梓敖并未直接打车回家,出了桑渝家的小巷,便一个人沿着街边在月光下缓缓漫步。

    闷热的夏日夜晚,一丁点儿风都没有,偶尔路过几家商铺,里面凉爽的冷气扑面而来,才稍许舒服一点。

    不知走了多久,他很随意地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嘴里叼着烟,一只手攥着银色的打火机,开开合合,合合开开,把玩了好一阵子,才将那支烟点燃。

    淡淡的烟草味在空中弥漫,他的黑眸微眯,略微瞥了眼手表,指针差不多快要指向午夜十二点了。对面昏黄的街灯下,三三两两的行人借着灯光快步行走,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别人的影子慢慢拉长,再慢慢缩短,再拉长,再缩短,一下一下,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起起伏伏,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桑渝的话一字一句开始在脑海中回荡,他不禁回想,他和紫乔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疏离的呢?

    思绪一下子将他拉回了高三那年春天。

    因为快要高考,所以几个要好的同学约好周末一起去爬山,决定在高考前好好放松放松。

    后来不知谁提议一定要他带上紫乔,然后所有男生都跟着附和,强烈要求他带着紫乔一起去爬山。

    紫乔从小到大都是公认的美女,只要是见过她一面的男生,都会对她念念不忘,更何况那些常常找借口来他家的损友们。

    招架不住,他只好说先征询一下紫乔的意见,如果她愿意去,那最好,如果她不愿意,他也没法强求。

    可偏偏那天很不巧,母亲不知从哪学来毛衣新花样的织法,一直拉着紫乔在房里比画织什么样的款式比较好,他几次进到她的房间,却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时机和她说爬山的事。

    一直挨到了晚上九点多,母亲终于去睡觉了,紫乔也差不多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去房里找她。也许是急于说事,他忘记敲门,推开门就嚷了起来,“小乔,明天你有没有空”

    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紫乔刚洗完澡出来正要穿衣服,就在他打开房门的瞬间,她身上裹着的浴巾刚好褪下。她毫无防备,就这样一丝不挂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她光洁无瑕的身体像具玉石雕刻的塑像一般,红润晶莹,在暖暖的灯光照耀下,整个人被晕染得玲珑剔透,仿佛只要轻呵一口气便会融化掉。

    他完全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就这样傻傻地盯着她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紫乔,她扑向床上的被子,抓起紧紧地裹在自己的身上,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般,蹲在床脚,怯怯地问:“哥……你有什么事吗?”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多么蠢的事,顾不得提爬山的事,他慌张地说了一声“对不起”便急忙将门带上,躲回自己的房间。

    那一夜,他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梦中全是紫乔,她裸着身子,双手羞怯地护着自己光洁的身体立在他的面前,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对他说:“哥,我们该怎么办……”

    第二天早上惊醒之后,下体有些胀痛,内裤上有一大块乳白色的黏湿,浑身上下全是密密的细汗。他瘫软着身体躺在床上,口干舌燥,双手缓缓抬起,盖住自己的脸,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惶恐。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差不多每天都会做同样的梦。每天早上起床,都快虚脱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他觉得自己真的龌龊又下流。每天看到紫乔,他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躲开。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对自己的妹妹有过性幻想,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决定报考外地的大学,一定要离家远远的,可是这一切全都被爸爸破坏了。

    有时候命运这玩意真的很可笑,有些宿命是你今生怎么逃都逃不掉的。

    他吸尽最后一口烟,将烟蒂熄灭弹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内。

    桑渝说得对,他舍不得紫乔。二十年的兄妹情分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的,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弃她,丢下她。也许试着敞开心扉,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妻子也好,妹妹也罢,他都认了,只要她别再这样躲着他就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正要招手拦车离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的眼前闪过。

    他微微眯眼,偏头想要确认那是不是袁润之,却见她在几步之外顿住脚步,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接听,“小乔,什么事?啊?冈本黄金003整箱包装的在哪?我也不知道啊。好吧,你自己慢慢找。对了,你想吃什么?要不要来杯烧仙草奶茶,还有双皮奶?啊?随便?人家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随便卖啦。哦哦哦,你撑着点,我买完东西就回来,几分钟。”

    袁润之挂了电话,就冲向一旁的奶茶店,对着店内高叫道:“老板,两份烧仙草奶茶,两份双皮奶,全要招牌的,快点快点!”

    曾梓敖瞪着双眸,确认那个提着奶茶和双皮奶飞快奔走的人正是袁润之,脸色在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世上能让袁润之叫‘小乔’的,除了下午刚和他吵完架的曾紫乔,不作第二人想。

    冈本黄金003?还要整箱包装的?!

    他倒要看看,她究竟做什么需要整箱包装的冈本黄金003!

    曾梓敖尾随着袁润之来到一家成人用品商店门口,他看着那个店面,始终认为自己是酒喝多了,眼花了。他捏着拳头,闭上眼,再睁开,再闭上眼,然后再睁开,“爽歪歪情趣用品店”几个字依然闪亮亮地存在于眼前。

    迈进那个门的同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闷热的空气一下子就蹿进了他的心底,似要燃烧起来。

    曾紫乔斜倚在身后的货柜上,紧绷着一张俏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满头大汗奔回来的袁润之将奶茶等东西往旁边一放,就蹲在另一边的柜子底下开始翻找那个一晚上卖得最好的冈本黄金003。

    对面的两个客人从刚才进来,猥琐的目光就不曾离开她,害怕这两个人有什么不良举动,她一直远远地靠在身后的货柜上,手里拿着备好的老鼠夹,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两个客人一些关于什么西班牙苍蝇什么印度神油药效的问题。

    那两名客人又磨叽了一两分钟,还说了几句下流的话,这才付了钱离开。

    这时,曾紫乔听到门又响了,连眼皮都未抬,声音透着明显的不耐烦,“要买东西就快点,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关门了。”

    “你也知道时间不早了,我还以为你要在这里一直待到夜总会关门。”

    曾紫乔听到熟悉而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心房猛然一缩,坚持了许久,脸都不敢转向门口。

    袁润之蹲在地上,好不容易翻到整箱的冈本黄金003,激动得正要告诉小乔,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整个人都傻了,她僵着脖子转过头,真的是曾师兄……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嘴巴张张合合,最后选择识相地闭嘴。但愿曾师兄没有看到她,要是被他知道是她把小乔找来卖情趣用品,然后一状告到她的老板兼师姐桑渝那里,她不脱层皮才怪。

    她努力地往柜台下又缩了缩,在心中念着:“阿弥陀佛,师兄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怎么,没脸面对我?曾紫乔,你真的很有出息,下午敢当面骂我差劲,请问你现在在做什么?”曾梓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卖成人用品已经是错,但大错特错的是,西班牙苍蝇和印度神油这些下三烂用来**女人的***,她竟然可以如数家珍地介绍它们的功效,还很不以为耻地为那些恨不能剥光她衣服的客人详细解说。

    大半个月不见,她到底堕落成什么样了?!

    曾紫乔终于转过身,异常平静的表情在下一秒换成了职业化的甜美微笑,抬眸直视他,“欢迎光临。这位客人,请问你有什么需要?”

    袁润之缩在下面,倒抽了一口气,赶忙捂紧自己的嘴巴,她爬到曾紫乔的脚边,轻轻拉了拉她的热裤,示意她千万别惹毛了曾师兄。

    曾紫乔心底同样有一团火在猛烈地燃烧着,恨恨地踹了一脚趴在脚边的袁润之,依旧是面不改色,维持着天使般的笑容。

Chapter 16 争执

    “曾紫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曾梓敖的声音抬高了一些,蕴涵的怒气更加明显。

    “这位客人,看来你很迷茫,那我帮你推荐吧。”曾紫乔轻扯嘴角,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非常淡定地从袁润之的身后拿起整箱的冈本黄金003,放在柜台上,非常用力地拆开包装,随手拿起一盒对他说,“这是今晚本店的销售冠军,号称全球最薄的安全套,厚度只有0.03毫米,给你九折关门价二十七块钱。”

    曾梓敖的脸色变了又变,双拳紧握着,极力地克制自己想要将她拖出来好好教训一顿的冲动。他咬着牙,以平静的声音又问了一次:“曾紫乔,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不喜欢超薄的?好,这里还有其他的,火艳激情的、动感三维的、芳香四溢的,全部给你九折关门价。”曾紫乔依旧不看他,将柜台里所有的品种全都搬了出来,一一展现在他的面前。

    曾梓敖一双眼睛气得通红,“曾紫乔!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像什么?!”

    “不喜欢?好,本店还有疯狂的囚恋套装,让你体会到与平时不同的**快感,为你带来非一般的视觉感官刺激与激情,也算你便宜点好了,一百五十块。”曾紫乔很镇定地按着计算器算价格,只要他说一句,她便飞快地接下一句。

    “曾紫乔!”曾梓敖怒吼一声,抓起她手中的计算器,狠狠地砸在她身后的货架上。

    曾紫乔不再开口,抬起头,就这样静静地直视他愤怒的眼睛,那里面,她的倒影十分清晰。

    一直扒在半截柜台边的袁润之惊诧地看着一怒一静的两人,害怕地将半只手塞进了口中。小乔一定是疯了,这样无疑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啊。师兄的表情好可怕,额上的青筋不停地跳动着,怒红的双眸像要喷出火来。

    计算器打在货架上发出的惨烈声音,吓得她更是向后一缩。天啊,看这两个人的架势,好像要打起来了,她还是先趁乱逃走为妙。

    挂在墙上的猫头鹰时钟突然当当当敲响,一阵音乐铃声随即响起,时钟的指针刚好指向午夜十一点五十分。

    “很抱歉,关门时间到了,你有什么需要请明天再来。”曾紫乔坚持微笑着对曾梓敖说完最后一句,下一秒便换成了冷若冰霜的表情,对着空气说了一声,“之之,你关门吧。”

    她仿佛下半身长了眼睛似的,袁润之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她的视线。

    她转过身,拿起自己的包,然后面无表情地推开袁润之挡住的半截柜台,绕过曾梓敖径直走出了门。

    曾梓敖揉了揉微痛的太阳穴,努力地深吸一口气,意图让自己平静,但一转眸,便看到还趴倒在地上的袁润之。他死死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吼道:“袁润之,这笔账秋后再算!”

    他不会白痴到认为紫乔一个失忆的人,可以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找到这份短工。

    说完,他带着一身怒气,像是一场过境龙卷风般转身离开了。

    小小的情趣用品店内,只留下袁润之一个人捶胸哀号。

    秋后再算,她果真离死不远了……

    曾梓敖大步流星地追向前面的曾紫乔,一直追到夜总会门前的喷泉广场,他冲着前方那抹纤瘦的身影大声喊了一句,“曾紫乔,你给我站住!”

    曾紫乔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男人,语气里透出明显的烦躁,“你到底想怎样?”

    曾梓敖走近她,“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到底想怎样?曾紫乔,这就是你所谓的全新生活?就算你失忆了,你难道没脑子分清是非吗?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一个女孩子家三更半夜不回家睡觉,跑到成人用品店里卖成人用品,像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两个男人看你的眼神,就像看夜总会里的那些小姐!我以为你下午只是跟我怄气,却没想到你晚上居然跑来这里卖这种东西,你要不要这样作践自己?!”

    “够了!”曾紫乔厉声打断他,“我卖成人用品关你什么事?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骗,卖成人用品犯法了吗?国家哪条法律规定不准卖成人用品了?难道你和女人**的时候不用那些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难道你三更半夜不回家在夜总会找女人,就比我卖成人用品高尚吗?”

    就许男人放火,不许女人点灯?

    “谁跟你说我上夜总会找女人了?!我是刚好路过!”灯光下,隐隐可以看出曾梓敖俊挺的脸庞泛着红潮,但分不清这红潮是因为怒气引起,还是因为酒精作用。

    “呵,你还真是会挑地方路过。”什么地方不路过,刚好路过“十二夜”夜总会?而且还满身的酒气外加女人的香水味,骗三岁小孩吧!见鬼去吧!

    “曾紫乔,你别给我岔开话题!”

    “曾先生,我想你要搞清楚,我现在不是你什么人,离婚协议我已经签了,最多是前夫与前妻的关系,我半夜不回家也好,卖成人用品也好,那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别忘了我是你哥!你这样堕落不学好,我就有权利管!你失去的只是一段可以找回来的记忆,而不应该是你的本性,以前那个优雅端庄的你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爸妈不在了,我更不能放任你这样堕落下去。”

    又来了,他是她哥,这句话她的耳朵都快听出老茧来了。

    “谁要你当我的哥哥?谁稀罕?我这大半个月里没有亲人,一个人自由自在,我觉得我过得很好,非常好,相当好!为什么要回到过去?曾经那个优雅端庄的曾紫乔,有多优雅有多端庄?既然优雅端庄你怎么还会要离婚,将‘她’逼成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已经签字同意离婚了,只想做一个属于自己完全空白的曾紫乔,难道你就不能放过我?如果你非要逼着我登报声明和你脱离所谓的兄妹关系,我无所谓。”

    原本大半个月的生活,她过得很平静,没有噩梦,没有曾经。可是这一切却在下午见到他之后全被打破了,脑子里又浮现起那些她憎恶、她讨厌,甚至让她莫名抓狂的情景。

    好不容易忘掉了过去,忘掉了那些痛苦的记忆,为什么又要她想起?

    她真的好讨厌,好讨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漂亮的脸庞再度恢复平静,语气冷淡无温,“曾梓敖先生,现在请你听好了,我曾紫乔从今往后与你曾梓敖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再骚扰我,别怪我真的报警。”

    毫不理会他脸上浮现的难以置信的表情,还有那隐隐的失望与挫败,她冷冷地看了他几秒,转身离开。

    突然,五彩斑斓的灯光亮了起来,一阵阵悠扬的音乐声响起,原本平静的地面一下子喷出十二道水柱。

    这是“十二夜”在建造时,门前广场特别设计的嵌入式音乐喷泉。

    喷泉的水管全部设在地下,喷出的水柱会跟随着音乐的变化而变化,人可以站在喷水管的边上,随意触摸这些喷起的水柱。

    住在这一片或是经常出入“十二夜”的人都知道每晚的午夜十二点,音乐喷泉都会准时开启,代表着过去一天的结束,新的一天开始,同样象征着“十二夜”最狂欢的时刻真正降临。

    陷入失望与挫败中的曾梓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站在喷泉的正中央,十二道水柱同时向他射去,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喷起的水花淋透了。

    广场周围三三两两的人全部惊奇地看向了他。

Chapter 17 法定夫妻关系

    曾紫乔听到水声响起,错愕地回转身,正好看见他被喷泉淋湿的瞬间。

    她的脚步刚往前迈了一步,下意识地又往后缩回。微张嘴唇,很快又紧闭,所有的震惊与歉意全数隐没在了双唇之间。

    他淋湿了关她什么事?他出丑丢人关她什么事?她已经说过了,他们没有关系了。

    她咬着嘴唇,又望了一眼水柱之间的他,下一秒,便转身离开。

    随着音乐声的改变,那十二道水柱很快落了下去,换上了数十道细小的喷泉。

    就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只见在五彩灯光的映照下,美丽的水柱间,全身湿透了的曾梓敖阴寒着一张俊脸,快步走了出来。

    曾紫乔走得很快,她没有料到曾梓敖下一步的行动,就在她快要走到前面出租车的停车位时,左手臂被猛然一拉,整个人被带进一个湿漉漉的怀抱之中。她惊慌地抬头,看见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犹如黑夜之星一样闪亮的双眸,正闪烁着她难以理解的光芒。

    “我亲爱的妹妹,容我提醒你一下,我们只是签了离婚协议,但红色本子上的‘结婚证’三个字还没有换成‘离婚证’。所以,郑重地告知你一声,我们现在的关系,仍然是法定夫妻关系。”

    曾紫乔望着他唇角漾着的迷人微笑,脑中一片空白。

    她没有提出去民政局办离婚证,是因为她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道手续。为什么他知道却从来不提这事?为什么现在还会拿这事做借口?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

    咬着牙,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语气又尖酸又刻薄,“我说你要不要这么贱?签离婚协议的时候,你就该趁热打铁让我跟你一起去办证。你就不怕我突然恢复记忆了,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曾梓敖双眸微眯,削薄的唇轻轻上扬,双手抓住她的手腕稍稍施了力,将她更拉近自己,邪魅地一笑,“还有更贱的你要不要听?”

    曾紫乔睁大了双眼凝视着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惊人的话。

    “曾紫乔,你给我听好了,别拿什么失忆做你自甘堕落的借口,我不管你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好,我绝不允许今天这种事情再发生。如果现在要用夫妻这层关系,才能让你走正道,我不介意和你耗一辈子。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结不结婚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娶什么样的女人对我来说更无所谓,反正是要娶一个,倒不如娶个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随着最后一个字消失在他双唇间,那抹微笑使他变得疯狂起来。

    曾紫乔的表情顿时僵住,脸色十分难看,身体不禁微微发颤。

    “你真是有够贱的……”她死死地瞪着他,咬牙切齿,愤恨且用力地挣扎着,但他的手劲很大,她根本无法挣脱开来。

    她忍无可忍,弓起膝盖就要往他的胯下顶去。

    曾梓敖眼明手快,不给她任何机会,一只手迅速地挡住了她的膝盖,另一只手控制住她的两只手腕。在她要进行第二轮攻击的时候,他迅速拉住她的手,拽着她往前方的出租车走去,

    曾紫乔发了疯似的举起能动的左手捶打他,却仍旧被他半拖着,然后用力地塞进出租车后座。

    “曾梓敖你下贱!”

    “我更贱的还没使出来呢。”他也紧跟着挤进车里坐在她的身旁,阴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别再试图激怒我,后果会是你难以想象的。”

    坐在前排刚好喝着水的司机,差点被两人对峙的情形呛得喷出水来。司机放下水杯,轻轻咳了两声,坐直了身体,故作淡定地问:“请问两位去哪?”

    “明都国际公寓。”曾梓敖答道。

    坐在出租车内,碍于司机,曾紫乔停止了挣扎,选择看向窗外。

    不一会儿,车子就开到了明都国际公寓。曾梓敖因为全身上下湿透了,就多付了两倍的车资给司机,作为洗车座套的费用。

    下了车,他紧紧拉住曾紫乔纤细的手腕,将她一路拖回家。

    电梯快速上升,曾紫乔终于找到机会甩开被抓得很痛的手。

    她看着那一圈红印,冲着曾梓敖吼道:“你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从“十二夜”广场开始,她的手腕一直被他这样用力地拉扯着,真的很痛。

    “我没对你实行棍棒教育,你就该偷笑了。”曾梓敖冷冷地回道。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学人家青春期小孩一样不懂得自制,老爸当年教育的自尊、自重、自爱,她都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真是气死他了。

    转念,他想起她是失忆了,要是能记得,也不会变成这样。早知道她失忆会变成这种自甘堕落的样子,他怎么也不会提出离婚的。

    “你神经病!”

    “神经病揍人不犯法,你要不要试试?”

    “曾梓敖,你到底想怎样?你不是一直想要离婚的吗?为什么现在又不离了?我成全你,我同意离婚,你究竟想怎样?”曾紫乔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曾梓敖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只听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他再度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出了电梯。

    他掏出钥匙,插入钥匙孔,转了几次都转不动锁。他回眸看她,面色难看,冷哼一声,“连锁都换了?很好!开门!”

    曾紫乔立在一旁,冷着脸背对他,就是不开门。

    他走近她,压低了嗓音威胁道:“曾紫乔,现在凌晨一点,你要是想让周围邻居都来看笑话,你就站在那。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开门,二是我打电话找人来撬锁。”

    无奈之下,她只得紧紧咬着嘴唇,从包里掏出钥匙,钥匙刚掏出来,便被他夺了过去。

    曾梓敖开了门,取下门钥匙,将剩下的钥匙塞回给她,便匆匆上了楼。

    进了主卧室,他打开与之相连的更衣室,望见那一排排空空的衣架,不由得低咒了一声。他不死心,蹲下在每个抽屉里翻找,但愿找到一身能换洗的衣服。结果令他非常失望,上次她说,将他的衣服全当垃圾扔了,没想到真的连一只袜子都没有给他留下。

    这丫头现在真是个疯子。

    他懊恼地捏紧了拳头。

    真的很想揍人。

    转身,他进了浴室,现在,哪怕一条浴巾也可以。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原本滴水的头发已经半干。还好毛巾架上摆放着一条干净洁白的浴巾,拿在手上,还可以闻到一股非常好闻的淡雅清香。

    他顾不得那么多,先将这身湿衣服换掉再说。

    曾紫乔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生着闷气,电视换了几个频道,就连平时最爱看的《午夜剧场》连播的狗血偶像剧,此时此刻都吸引不了她。

    她抬眸看向楼上的主卧,那个胁迫她的臭男人上去许久,也不见下来,她心中不免有些疑虑,忍不住起身,拎起包上了楼。

    推开卧室门,却不见曾梓敖的身影,她更加疑惑。这时,浴室的门打开了。只见曾梓敖裸着健壮结实的上身,腰间系着那条带着馨香的浴巾走了出来。

    曾紫乔惊诧地望着眼前令人血脉贲张的男人,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目光顺着他结实健硕的胸肌一路向下,他的身材好得真是没话说,全身上下见不到一丝赘肉,最碍眼的就是他腰间那片白,让人恨不能扯了它,一览无余。

    等等,他腰间系的是什么?怎么那么眼熟?

    “谁准你用我的浴巾?!”她走过去,指着他的下身尖叫,神情激动,恨不能一下子扯了那条浴巾。

    原来是她的浴巾,难怪那么香。

    一想到是她平时用的浴巾,他的脸颊不禁有些发热。

    “别乱指。”他只得故作镇定,挥开她的手,没好气地说,“你把我的衣服全扔了,现在能系的就只有这个,要不然我裸奔?只要你不介意,我也无所谓。”

    “谁要看你,身无几两肉!协议上明明写着这房子归我,既然都离婚了,难道我还要时不时恭迎你回来过夜?”

    他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道:“纠正一下,以后不是我时不时要回来,而是我一定会回来,住到你给我走回正路为止。”

    “你给我滚出去!”曾紫乔忍无可忍,一把拽过他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出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曾梓敖立在门外,尚未回过神,只见卧室门突然又打开,一团阴影迎面砸来。他拉下身上的那团阴影,发现正是自己换下来的衣裤。

    有些悻悻然,他抱着衣裤,生怕里面的人听不到,对着主卧的门很大声地说:“曾紫乔,我会一直在这里住到将你引上正路为止。还有,明天跟我去上班。”

    说完,他抱着衣服下了楼。

Chapter 18 哥哥,别走

    曾紫乔坐在床上,说不出的烦躁,拉过包,想要摸出烟盒,却摸出一个纸袋。看到这个纸袋,她才想起是在内衣店里买的男式情趣内裤。

    掏出那条大红色的象鼻情趣内裤,条件反射般地,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曾梓敖被喷泉淋湿的一幕,薄薄的衬衫呈半透明状,紧贴着上半身,若有似无地展现出宽厚的胸肌和平坦的腹肌,湿透了的长裤紧紧贴在腿上,被西裤包裹住的臀部尽显轮廓。加之刚才他裸着上身,只裹一条浴巾,那副超赞的身材,足以让所有女人疯狂。

    想到此处,她的脸一红,见鬼了,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她急忙起身,将这条情趣内裤塞进更衣室的柜子里。她真是太无聊了,才会想到要买下这条情趣内裤。

    不过,什么叫蜡笔小新摇大象?她十分好奇,她还真没有看过这部动画片。她走到写字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搜寻,当她终于看到那所谓的“大象”,不禁失笑,这个小孩果然很下流,之前的烦躁竟也随之一扫而空。

    要是曾梓敖穿上这条内裤,学那个什么蜡笔小新摇大象,铁定会让她把昨晚吃的米线全部吐出来。啊,见鬼!怎么又联想到他头上去了,一定是被他气得太厉害了。

    正当她对着电脑屏幕自我反省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她的嘴一抿,站起身,怒气冲冲地从包里取出手机,按了接听键,对方尚未开口,她已经吼开了,“袁润之,你还有脸打电话给我?!”

    电话另一端,袁润之颤抖的声音传来,“小乔,别这样嘛……我也不知道会在那里碰见师兄啊,天一亮,我就向师兄自首去,好不好?”

    “废话少说,这一周我都不想看到你!再见!”她迅速挂了电话,将手机狠狠地扔在床上。

    终于摸着香烟,点燃一支,她迫不及待地深深吸了一口。

    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会遇上袁润之这个倒霉的家伙,连带搞得她就跟衰神附体似的。她美好的人生计划全被打乱了,她要的快乐生活也将消失,说不定又要回到原先那个无底的深渊里。

    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惶恐,每次面对曾梓敖,她的心就会像针扎一样的痛,牵动着每一根神经。不见他,不想他,安然无事,只要一扯上跟他相关的事情,她的记忆就会一点一滴慢慢找回来。

    她并不想这样,她该怎么办?如果再这样下去,她真怕记忆完全回来的一天,又是她跳下护城河的一天。

    床头小闹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两点,她的头好痛,想着还是早点休息,也许明天还有更头痛的事在等着她。

    很快,她熄灭了剩下的半截烟,拿了换洗的衣服,走向浴室。

    曾梓敖躺在客房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他从床上坐起,为什么会感觉这么怪?虽然很少在新居过夜,但他并没有认床的毛病。

    他低下头,望着裹在下半身的浴巾,怔了几秒,一定是浴巾太香了,他不习惯。伸手就要解下,当腰间明显松动的时候,他的手又顿住了。

    他没有裸睡的习惯,换洗的衣服也已经扔进了洗衣机里,如果不围着这个一直害得他无法入睡的浴巾,怕是一夜都睡不安稳。他咬了咬牙,有些懊恼地将浴巾重新系上,然后缓缓地躺回床上。他抬眼,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始终想不通,那些衣服究竟哪里惹着她了。

    覆盖着他下半身的浴巾偶尔会从皮肤上扫过,带来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感,他觉得难堪,却又十分贪恋这种感觉,真是一场甜蜜的折磨……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雨,淅淅沥沥。

    这一夜,注定是难以入眠。

    清早,雨停了,曾梓敖起床后,换上昨天那套衣服。衣服用洗衣机漂洗烘干,却没有经过熨烫,满是褶皱,看上去非常不得体。

    在司机尚未将衣服送来之前,穿着素来考究的他也只能暂时将就一下。

    他看了一下时间,已是早上八点,楼上似乎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上楼敲了敲主卧室的门,“小乔,起床了。”

    门内依旧没有动静,他决定先叫早餐,等早餐到了,她还没有起床,那就别怪他以特别的方式叫她起床。

    “给你十分钟时间梳洗,下楼吃饭,十分钟后要是见不到你,后果自负。”说完,他转身下楼。

    早餐很快送来,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楼上依旧没有动静。

    曾梓敖抬头望着主卧室的门,不过两秒,便紧抿着唇迈上了楼梯。他再度敲了敲门,“曾紫乔,是不是要我‘请’你出来?”

    门内依旧没有回应,他不厌其烦地敲着。

    “曾紫乔,你以为你多大了?还玩以前上学赖床这一招?快点给我起床!”

    反复几次,蓦地,他顿住了手,紧接着急切地拍着门,“小乔,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寂静,他心中大惊,毫不犹豫用身体撞起了门。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他冲进屋内,却没有见到紫乔,心里不禁猛然一沉。

    突然间,浴室传来闷闷的响声,他回首,便看见紫乔跌坐在浴室的门口。他快步走过去,扶住她的身体,急急问道:“你怎么了?”

    她脸色发白,双眸紧闭,额上渗着细细的密汗,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脸颊上还挂着两道浅浅的泪痕,他被她的样子吓坏了。

    她没有应声,眼泪顺着睫毛悄然滑落。

    他的目光向下,她的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小腹,软弱无力地呼吸着,看到此情此景,他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是那个来了吗?”他放柔了声音,想都没想,抱起她,转身向床走去。

    将她轻轻放下,他在床沿坐下,将她半抱在怀中,让她舒适地倚靠在自己的胸前,一只手覆上她的小腹,慢慢地揉了起来。

    感受到一股暖流在小腹上积聚凝结,慢慢地向四周散开来,那难忍的疼痛折腾了她近半个小时,终于减轻了一些。曾紫乔努力睁开了眼,终于看清了曾梓敖有些焦虑的脸。她扯动了嘴角,想要说什么,但是实在痛得厉害,最后只能无力地放弃,又闭上了眼。

    “知道自己肚子痛,还把空调的温度调得这么低?你当自己是三岁孩子吗?吃火锅的时候我就叫你别喝冰水,你不听。现在痛成这个样子,很不好受吧?”虽是责备,但无奈的语气里却是充满了温柔。他拿起床头的空调遥控器,将空调调到睡眠状态,“喝过加蜂蜜的热牛奶没有?”

    她又是无力地摇了摇头。小腹疼痛,双腿酸软,浑身就像被车子碾过似的,好不容易从马桶上站起来,连走回床上的力气都没有,她哪有多余的力气下楼去热牛奶?

    小腹又一阵疼痛袭来,比刚才更为猛烈,她的额头再次渗出细细的汗珠。她痛苦地皱着眉,忍不住轻哼出声。

    “这样不行,得吃止痛片。”他的手离开她的腹部,就要起身的时候,手被紧紧抓住。他低头便看见紫乔惨白着一张脸,对他摇着头,有气无力地说,“哥哥,别走……”

    他一怔,刚才她叫他什么?!

    “别走……”她嚅动着嘴唇再次重复。

    他回过神,看着她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安慰性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只是去帮你拿止痛片,很快就回来。”

    她终于松了手。

    他起身向对面的柜子走去,如果没有记错,药应该就放在这里。不一会儿,他找到缓解痛经的止痛片,然后倒了一杯温水,走回床前,喂她吃下止痛片。

    他刚放下杯子,她的手又牢牢抓住他。他淡淡地弯起唇角,很自然地将手再度放在她的小腹上替她轻轻揉着。

    这样熟悉的动作,不禁让曾梓敖想起高三之前的日子。

    紫乔的初潮大约是在初一那年春天,除了初潮那一次她没有痛经之外,之后她的每一次例假,那都是惊天动地。到了夏天更甚,她总会因为贪嘴偷吃冰饮,而导致很严重的后果。

    同年的暑假,他刚好初三毕业,有一天,她的卫生棉用完了,母亲出门为她买卫生棉,丢下他和紫乔两个人在家。眼见她痛得蜷缩在床中间不停地哼着,他也跟着难受地坐在床边哄她。

    一开始她就这样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后来,见她痛得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他不得已将她抱在怀中,然后用手替她轻轻揉着小腹。渐渐地,她不再哭泣,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他不敢动,生怕动一下,她又醒了,醒来后又哭得天昏地暗。

    母亲买了一大包卫生棉回来,见到这样的情景,不但没觉得怪异,反而高兴地说道:“小子挺有一套的,以后小乔来例假,你搞定。”

    那个时候,只有“无语问苍天”可以形容他内心的感受。

    母亲说到做到,以后小乔每次来例假,都是他陪伴她,甚至后来连买卫生棉的活也落在他的头上。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刚刚初三毕业的青春美少年。

    每次去超市购买那些红红绿绿的卫生棉,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东西还分什么丝薄的、护翼的、日用的、夜用的……对着高高满满的货架,他索性每个品牌每种产品一样拿一包丢进购物车内。去收银台结账时,收银小姐总是用很惊悚的眼神看着他。

    渐渐地,人家开始和他熟悉了,会很熟络地和他招呼,“啊,又来为妹妹买东西啊。”然后非常热情地向他介绍产品,他唯有尴尬地点点头。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他上大学才有所改观。也许是习惯,后来偶尔去超市买东西,他依旧还是会陪紫乔去买卫生棉,直到现在,他对紫乔用什么牌子不过敏,用什么牌子舒服,都了如指掌。

    紫乔从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害羞,他也无所谓,也许在别人看来,这真是一对变态的兄妹。

    是的,变态,就算是变态,也是爸妈一手培养出来的。

    “闭上眼睛先睡一会儿吧。你放心,在你睡着之前我不会走的。”他放柔了声音,轻声说。

    她眨了眨眼,小声回应。小腹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力,让她倍感舒服。她放心地闭上眼睛,手却始终不愿放开,牢牢地抓住他的衬衫。

    过了许久,他低首看了看怀中的人,她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苍白的小脸,也稍稍恢复了点血色,但看上去依旧还是血气不足。

    他想要抽出被她压着的手臂起身,却因她在睡梦中依然不松手,怕惊醒她,而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看来今天他得在家办公了,她这个样子,他不放心。

Chapter 19 钢琴为谁而奏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曾紫乔听到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

    她缓缓睁开眼,雨水顺着窗沿渗了进来。

    她连忙起床关窗,就在关上窗户的那一刹那,蒙蒙的雨雾中,她看见了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曾梓敖,他的对面站着一个身穿粉蓝色连衣裙的女生。两个人都没有打伞,不知在争吵着什么。那个女生一头齐耳的短发,被雨水打湿了,凌乱地贴在脸上,看不清模样。

    他们在干什么?这么大的雨,被雨淋湿了会生病的。

    她急忙拿了两把伞,匆匆下了楼。

    “哥,淋湿了会生病的。”她将伞撑开,罩在曾梓敖的头顶上,将另一把伞递给对面的女生,“这把伞给你,别淋湿了。”

    那个女生抬起头,她看清了她的模样,十分秀气,眼睛很大,清清亮亮的,齐耳的短发被雨淋湿了,紧紧地贴在脸颊上。

    那个女生没有接她手中的伞,她有些尴尬,便将伞塞进曾梓敖的手中,正打算转身回家,她的腰间一紧,被带进一个微烫的怀抱中。

    “哥”她惊叫出声。

    曾梓敖紧紧地揽住她的纤腰,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只听他对那个女生说:“你不是想要见见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生吗?就是她。看见她,你还想要再比吗?”

    那个女生惶恐地看着她,嘴唇都在颤抖,“她不是你妹妹吗?”

    曾梓敖嗤笑一声,将她揽得更紧了,脸色一沉,道:“童柠,你和别的男生怎么样不关我的事,我喜欢我妹妹也不关你的事。不要妄想你可以掌控我什么,我最讨厌自以为是和蛮不讲理的女生。”

    原来她就是童柠。

    自从曾梓敖上了高中之后,家门口就时常会出现女生的身影。有一段时间,他特别喜欢听钢琴曲。后来,她听常常来家里玩的曾梓敖的同学说,他交了一个女朋友,叫童柠,弹得一手好钢琴。

    有一天,她和母亲一起逛商场的时候,看到一张学钢琴的招生海报,她在海报前驻足了很久。母亲问她是不是想学钢琴,她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点了点头。后来,她开始了寂寞无聊的学钢琴之旅。

    这样持续了大半年,又有一天,她听曾梓敖的同学说,半个月前童柠参加钢琴比赛,曾梓敖去看比赛,比赛结束之后,居然有女生送花给他。童柠见着十分不高兴,当时就和他吵了起来,问他为什么来看自己的比赛,却莫名其妙地接受别的女生送的花。

    曾梓敖解释说,他连那个女生是谁都不知道。虽然是解释了,童柠却还是不愿相信他,他觉得她蛮不讲理,后来干脆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比赛会场,就这样两人不欢而散。童柠不服气,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没有他就不行,开始和同级另一位男生交往。曾梓敖对此不以为然,从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找过童柠。

    那件事到现在,一个月不到吧……

    她抬眸看向童柠,童柠瞪着她的双眸,似要射出两团火焰。

    这时候,她不禁有些同情童柠,和曾梓敖交往了这么久,她居然还不了解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个性,他是从来不喜欢被威胁的。其实,从童柠和别的男生交往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宣告了这段感情的终结。

    同情童柠的同时,她的心底又有些说不出的雀跃,她很高兴他们分手了。

    她偏过头望向身侧的曾梓敖,俊美至极的五官是艺术家最上乘的作品,抬眉低眼之间,叫人移不开视线,怦然心动。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上他了呢?也许是小学升初中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陪着她做作业;也许是例假来临的时候,他抱着她,温柔似水地陪着她撑过一次次难熬的痛经;也许是他陪她逛街买东西的时候……也许,很多个也许,她就是这样慢慢地,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

    他什么时候才可以正眼看她一眼呢?今年她就要初三毕业了,到了九月份,她就是高中生了,再不是那个他认为的黄毛丫头了。

    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她又看到童柠指着他大声吼,“曾梓敖,你有种再说一次,你喜欢你妹妹!有种再说一次,你要和我分手!”

    曾梓敖面无表情,“一个月前你不是已经甩了我吗?”

    童柠的气焰被冰冷的雨水浇灭了一大半,“曾梓敖,我知道你在意的,我当时只是一时生气,我没有真的和那个男生交往。不要玩了,你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的妹妹呢?不要玩了,好不好?”

    “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我喜欢紫乔,她温柔美丽,乖巧懂事,完美无缺,是男人都会为她动心。”他说完转向她,双手扶住她的双肩,低下头,在她的额头轻轻印上一吻。

    那一瞬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能呼吸,难以置信地凝视着他,颤着嘴唇轻轻叫了一声,“哥……”

    话到唇边,便被他用指尖轻轻点住了唇。

    冰凉的雨水顺着她的发丝向下滑落,可是额头上那一吻留下的印记却是久久温暖着她的全身。

    童柠恐怖的声音在雨中扬起,“曾梓敖,你是个变态!连自己妹妹都染指的变态!”

    “不好意思,可能我从没有和你说过,紫乔和我并没有血缘关系。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她?就算以后我娶她做老婆,也无可厚非。”

    童柠紧紧地攥着拳头,愤怒地尖叫道:“曾梓敖你真让人恶心!你是个变态!”

    当最后一个字被雨声吞噬时,童柠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雨幕中。

    她僵直着身体,不知道是怎样回到屋内的,回过神的时候,曾梓敖已经站在她的面前,拿起毛巾为她轻轻擦着头发。

    她咬了咬唇,脸上带着淡淡的绯色,“哥,你以前喜欢她什么?是因为她弹得一手好钢琴吗?”

    他一怔,神情一片茫然,“不完全是……”

    “这样啊……”她咬着唇,觉得自己很傻。

    不过学了钢琴之后,她便真心喜欢上了音乐,她觉得那种如行云流水般的声音,无论多激情,总还是会带着点淡淡的忧郁,像是小孩子无措时流露出的伤感。所以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会静静地坐在钢琴前,感受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孤独、忧郁与伤感。

    他继续帮她擦着头发,若无其事地说着:“小乔,谢谢你,幸好你及时出现……”

    她的身体猛然一僵。

    刚才的那个吻,让她的心整个飞了起来,她不敢相信他说喜欢她。她清晰地听到胸口处激烈跳动的声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起来,可是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只是一晃眼的工夫,全身的血液又仿佛冻结了一般,心口处有某个脆弱的物体如被啃噬般地疼痛着。

    这虽不是她第一次被他拉着做挡箭牌,但以往,他利用她拒绝那些追他的女孩子时,最多只是揽着她的肩膀,可是这一次为什么要吻她?只因为童柠是他交往的第一个女朋友吗?初恋都是美好的难忘的,可是这个女孩伤了他的心,所以他才会这样反常地逼迫自己分手吗?

    她想问他为什么,但喉咙间就好像堵了一块铅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隔了许久,她沉下眼眸,无声地从他的手中拿过毛巾,再抬眸便是对着他浅浅一笑,“哥,我要上楼去练琴了。”

    “乖。”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起身,就在她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他的声音又响起,“小乔,如果不想学琴,不要勉强自己。”

    窗外的雨不知道下了有多久,雨水连成了线,密密匝匝,噼里啪啦地不停地打在窗户上。玻璃窗早已被水汽覆盖,外面的世界变得一片朦胧,她的心也开始朦胧。

    指腹下的黑白琴键轻快地跳动着,悦耳动听的音符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此刻,她的心中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怎样都无法说出口。

    老师说过,这世上最美丽的乐器声便是钢琴声,一个优秀的钢琴演奏者只要坐在钢琴前,就能让原本没有生命的弦轴与琴键活起来,当弹奏者用自己的心让它们跳跃起来时,传递的不仅仅是音乐的意境,还有弹奏者自己的思想与情绪。

    可是这次,无论她有多投入,都无法让这些没有生命的弦轴和琴键来表达她的心,她需要的是一个能理解她的人。

    淡淡的旋律从指间划过,留下的却是一丝难抑的失落。

    紧闭的心门被一瞬间打开,她难过得整个人倒在钢琴上,压到的琴键发出杂乱无律的声音。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渐渐地,琴音消逝,安静的琴室里回荡的是她抑制不住的哭泣声。

    她爱了他那么久,他却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心,她真的好累,好辛苦,好想休息一下,可是为什么她无论躲到哪里,总是能听到他的声音

    “小乔,醒醒。”他焦虑的声音似乎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小乔,小乔,醒醒。别哭了,醒醒。”

    她感受到了身体的晃动,还有脸颊上轻微的疼痛,是谁在打她?睁开刺痛湿润的双眸后,她看见一双熟悉幽深的眼睛,那里面写满了担忧。

Chapter 20 重新开始生活

    见到紫乔终于醒来,曾梓敖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到底梦见了什么?为什么会哭成这个样子?”他伸手拂开贴在她脸颊上的湿发,替她擦干了眼泪。

    刚才那只是一场梦吗?到底现在是梦,还是刚才是梦?

    曾紫乔转动眼眸,当目光触及天花板上熟悉的水晶吊灯时,她彻底清醒了刚才她是在做梦,现在才是现实。

    她居然又做梦了,梦境那样真实,她都快分不清那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感觉到脸上涩涩的湿意,她意欲用手擦脸,却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现实。

    曾梓敖怎么会躺在她的床上抱着她?还有,他那双手在她脸上磨蹭什么?

    “你怎么跑到我床上来了?下去!”她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挥开他的手,然后猛地推开他,一脚将他踹下床,动作一气呵成。

    毫无防备,曾梓敖就这样被她一脚踹下床。

    跌坐在实木地板上的一瞬间,他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愣愣地望着从床上跳起的女人。

    接着,曾紫乔抓起一旁的抱枕向他砸去,吼道:“曾梓敖,我警告你,别以为你仗着没那个离婚证书,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给我滚出去!”

    轻皱了下眉头,曾梓敖接住抱枕,从地板上站起身,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半天。

    曾紫乔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呀?!”

    曾梓敖长吐一口气,低沉着嗓音道:“看来你睡了一觉,精神恢复得不错。请放心,我就算再变态,也绝不会对一个做了我二十年妹妹,然后失忆并且来例假的女人起什么邪念。我建议你先去洗个澡,你流了很多汗,冲个澡会舒服一些。记得冲澡之前照一下镜子,我先出去了。”

    他将抱枕轻轻地放在她的脚边,嘴角泛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然后转身出了卧室。

    曾梓敖的一番话,让曾紫乔的脸不由得红一阵白一阵。

    看到卧室门合上,她一直僵着的身体才终于放松下来。她闭起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脸埋进双膝之间。

    又做梦了。大半个月没见到他了,就在昨天遇见他之后,就又开始做梦了。

    为什么每次梦里总是会出现自己追随、爱恋他的情形?每次醒来,她都会很困扰,这样的感觉让她很痛苦。这一次更甚,她竟然在梦里哭了。没有他的大半个月里,她很少做这样的梦,就算想起来一些事情,也都无关曾经那段痛苦的爱情。也许,她应该有个全新的人生才对,而不是重复上演曾经的悲剧。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出现?最可恨的是还让他看到自己在梦里哭泣,然后挂着泪痕在他的怀里醒来。

    那一场梦让她彻底明白,曾梓敖对女人来说的致命点,不是他英俊挺拔的外表,而是他对女人的温柔,只要他想,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逃不开他致命的温柔。住院的三天里,他给予的温柔与细心,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无法抗拒地喜欢上他。

    她以为,只要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就不会想起以前的事,也不会被他吸引,为他着迷。可是她错了,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她什么都忘记了,但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有莫名的心跳加速的感觉。

    他的怀抱就像是梦里的感觉一样,温暖安心,隔着薄薄的衬衫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强而有力。属于他独有的气息是那样好闻,带着淡淡的清新木香,就是这种极富诱惑、自信又残酷的男性气息,令女人疯狂,又爱又恨。

    她甩了甩头,怎么会想这些?

    算了算了,之之说得对,逃避不能解决一切,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她应该振作精神,勇敢面对,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一个女人爱一次一个让自己身心俱伤的男人已经够蠢了,如果再爱第二次,那一定是白痴!

    她是重生的,应该拥有一个全新的生活,绝对不可以走上老路,去吃回头草。她再也不会像那个傻傻的“她”一样,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她会寻找到属于她的那片森林。

    她握起右拳,对自己说:“我行,我一定可以的。”

    窗户上悬挂的风铃叮叮当当地轻微响了两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空调不知在何时已经关掉,窗帘半掩着,一缕清风飘然而至,却仍然无法改变夏季的闷热。之前因为痛经,她出了很多汗,身上黏湿得很,让她感觉十分不舒服。她用双手轻轻揉了几下有些干涩疼痛的眼部,然后起身准备去冲个澡。

    拿了换洗的衣物,正要往浴室走去,突然,柜子角边,一张白色的名片映入眼帘,她弯身捡起。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烫金字体。

    她想起来了,这是在医院的时候,那位救了她的小护士给她的,要她出院一个月后去找这位穆医生聊一聊。

    她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但这究竟是梦,还是曾经的记忆?难道她真的该去找这位心理医生聊聊天?

    她思忖了许久,决定抽空去趟医院,也许与这位叫阿穆的心理医生聊一聊,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收好名片,她进了浴室。余光瞥见挂在墙壁上的超大镜子,她顿住脚步,忍不住转身看向镜子。镜子里,一个头发乱蓬蓬、脸色异常苍白的女人,双眼透着血丝,眼睛有些浮肿,脸颊之上还挂着两道浅浅的泪痕,穿着一套皱巴巴的白色棉质睡衣。

    这样子哪里能找到一丝美女的气息,简直就是恐怖片女主角的不二人选。

    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终于明白曾梓敖离去前那个笑容里究竟包含了什么样的意味。

    曾紫乔洗完澡下楼,以为曾梓敖已经上班去了。可是刚走到楼梯转角,她便看见曾梓敖穿着昨天的衣服端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

    曾梓敖看见她下楼,就说道:“热粥在餐桌上,饿了一早上,先喝点热粥暖暖胃。”

    两只脚刚踩稳地面的曾紫乔,听到这话后有些错愕,然后缓缓转过身。

    他的声音低低浅浅的,说不出的好听,一点都不似昨晚和她吵架时那样的气急败坏。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抬眸谈笑间,气韵非凡,又是他招牌式的哥哥笑容。

    “谢了,但我怕你在粥里下什么药,说不定比让我失忆更可怕。”嘲讽完,她转身进了厨房,自己做起早餐来。

    曾梓敖轻轻抬了抬嘴角,排除昨晚和她的激烈争吵,他更喜欢眼下与她的这种相处模式,当然,早上的情形也是个例外。

    他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正好面对着厨房,欣赏起她在里面忙碌而利落的身影来。不一会儿,她端着一份煎蛋和一小锅热粥出来,然后坐在餐桌前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煎蛋的浓郁香气,夹着淡淡的粥香,阵阵传入他的鼻翼,勾引着他的胃。

    他一直好奇她什么时候学会下厨的,逢年过节,他只看过她在厨房里帮妈打打下手,却从未见过她掌勺。几年在国外的生活,让他对她更加一无所知。他很难将她与厨房联系在一起,难道会下厨是女人的天性?

    他起身,走到餐桌前,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仔细看了那份煎蛋和水果粥,外观绝不逊于饭店里的餐点,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他毫不客气地去厨房拿了一只碗,然后回到餐桌前,盛上一碗粥。喝了一口,味道十分好,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嗯,不错,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真没想到你的厨艺还挺不错的。”

    曾紫乔放下勺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口气冷冰冰,“你叫的外卖在那边。”

    曾梓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水果粥,微笑着看着她,“你能一脚将我踹下床,还能自己下楼煮粥煎蛋,看来下午和我去公司上班应该没问题。”

    曾紫乔挑着眉,咽下口中的煎蛋,很不屑地说:“我没有吃嗟来之食的习惯。”

    曾梓敖说:“我也没有随便给人食的习惯。”

    “那就拉倒呗。”

    “怎么?有胆去应聘,没胆去工作?”

    “激将法对我没用的。”

    “什么时候学的烹饪?”

    “你也撞坏了脑子吗?居然问一个失忆的人什么时候学的烹饪?”

    “休战吧。每天像一只随时准备攻击的猫一样,把浑身的毛竖得高高的不难受吗?”

    “……关你屁事!”

    “女孩子别这么粗鲁。紫乔,我们重新约定吧。”

    “谁跟你约定?!农夫若是再见到蛇,肯定是一棍子打死它。”

    曾梓敖轻笑出声,过了几秒,他止了笑声,一本正经地说:“这个约定很简单,你只要乖乖的,别学坏,不要误入歧途,我会尊重你的意愿,不再约束你,还你想要的自由。你已经不是叛逆期的小孩子了,我知道,也许我并没有资格去约束你什么,也不可能管你一辈子,但我真的不想看到昨天晚上的事情再次发生。你和之之昨晚没有遇到麻烦,是幸运,幸运一次不代表会一直幸运下去……”

    曾紫乔一直用勺子捣弄着碗中的水果粥,隔了几秒,抬头看他,“废话说完了?麻烦你滚别处去坐,别影响我的食欲。”

    曾梓敖凝视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眼手表,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威严,“一刻钟后,我们出发。”

    曾紫乔听得出来这是命令,这是威胁,如果她敢说一个“不字”,结果应该和昨晚没什么差别。

    她咬紧了牙关,迅速地捣弄着碗中的水果。

    曾梓敖淡淡地勾了勾唇角,站起身,这时门铃响了,他转身开门,司机小王将他要换的衣服送来了。

    曾紫乔看着他和司机交代了些什么,然后提着几件衣服进了客房。她放下手中的勺子,紧紧地咬着唇。她快要崩溃了,心底的恐惧也慢慢放大。她不愿意相信,自己费了好大劲儿才将他扫地出门,他却堂而皇之地又滚回来住下了。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上天要你灭亡,必先令你疯狂。

    究竟是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不一会儿,曾梓敖换上了一件熨烫整齐的浅紫色衬衫和一件卡其布的休闲裤,出了客房。

    曾紫乔则是窝在沙发里看起了今天的报纸,并没有和他一起出门的打算。

    曾梓敖不动声色,直接将她手中的报纸抢下丢向一边。

    “干什么?”曾紫乔斜眼看着他。

    他拉起她的手腕,像昨晚那样,也不管她的身体是否还有不适,拖着她直接上了楼,进了主卧的更衣间才松开她的手腕。他在满满的衣柜里挑了一件碎花洋装递给她,一脸平静地说道:“十分钟,我在楼下等你。”

    曾紫乔望着眼前的洋装,撇了两下嘴,但看到他略带威胁的眼色,只得不甘心地瞪着他,万分不满地接过那件洋装。

    曾梓敖很满意地出了门。

    不到十分钟,曾紫乔就下了楼,不情愿地跟着他坐进车内。

Chapter 21 第一天工作

    再次迈进mk,曾紫乔立即成了众人讨论的焦点,处处能听见员工们的感慨:原来昨天下午不给老板面子的美女,竟然是老板的妹妹啊。

    曾紫乔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报纸,接着看在家没看完的娱乐新闻。

    直到一杯清香的花茶出现在视线内,她才抬头看向为她泡茶的人,语气不冷不淡,“不好意思,我从不喝花茶。”说完,低头继续看她的报纸。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让常恩纯有些无措。

    “没关系,那我帮曾小姐去换一杯咖啡好了。”

    曾紫乔放下报纸,再次抬眸看着面前看似热情的女人。她长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衣着简洁得体,举止优雅大方,一看就是非常能干的得力助手,只可惜是个虎视眈眈、居心叵测、一心想挤入小三行列的女人。

    曾紫乔哂笑一声,“常小姐,你知道我喜欢喝什么样的咖啡吗?”

    “嗯?”常恩纯的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

    曾紫乔弯了弯嘴角,红唇轻启,“努瓦克。”

    “什么?”常恩纯的脸色骤变。

    曾紫乔知道这里不可能有努瓦克,而她也不是像刚才说的那么喜欢努瓦克,只是单纯不想看见眼前这个女人而已。

    收敛了笑容,垂下眼睑的同时,她淡淡地道了一声,“一杯冰水。麻烦常小姐了。”

    刚刚有些事不在办公室内的曾梓敖,一踏进办公室的门,就听见曾紫乔在刻意刁难常恩纯。最过分的是,她早上疼成那样,现在还要喝冰水,真是贪凉不怕死。

    “你喜欢努瓦克?改天我让朋友从苏门答腊弄只麝香猫回来,你可以慢慢等待你的努瓦克。”说完他转向常恩纯,“给她一杯温开水。”

    稍稍懂点咖啡的人,都会知道努瓦克是世界上最贵的咖啡豆,这种经过麝香猫肠胃发酵再排泄出的咖啡豆,产量稀少,售价奇高,一般的公司怎么可能会有?

    他也只是曾经陪桑渝去印尼考察的时候,有幸喝过这种咖啡。不过那种混合着内脏气味的呛人味道,在嘴里久久不散,让他“永生难忘”。

    “好啊,只要你能弄得到苏门答腊的麝香猫。”曾紫乔虽然有些咬牙切齿,但是表面依旧犹如春风拂面。

    曾梓敖见她那副不肯服输的模样有些想笑,但又不得不板着脸走到沙发前,一脸严肃地对她说:“曾紫乔小姐,mk是聘请你来工作的,不是让你来看报纸的,所以,请你端正一下你的工作态度。”

    曾紫乔立即收起报纸,懒懒地说:“曾总说的是。”

    不知道是谁强迫她来工作,又将她丢在办公室里,一丢就是一个多小时。

    曾梓敖无视她的小别扭,对端了一杯热水进来的常恩纯交代了几句,然后又对她说:“我想先安排你在创意设计部跟着尼克学习,从最基础的文案开始。”

    “我无所谓。”曾紫乔耸耸肩,叫她做什么她都没问题。

    他说:“嗯,待会儿人事部的林小美会带你去各部门熟悉一下,好好努力。”接着他又对常恩纯说,“常助,你带曾小姐去人事部。”说完,还给了常恩纯一个大大的笑容。

    常恩纯羞涩地点点头。

    这两人眉来眼去的,再看常恩纯面带桃花的神情,明摆着就是有**裸的奸情。亏他昨晚吼那么大声,说他们现在是法定夫妻,可第二天就在自己妻子面前,跟下属眉目传情,真是好讽刺啊。

    曾紫乔在心中嘲讽,没有说话,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常恩纯。

    “曾小姐,这边请。”常恩纯又是一脸无害的笑容。

    人事部的林小美见到曾紫乔十分热情,领着她到公司每个部门转了一圈,最后才领着她来到创意设计部。创意设计部的人见到曾紫乔,一个个都表现得腼腆害羞,跟她打完招呼之后,只敢偷偷看她。

    尼克就是那天面试曾紫乔的人,同时也是一位资深文案,得知美女跟着自己学习,别提有多高兴,特地为曾紫乔安排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声情并茂地向她介绍了mk的发展史,又简单讲解了一下常用的广告术语。

    因为尼克的照顾,曾紫乔大概了解了mk的情况,又熟悉了一下mk的广告精品。看了一会儿后她感觉眼睛有些累了,就欣赏起了窗外的风景。

    小腹没有早上那样痛了,这也让她有了不少精力。虽然她是做平面模特的,但是平时看电视或者报纸杂志时,她最痛恨的就是看那些该死的广告。原本以为自己看这些会困得不行,结果那些精美的画册却深深吸引了她,她现在才知道很多家喻户晓的广告竟然都是mk制作的,这让她不得不对曾梓敖另眼相看。

    她决定暂时抛开与曾梓敖的“个人恩怨”,在mk好好地学习,成为一个合格的广告人,以后再不会拿着空白的个人简历被别人取笑。

    嗯,她行,一定行。

    合上最后一本画册,她看了下手机,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决定去茶水间,泡杯咖啡提提神。就在踏出办公室门的瞬间,迎面一道身影飞快地急奔而来,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她。

    她努力站稳身体的同时,眼前一花,只见一张张白花花的纸犹若天女散花一般飘散开来。

    紧接着她便听到撞她的人抱着头一阵惊叫,“完蛋了!完蛋了!全乱了!真是越忙越乱,非被骂死不可!”

    曾紫乔定了定神,看向面前这个抓着头发的女孩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风风火火的女孩子叫艾佳,是隔壁客户服务部的。

    艾佳看清撞上的人是谁后,顿时紧张起来,“曾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撞疼你?”

    也许是她身份的原因,使得艾佳过于紧张。曾紫乔反倒觉得有些难为情,连忙笑道:“哦,我没事。真不好意思,害你的文件散了一地,我帮你捡。”

    “不不不,是我的错,我的错。都怪我跑太快了,没注意。”艾佳笑得十分难看,低下头迅速去捡文件。哎,因为赶时间,居然撞上了老总的妹妹,要是老总一个怪罪下来,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眼见这散了一地的文件,曾紫乔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也蹲下身子,帮忙一张张捡起来。

    原以为按着文件上的页码,将文件整理好就可以了,谁知艾佳挤出很难看的笑容,捏着她手中的一张纸,说道:“不好意思,这张是这家客户的。”

    曾紫乔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散了一地的文件分别是两家客户的,虽然页码相同,但是内容不同。她看着这厚厚的一叠纸张,若是要按内容分开来,估计还要几分钟。

    艾佳一边整理文件,一边小声嘀咕着,“快快快。”

    曾紫乔见艾佳着急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很急吗?”

    “是啊,曾总下午催了我两次了,一直到现在才弄好。”艾佳数着页码,差不多快要整理完的时候,她捂着肚子倒吸了一口气,惨叫了一声。

    曾紫乔见她表情痛苦,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艾佳苦着脸尴尬地说:“曾小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帮我把这两份文件送到曾总的办公室。我现在想去洗手间,肚子有点痛。”说着她又深吸了一口气。

    “啊?”曾紫乔先是一怔,然后接口,“哦,那你快去吧。”

    “太谢谢你了,拜托了。”艾佳迅速地将文件整理好,交给曾紫乔,只是眨眼的工夫,小小的身影便在过道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曾紫乔不禁感慨,果真人有三急,急起来的时候想挡也挡不住。

    她拿着文件,转身向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推开门,曾紫乔很意外,因为没有看到常恩纯守在外间。

    走向里间办公室时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敲了敲门,便听见醇厚而低沉的熟悉嗓音响起,“进来!”

    她推开门,走进办公室。曾梓敖并未抬头,依旧埋首于面前的一堆文件中,看到这一幕,她不禁顿在了门口,忘记了前行。

    她看过曾梓敖满脸胡碴悉心照顾她的模样,看过他因为愤怒难以控制而向她咆哮的模样,还看过他被赶出家门的无奈模样,却从未见过他工作的样子。

    都说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最具魅力,此话一点儿也不假。

    他专注而投入的神情,就好像这个空间里只剩下工作,其他的一切都不存在。

    自敲门声响起,到对方进来有好一会儿了,始终都没有听见来人汇报事情,曾梓敖不禁觉得奇怪,抬起头来,刚好对上曾紫乔细细审视他的目光。

    “小乔?”他有些讶异,“找我什么事?”

    就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到的小孩子一样,曾紫乔急忙错开目光,耳根微热。

    她轻轻咳了两声,走到办公桌前,将两份文件交给他,“应该是客户服务部的艾佳吧,她临时有些不舒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哦。”曾梓敖接过文件,突然问,“你下午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啊?”曾紫乔有些愕然,当看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时,顿时反应过来,脸颊羞红,“这种疼痛是有时间的,疼过了哪里会一直疼啊?”一个大男人突然问这种私密的问题,目光还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的肚子看,真是个变态的“怪哥哥”。

    曾梓敖却毫不介意,接着又问道:“在创意设计部还习惯吗?”

    “还蛮好的,尼克和其他同事都很照顾我。”

    “嗯,刚开始工作也许会有种迷茫的感觉,慢慢就会适应了,希望你加油努力。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尼克,或者问我也行。”

    “哦……”真的好冠冕堂皇的话,她突然有些不能适应。

    两人之间突然一阵沉默。

    她咬了咬唇,正要说她先出去了,便听到常恩纯的声音,“曾总,图片弄好了。”

    曾紫乔看到常恩纯一脸诧异,但她的目光只是在自己脸上停留了一秒,便又恢复原样,并快步走向曾梓敖,将u盘插入电脑主机上。

    曾梓敖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电脑屏幕上,开始和常恩纯讨论工作上的事。

    常恩纯弯着身子,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与曾梓敖的头贴得很近,无论他俩中的哪个只要头稍微一动,两个人的脸颊一定会紧贴在一起。

    从曾紫乔的角度看过去,是一幅极易让人浮想联翩的画面。

    曾紫乔有些悻悻然,刚想转身,却看到常恩纯抬眸冲着她淡淡一笑,然后又低下头,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神情专注。

    曾紫乔下意识地挑了下眉,轻轻扯动嘴角,带出一抹嗤笑,便转身要离开。偏偏那么巧,与刚进来的艾佳又撞上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艾佳再次对着曾紫乔深表歉意,然后快步走向前,叫了声“曾总”。

    曾梓敖轻应一声并未看艾佳,对着屏幕吩咐一句,“那个谁,去把财务部的会计叫来!”

    艾佳刚准备转身去财务部,谁知站在曾梓敖旁边的常恩纯却开口了,“小艾,等一下,这边有些不明白。曾小姐,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去趟财务部叫下会计?”

    曾紫乔顿住脚步,缓缓侧身,眉心深锁地看向常恩纯,常恩纯并没有看她,依然专注地同曾梓敖讨论事情。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那个谁”了。

    虽然平时常恩纯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但不知为何,她对常恩纯,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排斥感。这种感觉很奇怪,并没有谁对谁错,但就是感觉不喜欢,也许有些人之间就是天生磁场不合。

    曾梓敖突然抬起头,“小乔,待会儿下班,小王会先送你回去,我还要在公司加会儿班,可能会晚些回去。”

    她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然后直接去了财务部。

Chapter 22 记忆就像藤蔓

    曾梓敖所谓的加班加到很晚,的确是很晚……

    墙上时钟的指针指向午夜十二点,他都没有回来。

    曾紫乔窝在客厅的沙发上,两眼直直地盯着电视屏幕,手握着遥控器,节目换来换去,直到所有台都转了几遍,她始终没有听到门锁响动,才失落地关了电视机。

    走到餐厅,她将桌上的饭菜一一收起。收起最后一盘菜时,她擦了擦手,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客厅。

    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下了班,她让司机载她到附近的超市,买了好多菜,回到家就开始忙碌。她一边做菜,一边在心中强调,反正做一个人的饭菜是做,做两个人的饭菜也是做,不如顺便把那个人的也一起做了好了,就当感谢他照顾她整整一个上午,并无他意。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反正他回来很晚,又不用和他同桌进餐,不会太难受的。

    可是吃完了饭,她本应该早早回房里的,又不知中了什么邪,坐在客厅里,看了一个超级无聊的肥皂剧。

    她在干吗?他不过是才在这里住了一个晚上,照顾了她一个上午而已,她干吗要一直耗到现在,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坐在这里守门,一副非常期待他回来的样子?

    断断续续的梦境里,反反复复出现的画面就是,“她”一个可怜的妻子,无数个夜晚守在客厅里,等待自己晚归的丈夫,可是却从未等到过,“她”不知道他在哪个**窟里芙蓉帐暖度**。

    唉,只要脑子里一浮现那些情形,她就觉得心好痛,好痛好痛。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他老婆了,充其量只是他的妹妹,干吗还要傻傻等到现在?她真是傻得彻底。

    她不禁自嘲,起身上了楼。

    回到卧室,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乱乱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实在过于无聊,她又爬起来上网。

    刚登上msn,一个对话框就跳了出来,这么晚了,不知道是谁找她。

    她漫不经心地点开,“一个多月没见,出差回来就听说你出事了。真的假的?你的手机怎么回事?换号码了?”

    她盯着这一连串的问句,脑子里迅速地搜索着这个叫“天天向上”的男人。实在想不起来,她迅速打下一行字,“请问,你是哪位?”

    “你居然在!!!”那边很快回了一条,一连串的感叹号,她没来得及回话,就见后面紧跟着一条消息,“是不是你,小乔?”

    “是我,如假包换。”她敲了几个字。

    “居然还记得这个msn,看样子不像传闻中说的那么严重。到底怎么回事?你该不会真的傻到去跳护城河吧?”

    “当时具体的事,我真的记不得了,撞伤了脑袋,的确是忘了以前的事,不过目前正在一点一点捡回记忆中。请问,你是哪位?”

    那边发了一个无语的哭脸,紧跟着四个字,“我是乐天。”

    乐天?

    说来也怪,看到“乐天”两个字,她的眼前竟然浮现出“快乐天使儿童福利院”几个字,突然之间,记忆就像是藤蔓一样,在脑海里迅速伸展开来,一个银白色头发的英俊男人浮现在眼前。

    她和乐天都是s市儿童福利院的孩子,她一直将他当作哥哥,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哥哥,与对曾梓敖的感情绝对不同。

    她在六岁的时候被养父养母领养,但乐天没有她这么幸运,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却被人陷害坐了四年牢,至今都查不出真相,乌黑的头发短短几天就成了沧桑的白发,叫人心疼不已。也许是老天有眼,出狱后,他得贵人相助,凭借自己不凡的能力开创了一番事业。

    乐天的网名叫“天天向上”。知道他网名的时候,她很不给面子地嘲笑过,“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他说起这名的用意是要告诫自己,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瞧这理由,一点创意也没有。

    思绪回复平静之后,她激动地敲下四个字,“原来是你。”

    那边又发了个惊讶的表情,“看来你恢复得很迅速。”

    “嗯,最近很奇怪。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以前的事我能全部想起来。”

    “那一个多月不见,有没有想我?”

    嘴角轻扬,她快速打下一行字,“想你又不能当饭吃。”

    “你这样说,明摆着是想敲一顿饭。那好吧,傻丫头,给你一个借吃饭名义可以出来见见我的机会。”

    “哼!那到时候我就带一个朋友去,狠狠敲你一顿。”

    “嗯,如果性别非雄性,批准。”

    “哈哈!”

    曾紫乔跟乐天就像久别的知己,一直聊到很晚才睡下。

    第二天早上,她迷迷糊糊不知睡到了几点,当看到床头的钟已经指向八点半时,不由得吸了一口气,完蛋了,第二天上班就迟到。

    她迅速跳下床,起身去了浴室,对上镜子里的那一双熊猫眼时,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给那个男人做饭了。他有没有吃饭,饿没饿死跟她没关系。

    下了楼,她一点也不意外,他一夜未归。

    虽然嘴上说得决绝,她却发现自己的心还是会因为他而隐隐抽痛。

    她在心中不停地说,曾紫乔,没事的,只要一直努力下去,终有一天可以摆脱以前的阴影。

    吃完了早餐,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去mk上班的时候,单元门的监控电话适时地响了。

    透过对讲器看见司机,她有些吃惊。

    “曾小姐,曾先生让我来接您。”

    “哦,我马上下楼。”

    这两天虽然连下了几场雨,但依旧挡不住滚滚热浪。上了车,曾紫乔一直盯着窗外,看着那些行人因为赶着上班而挥汗如雨。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向她,忍不住说了句,“曾先生很早就到公司了,所以让我来接您。”

    “哦。”她回过头,淡淡地应了一声。其实,司机是在提醒她迟到了吧。

    接着,车内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闷。她倚在后座,不停地咬着手背,脑中不断回放着曾梓敖和她说的那个约定,也许接受了,就可以早日摆脱现在的困境……

    到了公司,曾紫乔直接去了创意设计部,结果被告知,她的办公桌有了新的位置,就是秘书室。

    她皱了皱眉,难道要和那个什么纯情女人坐一起?

    等她走进秘书室,立即收到常恩纯的微笑,“曾小姐,曾总请你进去。”

    “谢谢。”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挺直了身体便向里间办公室走去。

    曾梓敖很专注地埋首于眼前的文件中,听到敲门声,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进来”,目光依旧不曾离开文件。

    “曾总,不知您找我什么事?”曾紫乔捏着嗓子,学着常恩纯用嗲嗲的声音说话。

    曾梓敖下意识地轻轻皱了下眉头,抬首,口气微冷,“从哪儿学来的阴阳怪气?”

    “咦?你不是很喜欢这种调调吗?哪有阴阳怪气,明明很有女人味呀。”曾紫乔故作吃惊的样子。

    曾梓敖知道她在讽刺外面的常恩纯,如果不是医生判定她失忆,他会误以为她是在吃醋。

    “曾紫乔,你今天已经迟到了。”

    “明明是你让司机接晚了。”

    “自己睡过头还有理了?那别人没有车接送就不上班了?”

    “咦?昨天中午,司机接我们上班,昨天下班,你又让司机送我回家,那么我就推测你今天早上也会安排司机接我上班的呀。难道不是吗?”

    “看来你今天精神很好!”曾梓敖起身,顺手拿起一份文件夹,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把这份简介看完,给我一个广告标题。”然后极其不温柔地将文件夹塞进她的怀里。

    他总结出,现在的紫乔,就像是十几岁大的处于叛逆期的孩子,如果哄骗不行,就只能来硬的。

    曾紫乔翻开文件夹,扫了一眼那份简介,是关于移动公司进一步推广乡村卡的计划。昨天尼克和她简单介绍过什么广告的基本概念和术语,对于广告标题她还稍微有些印象,但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让她投入具体工作了。

    她抬眸,看向曾梓敖,有些怀疑,“你确定这个真的要我来想?我才上班两天。”

    “我记得某人当时说我超没眼光 ,事实证明,超没眼光的挑一个有工作经验的,要比超有眼光的挑一个没工作经验的还是强一些。”

    “超没眼光的,你等着,我绝不会让你看扁的。”

    “非常期待。”

    “超没眼光的,请问我坐哪?创意设计部说没我的位置。”

    他向她努了努嘴,“你就坐那边。还有,以后在公司要叫我曾总。”

    顺着他性感薄唇所指的方向,她回首,看到身后的一张办公桌上,正摆着昨天她玩游戏用的笔记本电脑。

    她脸色微微一变,这不就意味着,以后就是办公,她也要和他面对面坐着?

    “曾总,你是在开玩笑吗?你要是来了客户,看见我这个新进人员坐你对面,难道你不会觉得很丢人?”

    “丢人?一直待在成人用品店里到深夜十二点,你觉得还有比这个更丢人的吗?”

    她不禁气结,又提这件事!

    他的话让她不禁想到袁润之,正因为这位乌龙大小姐“卖”了她两次,才害她成为一个被管束的大龄叛逆“青春美少女”。

    “好,无所谓,在哪儿办公都一样,就算你让我马上搬去男厕所,我也绝无异议。”她耸了耸肩,然后抱着文件夹在对面的办公桌前坐下。

    “没异议就去工作,中午吃饭之前我要见到这个广告标题。因为你是新进人员,所以我给你一个上午的时间去想。能做到吗?”

    “不就是几个字吗?”她故作轻松地说。

    “那我就等你这几个字。”他回办公桌前收拾了一下,便拎着公文包出了办公室。

Chapter 23 办公室生存规则

    曾紫乔目送他俊挺修长的身姿离开,然后咬着嘴唇开始细细琢磨起那份简介。

    不一会儿,洁白的a4纸上被她写满了字,写下一句后划掉重写,不满意,再划掉重写,不厌其烦。

    直到有人来敲办公室的门,她才惊觉,都已经是午餐时间了。

    “曾小姐,要一起用工作餐吗?”是人事部的林小美。

    “好,等我一下。”曾紫乔看了看满满的a4纸上右下角的一句话,重复念了几次,觉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于是收拾了一下,便跟随林小美去了员工餐厅。

    林小美帮曾紫乔打好了饭菜,便拉着她和几位女同事坐在一起。林小美受公司众美女所托,让她利用午餐的时间向曾紫乔请教美容护肤问题。

    曾紫乔有些意外,根据头脑中那些零乱的记忆碎片显示,似乎从小到大围绕她的大多都是男人……不是她自恋,而是一时间确实有些不太适应被几位热情的女人包围着。

    坐在她对面,脸蛋圆圆的,眼睛笑起来像个月牙儿的是行政部的马佳洁。

    马佳洁一见她便十分激动,“曾小姐,你们的杂志我每期都有买,尤其是你主持的那个护肤美妆栏目,我们几个都很喜欢。下期你打算分享什么心得,能不能在这里先透露给我们?我姐姐好喜欢你那期的户外彩妆,她在家里试了很多次,都化不出来你教的效果。能不能教教我们怎么化?”

    曾紫乔淡淡地笑了笑,“谢谢,关于户外彩妆……改天中午休息时间我可以现场示范一次给你们看。”

    “太好啦”马佳洁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矜持矜持!”坐在马佳洁身旁的财务部的罗姐也凑了过来,“曾小姐,你看我这人都快四十岁了,这脸上的痘痘怎么也不好,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医生,都不管用。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方法帮助祛痘?”

    曾紫乔笑道:“叫我小乔或者紫乔就可以了。等会儿上楼后我介绍一位很有名的中医给你,他自己配制的祛痘膏非常有效,口碑很好,你可以试试看。”

    罗姐十分开心地说:“我喜欢小乔这个称呼,小乔,真的太谢谢你了。”

    “不客气。”曾紫乔在几位女同事的强烈要求下,一一分享了自己的护肤心得。

    本来几个人唧唧喳喳围在餐桌前聊得特别开心,不知谁突然叫了一声“曾总来了”,大家就不约而同地噤声了。

    顺着声音的方向,曾紫乔抬眸看见曾梓敖和常恩纯从餐厅外走了进来。两人一路有说有笑,打完饭菜,便在餐厅的最后一排座位坐下。

    不知又是谁突然压低了声音感慨,“哎哟,我好羡慕常恩纯,曾总真是太帅了,每天都可以近距离地欣赏曾总,这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林小美说:“哈哈,要死啦,小心小乔去向曾总打小报告,原来你每天都垂涎曾总的美色。”

    曾紫乔听闻,失笑。从小到大,她见过太多女生仰慕他,对于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了。

    马佳洁说:“别羡慕啦,有什么好羡慕的,谁不知道曾总中意的是桑氏集团的桑总,我觉得她那是可悲。”

    “咦?前阵子我看到她抱着一束百合花,当时我还问她谁送的,她只笑不答,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瞄向曾总,那意思不是很明显?照你这样说,花不是曾总送的,会是谁送的?”

    林小美却接着说:“算了吧,那天是她生日。每个员工生日的时候,公司都会安排送蛋糕或者小礼物,只不过常助的礼物特别一些而已。”总经理办公室的人自然是与普通员工不一样,况且她还是老员工。

    “是啊,如果真是情侣关系,应该是送玫瑰,而不是百合,这是常识。”业务部的蒂娜鄙夷地说道,然后将脸凑上前,小声地冒出一句,“不过,前段时间我听客户说,曾总好像结过婚了,所以真正厉害的应该是从未现身的曾夫人才对。”

    这句话一出,顿时犹如抛下了一枚威力强劲的**,轰的一下炸开了。这不但让全桌人都惊愕了,就连一直竖着耳朵默默无声的曾紫乔也被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嘘……你们小声点,曾总就在后面,要是让他听到了,我就可以卷铺盖滚回家了。” 蒂娜以食指掩嘴,示意大家噤声。

    林小美双眼闪着火花,“真的吗?真的吗?你那客户究竟怎么说的?”

    蒂娜转头看向后面,然后回过头小声说:“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那天,客户喝多了,然后就冒了一句‘曾总结婚,怎么都不请我喝杯喜酒啊?’,后来无论我怎么探听都探听不到下文了……”

    罗姐疑惑地说:“不可能吧,我看八成是假的。”

    马佳洁将手伸出来,在众人面前摇晃,说:“曾总要是结婚了,为什么手上没戴钻戒?女主角究竟是谁,长什么样,怎么可能全公司都没人知道?老板结婚,不请喝喜酒,但好歹也要发包喜糖吧,而且也没听其他经理提起过啊。假的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曾紫乔眉毛轻挑,别开脸,轻咳了几声,然后喝了一口汤,顺顺气。

    突然,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目光全都看向正在喝汤的曾紫乔。

    曾紫乔喝完,放下汤碗,擦了擦嘴,感到好笑,说道:“你们一个个看着我干什么?”

    “小乔……”马佳洁献媚地笑着,“能不能看在大家已经是朋友的分上,透露一点点,就一点点……”

    林小美也凑了过来,“小乔,我们知道你的身份比较特殊,可是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为难你,更不会乱说的,我们只是好奇曾总有没有女朋友,你只要回答这个就好了。哪怕不说话,点个头也好。”

    曾紫乔看着几个人满脸期待,想了想,说:“没有女朋友。”

    马佳洁立即对蒂娜说:“看,就知道那是假消息。”

    所有人都跟着嘘声 。

    紧接着曾紫乔又云淡风轻地说道:“但是已经有老婆了。”

    “什么?!”

    “天啊!”

    “原来是真的啊……”

    曾紫乔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嗯,不过,前段时间他老婆不幸坠河死了。”

    “啊?!死了?!”

    ……

    由于众位美女惊讶的声音过大,整个餐厅里的人全都向她们这桌投来好奇的目光。

    就连坐在最后一排的曾梓敖也忍不住抬头看向她们。不过一天的时间,紫乔和同事们就相处得不错了,看来她真的再不是以前那个紫乔了。

    曾紫乔弯了弯嘴角,“哎,果然是这种表情,一点悬念都没有。”

    “晕!原来是骗我们的啊。”

    “有没有搞错!”

    “太邪恶了!”众位美女一致抗议。

    她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哥他目前待字闺中,想要摘取他那朵彼岸花,那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我吃完了,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吃。”

    临行前她丢下的这句话,让在座的各位美女顿时难以抑制地亢奋了起来。

    转过身,她不禁扬眉,原来这世上傻女人不止“她”一个。

    曾紫乔回到总经理办公室,在办公桌前坐下,玩了一会儿益智小游戏,便听见脚步声响起。

    不出意外,是曾梓敖。

    他进了办公室后将公文包放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走向她,说:“公司的人认识得怎么样了?我看你和她们好像都挺聊得来的。”

    曾紫乔掀了掀眼皮,“嗯,她们在向我学习美容护肤心得。女人在一起话题是比较多一些。”

    他点了点头,又问:“早上让你想的标题想好了吗?”

    “嗯。”她将面前一张a4纸递了过去。

    他看到那张被她涂涂画画写得满满的a4纸,不禁深紧蹙起眉头,“曾紫乔,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她凝视着他帅气的面庞,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于是以手托着香腮,放柔了声音,嬉皮笑脸地调笑,“曾总,气大伤肝哦,还会引起很多男性病,小心影响你的性生活哦。”声音犹如灌了蜜糖一般甜美,足以摧毁任何一个男人的意志。

    曾梓敖听闻,脸色不由得一变,别提有多难看。他抬手按了按不停跳动的太阳穴,强抑着想要抽她一顿的冲动,指着那张a4纸,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问:“别胡说八道了。你要给我看的标题在哪?”

    “唉,都说了气大伤肝。”她伸过纤纤素手,在a4纸的右下角点了点,“在这里啊。”轻声细语,好似情人间的娇嗔。

    “曾紫乔,你今天中午除了吃了餐厅的饭菜之外,究竟还吃了什么东西?”莫名其妙地用这种腻死人的声音和他说话,他怀疑她不是吃错药就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啦。”依旧是嗲到发腻的声音。

    “不能好好说话吗,干什么这样阴阳怪气的?我记得这两天我没怎么招惹你。”

    “咦?阴阳怪气?有吗?不觉得啊。我看门外的那个,还有其他办公室的人,不都是这样和你说话的吗?然后你总是满面春风,和颜悦色,我以为这就是办公室生存规则啊。怕你有事没事再训我,所以,我就试试看,没想到却是东施效颦,好失败啊。”气死他,气死他,最好气得他忍无可忍将她开除,这样她就解脱了。

    他的目光从a4纸移到她的脸上,他细细地审视着她,不由得轻皱起眉头。

    她一脸无辜地眨巴着双眼,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闪得他眼睛有点花。

    以男人纯欣赏的角度来看,他从不否认,紫乔比起他交往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漂亮。那一双乌黑的眼眸,有时候清澈得像一股泉水,有时候微微半眯,笑起来眼尾会自然地微翘,就像现在,总是带着点似有似无的魅惑人心的味道。再加上高挺可爱的鼻梁,润泽如玉的双唇,搭配在那张精致无瑕的脸蛋之上,很美,非常的美。

    美丽是优点,但这不是衡量工作是否合格的标准,不能因为美丽而让人无视她这种弱智行为。

    “东施效颦,也要看看自己是不是东施。”他说完,垂眸再度看向手中的a4纸,若是换作其他人敢这样写标题,他一定会将这张纸揉烂,砸在那人脸上。

    “神州行,乡村卡,一边播种一边打。”面对这样的标题,他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曾紫乔,你怎么不用‘神州行,任我行’?”

    “很多人都知道‘神州行,任我行’,现在是要进一步推广乡村卡,我觉得‘一边播种一边打’既生动又形象。”说完她还特地摆了一个边播种边打电话的造型。

    “你到底明不明白什么叫作标题,什么叫作标语?现在要你做的是标题,而不是叫你做标语。”

    “都是几个字凑成的一句话,有区别吗?”

    他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他绝不相信尼克没有将这些最基本的东西教给她。曾梓敖被惹怒了,惹怒他的下场就是她要将mk所有广告的文案用手抄一遍,加深印象。

    她发现自己有些变态,一看到曾梓敖抓狂跳脚的样子就开心。而且他吼的嗓门越大,她心里就越舒服,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也许从坠河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理就有问题了……

    她转动着手中的笔,慢慢地一笔一画地抄着厚厚的文案。自从计算机普及之后,除了签名,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会写字,所以,抄文案对她来说,一点都不算是精神与体力的双重折磨,她权当是在练字。

    一周工作下来,曾梓敖判定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除了激发了全公司员工追求“美”的理念之外,似乎没有一点贡献。她一直都表现出这种对工作毫不在意的态度,他很是怒其不争。但是近期在做车展这单生意,当看到她和摄影师努力地沟通时,他终于觉得她那是在工作。他还留意到,她经常会帮助其他人润色修改文案,这种态度又让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静下来的时候,他会望着她沉思,究竟什么时候她才是真正地在工作?现在的她爱笑,爱搞怪,说话犀利,每次面对他的时候都会夹枪带棒,丝毫找不到以前那个温温柔柔的模样。

    失忆了,一个人的个性也会完全改变吗?

    但有时候,她的某些言行又十分正常,让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想起了以前的事,至少是想起了一部分。

    最近,他总是有一种迷茫的感觉,究竟是以前的她是真的她,还是现在的她才是真的她……

    他猛地回过神,竟然想了她有大半个小时了。

    这丫头真是太让他操心了。

    想到晚上还有一顿令人头痛的晚宴,他不由得揉了揉微痛的太阳穴。

Chapter 24 幸福三十度

    开始上班后,曾紫乔的作息时间渐渐变得规律起来,工作也从最初的不适应,变得得心应手起来。不过,对曾紫乔来说,这个过程并不容易,这毕竟是一个她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的职业,她就像一个刚上学的孩子,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学什么都津津有味,但这也几乎耗尽了她的所有精力,她常常感到力不从心,所以她决定要去超市买些好吃的,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她背起包,准备出门,刚好撞见要进门的曾梓敖。

    曾梓敖看见她,随口道:“等我一下,一起回去。”连续忙了很多天,他今日想早些回去休息,泡个澡,好好放松一下。

    曾紫乔咬着嘴唇,在心中暗咒了一句“撞邪了”。

    曾梓敖收拾好东西,拎着公文包,对她说了一句“走了”,便率先出了办公室。

    曾紫乔顿时就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跟在他的身后。坐上车后,她将身体往车门处微微一侧。

    曾梓敖发觉异样,便问:“怎么,不舒服?”

    “没有。”她懒懒地回了一句。

    “没有?那你在想什么?”

    她只好说:“在想晚上吃什么。”

    “哦,总是吃饭店里的那些饭菜,都厌烦了,今晚我们去超市买些菜回去做吧,你不舒服的话,我做给你吃。”

    他做给她吃?曾紫乔虽然在心中鄙夷了一番,但是想到有人做饭,不用自己动手,实在不失为一件好事,便点了点头。

    他笑了笑,发动车子,目的地是家附近的超市。

    曾梓敖记不清上一次来超市是什么时候了,望着一排排堆满商品的货架,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感到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嘴角也不由得轻轻上扬。许久都不曾这样了,他看看走在前面挑选食品的曾紫乔,感觉这样的平凡生活才是自己最想拥有的。

    也许是职业病,他的注意力并不是在食物上,而是在商品的广告上。正前面的液晶屏幕上播放的是瘦身减肥茶广告,他指给曾紫乔看,“那是我们公司做的广告,还有那个化妆品的广告也是我们公司做的。”说着他又指了指右侧化妆品区专柜灯箱前的海报。

    曾紫乔歪过头,白了他一眼,说道:“曾总,你现在是不是该想想晚饭要做什么给我吃?”

    他回过神,望着她满脸鄙夷的神情,不由得失笑,“抱歉,职业病犯了。”

    就知道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这张嘴,说什么要做饭给她吃,但是从进超市那一刻开始,他的眼睛就在到处乱瞟,就没见他拿过一样跟晚餐有关的东西。

    她又飞了一记白眼给他,快步向前走去,然后挑了一大堆食材,有用的没用的,全都丢在了手推车里。他见她这样也不阻止,似乎只要她开心就好。

    结完账,从超市回去的时候,整整三大包的东西全拎在曾梓敖的手中,她甩着两个胳膊走在他的前面。

    突然,前面跑来一只小泰迪,她便弯下身逗起这只小泰迪来。狗的主人也并不介意,任由自家小泰迪跟她玩了好一阵才牵着离开。

    小泰迪离开之后,她看了很久,才又继续向前走。梨花猫

    走了没有几步,又遇上一只黑色的狸猫,她又顿住脚步,轻轻地唤着:“咪咪……”

    那只黑色的狸猫有些防备,跑了几步,停下,警觉地看着她。

    她不停地呼唤它,终于换来了这只小猫的回应,“喵……”

    这时,她才满意地笑出声。

    曾梓敖就这样拎着重重的三大包东西,浑然不觉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儿逗狗,一会儿唤猫,也不催促她。

    他很久没有见到过小乔这样子了,遥远的记忆中,那好像还是在中学的时候,她总是会在放学的路上分神,一路上看见狗啊猫啊,都会驻足陪着玩上好一会儿,回到家的时候总是天都黑了。等到吃完晚饭,她才会发现还有一大堆的作业要做,急得直抓头,每当那个时候,她总是苦着脸来敲他的门,“哥,江湖救急。”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开口叫他一声“哥”。而他,无论有多忙,总是会放下手中的事,帮她完成功课。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都是快乐的回忆啊。想到这些,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慢慢绽开了淡淡的微笑。

    曾紫乔走了几步,咬着嘴唇,心中有些闷闷的,为什么她故意一路逗狗唤猫,他却一点儿不着急,也不催促她,难道他不会觉得手中的东西很重吗?

    她忍不住顿住脚步,回首瞄了他一眼,却发现他正站在身后凝望着她,嘴角轻扬,笑得有些呆傻。对,她没有看错,他是在对她傻笑。

    “笑什么笑?一笑三痴 。这周围都是大妈大婶,没姑娘家受你挑逗。”她飞快地收回视线,心底像是突然冒出一面大鼓,咚咚咚猛敲个不停。

    她正要往前走,却被他唤住,“等一下。”

    “干什么?”她蹙眉,不解地回头看他,只见他放下左手的袋子,抬起手往她的脸摸来。 她条件反射似的往后一缩,大叫一声,“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想调戏良家妇女?

    曾梓敖嘴角抽搐,并不说话,只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犹疑再三,又站了回去。

    他一言不发,伸手将她头发上沾的一片落叶轻轻摘下,又顺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捋顺。

    一连串动作不过持续了十几秒,但仅是这短短的十几秒时间,她都一直错开视线不敢看他,自耳根到脸颊都不住发烫,像是火烧一般,心底的那面大鼓不知在何时又开始猛烈地敲打起来。

    “好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拎起地上的袋子,越过她,继续向前走。

    曾紫乔回过神时,发现曾梓敖已经走了好远。她迈开步子追上前,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飞快地跑回家。

    曾梓敖一边走着,一边望着前面那抹纤细的身影,并未发觉,此时自己嘴角的弧度一直保持在幸福的三十度。

Chapter 25 蠢蠢欲动

    回到家中,曾梓敖放下三个袋子。曾紫乔见着,不让他有休息的机会,急忙说道:“你可以去做饭了。”

    他点了点头,道:“嗯,你去看电视或者上网,待会儿饭菜好了,我叫你。”

    她撇了撇嘴,没有应声,转身倚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不一会儿,他唤她:“小乔,洗菜篮你放哪儿了?”

    “下面第三个柜子。”她盯着电视机屏幕答道。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唤她:“小乔,这燃气灶怎么点不着?”

    她起身,走进厨房将燃气灶点着,然后没好气地对他说:“开关旋转过后要按几秒才可以松开,笨蛋。”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她瞪了他一眼,回到沙发前继续看电视。

    隔了不到一分钟,又听到他叫她:“小乔,你色拉油放哪里了?”

    这一次,他彻底惹恼了她。她从沙发上跳起,冲进厨房冲着他吼道:“曾梓敖,你要是不想做饭给我吃,就直接说,别玩这么多花样!”

    他一脸茫然,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很抱歉。”这里虽然是他买的公寓,是结婚时的新居,但是从结婚到现在,他来的次数少之又少,也就是最近才开始长住,对于这里的一切,他熟悉的仅限于他目前睡的卧室和客用卫生间。

    “就知道是这样。滚开!”她恼怒地将他推出厨房。

    他不以为意地倚着厨房的玻璃门,静静地看着她。她麻利地从橱柜下方第一个柜子里拿出油壶,开始做菜。

    他抿了抿唇,解下身上的围裙,然后伸手绕至她的胸前,替她系上,并在她的后腰打了蝴蝶结。

    她先是一惊,身体有些僵硬,当明白他只不过是替她系上了围裙,身体随之放松下来。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侧后方轻轻响起,“小心弄脏衣服。对不起,下一顿一定不会这样。”

    手中的动作只是顿了顿,她没有理会他,紧盯着油锅,等到油热得差不多的时候,便将菜篮中的青菜倒入锅中开始翻炒。曾梓敖始终没有离开厨房,一直立在她身后一米的地方,倚在橱柜旁,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

    厨房是女人的天地。但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是他多年来对小乔的印象。可是现在,这个在厨房内熟练翻炒、动作麻利的女人,是他意料之外的。

    小乔一直是美丽的,那种美丽不仅在于外表,更是一种娴静中透出的优雅,不过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觉得这样的美丽当中似乎缺了点什么。如今,他所看到的小乔完全颠覆了他的印象。他从未想过小乔还会有这样的一面,她愿意待在油烟浓重的厨房里,做出一道道美食来,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迫人的魅力。

    没过多久,几样热腾腾的家常菜便摆上了餐桌。

    曾梓敖坐下,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入口中,一口咬下去,脆香满口,酸甜适中,比任何一家饭店做出来的都要美味。

    “虽然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烹饪,但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我真的很意外你能烧出这么好吃的菜来。这么多年,我这个做哥哥的居然都不知道。”他的口气当中有些自嘲的意味。

    曾紫乔咽下口中的米饭,轻嗤一声,道:“有句俗话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很显然,我这个白痴,一直还没来得及抓住你的胃,你就已经离开了。”

    曾梓敖低垂眼眸,咀嚼着口中的排骨,突然感觉酸甜的滋味中还有些苦涩。他咽下排骨,放下碗筷,很诚恳地说:“对不起,小乔……”

    曾紫乔抬眸看他,无所谓地说:“不用说对不起,反正说了我也没有感觉。”她也夹了一块排骨,眼光瞄向别处,咬了一口。今天烧的排骨有些酸,醋多了一点儿。

    曾梓敖有些失神地看着她,隔了好一会儿,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说:“嗯,也许这样,未尝不是件好事。吃饭吧。”至少没了感情上的负担,他的心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累。

    接下来,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曾梓敖说了一些工作中遇到的可笑的事情,曾紫乔听着,偶尔也露出会心的笑容,两人之间的气氛算得上比较和谐。

    吃完饭,曾梓敖主动揽过洗碗的活。总不能吃着喝着,一点儿不知道贡献啊。

    望着他高大的身躯,系着围裙,戴着手套,专心致志地洗碗,曾紫乔强忍着想笑的冲动。

    他说得对,也许这样和睦相处,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淡淡地抿唇微笑着,转身上楼,打算好好地泡个澡,将满身的油烟味洗去。

    洗完碗,又将整个厨房收拾干净,曾梓敖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难怪以前母亲总是埋怨父亲,说男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厨房的活儿男人来做,真是力不从心。

    走出厨房,空荡荡的客厅里没了方才的欢声笑语,一下子显得格外的冷清,一股莫名的情绪浮上他的心头,他才意识到原来没有人说话的时候,这个家竟是这样的冷清。

    他环顾四周,眉头不由得蹙起,目光移向楼梯。一层一层台阶自下而上,最后隐没在装饰墙壁之后。

    她现在在做什么?以前她会做些什么?一连串的问题一一冲进他的脑海。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迈上楼梯,站在主卧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小乔。”

    门内没有应声,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应声。于是,他轻轻转动把手,推开卧室的门。

    曾紫乔泡了个热水澡,浑身说不出的舒爽,此时正裹着一条浴巾,边擦着头发边慢悠悠地走出浴室,当猛然听到门锁响动声时,漫不经心的她顿时吓了一大跳。她转过身,迎上的是曾梓敖一脸的惊愕。

    “你、你、你干什么?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她憋红了脸,双手捂住胸前,一秒钟后又换成一只手捂着胸,另一只手按住浴巾下摆,说完话又觉得这样还是很吃亏,于是拿起床上的抱枕就向门边扔了过来。

    “对不起。”曾梓敖反应过来,迅速将门带上,刚好将飞过来的抱枕挡在了门内。

    面对着白色的房门,她的心开始猛烈地跳动,就算是将手按在胸口,一时之间也难以平复。

    曾梓敖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匆匆下了楼梯。他回到客房,将门关上,然后无力地躺在床上,犹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脑中又开始回荡刚才所见的一幕。

    多年之前,同样的情形也曾发生过,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裹着一条浴巾。还好他敲门敲早了,假若再晚几秒钟的话,说不定又会看到不该看的一幕。至今,他依然能清楚地记得那一次,她白皙光洁的肌肤经过热水的浸泡之后,泛着诱人的红,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要咬一口的冲动。而刚才,就算是多了一条白色浴巾的遮挡,依然遮不住那一片诱人的春光,反而更容易引起他的一番遐想,他甚至隐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遗憾。

    越想心越慌,越想身上越是燥热,紧绷的下腹让他猛地坐起来。

    天啊!他这究竟在干些什么?该死的!是太久没有碰女人了,所以万分饥渴了?居然面对小乔都会蠢蠢欲动,都可以有反应,他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他站起身,在房中不停地来回踱步,心却是越走越乱。

    不一会儿,他终于忍受不住,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任由冰凉的水冲在发烫的肌肤上。看着下腹的昂扬慢慢消沉下去,他恼羞成怒地举起双拳击打在墙壁上。

    曾梓敖落荒而逃之后,曾紫乔便将卧室房门锁死,然后紧抓着浴巾坐在床上,盯着门看了好一会儿,全身紧绷的肌肉才渐渐松弛下来。

    “又不是看光了。”她喃喃自语,自我安慰。然而,只要想到刚才的尴尬,她的脸颊又没来由地滚烫起来。

    她换了睡衣,躺在床上,闭上双眸,脑中不停地自我催眠: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这一晚,注定两人都一夜无眠。

    翌日,曾紫乔起了个大早,不料下了楼,才发现有人比她更早。

    “醒了?我煮了粥,喝一点吧。”曾梓敖修长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着,神情平静,仿佛昨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曾紫乔抿了抿嘴唇,然后坐下,埋头喝粥。

    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共识一样,对于昨晚的事,都绝口不提,十分默契。但是这件事掀起的波澜,还是在彼此的心中不断震荡……

Chapter 26 初吻的回忆

    从开始的对峙到现在的和平共处,曾紫乔与曾梓敖的关系呈现出一种万分和谐的状态,甚至可以说是渐入佳境。

    也不知是自己的饭菜做得太好吃,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这段时间,曾梓敖推掉了好多饭局,几乎每天都会载着她回家,然后一同去超市买菜,回家做饭吃。

    对于做菜,这也许是曾紫乔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感谢上苍,虽然遗失了部分记忆,但她关于做菜的记忆却没有丢失。

    不过,她认为一道菜做得好或坏,也与品尝这道菜的人有关。她不否认自己做的菜很美味,但也要承认,曾梓敖每天都夸奖她一番,的确给了她莫大的鼓舞和激情。她每天晚上都躺在床上回想他的那些话,忽然又觉得自己好傻,为了几句好听的话,甚至每日挖空心思去想明天该做什么菜!

    曾梓敖喜食韭菜,憎恶芹菜,她嘲笑他是否身体很不行,因为韭菜又叫壮阳草,而芹菜有杀精的作用。每当这时,他都会毫不怜惜地用手指狠狠地弹她的脑门,问她这些歪理邪说究竟是跟谁学来的。

    跟谁学来的?有很多东西,她发觉本来就是存在于她的脑子里的。

    他们每天一同上班,一同下班,用同一间办公室,住同一幢房子,然后一同买菜做饭和吃饭,甚至还会一同坐在沙发上讨论些工作上的问题。

    当然,关系仍是被定义为兄妹,而非夫妻。

    无论是欣然,还是被迫,曾紫乔总算是接受了这样的关系,这样的生活,也因此对曾梓敖有了更多的认识。每天早晨,他喜欢吃完早餐后看十分钟报纸才出门上班;每天晚餐后,他必定会拉着她一同散步半小时,直到食物全部消化为止;他不抽烟,不喝酒,至少当着她的面是这样的;他随性但不随便,至少同居的这段日子里,她没有见过他带一个异性回来,甚至连只雌性动物也不曾带进过小区大门;他就算是应酬到很晚,第二天也一定会正常起床,一切作息正常。总之,他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行为上,都是绝无怪癖的。

    曾紫乔差不多可以理解为什么以前的“她”会那样为他着迷了。

    现在,她算是能理解,温柔、体贴、多金、帅气、有能力、无恶习,这几项优点综合在一起,是有多完美了,这样的男人又有哪个女人不为之动心呢。当然,现在的她已经对其免疫了。

    这段时间,曾紫乔脑海里全是两人的点点滴滴,她不曾察觉自己嘴角一直都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可是没过多久,那一丝笑容又慢慢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愁绪。

    因为应酬,曾梓敖已经有两三晚没有回来吃饭了。

    也许是因为习惯了另一个人的存在,一下子又恢复到许久之前的冷清,她居然不能适应了。她自嘲:曾紫乔啊曾紫乔,你一定是又犯傻了,是做小奴隶做上瘾了,才会整天想着做饭吧,这么爱做饭,去当厨子好了。 之所以这么讨好地做饭给他吃,其实是求安稳吧,也许哄得他开心,就能早一点离开这个家,你便是真正解放了。做奴隶就做奴隶吧,为了自由,头可断,血可流,小女子能屈能伸。

    她在心中不断地自我解释,以求平衡。这两天就当放假好了,白天烦琐的工作,也让人很疲惫。今晚,她一定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于是,她洗完了澡,便爬上床,与周公约会去了。

    也不知是几点钟,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到有人按门铃,她用被子蒙着头继续睡,但是依旧还是能听到那讨厌的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个不停,最终她实在是无法忍受,掀了被子,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

    这两三天,曾梓敖回来的时候大都是凌晨,开门的声音总是能惊醒她,体内的生物钟紊乱到极点,她都快得失眠症了。前两天都还好,他做什么事情都很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谁知道今天怎么这么过分,明明有钥匙,还要按门铃。

    她怒气冲冲地下楼便看到他进门。她走过去很不客气地冲他吼道:“明明有钥匙,你发什么神经按门铃?拜托你以后过了午夜十二点就别回来了,省得打扰了别人的好梦。”当然她口中的那个别人就是她自己。

    他站在玄关处,暗沉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一片朦胧。

    从空气中酒精气味的浓度来判断,他一定是喝多了。当她对上他那双被酒精熏红的迷离眼眸时,她莫名地感到有些毛骨悚然。虽然近些日子来他们都相安无事,但她领教过他的野蛮加变态,谁知道他喝了酒之后会不会兽性大发,所以,还是识相点好。

    她不甘地撇撇嘴,“算了,你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开门声音小一点就可以了。”

    她刚踏上楼梯没几步,便听到身后有异响,回头便见他快步冲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呕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从最近恢复的点滴记忆中,她知道他的酒量很不错,几乎不曾喝醉过,即便是喝醉了也绝不在她的面前出现,唯一一次见他喝醉是父亲去世的时候。

    父亲去世的时候……

    好熟悉的情形,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她想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咬了咬唇,转身走到厨房里为他泡了一杯蜂蜜茶。她将泡好的蜂蜜茶放在桌上,又走进卫生间去看看他的情况如何。

    浓重的气味充斥着小小的卫生间,让她不禁蹙紧了眉头。

    他双臂撑在马桶水箱上,身体有些摇摇晃晃,表情十分痛苦。

    也许是鬼迷心窍,也许是可怜他,她强忍着刺鼻的味道,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漱口,又拧了一条热毛巾,细细地帮他擦起脸来。

    “喂,能不能走,要不要我扶你?”她以手戳了戳他的肩头。

    谁知他却偏过头,眯了眯迷离发红的双眸,轻轻勾了勾嘴角,含着意味不清的笑意,说道:“你好吵。”

    顿时,她的脸色暗沉了下来,不客气地将手中的毛巾砸在他的脸上,怒道:“我是神经病才会管你死活!”

    就在转身之际,她的手臂被人轻轻拉住,回转身,便听到他喃喃道:“哎,陪我说会儿话吧,我一个人好无聊。”虽有气无力,但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依旧让人难以抗拒。

    就在这一刹那,她的太阳穴微微抽动了一下,眼里闪过一道光,熟悉而相似的情形,就像是放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她的脑中。

    父亲去世的时候……

    她终于明白这样的感觉为什么这般熟悉了。

    父亲丧礼结束之后的那天晚上,他也是像今晚这样喝得醉醺醺的。刚安抚好母亲睡下,又不得不再来照顾他。

    谁知他竟拉着她聊起计算机专业知识,指着书上的一道题目对她说,明天要交给导师,命令她今天晚上一定要完成。没办法,她只好将电脑打开,开始编程。也许是他不甘受了冷落,又跑来打断她,竟变态地逼着她把书上那些计算机语言一一读给他听,并要求她要朗诵得像念童话一样生动。虽然她也是学计算机专业的,但是要将一堆计算机语言念成童话故事,简直就是无理变态到极致。

    当时的她是那样深深地迷恋他,所以即便他是醉言醉语,她也会当圣旨一样去执行。可就算她把那堆英文字符念得多么字正腔圆,多么富有感情,计算机语言就是计算机语言,还是一样的平淡枯燥,反而惹得他一个不如意,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书扔了老远,吓得她差点跌下床。

    也许是出于本能,他伸手想要拉她起来,可是酒醉的他连支撑自身的力量都没有,怎么还能将她拉起?结果是他整个人从床上重重地摔在她的身上,将刚要起身的她压得五脏六腑都要翻腾出来,痛得她当下泪水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就那样趴在她的身上,眯着那双狭长而迷离的眼眸细细地审视了她许久,然后迸出一句蠢话,“你怎么好好的就哭了?”

    他全身的重量让她连喘息都觉得很费劲,双手费力地横在胸前想要推他下去,可他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

    她哭着回答:“你压得我……快窒息了……”

    她以为他会起身,可要命的是他的脸竟然俯了下来,朦胧的灯光被遮住了一大半,瞬间,他柔软温暖的唇瓣亲吻在了她的脸颊上,泪水流过的脸颊上犹如火烧着了一般。

    脑袋空白了两三秒,回过神刚想要推开他时,她的唇上便落下了温暖湿润的触碰。

    她的身体倏然僵住了,横在他胸前的双手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动作,脸袋嗡的一下炸开了,成了一团糨糊,那个永远对她温柔体贴却始终保持着距离的“哥哥”在吻她……

    全身的温度在急剧升高,同样是这个身体压在了她的身上,同样是被抑制着呼吸,但与之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现在整个人都没法动弹,只能任由他摆布。

    那是她的初吻,迷茫、无措、混乱……

    他的舌头灵活地撬开了她的唇,炽热的舌尖夹杂着浓烈的酒气放肆地在她的嘴里探寻着,像是草原上燃起的熊熊烈火,灼热了她的口腔,燃烧了她的全身,又像是海面上刮起的风浪,将她卷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让她无法挣扎,就这样随着海浪东漂西荡……

    渐渐地,唇上的温暖湿润消失了,他无力地趴在她的身上,就这样睡着了。

    心脏在猛烈地跳动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咬着刺痛的嘴唇,费力地将他从身上挪开,却没法将他移到床上,只好让他睡在地毯上,怕他冻着,又轻轻地为他盖上薄被。

    她本该去睡的,可是只因为他先前说的那句明天要交那个程序给导师,她还得继续完成那个作业。第二天当她将那个编写好的程序给他看的时候,他完全不记得了,只是不停地对她说抱歉,说自己喝多了,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Chapter 27 曾经沧海难为水

    往事重现,犹若昨日。

    记忆的碎片,拼凑成了一幅完整的画面,叫她措手不及。

    初吻?她的初吻,居然是被这个既是哥哥又是前夫的男人,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夺走的。更可恶的是,恐怕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这究竟是什么情形?好可笑。

    她居然在这种时候,恢复了一段这么令人郁闷的记忆。

    她的心猛烈地跳动着,那种随时都有可能窒息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最近越来越多的往事开始在她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她有种预感,很快她便能想起全部的过往,意外失去的记忆就要全部回来了。

    好不容易获得重生的她,难道这么快就要再次陷入痛苦之中了吗?

    她拼命地按着刺痛的太阳穴。不会的,不会的,就算记忆全部找回来,她跟以前的“她”也应该有所不同了。因为现在的她,根本就不喜欢曾梓敖,她只要坚持这个信念,就一定不会重蹈覆辙的。

    “喂,你为什么不理我?”曾梓敖将她猛地拉近自己,蛮不讲理地质问。

    曾紫乔拉回思绪,瞪着他看,这家伙是真的喝多了,接下来,怕是又要像父亲去世时一样开始撒酒疯了吧。可是现在的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傻傻的只会痴痴迷恋和等待他的曾紫乔了。

    想要挣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力道很大,她受不了地板起脸,怒道:“你发什么疯啊?现在几点了你知道吗?”

    他抬高手腕,眯着迷离的双眼,看着手表半晌才道:“哦,十二点零五分了……”

    她瞄了一眼热水器上的时间,忍无可忍地说:“是凌晨一点,不是十二点零五分!见鬼,你喝了多少酒?”

    “数数……”他真的掰起手指开始数起来,“一杯,两杯,三杯”

    “停停停,我管你喝多少酒!我没空陪你玩,我要去睡觉了。”她挣开他的手掌,狠狠瞪了他一眼。

    就在转身之际,她的手腕再度被拉住。

    “你知道吗?我今天很高兴,我跟了五年的一单生意终于搞定了,明天就要签合同了。不是因为它的金额有多少,而是因为它是我事业起步时遇到的最大障碍,今天终于搞定了。”说着,他拉着她向门外走去,“我今天真的好开心。来,陪我庆祝。”

    “曾梓敖,你神经病啊?”

    “嘘”他以食指轻点她的朱唇,示意她噤声,下一秒,当他的食指带着余温离开她的嘴唇时,他高昂地念起了欧阳修的《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她的太阳穴不停地抽动着。根据记忆提示,她预见到今晚肯定又是悲惨的一夜。

    她整个人被他拉进客房,他将她按坐在床上,然后趔趄地走到书架前,也不知道在那里找了多久,终于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塞给她。

    “念给我听。”他歪歪倒倒的身体在一旁坐下,指着那几本书理所当然地说道。

    望着手中的几本书,她不禁愕然,居然是《唐宋诗词鉴赏》《诗经》,还有《花间集》。她从来都不知道这间客房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些东西,更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多愁善感的文艺青年,再抬眸看着他时,他已经肆无忌惮地躺在了床上。很难想象,他真的是喝醉了吗?还是当真天赋异禀?

    上一次是玩计算机语言,这一次玩念唐诗宋词?

    她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愤怒了,太阳穴隐隐地跳动着。

    “念,念给我听……”他的声音像一道魔咒,不停地响起。

    真是冤孽!她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他的!

    她咬了咬唇,决定念几首词哄哄他先睡了再说,于是拿起一本随手翻了一页,毫无感情地念着。“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李白的《怨情》,简直就是记忆里的“她”活生生的写照。

    “继续……”他浅浅笑着。

    她换了一本,随手又翻一页,“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温庭筠的《梦江南》。若是她的记忆没错,那么从新婚之夜到坠下护城河的那段日子里,“她”这个思妇也是像词中写的一样,深夜不寐,望月怀人,凄凉无比。

    哼!怎么随手一翻都是这些凄凄哀哀的怨妇词?她不要记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她换了本《诗经》,正要翻开,谁知肩头被什么一搭,吓了她一跳。

    她微微偏首,见他将头枕在她的肩上,接着听到他在她的耳边喃喃道:“这些词都太凄凉了,换首开心的吧。比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低沉好听的声音,极富磁性,就连醉了都似在诱惑着人,可是这些听在她的耳里别说有多讽刺了。这首诗所表达的意义,根本就是在讽刺她。

    她冷嗤一声,不置一词。

    恢复的记忆告诉她,当初他向“她”提出结婚的时候,“她”那个晚上不知有多开心,拉着袁润之开心地又唱又跳,“她”对婚姻生活充满了希望和憧憬,结果呢?桃花谢了,桃树也枯了,现在唯一的作用就是当柴火焚烧。

    她懊恼地将他推回床上,将《诗经》砸在他的身上,捞起一旁的《唐宋诗词鉴赏》翻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元稹的《离思》。她刚从沧海之水中死里逃生,巫山的云也已经是过眼云烟,就算是傻子在这种无情又残酷的刺激下,也该醒醒了。

    她深深地打了一个大哈欠,转身对他说:“好了,全念完了,你可以睡了。”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真的快要顶不住了,明天还要上班,她必须去睡了,才不要管他的死活。

    她从床上起身,脚步还没迈开,身后不满的声音传来,“你不乖,偷懒了,就念这么几首,我要听你继续念。”

    “念你个头啊!”

    “不许走!”他爬过去紧紧抱着她的腰。

    “松手!”她要疯了。

    “不松。”

    “你喝酒喝白痴啦?放手!”

    “不放。”

    “……行了行了,我念,你快点松手!”她翻了个白眼,看来今晚不念到他睡着,她是别想抽身了。

    而他此时,就像是一个每晚睡觉前都要听故事的小孩子一样,已经乖乖地躺回了床上。

    当翻到《念奴娇赤壁怀古》时,她索性闭起眼,“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小乔初嫁了……”

    她顿住,口中不停喃喃地重复那句“小乔初嫁了”,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词,只因为那句“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他闭着双眸,平静地替她接下去,声音醇厚平缓。

    她眯着眼,无力地看着他,又打了个哈欠,在心里咒着:“还不快睡!”

    接着她又眯着眼从唐诗念到宋词再到元曲,不知念了几首,浓浓的困意一阵阵向她袭来,实在支持不住了,她整个人倒在了床上……

Chapter 28 酒醉后的怪癖

    翌日,曾紫乔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她看着停止叫嚣的电话机,懊恼地拍了拍脑门,然后看向床头的闹钟,居然已经是早上七点了。要是等她洗漱完毕,再吃个早饭,司机肯定在楼下等急了。

    可是真的好困啊。

    她将脸埋在被子里又挣扎了一会儿,蓦地,她屏住呼吸,隔了几秒,她试着嗅了嗅,整个被窝里都充斥着熟悉的气息,但不是属于她的。

    她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浅灰色竖条纹的床单被套赫然映入眼帘。

    她瞪大了眼,迅速低头看向自己的睡衣,还好,都安然无恙地穿在身上。

    要死!她昨天夜里念诗居然念到睡着了,深更半夜果真是不适合吟诗诵词。她终于明白那些古代人为什么总是喜欢在花前月下吟诗诵词了,催眠啊……

    她迅速从床上跳起,奔出客房。

    出了客房,曾紫乔探了探头,没见着曾梓敖,迅速上了二楼,回到了卧室。梳洗完毕后,刚准备下楼做早餐,却意外地看见曾梓敖穿着睡衣安然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那一头黑发微湿,看来是刚刚沐浴过,空气里还散发着一股清新的沐浴露香气。

    她咬着唇,思量这家伙究竟什么时候洗的澡,在哪儿洗的澡。

    听到声响,曾梓敖转眸向楼梯处看去,曾紫乔穿着一袭卡通睡裙下了楼,原本顺直的长发,早已卷成了弯弯曲曲的波浪,蓬松地顶在头上,看不出她究竟是梳了还是没梳。

    “早。”他放下手中的报纸看向她。

    “早。”早个屁!曾紫乔在心中回道。都快八点钟了还早?他当老板的,是想什么时候去都没有问题,可是对她这个员工妹妹却是严格按公司规章制度来的啊。

    “我刚出去买了油条和豆浆。”他说。

    “哦。”她懒懒地应了一声,走进厨房开始做早餐。

    这个无耻的家伙一定是因为昨晚的事而内疚,所以今天早上才去买了豆浆和油条,看样子是想巴结她,让她把昨晚的事都忘了。

    门都没有!她也是有自尊的,才不要嗟来之食,她要自力更生,自己做。

    本来只是做饭给自己吃的,结果诱人的香气却将他也引了来,而她却无力抗拒,只能任由他无耻地蹭饭。

    每个人都是有虚荣心的,赞美人人爱听,溢美之词听在心里总是特别舒服。等到能真正摆脱他的时候,她要开一家私房菜馆,那么现在,就当他是免费试菜员好了,他的这些赞美就当是付给她的劳务费了。

    她一边忙碌着,一边在心里不停地鄙夷,大男人居然喜欢喝水果粥。

    以前那个傻气的自己,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学煮东西,都不曾盼来他屈尊品尝,如今不过是一道最简单的水果粥,居然也能让他念念不忘,真是风水轮流转。

    “昨晚……那个……”

    曾梓敖突然蹿到曾紫乔的面前,将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她吓了一大跳。

    呆滞了两三秒,她才回过神,问道:“想知道昨晚的事?”其实,他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在他的床上吧?

    曾梓敖轻轻应了一声。

    蓦地,她转身将手中的汤勺横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冲着他妩媚地一笑,声音甜到发腻,“昨夜,你是喝了不少,说吵吧,也没怎么被吵着,但就是死缠着人不放,很黏人哦,而且还硬把我拉进你的房间……”话说了一半,她倏然停住。

    曾梓敖的脸色骤变,眉毛似要拧在一起,咽喉处横着的汤勺迫使他的身体向后退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她像只猫一样窝在自己的怀里,而他的手正不规矩地搁在她的纤腰上。至少停了有十多分钟,他都不敢动弹,生怕一动,就会惊醒她。

    这十多分钟里,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糨糊……

    他强迫自己镇定,哑着嗓音问:“然……然后呢……”不知道怎么了,他好像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声音在扑通扑通地干扰着。

    “然后……你将我按坐在你的床上……”曾紫乔慢慢地眨了眨眼,一双明眸里媚态尽显,声音柔得似要滴出水来,始终保持着那让男人为之神魂颠倒的妩媚笑容,手中的汤勺稍稍使了一分力,向前逼去,并在他的喉结处轻轻滑动。

    曾梓敖的脸色变了又变,身体已然抵在了厨房墙壁上,无路可退,唯有皱着眉头安静地等待她的下一句。

    “然后……”曾紫乔又将身体向他缓缓倾去,她的脸离他的脸只有寸许,她妩媚地再度眨眨眼,眼波中满是挑逗的意味。

    曾梓敖的眉头拧了又拧,喉结抑制不住地动了动,伸出双手及时扶住她的双肩,想要阻止她再开口。

    她将手中的汤勺用力地按向他的咽喉,狠狠瞪着他,然后咬牙切齿地冲着他吼道:“曾梓敖,你简直是个变态!拜托你以后超过十二点就不要回来了!我又不是复读机,你喜欢念唐诗宋词装风流高雅,就拜托你以后自己先录好音,喝醉了就自己慢慢放着听!下次再这样,小心我弄死你!”说完,她还不忘用力地顶了下他的咽喉,然后才转身走回去继续熬粥。

    曾梓敖被她吼得半晌回不过神,手抚着咽喉不停地咳嗽着,直到平复下来,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不确定地问她:“我昨晚真的只是逼你念了一夜的唐诗宋词?!”

    “滚开!”曾紫乔恼羞成怒地将他赶至一边。

    曾梓敖脸部僵硬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而后松弛了下来,垂眸看着地面,淡淡地弯了弯嘴角。

    昨夜的事,他只依稀记得,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一直在念着让人怅然若失的诗词,声音断断续续,时而清晰时而朦胧。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直到看到她躺在身边,才意识到这事绝不是做梦这样简单。

    刚才她将汤勺架在他的脖子上,妖娆地说着那些话的时候,他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一直很会控制酒量的,很少让自己醉,醉到神志不清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但每次喝醉后都会做一些让人崩溃的事。最荒诞的就是大学时候曾经撕了舍友的衣服,吓得舍友以为自己要被**,整整一周都没敢和他说话。

    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喝醉了,那一晚逼着小乔写程序。而让他永生难忘的是母亲去世的那一晚,他甚至不敢去回忆。也就是从那次之后,他若是喝多了,一定会让司机送他回自己的住处,一个人在自己的小窝里随便怎样都可以。

    酒后乱性这种事情,严格来说这么多年来从未发生过,但他也不能保证就一定不会发生。虽然知道了昨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反而感到心惊,他觉得他们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因为两人相拥的姿势是那样的契合,似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

    目光看向小乔,突然之间,他觉得她失忆了未尝不是件好事,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处理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还好,只是强迫她念了诗词,大错并未铸成。

    他有些庆幸,却也有些奇怪的失落的情绪。

    他尴尬地笑了笑,隔了许久才对着她的背影道:“也许你不记得了,爸去世的时候,我也是有一天喝多了。第二天你将写了好几张纸的程序放在我面前,说是让我交给导师的。当时我就奇怪,你怎么用纸笔写起了程序?而且我早已经毕业多年,交什么作业给导师?后来妈说,是我酒喝多了,逼着你把计算机语言当童话故事念,还非要你用纸笔写程序。没想到这次居然是叫你念唐诗宋词。”他抓了抓头发,又笑着说,“感觉是有点变态了,改天我去找那个穆医生聊聊,看看我这是什么怪癖。”

    曾紫乔很意外,他竟然会提及那件事,撇了撇嘴,讥讽道:“变态强迫癖。”

    曾梓敖听了又笑,“说到变态,我觉得我还不及你。居然可以把计算机语言念成童话故事,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计算机语言变成童话故事会是什么样。要不要来两段?”

    曾紫乔勉强抑制住想用汤勺抽他的冲动,咬着牙熄了灶具火,冲着他翻了个白眼,“死变态,让开!” 她越过他,将做好的水果粥端上桌,然后坐在餐桌前吃了起来。

    曾梓敖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慢慢走向餐桌,在她的对面坐下。他盯着她的脸,有些失神。

    差不多快要忘了她以前精致妆容的样子了,这些日子里看到的她,几乎都是素净着一张脸。小时候最喜欢捏她的脸颊了,滑滑嫩嫩的,可是当可爱的婴儿肥成了眼前精致的瓜子脸,他便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地捏过她的脸了。

    他发现她没有上妆时的皮肤感觉更好,细腻光滑,是古人常说的肤若凝脂,吹弹可破。那头卷翘的头发虽有些乱蓬蓬的,但是衬着卡通的睡衣显得十分可爱,很有种居家的感觉,眼前这样娴静的她,与刚才那个拿着汤勺凶他的女人完全判若两人。

    女人真是一个矛盾体。

    曾紫乔察觉到对面那放肆的目光后,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

    曾梓敖收到警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然后伸手在她粉嫩嫩的脸颊上捏了捏,道:“气多了很容易长皱纹,不漂亮了。”

    曾紫乔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挥开他的贼手,怒道:“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曾梓敖识趣,他知道要是真惹毛了这只小狮子,肯定会吃不完兜着走。他拿起勺子刚想盛一碗粥,这时,家中的电话响了。他走过去接起,“你好,请问哪位?”

    电话里一阵沉默,他的眉心下意识地蹙起,他知道对方一定在听,只不过是在思考要怎么回答他。

    “叫曾紫乔接电话。”对方冷冰冰地说。

    能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的男人,除了那个摄影师卫秦,再找不出第二个。他的嘴抿成了一条线,转身看向正在喝粥的曾紫乔,放下电话,大声地说:“有个臭屁的家伙找你。”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屑。

    曾紫乔回头看他,一脸不解。

    臭屁的家伙?目前她认识的人当中最臭屁的就是他了。

    她连忙起身去接电话,“喂?哪位?”

    “你不是说你离婚了吗?”卫秦一听到她的声音,便讽刺道。

    “哦,是你啊。”曾紫乔总算知道曾梓敖说的臭屁的家伙是谁了。自从上次这家伙像风暴一样席卷过她家之后,直到今天才有音讯,如果再久一点,相信自己一定能忘了这家伙。

    她回头看向曾梓敖,他正好也在看着她,她抿了下嘴唇,收回视线,说:“如果每个人都按合同办事,这世上还需要法院干什么?”一句话道出她的辛酸血泪史,希望他能听得懂。

    电话这端,卫秦挑了挑眉,他不是白痴。于是,他没再纠缠这个问题,“中午有空吗?”

    “我现在在mk上班,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如果时间太久的话,我不能确定时间够不够。有什么事吗?”她问。

    “两个小时够了。最近合作的服饰公司里,有位模特突然生病住院了,希望找一位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平面模特临时替代,然后我就推荐了你,负责人看了之前的作品后,对你还算满意,约了中午去谈一谈。”卫秦说。

    曾紫乔想了想,说:“好。那中午怎么找你呢?”

    “你中午几点下班?”

    “十一点半。”

    “好,十一点半,我在mk楼下接你。”

    “好。”

    只听电话听筒里传来咔嚓一声,电话已经挂断。没说“再见”,也没有多说其他客套的话,卫秦直接就挂了电话。

    曾紫乔放下电话,不由得轻笑一声,曾梓敖的确是没说错,这个卫秦还真是臭屁。不过,这样我行我素的风格,她倒是挺欣赏的,至少不用像她现在一样贴着一张人皮面具。

    她回到餐桌前坐下,继续吃早餐。

    浮现在她脸上的那一丝淡淡的笑容,尽数落入曾梓敖的眼中。他一言不发,收了碗筷,冲洗干净,从厨房出来之后便进了自己的卧室。

    偌大的餐厅内,一下子变得格外沉静。

    曾紫乔嚼着口中的黄桃,微微抬眸,对面厨房的玻璃门上,清晰地映着他离去的身影。如果刚才回到桌前的时候,她的眼神没有问题的话,她明明看到他满脸的鄙夷。虽然不知道以前是什么状况,但至少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两个男人肯定是八字不合。不过,她都无所谓,反正一个能给她按时付赡养费,一个能给她介绍工作赚钱,那就都是她的大爷。

    曾梓敖回到房间,迅速换了一身西装。在系领带的时候,也不知怎么了,今天的领结怎么打都非常不舒服,他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谁知领结越扯越紧。努力了一分钟后,依然没有解开这个让人烦躁的领结,他索性放弃了,拿起外套,离开客房。

    经过客厅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对正在收拾碗筷的曾紫乔说:“我在楼下等你,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说完,便出了门。

    曾紫乔看着被带上的门,隔了半晌才回过神。

    不过是接到卫秦的电话,他有必要这么狂躁吗?领带都系歪了,不过看上去也并不是那么突兀,这样随性系领带的人t台上多的是,更何况他的外表本来看上去就放荡不羁,很适合这种奔放狂野的风格。

    她迅速将碗筷洗完,然后上楼换下睡衣,整理好仪容,这才出了门。

Chapter 29 失误

    曾梓敖刚迈进办公室,常恩纯便急急地上前,提醒他说:“曾总,十点钟约了鑫瑞服饰的向总签合约。”

    “我知道。”他微微蹙眉,沉思了几秒,“合约准备好了吗?”

    常恩纯点了点头,说:“好了,就等你签字盖章了。”她将合约递了过去。

    “好。”曾梓敖接过合约,仔细看了一下,然后签了名,将合约交还给常恩纯,“待会儿让曾紫乔陪我去鑫瑞,你把合约交给她,跟她说五分钟后出发。”他说话时并没有看她,双眸紧盯着电脑,查看邮箱中的邮件。

    常恩纯讶异地瞪大了眼,半天发不出一个音。

    曾梓敖的余光瞥见桌前的身影一动不动,于是抬头看向常恩纯,只见她的脸微僵,他便问:“有问题吗?”

    常恩纯微张的嘴唇迅速合上,只低低地吐了一个字,“没。”

    她一声不吭,静静退出了办公室,转身的同时,看见曾紫乔挎着包走进办公室。她抱着夹着合约的文件夹,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这个单子,从最初的时候,就是她跟他一起去跑客户的。她清楚地记得,那天下了一场暴雨,他一直搂着她,共撑一把雨伞。也是那天,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守在他身边,她以为会有始有终,没想到分享喜悦的时候却出现了这样的意外,也许,她注定无法与他共享成功的喜悦。

    就在曾紫乔伸手转动里间办公室的门把手时,常恩纯唤住她,“五分钟后,你陪曾总去鑫瑞签合约。”

    “他要我陪他去签合约?!”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曾紫乔有些意外。

    他不是让她从最基础的文案学起吗?不是说要让她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创意吗?怎么又来安排她做这种助理应该做的事?不是有这朵清纯的野百合吗?

    自从见过常恩纯抱着百合花之后,她便在心里称其为清纯的野百合。

    “你跟我到财务部。”常恩纯的语气有些冷淡,说完先行出了门。

    曾紫乔点了点头,快步走进里间办公室,放下包,跟办公桌前的曾梓敖确认,“你让我陪你去签约?”

    曾梓敖的视线不曾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只是淡淡地道:“嗯,以后各方面,你都要接触。赶快去盖章,我们马上要出发。”

    “我知道了。”曾紫乔转身带上门,往财务部走去。

    这时,曾梓敖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透过玻璃墙,凝视着消失在办公室外的倩影,若有所思。

    温婉的小乔不见了,现在的小乔就像一只被困在笼中很久的小兽一般,充满攻击性,同时也充满好奇,外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刺激的,若是他现在不看紧一点,导致这丫头被什么坏人骗了,他就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了。

    以他身为一个男人的敏锐直觉,他清楚地知道那个叫卫秦的讨厌家伙百分之百对小乔有意思,以工作作为借口,实则是约会,这种烂招他早在很多年前就用过。只要有他在,任何思想不纯的男人都别想对小乔动一丝歪心思。

    常恩纯盖完合同章,将合约放进文件夹内,直接递给曾紫乔,什么话也没说,眼神冷漠地一瞥而过,低着头离开,正要出财务部的门,就撞上走来的林小美。

    林小美手中拿着几份刚签好的劳动合同和刚影印好的公司规章制度,这是为新进员工准备的,也是来财务部盖章。为了避让常恩纯,林小美便侧着身子,谁知常恩纯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正一边走路一边低头看合同的曾紫乔。

    两个人都没看见对方,就这么撞了个满怀,手中文件夹撞掉在地上,文件散了一地。

    林小美一看是曾紫乔,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没撞疼你吧?”

    曾紫乔摇了摇头,淡淡地笑道:“没事,我哪有那么娇弱,又不是纸做的。”

    见此情形,以往一派平和温柔的常恩纯口气不禁微凉,“林小美,你的眼镜片应该更新换代了,最好换成显微镜。”

    林小美不以为意地吐了吐舌头,蹲下身捡自己的文件。

    曾紫乔正要蹲下身帮林小美捡文件,常恩纯却抢先一步,将盖好章的合约捡起,夹进文件夹内,塞给她,道:“这里她自己会收拾,你还是快点下楼,别耽误了时间。”

    曾紫乔望着怀里的文件夹,抿紧嘴唇,抬眸看向常恩纯,这朵野百合却早已经转身离开。

    林小美说:“这女人今天很不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大姨妈光临?”

    曾紫乔淡淡地笑了笑,“我先走了,你慢慢收拾。”

    林小美抬头,“嗯,你忙你的去吧。”

    曾紫乔走回办公室,曾梓敖见她回来,便拎着包出门,曾紫乔紧随其后。

    车子行驶了二十多分钟,便到了目的地。

    小巷内熙熙攘攘,许多人正围着路边摊吃着早餐,叫卖声四起。他们向前走了一段,便看到一幢破旧的写字楼,斑驳的外墙和古旧的楼梯,实在很难让人将其与时尚潮流的服饰联系在一起。

    鑫瑞服饰的办公室在这幢楼的七楼,曾紫乔和曾梓敖跟随人流挤上了楼内老式的电梯。电梯内很快塞满了人,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破旧的门慢慢合上,然后缓缓上升。

    每层楼几乎都有人进出,到了三楼,身侧一个胖胖的女人费力地从曾紫乔身边挤过去,曾紫乔整个人被撞到一旁的曾梓敖身上。

    本能地,曾梓敖伸出手,将她圈在怀中。

    额前轻轻吹拂的热气,加上这电梯里的闷热,让曾紫乔觉得一阵胸闷。

    这是第二次与他这样身体零距离接触了,她简直快要窒息了。

    到了七楼,电梯已经空了,只剩下四个人,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还是被他圈在胸前,姿势十分暧昧。

    她抱了文件夹,迅速转身,走出电梯。

    曾梓敖下意识地挑了挑眉,对她这种就像是躲瘟神的抗拒,显然有些不悦,真不知道她在别扭什么。

    他快步走进鑫瑞。很快,两人便被领进向总的办公室。

    向总,本名向新华,是一个年约五十岁的优雅女人,外表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但是真正接触过她的人都知道,和蔼可亲只是一种表象,她对工作绝对是一丝不苟,若是有谁犯了一点错误,会受到她严厉的批评,犯错的人会在那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十分内疚。

    曾梓敖从mk成立就认识了向总,而且一直在跟鑫瑞的单子。可是向总总认为他太年轻,不肯跟他合作。五年了,他不再是当初那个一见面就被她随口打发走的毛头小子了,这次终于得到了她的首肯了,也算是为他目前的事业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向总接过合约翻了翻,愣了好几秒,然后微笑着说:“小曾啊,你今天是来签广告合约的,不过我还以为你今天是准备来挖人的呢。mk的薪资待遇很不错啊,我都有种把我这烦人的服装厂关了,去mk试试的冲动了。”

    向总优雅地将合约递到了曾梓敖的面前。

    突然听到这句话,曾梓敖敏锐地觉察到,肯定是哪里出错了,他看向那份合约,“劳动合同”几个字清晰地映入眼帘,顿时,浑身的血液就像是沸腾了的水一样直冲向头顶。

    他很快恢复平静,望了一眼身侧的小乔,然后又看向向总,绽放出一个优雅的笑容,道:“向总,很抱歉,请您权当这是一场小小的娱乐节目,放松一下心情。”

    曾紫乔双眼紧盯着那份合约,“劳动合同”几个大字是那样的清晰刺目,她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崩开,直击心底。

    怎么会这样?怎么好好的合约变成了劳动合同?

    她蹙紧了眉心,十分抱歉地看向曾梓敖。他摸出手机,起身走向门外,脸上却始终带着微笑,眼神里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走出办公室,曾梓敖迅速拨了一串号码,不过几秒钟,电话那端便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曾总,我现在已经在鑫瑞楼下,马上进电梯,等我一分钟,不,三十秒,合约马上就到。”

    看来常恩纯已经及时发现合约弄错了。

    “好。”曾梓敖挂了电话,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总算回归了原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他也知道常恩纯对他的感情不一样,但是在工作中,他公私分明,不会把个人感情掺杂进来,不可否认,在工作上,她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

    他回到办公室,对向总说道:“向总,合约马上就到,请稍等一分钟。”

    不到一分钟,常恩纯便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进来,将一个文件夹交给他。他接过打开,确认这次合约没有错,才递给了向总。

    向总仔细看了眼合约,一言不发,只是倚着座椅靠背,定定地看了曾梓敖很久。

    曾梓敖与其对视了一会儿,由于琢磨不出向总的想法,他心中也没有底,只好极力地保持着冷静。

    “小曾,要是以五年前我的脾气,现在你应该站在这幢大楼外了。”向总平静地说道。

    曾梓敖点了点头,从容地答道:“就算是站在大楼外,我也不会放弃一丝合作的可能。”如果这次因为弄错合约的事,而与鑫瑞失之交臂,他也认了,但他不会气馁,大不了再坚持另一个五年。

    “我知道。”向总浅浅地笑了笑,拿起笔,在合约上签了字,并交给秘书去盖章。

    曾梓敖握紧了拳头,道:“谢谢向总。”

    “不用谢,我之所以愿意多等这一分钟,是你花了五年的时间,来让我信任你,让我可以放心地签约。我还有其他事,不能招待你们了。”向总说。

    “好的,合作愉快。”

    曾梓敖告别了向总,离开了鑫瑞。

    曾紫乔临行前,向向总深深鞠了一躬。这事总算圆满解决了,她也该感谢这位向总的涵养。

    向总突然说:“我好像在杂志上见过你。”

    “哦,我以前做过平面模特。”曾紫乔很意外。

    向总亲和地对她笑了笑。

    出了向总的办公室,曾紫乔一路紧跟在曾梓敖和常恩纯的身后,脑中一直在想,那份合约怎么就突然变成劳动合同了?难道是撞上林小美的时候搞混了?

    进了电梯后,狭小的空间里虽然只有她、曾梓敖和常恩纯三人,却显得那样的拥挤,连空气也显得比平常稀薄。

    她的视线落在常恩纯的身上,却见常恩纯深深叹了口气,对曾梓敖道:“好险。我以为向总又要轰人了。”

    曾紫乔恍然大悟,合约是被撞掉地,然后又被捡起的,但是捡起合约交给她的人却是常恩纯。她不禁想到,会不会是常恩纯故意拿错合约陷害她?但话又说回来,就算是被陷害,那也的确是自己的错,她不该接了合约后,连看都不看,就拿到客户这里。

    她眉心深锁,下意识地咬了咬唇。

    曾梓敖紧抿着薄唇,对于常恩纯的话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而是淡淡地看向身侧的曾紫乔。

    曾紫乔抬眸对上那双幽深漂亮的眼眸时,忍不住低下头,那淡淡的眼神看似平静无波,但是她能感受到那份无形的压力。

    发生这样的事,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的错。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地下一层,曾梓敖和常恩纯相继出了电梯。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曾紫乔的手机在响。

    她摸出手机,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卫秦。

    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接起。她放慢步调,小声地说:“喂?我现在不在公司,在中山东路……”

    电话那端一阵长长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卫秦的声音,“我是告诉你,那个生病住院的模特神奇地出院了,所以通知你约会取消了。”

    “哦哦哦,好的……”她说。

    “很抱歉。”卫秦真诚地说。

    “这三个字跟你的名字一点也不搭。”她随口说。

    “要不我请你吃饭当赔罪?”

    “开玩笑,不用了,我还有事呢。”

    “那好,你忙,回头再有合适的我给你电话。”

    “好。”她挂了电话,便对上曾梓敖幽黑的双眸。

    他淡淡地看着她,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如果你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有很重要的人要见,那就去吧。”

    她的心猛地收缩,收起手机,道:“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转身向停车场走去。

    常恩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紧跟在曾梓敖的身后。

    曾紫乔完全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她轻轻咬住下唇,双手紧紧地握着,犹豫了很久,这才追上曾梓敖,在他拉开车门的一刹那,大声说道:“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合约突然变成了劳动合同,我拿到文件夹的时候应该仔细看清楚……”

    曾梓敖顿住脚步,回首定定地凝视着她,隔了数秒,才轻轻应道:“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不要想太多,上车吧。”他说完,便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坐了进去。

    虽然他的语气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但正是这样平淡无奇的语调才让曾紫乔觉得深深愧疚。

    正当她看着前后车门,思忖着该坐在什么位置的时候,常恩纯已经抢先一步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曾紫乔一怔,随即失笑。她真有些佩服常恩纯了,公司内部所有人都因她是老板的妹妹,对她多少有点忌惮,唯独常恩纯不会,她对她永远都是客客气气,一派公式化的表情。虽然从灵魂深处对常恩纯有些抵触,但在这一点上,曾紫乔很是佩服。不过,今天这事,不管是不是这个女人有意栽赃,都让她深刻地学习到了一课,她会牢牢地记住。

    曾梓敖见她在车外发呆,不禁出声,“怎么还不上车?”

    “没事。”她回过神,拉开后座车门,缓缓坐了进去。

    曾梓敖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会儿。她侧过身,将脸转向窗外。他抿紧薄唇,迅速地发动了车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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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怀着这样的一种喜欢,将自己全部的骄傲抛下,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羚羊,在这条荆棘丛生的路上奔跑,执著而倔强。未曾相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未曾相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未曾相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