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徒劳无益
“砰!”的一声,像是撞到了什么结界的陆凡,这才止住了倒飞而退的身形。
腹部之上的一个伤口,血淋淋一片,定是伤及了根本无疑。
陆凡勉强的站稳了身形,左手紧握着一张阵符。
相较于符文师手写的符咒,阵符是由阵法师以阵法符文勾写而成。
小小的一张符纸之上却是纳有乾坤。
整个阵门最高的那十六把交椅,也至多不超过半数的阵法师会铭刻出一张完备的阵符。
符纸上布阵,绝非是一般的阵法师可做到。
相交于那面专用于防御的无痕圆盾,
那枚阵符一直都是陆凡的真正压箱底攻击手段。
一攻一防,张弛才能有度。
符纸表面并不是呈现的寻常明黄色,而是青褐色,正反两面纹刻的都有各式各样的细细纹路。
纹路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暗含玄机。
这没阵符名为憾天符,光听名字就知道口气是极大。
但论这枚阵符本身就是一件勘勘的下品巅峰玄器。
这枚憾天符寻常时分都被镇压于陆凡的识海空间之中,不镇压可不行,因为憾天符的来历尤为的不正。
是陆凡自己一巴掌拍死一个脾气极大,尤为嚣张的中三阶玄王初期的一个年轻修士所得。
在中州这可谓是属于正常不过,可当陆凡收刮那位年轻修士身上各类物件时,这才发觉自己是碰到了硬茬子了。
最后辗转打听下这才知道,那个年轻修士是出生于南州一个族中有上三境修士坐镇的世家大阀。。
好在近乎是不少的修士都知道,那位上三境闭了死关。
上三境闭死关,动辄几十上百年都属于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于是陆凡便主动成为了兰州府的供奉之一。
“你知道,上三境为何会被称之为上三境嘛?”
卜萧安陡然开口。
陆凡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握着憾天符的手心之中都泛了大量汗液。
没法想,陆凡也不敢去想,在一个上三境强者面前岔神与自己找死有何区别。
卜萧安也并为希望眼前这个其实在他眼眸中已然是死人的玄皇修士回答。
中三境的玄皇巅峰与上三境的玄帝,看似只有一墙一步之隔,但就是这堵墙,这一步,阻隔了山上近九成九的玄皇修士,能成功迈开那一步的永远也只有那一点点。
陆凡只听见对面那个迩名宗的上三境强者继续答道:“因为上三境就是上三境呐。”
自问自答,本就是言语给自己的。
不知为何,陆凡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子的心颤,一咬牙,玄力开始不要钱似的灌输进憾天符中。
憾天符正反两面的纹路开始闪亮起了金色,金色纹路相互勾结形成了两个怪异的字符,隐隐可辨识憾天模样。
不知为何,陆凡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年轻的面庞,正惊悚着表情看着自己,双眸之中充斥着止不住的恐惧。
那个年轻面庞最后还是死在了自己手下,而自己当时的收获绝对称得上是满满当当。
憾天符上的金色纹路不再闪亮而起。
随即那枚巴掌大小的金色阵符消匿不见。
一柄金色长剑开始凭空凝聚,悬挂在了陆凡的头顶上空。
“咻”的一声,散发着骇人气息的金色长剑破空二飞。
不及眨眼之间,便抵达到了卜萧安跟前。
尽管金色长剑之上散发着可怖的上三境气息,但陆凡却丝毫感觉不到希望。
甚至于不过就是垂死挣扎。
长剑停了,因为一根修长的食指抵在了剑峰之前。
“可惜,你也只是迈出了半步。”
黑洞一片的环境中,只有卜萧安的声音回荡。
话音落,金色开始由剑尖处开始溃散,化作为点点的金色尘埃。
陆凡在金色长剑浮现的那一刻,便不要命似的朝着身后逃窜。
千里符,瞬万里,亦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激发使用。
至于一旁的禄能,他陆凡已经是做到了仁至义尽的地步了,就算是在兰州府府主面前,他陆凡也敢排着胸脯子道上一句问心无愧。
只要上了渡船,一切还都是皆有希望。
陆凡一刻不停,千里符咒已经用了有足足五个,那个作为压箱底的瞬万里也被自己激发。
按理说早就应该抵达口岸边,但却像是牛入泥潭,缓步蜗行,寸进半步都是难的。
一个寸余长的剑尖开始凝聚在陆凡背后,剑尖又继续凝聚成为了一柄修长剑身,最后形成了一柄完整的吞吐着金色玄力的长剑。
形态与方才陆凡通过憾天符激发后形成的长剑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可却是又有着些许的不同。
金色长剑再次消失,悄然而无息。
朝后逃蹿的陆凡 却是怎么也迈不开自己的脚步。
陆凡低头看向自己腹部陡然出现的一个拳头大小般的空洞。
哭笑一声,道了一句中州山上盛行的一句话。
上三境下皆蝼蚁。
他这个玄皇巅峰又何尝不是蝼蚁之一呢?
而现在的世间只是少了个名唤陆凡的微不足道的蝼蚁罢了。
自始至终的陆凡在一旁禄能眼中,只是转了个身,然后就死了。
禄能尽数都是止不住的颤粟,心里更是一片死寂。
左手还握着不久前,自以得意买来的上品玄器。
满嘴苦涩的笑了一声,:“前辈,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晚辈,这玄器真的是一个黑袍的中年修士卖于晚辈,就在方才不久前的四海城之中。”
轻轻的将匣盲放置于脚下地面,禄能干脆是一屁股径直的坐在了地面上。
反正难逃一死,还不如舒舒服服的死,至于像一旁的陆凡逃蹿反抗,禄能的那个府主老子很久前就告诫过禄能。
上三境之下若是碰到了上三境,就只有四个字,“听天由命”,至于其他,徒增笑料。
卜萧安并未搭理禄能,就连一旁的匣盲亦是没有收取,转头看向了不知何处的何处外。
吴尘蹲下了身子,看着眼前黑毡布之上的一个发须斑白的年轻人,笑着问道:“道友卖的是这天地间的灵气不成?”
第344章 白发年轻人
面庞年轻的白发修士,像是在打盹愣神。
神游天地间,有些不知云雾里。
陡然间听到有人好似在叫唤自己,白发的年轻修士又是一愣神。
只是这次的愣神与先前相较又有所不同。
一个愣事,一个愣人。
因为年轻的白发修士本身在这嘈杂的鬼市之中,就是个独立的特殊存在。
坐怀不乱倒还不是,因为这鬼市之中的往来修士压根就无法看到年轻的白发修士。
肉眼与神识皆是如此。
并不是因为年轻的白发修士修为又多么之高,而是因为其身上所着的那件晴白胜雪的餐餐暗纹长袍。
吴尘更是目不转睛的双眸紧盯。
“一件上品法袍都敢穿在身上,也不怕哪个胆子大的歹人给一闷棍敲晕夺走了。”
兴许是察觉到了吴尘紧盯着的眸光,白发年轻修士像是尤为燥热似的轻撩了撩衣袖口。
这一撩不要紧,里面一件淡灰色暗衫显露,隐隐有暗光外漏,却是漆黑夜空中的一束流星,一闪而逝。
吴尘差点忍不住的就要去做那个提棍之人。
好家伙嘛,又是一件上品玄器法袍。
就算是犹如,禄能,冉陆这般的宗字号山头、顶级豪门大阀中的嫡传主脉子弟,亦不过是仅有一件上品玄器作为压箱底的保命物件。
人比人,气死人,修士比修士,还不是气煞修士。
“怎么,道友看上了我这几件单薄纱衣不成?”年轻的白发修士轻撩起外边的白袍,笑着朝吴尘说道。
吴尘对他好奇,他何尝亦不是如此?
他身上这两件法袍可不仅仅是非凡二字所能比拟,不过两件法袍却都是十足的仿制品。
不论是法袍样式还是法袍的作用,皆是仿制。
仿制的对象正是那位被评定为千年前第一人的阵盟开山祖师,兼容器宗评定的十大炼器师之一的那位的两件得意之作。
年轻白发男子身上的这两件仿制的法袍外衣,可与先前四海玄器阁之中姜桓售卖的那件仿制的八面霓光镜不同。
姜桓虽然是个上三境的山泽野修,什么阵、器、道各有涉猎,但道道皆是个半吊子,有的甚至于半吊子水平都称不上。
这两件法袍就算是仿制品,那也是来历非凡。
仿制这两件法袍的修士也都是中州大名鼎鼎的巅峰人物。
法袍分为两部分,先是向器宗那位资历最老的大器师送去足足的三倍材料,由那名大器师,联合数名在那本号称炼器师最高荣耀的器鉴上面,都留下过供后辈器师聊以借鉴的代表玄器。
结果即是合乎情理又不出人预料,三次皆是失败。
步骤没错,方法没错,炼制法袍所用的各种珍奇亦是分毫不差。
唯一不同的是连同那位大器师在内的所有器师,最高修为也只是半只脚踏进上三境的那位大器师。
而当年炼制法袍的那位可是实打实的上三境修为。
最后东拼西凑的这才凑齐第四份炼制法袍所用的珍奇。
好在这一次没有失败,但也只能算是勉强成功。
因为据可查记载,千年前的那两件法袍可是达到了上品玄器之上的半圣玄器。
而这两件法袍的品阶不过是上品二阶。
所以只能算是一件勉强尚可的仿制品。
法袍炼制成功还不算完,一件上品法袍外衣,还不需要如此的劳心劳力。
接下来便是送往阵盟,在法袍外衣之上铭刻上阵法符文。
不过这一次斥资炼制法袍的那个年轻修士却是吃了个闭门羹,阵盟中人不知为何就是不愿意。
尽管那位年轻人给出的报酬就连不差钱的阵盟修士都人人动心。
山上坊间传言,阵盟的那一任盟主与那位更不差钱的年轻人有仇,至于是什么仇,众说纷纷。
又说是夺爱之狠,更狠一点的是灭子之仇,更有说是那任的阵盟盟主就是看不惯,看不惯那个年轻人那么有钱。
于是那两件法袍外衣整整吃了近一询时日的灰,一甲子时日到,阵盟盟主换届,那一位理所当然的下台。
新盟主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促成与那位年轻人的那笔交易买卖。
阵盟为表诚意,盟主亲自出马,请出了一位都当成祖师辈供着的暮年大阵法师,前来铭刻法袍之上的阵法符文。
铭刻符文与炼器不同,全程的符文只能由一位阵法师铭刻于其上。
传言这位本来基本无望坐上盟主宝座的新任盟主,之所以成为一匹绝尘黑马,与那个年轻人脱离不掉干系。
于是这位大阵法师足足铭刻了又将尽一旬时日这才算是勉强完成。
之所以说是勉强,是因为那位大阵法阵师寿元殆尽。
那位阵盟盟主终于在下位之时收到了另一半的报酬,终归称得上是皆大欢喜。
那两件法宝外衣,也因为阵法符文的加持顺理成章的拔高一阶,变成了上品三阶。
至于那两件法袍外衣的效果如何,估莫着是鲜有修士知晓。
但那位花费巨大代价,又付出数个天大人情的年轻人却是知道。
穿上法袍之后,寻常上三境强者,全力出手五次之后,才能撼动那两件法袍外衣,第六次,只能是必死无疑。
上三阶之下,若是半步玄帝还好一些,若只是玄皇巅峰,估计是累死了也无法撼动穿着两件法袍外衣的修士丝毫。
与命相比,那些个看似泼天的代价就不算是代价了。
外面那件名为饕餮玄斗袍,上面铭刻着上古神兽饕餮变化后的阵纹,饕餮是那头比肩九祖存在的玄龙之子。
山上典籍中有记载,饕餮性好食,凡所有、尽所食。
什么都能吃,玄力,灵气皆如此。
至于里面的那件灰色内袍名唤金昃,来头同样是不小,金昃兽亦是上古异兽之一,最为擅长的便是隐匿。
两件法袍傍身的年轻白发修士,只要不自己作死,简直就是可以横着走。
还是很横很横的那种。
别说是上三境之下,就算是上三境修士,不留神,也难以发觉年轻白发修士的身影。
而对面这个能看到自己的修士还是个半吊子的武修。
何如的不让人徒生疑虑。
第345章 经验老道
“道友若是肯割爱,尽管开口报价。”吴尘语气间可谓是颇为的豪气。
没办法,刚刚碰到了个冤大头,足足的十枚灵玉,相当于千枚的紫玄晶。
兜里有钱,心中不慌,不然也不会豪掷五枚紫玄晶去买那浔龙造。
要不是怕耽误了时间,在磨上一磨,杀一杀价,一枚,不,至多两枚绝对是能拿的下来。
吴尘当真是有些看上了这两件尤为不凡的法袍外衣。
若是穿上了这两件,在加上自己已经恢复不少的神魂识海,那岂不是,横着走?
白发年轻修士突然笑了起来,因为对面这个看到自己的武修居然说着自己熟悉的话。
自己平常奉为口头禅的言语。
吴尘亦是笑了起来,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就算是白发年轻面庞修士真的要买,难不成自己还真的能有那个玄晶买下不成?
真的要像先前强买自己玄器的那位南州富裕之辈?丢给自己一块信物令牌,说着自己来取的哄孩子傻话?
若眼前的白发年轻面庞修士真的如此般做,那自己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因为那个强买自己玄器的那位,现在指不定会是惨成了个什么样。
难不成真的以为便宜是那么好拿的不是。
笑罢。
吴尘递上了不倒,晃了晃,压低了声音说道:“道友可不知道,这可是我家祖传的浔龙造,绝对的山上佳酿,若是千年前先祖在时,寻常玄皇巅峰都难求上一口,只有那些个上三境的前辈,还是与先祖关系好的,才有可能在先祖这里小酌那么一两口,哎!可惜了。”
年轻的白发修士顺势道:“哦,怎么个可惜法。”
吴尘差点都要伸出大拇指,来上一句“上道。”
“可惜家道中落呐,遥想当年自己家祖上也是世族大阀般的顶头大姓,方眼中州那都是小有名气,若是那时的听雨宗出个世阀百家榜,指不定我祖上还能吊个车尾,占个坑,只是家道中断,又徒生了不少的曲折变故,哎,总归就是,一言难尽呐。”
白发的年轻相貌修士,面庞之上的神色像极了,认真。
随后接过了不倒,犹豫了一瞬,仰头一口。
咂巴咂巴了嘴疑声道:“道友这山上仙酿怎么除了一股子的蛟龙味之外,淡如水呐?”
吴尘心里又是个大大的拇指,能喝的一块的果然都是酒友啊。
清了清喉咙,又稍微的想了想,因为方才卖于自己浔龙造的汉子并未将到此点,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编一个就是了。
没曾想,白发年轻修士突然来了一句:“多少紫玄晶?”
“五......”那个枚字还没讲出口,吴尘便回过神来。
感情我在这自吹自擂半天,估摸着是被人当成傻子了。
白发年轻人晃了晃脑袋,强忍着笑意道:“道友买贵了,买贵了,我可是只花了两枚紫玄晶就从那汉子手中卖了整整五大罐,不知道友这五枚紫玄晶买了多少浔龙造?”
吴尘脸不红心不跳的张口道:“比道友多了些,整整十罐,不过也确实是买贵了。”
白发年轻修士只得继续强忍着笑意。
他是数次前的一个鬼市上就购得了汉子所售卖的浔龙造,当时汉子同样把年轻的白发修士当成了个冤大头,只不过最后年轻的白发修士多嘴问了句还有没有?
汉子当时答道,家中仅余三罐,若是想要,还得两枚紫玄晶,毕竟真正算的上是仅余的几瓶,以后若是还想喝,也就只能对着酒罐子闻闻酒气喽。
白发的年轻修士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
汉子身上所遭受的某些存在,白发年轻修士自然也看到了,虽然只是个大概,但自认为占了便宜的白发年轻修士还是决定帮上一把。
至于其中的因果就当是,还那些浔龙造上所结下的因果便宜了。
汉子自然是没想到自己会碰到如此大的一桩机缘,又是理所当然的错过这桩机缘。
因为汉子祖上结下的那个仇敌同样是不亚于其的上三境中人,自然不会想要自己死敌后人会有所翻身。
本来打定了主意要宰一宰那个冤大头的汉子,终归还是迈步走向了赌坊一条街之中。
那一天的汉子手气是出奇的好,连赢了有将尽十枚紫玄晶,至于那不过两枚的紫玄晶生意,理所当然的只能靠后了。
得与失,皆在此中间。
所以白发年轻修士知道,对面这个明明看的很透却又像是看不透的年轻人最多不过入手三罐。
打肿脸充胖子呢!
不过这次年轻的白发修士却是没有出声揭穿。
留一线,指不定日后好相见嘛。再者言,不能白喝那一口当真的山上仙酿吧。
年轻的白发修士给了吴尘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才朝着吴尘递过去不倒。
故作惊讶道:“道友着装酒的玄器很是不错,就是不知道道友肯不肯割爱了,这价钱嘛,尽管开口就是了。”
这回可是让吴尘感到有些熟悉了。
年轻的白发修士自然是打趣般的随口而言。
说者无心,听者倒有意。
吴尘眯起了眼眸笑着问道:“道友可是所言当真?”
面庞年轻的白发修士一愣,因为吴尘手里的那件中品玄器不倒在他眼中也只不过就是一般罢了,而且还是那种真的很一般的一般。
没办法,实在是太有钱了,就只能买买买了。
他那个距离上品玄器仅差半阶的戒子戒中就放了有足足两件上品玄器,还是专门用来装些山上佳酿的那种。
寻常珍惜无比的上品玄器,在他手中都快成了那种不值钱的了。
真的是太有太有玄晶了。
所以他才会尤为的钟爱那些特殊独有之物。
比如真的有上千载历史的浔龙造。
而且,虽然他不缺玄晶,但也不想做那个冤大头。
“道友说笑了,我怎么忍心道友割爱呢。”
吴尘正打算打趣几句,却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拥挤的身后。
年轻的白发修士先是疑虑,随后便是面露笑意。
第346章 双双皆在此城中
嘈杂鬼市中,一个身着灰色衣袍的老人,缓缓的朝着白发年轻人与吴尘的方向而来。
灰袍素净,浆洗的还有些发灰,老人的面颊有些黄瘦,瘦高瘦高的还有些驼背,头顶扎一发髻,以一乌木簪束之。
最奇异的是,黄瘦老人穿行于修士人潮之中,恍若无物,直来直去,好似一团神魂脱体后所化的虚影。
有些驼背的瘦高老人走的很慢,却又像是尤为之快,眨眼瞬息间,当吴尘再次看向瘦高老人时。
对方已经来到了身前的十步外。
面庞年轻的白发修士注目着黄瘦修士,面露笑容,抬起右臂招了招手,衣袖间非凡的流光闪烁,呼声道:“老余,老余,这边这边。”
吴尘转头看向了面庞年轻的白发修士,小声的嘀咕了句,不就是个上三境,用的着这样吗?
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再一抬头,年轻白发修士口中的老余依然挺立于其身后。
当然,仍旧是算不得挺立,因为黄瘦修士老余仍旧是有些微微驼背。
若是那个自以为与四海商行总行中,日常洒扫的那个老人关系莫麟的看门中三境玄师修士,此时站在了这里,看到了那个站于年轻的白发修士身旁侧的黄瘦老人。
定会放口大笑,指着黄瘦老人来上一句:怎地个老余头?又是兜里玄晶多的揣不下了往这里送不成?欠我的那顿酒可不能再拖了啊!
只不过就算是此时的那个看门的中三境修士站在这里,站在“老余头”面前都看不见这个相处近十载,欠了不知多少顿酒的“老余头”,
一个中三境一个上三境,中间相隔的岂止是沟壑?
天蛰亦不过如此。
山上坊间盛传,四海商行总行所在的四海城之中有着四海商行两大上三境野修供奉之中的其中一位。
可鲜有修士知道,这种传言真的就只是传言,因为在四海城之中有整整两位上三境野修坐镇。
一位便是被山巅的那一小嘬人,也是被最多修士所知晓的,上三境散修之一的姜桓。
其实在四海渡口岸,四海商行的大本营所在地,足足有两个上三境供奉坐镇。
只是这两位上三境供奉相对的,比较生分。
倒还不至于是谁都不认识谁的那种,毕竟都还处在一个屋檐下,但二人之间也绝对不会是那种拎着两壶仙酿,寻一市坊小馆,坐一靠窗位置,再点上三五祚菜,互道一些,山巅之上少之又少的欣然趣事。
二人间的关系仅仅也只是知道,知道对方罢了,知道你是四海商行的供奉,我亦是四海商行的供奉,你在四海城,我也在四海城。
这是二人间仅有的一点儿不是默契的默契。
至于其他,山巅处的孤寒罢了。
四海商行总行中的那位老余头,那个有些孤僻性子的驼背老人,同时也正是四海商行中两位上三境山泽野修供奉之一的另一位。
那个成为四海商行第一位上三境供奉的山泽野修,余醇风。
关于这个余醇风,山上蜚语不少,但翻来翻去的也只有那一两件,陈芝麻烂谷子的往年事。
一件事,莫约在三百余年前,那时的四海商行还不是如今这般的纵横五州间。
那时的符南墙,也只不过是符家主脉中的一个天赋极差的寻常后辈子弟。
好在祖上够努力,这才能在那本符家族谱上勉强的挂了个名,还是那种不多翻两页,不仔细寻觅都找不到的那种。
可正是因为如此,这位以后注定要搅动五州风云的,不被符家所重视的符家子弟,才会选择另辟捷径。
条条大道通山巅,这条不行那就换一条。
于是四海商行便应运而生。
刚开始的四海商行只不过是一个依附于符家天价渡船之上的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商行。
做的是倒卖物件的小生计。
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符南墙这回可是真正的入对了行。
潜龙一入渊、如鱼便得水。
渐渐的,四海商行开始在离天宗之中声名鹊起,继而蔓延至中州的大部分疆域。
四海商行的四轮铜马车标示,也开始不至于让人毫无印象。
当时四海商行的醒语,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全的。
西州的秘银,东州万丈深渊中的幽铁,南州的稀矿,中州那些近乎是绝迹的数百人方可合围的百丈蛮楠神木。
北州因为被那位山巅剑圣给一剑劈开,所以任何势力都无法大肆的进入其中。
可就在四海商行展露尖角时,一些人开始心生觊觎,因为此时的四海商行已经算的上是日赚斗金。
伸出手的还是个自家人,只不过先前这位自家人一点儿都没把符南墙这位天赋极差的自家人当成自家人。
大意裹挟着不可抗拒的实力,甚至于还有一位将至暮年,没几年就要兵解的老符家上三境,撑腰。
听说那一次的符家祖师堂会议可谓是吵翻了天,族谱名字靠前的那几位主脉子弟,不仅以大义相压,还说动了那位上三境老祖宗为自己撑腰。
胃口也是极其之大,张嘴就是四海商行七成收益,而且还要多坐几把能说的上话的商行交椅。
不然就去了符家对于商行的支持。
别看符家主脉表面上帮不了商行什么,但离天宗符家的那个名头,就是最大的一股助力。
故事便发生于此时。
那天符家祖师堂门口第一次来了个外人,一个外姓的上三境。
当时坐在祖师堂长桌尾座的符南墙,指了指那个面庞孤傲的上三境修士,直言道,我请的,四海商行供奉。”
那一天的结果,除了坐于长桌上的那几个符家人,也就是那个外姓上三境知晓个五五六六。
山上坊间传的最为玄乎的就是那位外姓的上三境怎么就敢深入离天宗虎穴中,正当自己迈入上三境就是天下无敌了不成?
最让坊间修士好奇热议的是,当时不过中三境玄皇初期,是如何请得动一位上三境强者为供奉。
第348章 当铺掌柜
一位老人,身着黑袍,头戴一顶圆形毡帽,眼眸尤为之小。
当看到吴尘身影时,面露笑容,双眸却因此近乎是眯成了一条针缝难插的小隙间。
与先前的黄瘦老人余醇风一般,头戴毡帽的老人穿行于鬼市往来人潮中,恍若无物,如行无人之境遇。
同样是走的很慢,但头戴毡帽的老人是真的很慢的那种。
闲庭散步一般的缓缓而行。
白发年轻修士有些奇怪的看向吴尘,像是回过神来,有些奇怪但又不奇怪的朝着吴尘问道:“原来道友是这当铺之人?”
吴尘摆了摆手,故意露出些许的傲然色,轻声笑道:“小本买卖小本买卖。”
白发年轻修士愣了一瞬,随即像是恍然大悟道:“道友所言有理,可不都是小本买卖。”
吴尘突然转声说道:“不过道友这就不对了,故意把铺子开在我那小当铺旁边,这可是断人财路呐,要不是因为你那个玄器阁,我那当铺又何至于会如此之生意惨淡?。”
玄器阁旁的老邻居,是个什么样的生意光景,就算是他这个最大最忙的掌柜的都是有所耳闻。
一旁的余醇风差点撇撇嘴来上一句,若不是因为那座开在旁边的三阁之一,就那间黑铺子,除非是那种修岔了路子,脑袋进水的修士才会不知所以然的逛上一逛。
没曾想,年轻的白发修士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道:“道友言之有理,确实是如此这般。”
四海城之中不论是,杨家的珍奇阁,器宗的器阁,还是千金街上的来头同样不小的修士寻欢楼,包括赌坊一条街上的大小赌坊,但凡是四海城之中的任何铺子,都是没有地契的,有的也只是与四海城签订的标明租期的一纸合同。
就连四海玄器阁亦是不例外,因为四海城是归于那十六把圆桌交椅,而四海商行虽然占据了其中八张,但毕竟还没能做到一言堂的地步。
所以才会有四海商行就是四海商行,四海城就是四海城,如此一言。
可凡事都是有个百分之一二的例外,而这个例外便就是那间占地不过一间半,不说与那三阁一铺子相较而论,就连寻常背景稍硬点的宝器街铺子都比不上。
但就是这一间半,与四海城之中所有的铺子皆不一样,因为他没有期限多少年份的一纸契约,有的只是一张定死了的地契。
换而言之,四海城,甚至于整个四海天家渡口岸,是除了那一间半,才是四海城,没了那一间半,才是个完整的四海天家渡口岸。
就是因为这一纸的契约合同,那张圆桌前的十六张木椅子发生了一件,一件原本不可能发生之事。
当初这张申请购买一间半地盘的地契出现在那张圆木桌之上时,就算是投了通过票的修士也认定为是绝对不可能通过,因为这种有伤整体规划已然触碰到四海商行的底线所在。
而且最为重要的,四海商行难不成会缺玄晶。
可当时的那张圆桌会议上,竟然有九张椅子通过了那张关于一间半木屋地契的买卖。
换而言之,那就是四海商行的八张椅子,至少有一张也头了通过票。
这可就耐人寻味了,因为四海商行可不是类似于寻常的宗字号山头那般关系有着明显的支脉争斗。
四海商行的各掌柜虽然也有着各自的利益争斗,但绝对都必须是以那位大掌柜的利益为主。
尤其是能坐上那张木椅的掌柜修士,绝对都是经过了层层的选拔,反复的身份察勘。
可没想到,就因为那一纸地契便显露出了问题。
听说这事可是惊动了远在它州的符南墙。
自己打造的铜墙铁壁居然会四露破风那还了得。
就因为这事,四海商行对那“忠心耿耿”的八位掌柜进行了整整一甲子时日的查勘。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出乎意料,八位掌柜不说是没有问题,毕竟修士也是人,也会有自己的贪妄心,每个人身后也都是有着自己的一脉家族,但在大是大非面前绝对是没有丝毫的问题和偏差。
但又是理所当然,因为那八位之中有一半都是最开始跟着符南墙打天下的老人了,在加之四海商行对于自己的大小掌柜都是予以重利。
中三境的玄皇都感觉很重很重的那种。
且不论四海商行的这层利益关系,那几位出自离天宗逸云峰主脉的老人,和那位也都还是沾着亲带着故。
于是那位大掌柜符南墙做了一个十分大胆且独行的决定。
八位掌柜全部撤出圆桌,不仅如此,那八位掌柜甚至于因为这件事的影响,从此之后脱离了核心圈子。
成了当真半退休的老掌柜了。
其中有遭受到无妄之灾的老掌柜吗?
肯定是有的,指不定其中的七人都没问题,只有一个是有问题的。
但没办法,就是查不出那个人。
所以没有谁冤枉,只能是都冤枉。
于是在那一间半独立地面上建立的无期当铺,头一次的进入了符南墙眼中。
起先的符南墙也只是小有好奇,好奇这个像是突然间冒出来的小铺子。
可当自己动用四海商行一成资源开始收集有关无期当铺的消息时,哪怕是传闻,那都是少之又少。
要知道彼时的四海商行可不是刚开始的那个四海商行,如今,就算是离天宗祖师堂里的那些个辈分高到吓死人的大人物,都要细声细语的同他这个商行缔造者讲着话。
至于逸云峰符家一脉当初觊觎商行的那位大人物,听说在符家祖师堂里的交椅都给撤了去,算是提前养老了。
已经能称得上是庞然大物中的庞然大物的四海商行中的一成资源,近乎是可比拟寻常的宗字号山头。
可想而知。
当符南墙对那间神秘的当铺知道的越多,却发现自己知道的越少。
就像是站在井底的蛙臆测天之大。
于是这位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符南墙,抽调出四海商行整整两成利益用以调查那间当铺。
第349章 三阁
四海商行总行内,有一处名为三阁称谓的房间。
知道三阁这个名字的修士不多。
四海商行若论实力,绝对不弱于那些个传承数千载的宗字号山头势力,若是光论钱砸,绝对能砸死几个只以为很不错其实就是不错的宗字号山头。
可四海商行有个最大的不足,历史不悠久,起行至今的四海商行仅仅只有四百余载的历史。
不论那些个动辄就是大几千载的宗字号山头,就连那些个二流山头都无法比拟的了。
再加之符南墙与离天宗那些错综乱杂的关系,所以四海商行不设祖师堂。
这一点儿是被印刻在了商行的铁律定规之上。
虽然没有祖师堂但四海商行有一间最高顶的“一言堂”,一言堂与祖师堂有着异曲同工之用。
九张木椅,代表着纵横五州的四海商行中站的最高的九个人。
一言堂一言堂,当真是担得起一言二字。
因为就算是其它的九张木椅全部同意,但只要摆在最上面的那张不同意,那就算是不同意。
反正,若是那八张木椅都不同意,但只要那张同意,那就算是同意。
可不就是一言?而且又没有那些个祖师堂中所谓的祖宗规矩压着,称得上是当之无愧的一言而字。
就算是有规矩,也是由最高的那张木椅同意才能称得上是同意。
而就算是坐在那八张木椅之上的四海商行的大人物,也都是只有所耳闻那个三阁罢了。
可这个三阁绝对称得上是四海商行最大的秘枢所在,且还没有那个之一。
若是单论三阁的作用,也不过就是个存放四海商行秘信文件,以及存放某些四海商行中特殊机构收刮到的可靠消息的地方所在。
不过这些消息可都是不简单。
三阁这个名字也是颇有讲究,就论这个三,指的就是上三境的那个三,收集归纳的文件也都是件件直指上三境。
三阁其实很小,因为但凡是涉及到了上三境,很多东西都不便于收集,上三境修士会有一种冥冥感知,类似于预兆。
所以想要收集那些不为众人所熟知的上三境资料,很难,越是走的高的上三境修士越是如此说,因此很少,寻常上三境不过三四页,而那些顶级大宗,顶级的世阀老祖能有稀稀拉拉的两页就算是不错。
再加之上三境的修士,本就很少,所以不大的三阁就显得是尤为的空旷。
可自从符南墙动用四海商行两成的资源,收集关于无期当铺的消息,传闻时,三阁之中便不在那么空旷,而那位本就很忙的符南墙就更忙了。
但符南墙却是乐此不疲。
若不是实在无法再抽调四海商行的资源,符南墙甚至于都动用了再加一成资源的心思。
要知道,四海商行不论是在东州,还是西州,投入的资源亦不超过两成。
可以说,符南墙可谓是玄武大陆上最了解无期当铺的其它修士。
四海玄器阁为何会建立于更加偏僻点的地方。
一位上三境供奉又为何会坐镇于四海玄器阁之中,难不成真的就只是怕,四海玄器阁之中的玄器丢失这般小事?
还是真的担心有愣头青修士不知所以然的在四海商行的大本营所在,硬抢四海玄器阁?
这一切都与那间不过只有一间半的小当铺有关罢了。
而上三境供奉姜桓坐镇玄器阁时,还不是因为那一间半的当铺之中突然冒出了个头戴毡帽的爱笑老人。
就设于四海商行总部之中的那间三阁,亦是多了个专门预留给上三境修士的位置。
符南墙不是没有收获,比如知道了那个不是宗门的宗门,闻风宗,与这间当铺有着一丝两缕的关系,当然也不能算是当铺,是那个从来都斜倚于当铺门内左侧的头戴毡帽老人。
知道了无期当铺的某些规矩。
知道了当铺的历史足够久远。
知道了当铺与中土宗门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所以当在鬼市中看到了那个,收集来收集去仅有寥寥数语介绍的头戴毡帽上三境老人,自知道一个戈十三名字的老人,明显的走向吴尘而去时,所以年轻的白发修士笑了起来。
比四海商行又占据了某一州某一门的份额还要尤为的喜悦。
年轻的白发修士没有丝毫半刻犹豫的丢出一方锦袋。
锦袋之上花团锦簇,玄光流转,尤显不凡。
吴尘随即是笑逐颜开,嘴上连忙道:“好说好说。”手上却是一点儿不慢的拿起那方介子袋。
好家伙,光这锦袋就是个中品玄器。
介子袋中的禁忌并不是被年轻的白发修士给破解了,而是压根就没设置。
吴尘一边朝中的探入神识,一边恶意揣测,该不会是什么早就不想要的破烂玩意,顺道着扔给了自己吧?
不过当看到介子袋中的那一堆堆直冒灵气的淡白色土壤时,面庞之上就笑的越发的显得亲和一些。
灵壤,还是尤为上乘的灵壤。
放在那些宗字号山头里,那就是有多少要多少的宝贝。
朝着灵壤中种下几颗少有的异种灵植,精心育养个几百上千年的,又是件可以作为底蕴的宗门宝物。
宗字号山头若是没有个这些东西,还好意思缀上那个宗字?
见到吴尘收下介子袋时,年轻的白发修士,亦是有些高兴,倒不是因为送出去的东西,而是因为对方收了。
这就够了。
可不是因为他东西多的装不下,虽然确实是多的已经装不下。
面庞年轻的白发修士突然半倾着身子,道:“听说道友的铺子最近可谓是动静如响雷,财源广进呐。”
矛头所指自然是当铺的本行生意。
“道友这消息倒是够灵通,怎么,道友也有什么仇家不成。”
面庞年轻的白发修士唏嘘道:“唉,何止是有啊,实不相瞒,每天不多穿两件法袍都不敢随便出门。”
年轻面庞的白发修士这句可谓是当真的肺腑之言。
玄武大陆五大州,想论修士最想抓谁,面庞年轻修士当夺首冠。
第347章 供奉余醇风
事后的那位上三境供奉,像是消失了一般,不为所踪。
山上坊间猜测,当时的符南墙可谓是花费了巨大代价这才请那位不知名的上三境出手。
至于这代价有多大,总之就是很大。
所以也就有了一直到今天都在盛传的那位四海商行野修供奉请。
至于为何肯定是野修,难不成还会有哪个上三境修士摈弃自家祖师堂,去往何家当供奉。
若真的是有,只怕中州最大的八卦便是此条。
头发斑白的年轻修士,陡然间像是硬朗了三分,至少是盘坐在地的腰脊直了起来。
白发年轻修士有句响彻中州的随口直言。
昨天的事已然发生,不可挽回。 今天的事正在进行,顺势而为,明天的事还未到来,尽在预料中。
上三境修士都不敢直言明天即将之事,但那个终生无望上三境的玄皇巅峰,永远都是一副年轻模样的年轻人敢口出如此之狂言。
但最后面的那句才称的上是狂言之中的狂言。
若是不再预料中,那就砸钱,砸到它在预料中。
因为那人曾经在那那张摆在四海商行总行中的圆桌上,当着十余位跺一跺脚可能一州一域之地都要抖上三抖的各分行掌舵人狂妄的讲过;
世俗王朝中有句名言,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觉得不对,在我符南墙这里,是有钱能使磨推鬼。
听雨宗的早期杂谈邸报中,曾经的一位资历够老的老执笔这样评论过四海商行那位缔造者。
若论修为最高者,有待推敲。
若论五州最狂妄,四海商行符南墙。
年轻的白发修士眯着眼眸看向吴尘道:“怎么,道友不会看我们这老弱病残,想继续做那敲闷棍之事,好扒了我这还算是值钱的两间衣物吧。”
吴尘心中嘀咕了句,我倒是想。
就在这时的猛然间,与鬼市相隔不远的那片不被光照的暗黑之地,闪烁起了一瞬白昼光。
眨眼即逝。
鬼市中的来往修士倒是不少,但瞅见那束白光的可谓是屈指可数,而这屈指可数的几人中还包含着吴尘,与面容年前的白发修士,和“老余头”三人。
不过就算是瞅见了也仅仅只是心生些许微不足道的疑虑罢了,随后也只会是眼瞟一件自己心仪物件,急不可耐的蹲下身子,与那个同样境界不高的小包袱铺子修士磨破嘴皮子般的砍价杀价。
至于方才的点点疑虑,估摸着早就抛掷到了九霄云海之外。
白光后,吴尘转而笑着说道:“怎么,道友还不打算去看看那边?”
这一次倒是白发的年轻修士身后的老余头,余醇风,感到了丝丝轻讶。
对面的这个市坊劲十足的男子,他余醇风不用上三境的手段,就只是随随便便轻瞟一眼就能看的透透彻彻,玄脉断绝的武修。
在这个天隽玄修的万年后,有几个武修能爬到山巅,看看脚下风景。
都说上三境拢共就是那些人,而能以武修越升上三境的就只有那一两个人。
除非对方是个上三境的武修,还是个不弱于玄圣的那种,高到他这个上三境玄帝都只能是仰望的武修。
不然对方就只是个寻常武修。
可怪哉就怪哉这里,这个寻常武修竟然还要早于自己发现那边的不寻常玄力波及。
疑虑之后的余醇风又提起了一丝丝多年未有的警惕,这个世道难不成就许他余醇风这个上三境去做那隐姓埋名的洒扫老人?
也许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寻常修士,就是个比他余醇风修为还要高的仰望境修士。
一眼就能看到底,可不就是深不见底。
“怎么,道友对那边也很是热切呐,难不成。”面庞年轻的白发男子眼眸更眯,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就像是觊觎已久的东西突然又被旁人给惦记上了的那种。
猛虎伺食,岂容它狼旁窥?
余醇风猛然上前一步,单手搭于白发年轻男子肩脊。
白发年轻男子先是一愣,随后便感到渐而的习以为常。
那件名为金昃的灰色法袍之上悬挂着一块墨紫的掌心大小木坠。
椭圆形状,正反两面皆无纹饰凿刻,当真是有些平淡无奇,至少是相较于那两件上品法袍而言。
但那方被年轻白发修士称之为明日的一块木牌,却是当的起年轻白发修士称得上宝贝二字的物件。
若是以法袍和椭圆木牌做个抉择,年轻的白发修士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木牌。
木牌的到手时间尤为久远,甚至于还要早于四海商行的建行时间。
在一个被符家冠以下三境修士都鲜有涉足的,不险的险境之中,当时一个不受主脉重视主脉子弟,冒着被同姓修士所耻笑的风险,这个符家子弟冒险踏入这个基本没有危险的险境之中。
之所以为何是冒着被耻笑的风险,那是因为那个符家子弟已经迈入了中三境玄将。
可就是因为那个不危险的险境中,那个不受重视的普通符家子弟,却遇到了平生最大的一次际遇,一次不仅仅是改变这个普通符家子弟的际遇,甚至是打破五大州原有格局的际遇。
那方掌心大小的椭圆木牌,便是此处中的际遇中物。
甚至于那个上三境的山泽野修,最后会变成四海商行的供奉修士,都与那次的际遇有着一前一后的关系。
关于那方无痕木牌的作用,或者而言,是年轻白发修士已然发觉的作用也只有一个,那便是提前的预测警示。
悬挂在年轻白发修士腰间的那方木牌已有四百余载。
每每踏入险境,亦或是误入歧途中,包括碰到了,或隐匿自己身侧,高于自己修为的修士,自己识海就会荡起一圈特定涟漪,涟漪的波面越宽阔,证明未知的危险也就是越大。
险境秘境中的危险,犹如投石落水声,高于自己境界的修士,可一观涟漪波痕的大小。
年轻的白发修士之所以会与吴尘谈论这些不是废话的废话,也与识海中忽高忽低,忽大忽小的涟漪有着脱离不掉的干系。
就在方才,识海涟漪再起波澜。
第350章 两个生意人
一个是盘坐于黑毡布上的面庞年轻的白发修士。
一个是半蹲着的素净灰袍寒酸修士。
二人相对而坐,时不时的轻微挥手,面露笑意,随口就是一句,有关山上修行届的大事。
颇有些独守空城临万军的威武模样。
且身旁一侧都还站着个竖目威严的老人。
不论是面庞年轻的白发修士,还是素净灰袍的寒酸修士,都没有小家子气般的低声细语,互相间肆言相论着。
好在两个与上三境都不搭边的修士都有着不弱于上三境修士强者的手段。
面庞年轻的白发修士,身上外披的那件白色斗袍,上面的金绣饕餮纹,恍若是活过来的一般,一张一吐间像是在吃着什么。
生生的吃进了旁人窥探,与横看而来的视线,在加之里面的那件金昃法袍,所以言之,寻常的上三境,若不是眼神稍微的仔细一些,亦是同样的无法看见面庞年轻的白发修士。
至于一旁的灰袍寒酸修士,那就更简单了,一层半透明状的神魂之力,紧裹着全身。
鬼市之中的这些个中三境、下三境寻常修士,就是望穿双眸,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二人皆是用了这种的上三境强者手段,不然,随处往来过路修士,光听见二人间,都能吓死中三境玄皇的只鳞片语,总归要斜着眸子,轻瞟上一眼,而后被身后之人推搡着离开,只是离开之时,想来不会忘掉一句类似于:“该不会是两个痴儿呦!”的低声喃喃语。
二人间,依旧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什么。
绕是不差钱的白发年轻修士都倒吸了口凉气,顺势抬头,灌下了口浔龙造,砸吧砸吧了嘴巴疑声道:“道友这价格可不会是随口捻来的吧?怪不得常有修士言,四海玄器阁旁的那间铺子,是间十足的黑店。
吴尘摇了摇头,道:“道友想要的可不小,若不是看在与道友如此投缘的份上,这都还是大打了折扣的。”
仰头有灌了一口浔龙造后,年轻的白发修士几乎是用着牙缝之中蹦出的声音道:“好,就怎么说定了,希望道友不要失言,不然的话......”
吴尘露出一口瓷实的白牙,面庞之上却又是无比严肃道:“道友大可放心,小本买卖,不至如此,我当铺可是有着上万年的好名誉担保。”
面庞年轻的白发修士撇了撇嘴,倒是没有反驳一二。
当世,离天宗都不敢称自己有上万年历史,最多也就是一句近万载,能自言自己有着上万载历史的无非只有中土势力罢了,毕竟是万年前的玄祖所一手缔造。
所以听到吴尘口中言,有着万载声誉后,面庞年轻的白发修士可谓是眸子直泛亮。
一旁的吴尘却是暗暗想着,不装上一装你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喽。
只不过当吴尘看着面庞年轻的白发修士不自觉的,仰头又是一口自己花费了足足五颗紫玄晶买来的浔龙造时,面庞之上再也挂不住。
尤为善意的提醒道:“道友这酒虽是不错,可莫要贪杯呐。”
面庞年轻的白发修士自然是秉承着多喝一口就捞上来一口的心思,摆了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
不过在吴尘双眸尖锐的注视下,灌了最后一大口,这才把不倒给还了回去。
吴尘轻哼一声的接了过去。
打定了主意,以后谁爱客套谁客套。
面庞年轻的白发修身突然打了个酒隔,周身一颤。
表面无痕的年轻面庞却是陡然间露出了丝丝裂痕,犹如瓷器将碎未碎间,活脱就是个遍布裂痕的瓷娃娃。
吴尘眼眸视线极好,看得见在这乱迹网痕之下隐隐有着暗暗金光流淌。
山下的世俗王朝泥瓦匠,时常会对着自家墙壁进行缝缝补补,哪里开了裂痕就糊上些许泥石浆,哪里强根不稳固就抵上一根顶梁柱。
若是不时常的缝补,指不定哪个突然而来的暴风暴雨天,就会发生墙裂屋倒塌。
年轻面庞的白发修士大抵便是如此境遇。
吴尘看着对方,倒是有些佩服眼前面庞年轻的白发修士,面庞年轻可实际是真的不年轻。
最少也有近五百载悠然岁月。
光论这一个中州第一都跑不掉。
能以中三境修为活成上三境之岁,寿终正寝都比不上。
只是这中三境到底也只是个中三境罢了,
水满则溢,可修士身上没有那个溢出的口,倒不是也没有,而是因为那个溢口太窄,窄的仅有上三境修士才可通过。
上三境之下,若是破不出那道溢口,便是如同吴尘眼前的这个年轻面庞的白发修士一般,表皮之下就会近乎是如同瓷娃娃般碎裂开痕。
寿元本是天定,修士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之,可年轻面庞的白发修士就不仅仅是逆天而行之,简直就是抗天而行。
面庞年轻的白发修士似乎是察觉到了吴尘的眸光异样,手掌不自觉的摸向了悬挂于内袍腰间的那方椭圆形玉牌,轻轻摩挲着。
说来也怪,面庞之上的暗暗金光顷刻间便消匿不见,随之消匿的还有满脸不可见的碎痕。
可年轻面庞修士面容之上的表情却是显得尤为之痛苦。
这一切也在寻常修士眼中亦不过就是转瞬既逝的事情罢了,可在年轻面庞修士,以及吴尘眼中,当的了很长很长。
吴尘陡然间眸光一凝,瞅见了年轻面庞的白发修士挂于内衬腰间的那一方椭圆形青褐木牌。
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年轻面庞白发修士却是陡然间紧张了起来。
紧盯着吴尘,脱口道:“你、见过?”
吴尘紧闭双眼,双手拢袖,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紧接着睁眼,说了句完全不搭边的回答:“放宽心,短时间内你死不了了,就算是想死也死不了。”
年轻面庞修士恍然间一愣,尤为痴痴的看着吴尘。
嘴角一张一闭,道:“真的吗?”
吴尘轻轻颔首道:“嗯,真的。”
随即抬起头,仍旧是黑,只是黑的不那么黑了。
第351章 小酒馆孤烟烈
五更天,天将亮。
山下大玄王朝。
打更的跛腿老人,正持着印有官家印记的铜锣,一重一轻缓的极有节奏性的敲着,穿出“铛、铛、铛”的响动声。
每至锣声间隙间,跛腿老人遍扯着尤为沙哑的喉头,半唱半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五更天了~。”
若是寻常的这个时候,抹黑起早的定不在少数。
早起收集绍水的,给那些官家老爷,大户人家清理腌杂如厕的,在菜肉集市想抢个好位的,至于那些乡下樵夫挑柴来卖的,估摸着四更半天都在城门口的旁侧静静候着。
城门是六更天洞开,中间差的这几个小时可就决定着这一担好柴的贵贱程度。
尤其是新帝登位,各类的苛间杂税滚雪球一般的滚来。
到底是过了几十载的好日子,手头都还算是小有积蓄,还称不上是活不下去,但只能算是勉强维持罢了。
夏季末的柴其实并不怎么好卖,只有一些个大酒楼,城中少有的那几个大户人家才有可能需要,不起早点赶上个头趟,等那些人家都买完了别的樵夫柴,自己的柴又该售于何方,何人?
可如今,倒甘水的没了,早起等卖柴的樵夫也都是尽数不见。
因为这座靠近黄葵国的大玄王朝边境重城实行了宵禁。子时后至一更天,任何的闲杂人都不得在城中游走闲逛,而但凡是靠近城门口的数百米之围,不问缘由,直接地就地射杀。
一些子大户人家可谓是直接取消了卖柴。
城为临关城,据临关城的不远处,便是边境线上的一道大关“多庸关”。
除了打更报时的,任何人便属于宵禁令下的闲杂人等。
临关城中的一处小酒馆中。
小是真的小,一老迈掌柜,一年期小二,一个中年厨子。
掌柜的是临关城的本地人口,一生都在临关城内,守着祖上延袭多年的小酒馆,倒活的还算是有滋有味。
小厮是个不知爹妈的流浪乞儿,被掌柜的前几年收留。
自打黄葵国愤然脱离大玄王朝,并且乞讨了十宗罪持戈相向原先的宗主国大玄王朝后,小酒馆的生意就去了一大半,原先的那个小厮也被老掌柜无力支付雇佣金后给辞退去了,没法子,都不好过啊。
至于那个中年厨子,身份倒是有些不详,不过据他自己所言是黄葵国那边逃过来的难民,全家都被黄葵蛮子给屠戟,只有他侥幸逃出。
至于一手的厨艺,祖上传的吃饭家伙,不能丢也丢不掉。
老掌柜的自打下就在自家的这间小酒馆里打个杂什么的,混迹了一辈子,什么样式的人没见过?
不是老掌柜的自夸,自己大眼一瞟就能分出个好赖的**不离十。
那个看着有些木纳的中年厨子九成九的满嘴胡言。
只不过在这个边陲小城之中,能有多少个实打实的好善人。
就算是有,不过多久也只会化作城内犄角旮旯处的那一捧不以所言喻的不知名白骨。
自己家顶梁柱的那个酒酿,对外号称半滴不兑水,其实老掌柜自己可是门清,六成原酒四成的水。
在这边关中大家所公认的四成原酒六成的水倒堪称是良心酒家。
不过有一点儿是真的就行,那就是那个木纳中年男子的厨艺倒是真的,真真切切的真。
当然,最为重要的一点儿,同时也是老掌柜决定留下那个木纳的中年人就是,那个木纳中年人的要求很低,只要能管口吃食,给个住的地方就行,至于每月的盈结银钱,提都没有提。
临关城之中的大多酒铺子都已关门,一来宵禁后,城中那些个能喝个彻夜的边关汉子,可不敢再如同从前那般的豪饮,宵禁可不仅仅只是写在城门口告示牌上的那两个血红大字。
那是真的会杀头的。
难不成边关汉子真的是完全的泼洒,不顾忌?
其实不然,但凡是涉及到了自己脖颈上的那颗圆润脑袋,他们比谁都要顾及,比谁都还要听话。
再猛的虎,入了边关,不学会做那听话的爬虫,迟早是扒了皮做件大嚎。
边关是虫,关内似虎。
言喻的便是这些个边关闲散汉子。
所以,留宿一位豪饮的流浪汉子客过夜,也是值得冒险的小事了。
边陲人即怕死又不怕死,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奋起杀人的亦不是没有。
再者言,什么时候赚银两的事就是个小事了?
好在小酒馆的位置也算是不太扎眼,离那几条军用的官家大道还是有着较远的距离。
小酒馆亦是传承了不少代,就算是宵禁之后亦是有着不少的边关汉子是不是的来喝上一顿不算太痛快的酒水。
酒馆中的孤烟烈,便是勾引那些个边关酒客前来喝上一顿不痛快酒的原因之所在。
孤烟烈便是支撑着小酒馆有别于那些急匆匆关门的原因所在。
酒烈还醇香,关键是价格还算是公道。
关于这孤烟烈,酒馆之中还张贴了张看着颇有年头的详解告示。
大致讲的是,在数百年前,有位不受当时玄帝待见的大文豪,还是执文坛牛耳的那种大文豪。
写了些直指玄帝的诗词歌赋,隐喻玄帝的昏庸有误。
玄帝一怒之下,本想杀了那位,结果不少的忠骨大臣求情,这才免于杀头,改为流放边陲,无召不得回。
这位幸免一死的文坛执牛耳辗转来到了一个边陲小城。
体乏马困的便在一家小酒馆里歇息。
那位文坛牛耳又是号称酒中诗仙,想想也对,莫不是贪喝了两杯,怎么会写出那些自毁前程的直言诗词?
要知道,当时的那位不过仅有三十余载的大好岁月。
喝了当时小酒馆掌柜自产自凉的一种烈酒后。
那位文坛执牛耳,以指为笔,以桌为指,写下来如今边陲地最广为流传的那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气派之句。
那张颇具年头的纸张上还记着,当时作纸的那面木桌,入木三分而不止,留下来了比划间的沟沟壑壑。
第352章 老李小李
小酒馆正门口的顶门沿正中间,挂着个匾额。
匾额有些子的斑驳残破,一看就是间有年头的物件。
匾额之上写着“酒仙楼”,是山下大玄王朝的官家通用文字。
可是这字迹却是有些不堪入目的潦草,好似城郊外杂乱枯枝,一眼望去让人直是心生拧巴。
据那位老掌柜所言,这块匾额那也是大有来头,是那位文坛执牛耳喝了当时还不叫孤烟烈的烈酒后,直呼痛快。
又是一连喝了足足三大碗。
最后一结账时这才发觉,自己是被流放而来,兜中无银两。
当时的那个小酒馆掌柜自然也是个混迹多年的人精,一看“护送”这位豪饮却两兜空空的酒客的数位黄甲喟,顿时便了然于胸。
边关地流放的大人物还少的了?而这些大人物东山的又不会只是仅有一两个。
今天还只是甲士矛前的牢中囚,保不齐改天就是皇城殿中天子面前的座上宾。
今天他结下了这个小小的善缘,指不定改日就能把酒肆看到大玄王朝的御道街旁。
所以从来都是扣扣嗖嗖的小酒馆掌柜破天荒的大方了一回,分文不收还仍有余赠。
足足两大罐,只兑了两成半的看家酒水。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吃不了还要兜着走。
明明走出小酒楼的那个被酒馆掌柜认定为有大可能翻身的三十余载年轻人,突然折头回来。
半醉半醒的死活要给老掌柜的写上一副书法单青,还是不写不行的那种。
酒店掌柜自然是乐意之至。
于是便在另一张木桌之上,仍旧是以桌为纸,不过这次倒是没有以纸为笔,老掌柜拿来了算账用的笔砚。
本以为会是什么模样的惊天地, 泣鬼神的绝世文章,但没想到只是三个鬼画符一般的酒仙楼,或不是羁押年轻人的金聩武士实在是太过于高大,老掌柜就差点骂了娘。
真是白瞎了老子的两壶好酒。
数天之后,无意间听见酒馆内的一**酒客借着酒劲热议这什么。
又为谁个打抱着不平。
当小酒馆掌柜送出一壶还不叫孤烟烈的孤烟烈,自然是那种六四开的那种酒水。
这一桌酒客便把自己口中抱不平的人与事尽数的道与掌柜的,也并非是什么不可说的秘闻。
酒客猛灌了口孤烟烈,便接着酒劲,愤愤不平的说道了起来。
大抵就是,一个前途无量的文坛清流,科举榜眼,因多写了两句劝阻昏君的私言便被贬至这孤凉的边陲之地。
酒客借着酒劲,又信手拈来道出了句句那人写下的千古诗词。
老掌柜道不出个什么好赖所以然来,只能连连道好。
可不是好吗?
于是那张鬼画符般的木桌,赶紧的被老掌柜的从柴房之中给抢救了回来,好在并无什么太大的大碍。
老掌柜的看向了鬼画符般的“酒仙楼”,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好看。
随后便有了悬挂大门正中央的那面以木桌改成的匾额。
又过了不知多少代,小酒楼传到了老掌柜的手中。
酒楼内,老掌柜的正站于木柜台之后,百无聊奈的打起了算盘珠子,算一算近日里的盈亏得失。
算盘打的是乒乓向,但也不过就是寥寥几颗银两的小帐罢了。
唯一喜人的就是算来算去都是盈利。
想不盈利都难,厨子只要管顿饭,店小二更是自己个养大的,要什么工钱呐,指不定自己个一高兴,百年之后酒楼还不是那小子的?
酒水,卤肉,一个自酿一个自养。
但凡卖出去半点,那都是赚的。
名为酒仙楼的小酒馆内,一个满脸胡茬的负剑客,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闷酒,这般的闷酒胡茬子剑客喝了近乎是一整夜。
另一旁的木柜台,老掌柜仍旧在打着喜人的算盘。
被老掌柜打小捡来的小厮,李剩,正把右侧的半张脸都贴在了木柜台上,有些蔫嗒嗒的。
看了眼仍旧在喝酒的胡茬子剑客,又看向了老掌柜的,有力无气道:“喂老李,他这是要喝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老掌柜抬头瞟了一眼胡茬子负剑客,以及那张桌子上摆着的六七罐空酒罐。
这次对着被自己起名李剩的小厮道:“闲操心,活都干完了。”
李剩像是贴久了那半张脸,以至于有些麻,赶忙的抬起面颊,搓了搓脸袋道:“早就干完了,恁大点的地方就我李大爷干起来还不是刷刷的。”
“砰”的一声的,李剩脑门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板栗。
“老李你干嘛呀?”李剩仍旧没忘压低了声音。
老掌柜看着尽说大实话的李剩,没说话。
早已习惯的李剩又瞟头看了一眼那位满脸胡茬的负剑汉子,轻声朝着老掌柜的议论了起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老李,我猜他是黄葵国那边的,肯定是受不住那些个黄葵蛮子这才跑到咱们的大玄地界。”
老掌柜的想着既然无事那也就聊一聊,“呦,小掌柜的有何高见呐?”
李剩一听,双眸都快眯成了一条缝,挺了挺胸脯,可惜不过十三、四的年头,身材还是较为的干瘦矮小。
小厮李剩清了清嗓子,又压低了声音道:“你看那人的衣着虽然是有些灰旧不堪,甚至还有不少的泥点子,但你看那衣服的料子,不是小爷给你吹。”
“啪!”的一声,脑门之上又挨了个结结实实的板栗子,这回虽然是用了不少的力道。
但也不会出现龇牙咧嘴的情况,八成都是李剩自个装的。
老掌柜少有的严厉道:“你个狗崽崽,跟谁小爷小爷的?”
李剩连忙嬉笑道:“嘿嘿,老李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说秃噜嘴了吗。”
“那料子,咱小李,小李行吧?小李我上回去给城主府的那些官老爷送咱家酒的时候,可是远远的瞅见了那个官老爷的姨太太身上穿的,就是这种料子的衣服,不瞒你说老李,那些个官家姨太太,啧啧啧。”
李剩说着说着还的吧的吧了嘴,像是回忆着什么。
第353章 酒仙楼慕容公子
下一刻的李剩猛然间停了下来。
忽然记起了一件事。
这位比自己亲爹还亲爹,把自己从小拉扯大的老掌柜到现在还没取过媳妇。
左右邻里的风言风语不少,李剩更是打下就听到大。
人云亦云最多的一个说法就是,老掌柜年轻时有个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只是那女子家境算不得好,当时的老老掌柜便看不上,边关汉子脾气执拗。
老老掌柜说不同意就不同意,老掌柜指定了那个就是那个。
就为这事父子两个差点没反目成仇。
没曾想,当老老掌柜有所松口时,一顶官家印记的软顶红轿子,把老掌柜那位青梅竹马给接到了城主府里。
邻里间都说,咱这平民窟里到底是飞出了只金凤凰,转头就做了官家小妾。
不过两三年后,那些邻里又转头惋惜道:到底还是没那个命呐。
听说那个新接的小妾是郁郁而终。
李剩也不知道这些个邻里蜚语到底是正是假,只知道就是城主府那栋大房子里的官老爷这些年都换了好几个了,但每回固定的送酒日子,老掌柜是从来都没去过。
要知道其它酒楼的掌柜的,哪个不是巴不得在那些个官老爷面前露个脸。
李剩此刻的心里暗暗悔痕,自己这张嘴真的是没的个把门的。
简直就是伤口上揭疤嘛。
连忙扯开话题道:“是吧老李,我敢断定,这家伙肯定是个黄葵蛮子的大族子弟。”
想了想,又比划出了个大圆圈道:“最少也是城主府那么大吧!就咱们城里最有钱的王家,咱都没见过穿那个样式的衣服。”
说完便紧闭上了嘴巴,满怀期待的看着老掌柜。
李剩心中想着,这回可该理我了吧,城东的王家可和老李你是死对头啊。
想着想着有又些自得,这一招祸水东移可是跟上回那个喝了整整一大罐还不见醉意的浑身盔甲的当兵的学的。
老掌柜明明就在看着李剩,但却又像是没看着李剩,双眸无神,眼角隐隐有颗圆润的晶莹。
老掌柜的愣是,“小掌柜”李剩亦是在愣神。
只不过李剩想的却是上回看见的那个贼好看的小妮子到底是哪家的呢?
明明看见她进了赵家巷子,可好像在王家大院门口又瞅见了她。
双手托腮的李剩心中暗叹一声,真的是愁死个人喽。
方形木桌长条椅子上的满嘴胡茬子的负剑男子放下了手中酒碗。
满身的酒气,自己却感受不到酒味。
虽然一身的山上修为被尽数封禁,但这副被天才地宝所竭力熬打而出的躯体,却还都是实打实的存在。
酒入肚肠,淡若水,是怎么喝也都不醉,最多也就是帮着过滤一二,若是修为还在倒好,还能分出一缕神魂控制自己这副躯体,可如今,简直就是不怎么听使唤。
满嘴胡茬子的负剑男子,身躯轻轻一震,右手探入怀中,取出了一枚正反面皆有古怪纹符的木牌。
细细看去木牌之上仿佛是起了变化,那些个怪异纹符线条像是活了一般,在轻微蠕动着。
满嘴胡茬子的负剑男子正是被自家老祖封禁了修为给丢到了山下世俗王朝中的慕容玉。
慕容玉低头看向了手中木牌,木牌之上有一副地图,早早的被自家老祖给铭刻在了脑海之中,不过就以自家老祖的那个性子,自然不会多言半句一字,寻着走就对了。
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该发生什么,没说。
慕容玉自然也是不敢问。
在山下有着玉面剑客的慕容公子此时的模样却是尤为狼狈。
大玄新帝的那份游侠武夫必杀榜上,他慕容公子是当之无愧的高居榜首。
往常,但凡是露了个面,身后总是跟着一溜烟的世家嫡女,官家大小姐。
现在嘛,别说是露出原本面庞,就算是他慕容公子在外边多多晃悠两圈,身后都能追上来一群的皇城司。
除掉首害,官升两级的承诺可不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噱头。
至于那座由各地的世阀官家小姐门自发而建造的慕容山庄,听说门板子都被附近村庄的百姓扛回家劈柴烧了。
倒是可惜了那些当初不计成本购置的珍惜古材。
光是那门板就是用了足足五百年年份的金丝楠木所造。
慕容玉又是猛灌一口,怎么喝都让自己喝不醉的孤烟烈,抬头便看向了木柜台上的一老一小二人。
二人方才的谈话尽管小了又小,但还是尽数的听进去了耳中。
凭借着数几十载的山下经验,尤其是涉及到了“青梅竹马”,“官家小妾”,这一类的,他慕容公子可不就是门清。
慕容玉本想告诉那个六旬老掌柜,说到底你的阻碍不再你那个爹身上,什么狗屁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底还是你意志不够坚定?
怎么你那个青梅没两年就郁郁而终,反而是你还活到现在?
说到底还是你自己迈不过那道坎罢了,那道心坎。
至于那个“小掌柜”,若是肯把自己心中的那点关于那个小姑娘的小九九告诉慕容玉。
他这个慕容公子同样也是能开导开导的,什么不要怕,脸皮子放厚点,不然再好的姻缘都要溜走。
亦或者是引用些小故事,什么看风景的时候若只是停留在原处,那只怕是会错过后面更加奇秀的壮阔,岂不会是凭白可惜载?
故事俗套,但还在耐用嘛!而且总归是经得起考究的。
慕容玉越想是越觉得有嚼头。
若不是那小子还在一阵的愣神,真想着拉着那小子的肩膀,拉到自己身旁一侧,把酒言欢呐。
不禁下,又往黑陶碗中倒了个满杯,仰头一满口,咂巴咂巴嘴,嗯,倒是滋味不错,只是这酒中滋味不再酒上。
抬头又看向了木柜台那边。
好家伙嘛!这喝酒的没醉,这不喝酒的倒是皆醉。
就在慕容玉刚要打算起身离开时,突然又坐了下来,双眉微皱。
四海城,鬼市中。
吴尘突然起身,看了眼不远处的那片三不管的漆黑地,笑着对同时站起身的年轻白发修士倒:“道友这饵料下的够大的啊。”
第354章 山巅打架
“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清晰可闻。
是禄能额头上的汗液流淌至脸颊,最后汇聚至下颚处,越积越大,导致坠落。
四周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禄能的心在“砰砰砰”的跳个不停,浑身皆是在微颤。
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恐惧,这回可是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
禄能就连神识都没敢外放,既怕自己探查不到,又怕自己探查到了。
进一步不敢进,退一步又怕是错。
干脆就闭上了双眸。
不管不问,听天由命。
一想起身前不远处的陆凡,只怕是身躯都要凉透,禄能又是一阵阵的颤粟。
一股子猛然罡风直刮禄能面庞,禄能慌忙一睁眼,隐隐有白光闪烁于黑夜之中。
黑夜好想并不是黑夜,因为就禄能所见眼前的黑夜好像出现了扭曲。
四海城距渡口岸的那片三不管黑地带。
一袭紫袍,衣袖口皆是新绿色的高大男子于黑夜中,双腿盘悬距地数尺余。
一副硬朗面庞,极富线条,披发黑丝束于脑后,男子蓦然睁开双眼,白眸紫瞳,极富威严。
禄能忽然竖起的耳朵,不远处传来了轻微脚步声。
一步一轻缓,极富节奏。
姜桓缓步行于黑夜中。
这个三不管的黑夜地带,其实是大有源头,其中涉及的东西很深很深。
光照不进的黑色其实是一种雾气,这种采集自东州千里大泽之中的雾气名为沉瘴。
沉瘴之中,浑然察觉不到外边,水火不侵,光照不入,终年阴沉。
但这种非上三境不可采集的沉瘴只有一种用途,那就是经得起上三境修士折腾。
他姜桓当年也是那个采集瘴气的上三境芸芸修士之一。
眼前的沉瘴有何用途,如今也算是大致的猜测出了一些。
所以姜桓走的很慢,且缓步之下是脚不沾地,步步皆有玄力撑地。
沉瘴为何有个沉字,便是因为真正的瘴气都沉积于离地一尺。
不触地,便不是行于瘴气间,不受瘴气所影响。
这点对于处于沉瘴中的修士很重要,不过也仅仅是相较于上三境修士而言,至于上三境之下的普通寻常修士。
杀鸡焉用宰牛刀?
姜桓止步,上三境修士与寻常修士在沉瘴之中倒是又一点儿是相同的,那就是双目所及,皆是黑。
只不过又有不同,因为上三境的神识足够大,能勘破沉瘴。
一袭白衣的姜桓,在黑色沉瘴中显得倒是尤为的扎眼,不过那也仅仅是相较于那些能瞅的见姜桓的上三境修士而言,上三境之下仍旧是一片茫茫。
白衣姜恒看着盘腿而悬坐的紫袍修士,顿了一瞬息,拱了拱手道:“不知前辈贸然来这四海天家渡口岸的目的何在?”
问完后的姜桓突然又觉得很是多余,明显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不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上三境的修士同样不是世俗小说中的那种不暮世事的天外高人。
反而论之,上三境的修士修士需要的东西更加稀少,付诸的代价亦是更加之大。
上三境供奉的名头听着挺唬人,但为了这个名头,四海商城每年所付诸的资源那都是海量的。
上三境只是那些个修士对于卖过那道坎的山上修士一个较为笼统的称谓罢了,之所以很笼统便是因为上三境的修士本就是少之又少。
顶多也就是知道个上三境玄帝、上三境玄圣,以及上三境玄神。
上三境之间倒是没有什么初期、中期以及后期。
修为达到了上三境已经不是需要光靠艰苦修行,积赞灵气便有用。
更多的是对于某些未知的感悟,对于高高在上的那个天的理解。
所以上三境中的每一境都细分为三重天。
一重天一重境,重重隔天蜇。
紫袍修士,卜萧安,玄帝三重天修为。
而姜桓只是二重天,中间还隔着个一重天。
对于上三境的修士而言,这一重天与一重天之间不亚于中三境迈至上三境。
但只要跨过一重天,除了修为的增长外,对于上三境而言更重要的是寿元增加。
修士修行本就逆天改命。
以期待达到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境遇。
卜萧安比姜桓大了整整一个世纪而不止,这一声前辈道的也不冤。
紧接着禄能直觉耳边一阵罡风炸裂。
紫光凸显,眼眸之中丰富不是那么黑,至少黑的不再是那么纯粹。
紫光凸显后,又是一阵不弱于紫光的白光亮起。
禄能只觉脚底一沉,像是灌了铅般的沉重,怎么抬也抬不起自己的双足。
“这里有异样?”
即是意外却又在常理中。
也顾不得当下状况,连忙抬头看向了不远处。
一头玄力所化了玄狮真昂首越行,一边走一边在撕咬着周遭黑雾,每一口下去,皆是有白光乍泄,不过却是连一瞬息的时间不到,黑雾有重新笼聚。
禄能感到奇怪,又如何的不该奇怪?
一个中三境修士能观看上三境强者打架,本就是件奇事。
另一边的白光气势稍弱,但也不至于弱到哪去。
白色玄气化剑形,玄气之中裹挟着一柄寸余短剑,短剑无柄且无刃,呈白色。
玄狮昂首,撕咬着小剑。
禄能识海之中隐隐有着微颤,轻鸣而不止。
恨不得所有人都把自己给忘记的禄能,可谓是满嘴苦涩。
改动的时候不动,不该动的时候偏动,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呆在识海之中不成?那边可都是上三境呐?你自己想找死可别拉上我啊!
紫色玄气所化的玄狮,猛然一踏脚,左脚前掌踏开了白色剑气,径直的踩在了白色寸余剑身之上。
剑身微颤,好似喝醉酒的汉子,左摇右摆浮动不定,显然是落了下风。
姜桓却是面若常色,不慌不忙,本就是预料之中,
一重天一重关,关关皆上一重天,他姜桓本就弱于对方,不丢人。
随即又一柄寸余短剑被姜桓抛出,剑若游蛇,直赴玄狮而去。
两柄无刃无柄寸余剑,皆是上品的三阶玄器。
到底也是个四海商行的上三境供奉,至少也是不差钱。
第355章 谋心
除却已然抛掷出的两柄白色无柄无刃寸余剑。
姜桓手中还有一柄。
三件连殃,实为一套。
若是单论每一柄,不过是勉强算作上品三阶,但若是把三柄寸余剑凑成一套,那便是无限的接近上品三阶的九品。
三柄小剑名为三重天,一柄一重天。
并不是分而为指,一柄剑一重天,两柄剑两重天,三柄连殃便是三重天。
这一套三重天小剑,是姜桓手中杀伤力最大的一套玄器,且没有之一,但却不是他姜桓自己所独有的。
上三境的山泽野修,一样是散修,只不过是修为稍高一点儿的散修罢了。
散修还没有那个玄晶供自己修炼极为耗钱的剑道。
先不论剑修修炼中的资源,光是手中的那把剑,就够一个宗字头山门修士受的。
真的以为那些个世俗传记小说中的一般,高人高了,折枝便是剑?
那只不过是站的不够高,看的不够远的片面之词罢了。
殊不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剑修为何世间鲜有?剑道难修是其一,其二便是实在修炼不起。
光是一把趁手的好剑,就是一个身价,修为越高,代价便是越大。
十个剑修九个穷,可不是空口白牙的稚童话。
名为三重天的那套寸余白剑,是四海商行借于他姜桓使用的,使用期限便是看他姜桓这个上三境供奉的名头能挂上多久。
而姜桓压箱底的却是自己的一桩大机缘中取得的一套佛像。
拢共是三座。两石像一木像。
是他姜桓能以一介散修,领略到上三境风采的原因之所在。
之所以会用出这套其实并不算是怎么趁手寸余短剑,一来总归不是自己的东西,不用白不用,其中的法器消耗也不用自己心疼。
二来,他姜桓可不是要跟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出一重天的老前辈拼命。
要知道,他姜桓还在和那些散修算计人心的时候,眼前的这位就是他已经需要仰望的山巅人物。
卜萧安虽然一副中年模样,其实年纪是尤为之大,大到比一般寻常山门的祖师堂还要久远一些。
三重天修士的寿元能有多少,二重天的姜桓还不是太过于清楚,但姜桓自己从一重天跨进二重天时整整平添了两百载。
山下凡俗界,能又两百载历史的绝对算得上时一个不短历史的大国,能平添不少可供后人借阅的史册传记。
两柄寸余短剑,一左一右,于那头巍巍玄狮周旋着。
一旁的卜萧安像是有些,有些不耐烦。
两道剑眉紧皱,虚张一手,食指中指并拢,隔空虚挥而出。
一旁的姜桓动作仍要快上三分,在卜萧安抬手之时便振臂一抛,最后一柄命为三重的寸余短剑,挥掷而出。
依旧是无柄,却开有双刃。
当第三柄寸余剑出现时,先前的那两柄环绕于玄狮周身的短剑顷刻间消匿不见。
但最后抛掷出的那把短剑却是陡然间变大。
一股子心悸感陡然间蔓延在了禄能心头,禄能的双唇有些微微颤粟,拔腿想跑时,却发觉腿虽然还是自己的,但却是完全的不受自己所控制。
当一束炙热的紫光耀眼时,禄能直觉自己的身体都将要被撕裂。
也就在这时,识海中被温养的那柄剑突然自己破开识海。
禄能眉心处出现了个圆润小洞,温热血痕流淌至嘴角时,一股子的咸涩味。
临死前的禄能突然发觉,原来死之前是不会有恐惧的,还有一点儿让禄能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不是那个只以为聪明,却是笨的可以的方圆,也不是那个自己隐隐也猜出的装作玄皇初期的玄皇巅峰修士陆凡。
偏偏就是自己这个最受疼爱的幺子?
失去最后一瞬意识的禄能突然间又想明白了,自嘲了句:“原来都是补偿啊。”
哪里会有意外?南州的渡船突然停靠原本不在计划路线内的四海渡口岸,少不了那个方圆不断的怂恿着。
甚至于前往四海城的千金街亦是如此是。
先前的迩名宗,震云一脉祖师堂里,卜萧安问那个渡船掌柜闻边的哪句“想明白没有?”,难不成就只是凭白发问?
一个上三境三重天的宗字头山门支柱,难不成就只会是盯着那件上品玄器而如此的大费周章?
还有他闻边凭什么就能肆意的借出那件上品玄器?
遐云一脉的嫡传弟子就只会和他闻边争一争那个自毁前程的渡船管事不成?
就算是没有吴尘这个意外截胡锻造山山主莫铁,同样也是会有别人。
这一点,自从吴尘拿起那件上品玄器匣盲时便已经是有所察觉到。
更远一点儿的,乃至于禄能的出生,以及其未来的性格走向,说句不好听的,兰州府的那位,怎么看都无比英明的府主,就只能教出禄能这般的酒囊饭袋?
这样的修士,别说是在纷乱不断的兰州之中,就是在中州,就算是你顶着个宗字号山头的名头,又能活上多久。
迟早得明白什么叫做一山还有一山高,还是高的吓死人的那种。
而且,四海天家渡口岸这个地方,可是四海商行近乎是掏空了家底子,又欠下了海量的人情这才建造的,寸土寸玄晶都显得掉价。
只能是寸土寸灵石。
而这片占地极广的沉瘴地又是为谁准备的?难不成就只是为了让自家的那几个上三境供奉切磋切磋?
吴尘扮作的那个小包袱铺子的贪财掌柜难道就是个意外?
还不是看到了一些旁人所看不到的东西,这才想着捞上一笔意外财?
面庞年轻的白发修士符南墙,四海商行一言堂之中坐最高桌椅的那位,难不成就只是吃饱了撑的,或者什么事都没有的天天在最西边的鬼市这边闲逛?
还有四海城之中明明对外隐隐称只有一位上三境散修供奉,为何却还隐姓埋名了个余醇风?
若是把这些个无厘头的缘由都给串联起来,还不是连成了一根完整的脉络?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还有有人在谋心操控,操控这冥冥天意。
第356章 云海处沉瘴中渐相现
年轻面庞的白发修士,转身后又突然转了过来,想了想,问了个一开始没打算的问题。
“还不知道友名讳?”
吴尘亦是极为认真的想了想。
只是这名讳,不应该就是随手拈来,随口而出?
漏出了两排瓷实的洁白门牙,吴尘笑着道:“吴好人。”
符南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差点就一口唾沫想淹死吴尘,就你,还好人?
吴好人,吴好人,明明就是无好人吧!
随即便看到“吴好人”转身欲走,符南墙连忙说道:“道友还没问过我吧?”
“吴好人”这才像是想起什么的恍然连忙问道:“不知道道友?”
不过那表情,那动作,简直是敷衍的不能再敷衍。
符南墙倒是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道:“符诚实”。
满脸的真诚模样倒是想个诚实人。
吴尘讪讪道:“那,诚、诚实兄,就不打扰你做大买卖了。”
符南墙扭头看了一眼,嘴角轻弯道:“上钩了。”
定眼一看,那位新吴名好人的道友已然消失不见,不知其所踪。
在定眼一看,鬼市之中的嘈杂声音,那些个小包袱铺子的掌柜,也都尽数不见。
地面之上除了些许抹不掉的凌乱脚印外,别无它物。
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出现一般,可又怎么能是什么也没出现呢?
符南墙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余醇风,双眉紧皱道:“都有谁来了?”
“迩名宗的卜萧安,兰州府的禄憾平,还有两个大概还在观望之中,暂未露面。”余醇风声音依旧是有些沙哑。
符南墙轻哦一声道:“禄憾平那个滑泥鳅怎么舍得来了,不怕他那个兰州府被人给平了?”
余醇风摇了摇头道:“一缕温养在玄剑之中的剑魂罢了,只不过是先前被隐匿在了中三境识海之中,这才没被发觉。”
符南墙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道:“我就知道,那个老家伙怎么可能舍得大好基业,跑到这里来送命,不过这一缕精纯的剑魂至少也要孕育百年,倒是够那个老家伙心疼的了。”
“至于另外的两个,无非是重行宗的那个老家伙,还有道鸣山的那个假道士罢了,都是想活又活不了多久,想到我这边找一找出路来了。”
符南墙眯起了双眸,轻声道了句:“谁让我这个中三境,活的比他们都要久呢?”
余醇风抬头看了自己跟了有近五百载,从一个稚嫩青年到现在的将至暮年,岁然面貌还是那个面貌,但一切都不同了。
当年哪个稚嫩青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与勇气,同自己这个上三境修士做一本口若悬河的稳赚生意。
可这生意一做就是几百载的悠悠岁月。
当年那个撑死了也就是上三境一重天的山泽野修,如今都是三重天了。
那个中三境玄皇的青年人如今还是个中三境,只是变成了个很有钱,最有钱的那个。
唯一的还是两人都还是一般无二的存在。
四海商行的上三境野修供奉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只有一个,至于那个上三境修士姜桓,自从桓散人变成了姜桓后,尤其还是冉家那位的姜桓,恒散人就算是死了。
沉瘴中,那一束从禄能眉心处破壳而出的剑点,陡然间变大变宽阔。
最终形成了一柄古铜色的宽刃长剑,三尺余长。
剑柄处,突然幻化出了个肌肉壮实的魁梧汉子。
汉子一幅的笑颜。只不过双足落地后,脸色突变道:“这姓符的净会整这些个歪门邪道。”
嘴上虽是骂了一句,但手底下的动作却是没有慢上丝毫片刻。
右手握着把柄古铜色的宽刃长剑,没有丝毫犹豫的挥向自己的双足上。
双足与身体分开之后,魁梧汉子一个猛震,离开了沉瘴地面。
而那双至上花费了十余载方可凝练而出的双足就像是陷入了泥潭一般,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直至不显。
另一边,当卜萧安挥出那道指剑后,黑色瘴气之中像是现起了一轮紫色弯月。
弯月破开了凝聚与半空中的黑色瘴气。
破开了横截于自己身前那头同样是自己以玄力所化的紫狮。
直指那柄三剑为一的三重。
剑剑触剑尖,紫色玄气所化的那柄紫刃剑却是开始越变越短,可气势之上却是越发的凝实了三分。
而那把三重长剑却是在陡然间变得微颤不止。
上品三境的玄器,有近乎是一成的可能性会育育出一丝微弱的器灵,器灵便是一种独立的存在。
可以脱离修士独自的操纵玄器。
只是上品玄器中所育孕而出的器灵到底也只是一种尤为微弱的存在。
只有当玄器本身挤身于圣品,那器灵才能称得上是玄器之灵。
据万年前遗留下的奠基孤本中所记载,一柄圣品的玄器,不需旁人手持,自有器灵所用,玄帝三重天下,亦如屠狗。
只是这上品玄器跃身圣品,比一个废材登顶上三境还要难的太多太多。
至少上三境的修士还能一抓好几个,但这圣器,一同九祖般,消匿于万年之前。
不过三重天确实孕育出了一道极为微弱的器灵,只不过这器灵还是犹如鸿蒙初开的稚童一般。
这也是四海商行方心交付于姜桓使用的原因之所在。
到底还是四海商行的器灵。
其实姜桓至多发挥出三重剑不过六成之威,因为姜桓只能是浅显的炼化表皮。
不过就算是能炼化三重剑,他姜桓一样不会炼化,他虽然是四海商行的上三境供奉,但也仅仅只是四海商行的上三境供奉罢了,毕竟他还是姓了半个冉,但同样也只是半个罢了。
三重剑被那道卜萧安随手而掷的剑刃振飞,但那道紫色剑气亦是没能继续寸进。
姜桓皱眉看向了那个挥剑自砍双足的魁梧汉子,疑声道:“兰州府,禄憾平?”
魁梧汉子摸了摸自己的髯须笑着道:“是我,是我。”
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卜萧安,“老卜啊,一个姜老儿怎么都打的这么慢了?”
第357章 山巅处亦有贪念
六更天,天大亮。
四海城其实是很大的。
吴尘自从与“符诚实”告别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西边的鬼市,前往另一边的泊岸,以搭乘通往离天宗山门所在地的内州小渡船。
四海泊岸就处于四海天家渡口岸的相反侧,好在那张花了足足两颗紫玄晶买来的地图上都有详细的记载。
吴尘的动作有些怪异,至少对于那些路过的修士而言如是此样。
没几步就回一次头,微微仰首看向身后的远处,若是这般就算了,关键看过之后还时不时的咂咂嘴,像是意犹未尽一般。
再次转头的吴尘,无视旁人怪异的眸光,大跨步的朝前而走。
“山巅打架,当真是山巅打架呐!”
自己的那位诚实兄所谋划为何,吴尘大致也猜出来了一些。
就好比一群稚童都在吃着糖果,明明其中一个最为瘦小的稚童吃着最小的糖果,却是吃的最久,这让那些更加强壮的稚童该如何的作想?
是不是那个最瘦小的稚童有什么不可高人之事?是不是偷偷藏了糖果不以示人?
当把稚童换成了上三境修士,那个最为瘦小的就是那个连上三境都还不是的四海商行头把交椅符南墙。
至于那个大小不一的糖果换成寿元便一切都合理。
对于那些个本就站于山巅处的上三境而言,四海商行多么多么的有钱,玄晶堆成山,玄器烂成仓,抛去身后的势力不算,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本身并没有多少太大的诱惑力。
而真正的诱惑,对于那些山巅修士而言,反而是符南墙本身,本身的这个人。
一个比上三境玄帝一重天活的还要久的中三境修士。
都以为上三境修士出尘事外,其实不然,活的越久,心中的贪妄便越大。
寻常的修士,贪的多,贪的杂。
更好的玄器,更多的玄晶,更好的宗门,甚至于得旁人所羡慕的山上道侣。
在往上的修士,贪的就少了,权柄和修为,更大的权柄,更高的修为。
对于山巅的那一小撮修士而言,他们贪的更少,却反而贪的是更加纯粹,就算是追求更高的山巅处,其目的亦不过是只有一个,更高的修为罢了。
四海城中的醉香街,位置最偏,也最小的一间,名为巷里香的二层小酒楼。
虽是位置最偏,生意却是能排的上整条醉香街前三。
倒不是那种故意选址最偏处,故意而为之的仙家顶级酒楼。
若论档次二字,巷里香酒楼绝对是排在这片醉香街末尾,但若论起客源的多寡程度,巷里香酒楼绝对称得上是首屈一指。
可不要以为四海城之中只有那些个世阀大家,才能揣着似乎是花不完的玄晶前来大肆挥霍。
其实不然,反而是更多却是那种平凡修士。
修为不高不低,家世不高不低,宗门祖师堂不大不小。
这一类修士反而是占据了四海城修士的七成之数。
所以明明位置最偏,还不算大的巷里乡酒楼反而生意是尤为之好。
六更天晨间,巷里乡酒楼一楼大厅,虽然没有座无虚席,但也是有着零零散散的七八桌。
七八桌的修士百态万千,大多就是两种,一种是大口大口灌酒,满脸皆是洋溢不住的雀跃之情。想来定是有何极喜之事。
另一种依旧是大口大口的灌着酒水,但却是满面哀愁,喝的是那叫一个愁字了得。
早起豪饮的这些人大都是一旁的赌坊一条街之中,熬赌一整夜或者数夜的修士。
有输有赢,自然是有喜有悲。
同是灌酒人,却又不同人。
巷里香酒楼一楼靠窗的方桌之上,坐着两个修士。
一个略显老态,发缕之中有黑有白,却是一身的劲甲装扮。
劲甲老者对面,一个面目略显和蔼的老道士,发缕皆黑,一身的道服装扮模样,着道袍,束道冠。
一撮的倒山黑胡须。
二人相对而坐,方形桌上放置的是巷里香酒馆最拿得出手的招牌山上佳酿“巷里香”,酒馆的名字便直觉借用了酒名。
而小酒馆主卖的也正是这好喝还便宜的巷里香。
两只小黑罐,相对而坐的二人一人一罐。
若是细细的看下去,便会发觉二人桌上的酒罐又与其它桌上的又有异同。
虽然大致一眼扫去,都是酒馆中常用的那种栗黄色锥圆形酒罐。
但二人桌上的却是更显破旧一些,还隐隐有些,深埋地下多年才会有的那种斑点泥垢。
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儿便是二人的巷里香酒罐之中没有其他修士方桌之上的那种特殊酒香味。
巷里香,巷里香,没了那香味,真的是有些琢磨不透。
还在小酒馆之中亦是没有修士关心这些琐碎小事儿。
赢钱的在想着该怎么花,或者下回该继续赌上一笔更多的。
而那些输钱的却是在想着先怎么填上自己输的这些子缺口,或者是下回该如何的赢上来。
谁还会有那么个闲心情,关心这些个对他们而言的鸡毛蒜皮小事?
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想想继续怎么赢,和继续怎么赢回来。
但柜台前寻常不会露面的老掌柜却是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儿,甚至于,轻轻拨弄着算盘的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着。
尽管是头埋在了木柜台之中,但老掌柜的还是会时不时的以极为隐蔽的动作偷偷瞟上靠窗的那边,二人相对而坐的那一张方桌。
这每瞟一眼,心便又颤一丝。
不抖不行呐,那可是老祖宗呐。
木方桌前,相对而坐的二人,显得有些诡异,明明就是四目相望,却是毫无生气,就像是坐落了两副空躯壳。
拨弄着算盘的掌柜的,又以自认为悄然无息的方法抬头瞟向那方木桌,只见木桌之上的两副空躯壳轻微一震,紧接着躲在木柜台后的掌柜的便看到了两双眼眸齐齐的看向了自己。
掌柜的先是一愣,随即双腿一发软,瘫倒在了木柜台之中。
一旁的酒馆小厮,连忙搀扶起了自打一早就行为尤为怪异的掌柜的。
重新站起的老掌柜,干脆把头径直的埋在了柜台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