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9 恐慌来袭
沙沙,沙沙。
脚步行走在满地深黄色的枯叶之中,视线之中的红色、黄色和绿色婆娑交错地铺陈开来,清爽凌冽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和树木的气息,毛孔不由打开,抬起头就可以看到那蔚蓝天空斑驳地出现在眼前,似乎只需要举手就能够触碰。
情绪稍稍平复下来的马修,再次恢复安静,尽管怒火已经爆发出来,但内心的失落与茫然依旧在躁动不安着,一种难以形容也无法表述的未知正在让心脏不规律地跳动,即使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也还是无法控制地心不在焉。
沙沙,沙沙。
马修低头看着脚底下的枯叶,然后就这样出神,思绪不由魂游天外,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只是一些捕捉不到由来和线索的杂乱思绪,就好像散落满地的芝麻,密密麻麻却无从入手,纷纷扰扰地涌动着。
“踏踏踏。”
耳边传来一阵声响,马修抬起头来,然后就看到正在全力狂奔的蓝礼——奔跑?为什么?前往哪里?
“哗啦!”
下一秒,蓝礼就整个人跳跃起来,以一个俯冲的姿势冲向了满地落叶,如同滑沙、滑草一般地滑行着,厚厚的落叶带动着蓝礼的身体呼啦啦地往前冲去,那哗啦哗啦的声响在幽静的森林里久久回荡。
但没有能够持续太久,就因为触碰到了地面而被迫停了下来,衣服和裤子沾满了泥土,整齐的仪容仪表也就被完全打乱,看起来就好像没有长大的孩童一般,马修只是一阵无语,不由翻了一个白眼。
“嘿,你准备加入我吗?”蓝礼翻过身来,呈现大字型地躺在地上,如同张开双臂拥抱这片森林和天空。
马修没有回应。
蓝礼却也不在意,“哟吼!”
那呼喊声在森林里悠悠回响着,紧接着就响起了一阵扑腾扑腾的声音,似乎是鸟儿被惊动飞走了。
“你正在破坏这里的安宁。”马修忍不住吐槽到。
“哈哈。”蓝礼欢快地笑了起来,而后就发出了“嘘”的指示,让嘈杂声缓缓沉淀下来,然后就可以倾听到自然的声音。
马修站在旁边迟疑了片刻,终究也跟着躺了下来,就在旁边不远处。
一开始,他的动作还有些拘谨,西装革履的装束着实不太适合亲近大自然,但慢慢地,紧绷的肌肉就舒缓了下来,耳边可以捕捉到那些琐碎的声响:风声吹拂树梢,蟋蟀跳跃草丛,鸟儿张开翅膀……一点,一点,细细的响声似乎能够勾勒出大自然的脚步,就好像孩童们真正嬉戏追逐,那些清脆的笑声让紧绷的神经也不由放松下来。
睁开眼睛,马修就看到了头顶之上的那片天空,水蓝水蓝的天幕在斑驳树梢的交错之间悄悄露出脸庞,偶尔能够捕捉到些许云朵的痕迹,悠然悠然地飘移着,似乎只是一个眨眼,就变幻成为不同模样。
莫名地,心情就这样安静下来。
“海特现在正在冰柜里。”
毫无预警地,马修出声说道,然后就可以听到蓝礼疑惑的声音,“嗯?”似乎不理解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马修又接着解释到,“海特的故乡是格拉斯哥,他一直都希望能够在回到故乡,但父亲不愿意支付相关费用,亨利和海特的孩子们发生了一次争执,双方都不满意对方的反应。”
“我提出帮忙的请求,费用全部由我来支付,但海特的孩子拒绝了我的帮忙。”说到这里,马修微微停顿了一下,显然,自己被拒绝,这让马修有些受伤,他以为自己与海特的关系是特别的,但事到临头,他还是被划分在了“邓洛普一家”的标签之下,他的帮助也被认为是“怜悯的施舍”。
“所以,海特现在躺在冰柜里。我不知道他们准备如何解决问题,但现在,葬礼到底应该在伦敦举行还是返回格拉斯哥,他们依旧没有能够得出结论。显然,伦敦是现实的选择,而格拉斯哥是理想的选择,他们就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拒绝承认现实,又拒绝放下骄傲。于是就这样了。”
寥寥数语,透露了太多太多的信息。
马修回绝了亨利的请求,拒绝返回伦敦,看似简单的决定背后隐藏着太多太多故事。
“……冰柜?”蓝礼微蹙起眉头,轻轻扬起的尾音充满了质疑和困惑,“他们确定这是最好的选择吗?”
“是的,我知道。”马修点点头表示了肯定,“我认为这是一个愚蠢的选择,我不希望海特躺在冰柜里。”
“真是荒唐。”蓝礼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脑海里浮现出冰柜的模样,然后想象着海特就躺在里面,这……这难道不是连环杀手才会做的事情吗?
思绪就不由开始发芽抽条。
“我记得安布尔赛德的那个夏天,海特是不是膝盖受伤了,腿脚有些不便?他难得地没有参加我们的板球比赛。”
蓝礼才说了一个开头,马修的记忆就开始鲜活起来,低低地应了一声,“嗯。他说他的膝盖已经可以嗅到寒冬的气息,这是身体的智慧,就好像我们热衷参与板球一样,他热衷于观看板球,如同夏日阳光一般。”
“海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蓝礼反问到,他一点都不喜欢参与板球。
马修嘴角不由轻轻上扬了起来,“海特会说,那是因为你的演技太出色了,以至于他也没有能够看出破绽。”
蓝礼抿了抿嘴角,轻轻点头,“我可以接受这样的说法。”
两个人没有再继续说话,喧嚣缓缓沉淀下来,大自然的声响在空气里轻轻攒动,午后的稀疏慵懒阳光穿透层层树梢洒落在指尖和眉宇,似乎可以在冷峭之中捕捉到些许温暖,但久而久之,深秋的飒爽和凛冽就从地底丝丝冒起,顺着毛孔钻入血液,然后所有的惬意和浪漫都消失,不由打起冷颤来。
“我们回去吧。”蓝礼率先站了起来,差一点点就要睡着,结果却被冻醒了,他现在终于知道流浪汉是什么感受了。
马修也跟着站了起来,却没有多说什么——根据蓝礼今天的表现来看,他对于他们现在就能够回家这件事秉持着怀疑的态度,而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们的确返回了曼哈顿,却依旧没有回家,先是前往布鲁克林的一个小公园,聚集着无数专业滑板少年的地方,蓝礼强迫马修学习滑板,结果直接把马修惹得炸毛;而后又前往一家私人甜品作坊享用了下午茶,在真正回家之前,还做了两件事。
先是前往一间高级法国餐厅吃了一顿正式晚餐——两个人的穿着都没有那么整洁,差一点就被赶出来;而后前往超市购买了五大推车生活用品,足以把两个人的冰箱都塞得满满当当,这才满载而归。
“……你确定不需要我帮忙吗?”蓝礼正在马修的书房,翻找着值得阅读的书籍。
“你确定你能够帮忙吗?”马修的声音从厨房里传过来,波澜不惊的话语却充满了质疑的吐槽。
蓝礼认真想一想,“足够公平。”反正他前往厨房,估计也是帮倒忙,原本简单的事情反而变得棘手起来。
此时,整个厨房被生活用品堆积得满满当当,虽然公寓的管理员负责把所有物品搬运到了马修的公寓,但整理部分还是需要马修自己来完成——他们可没有自己的管家,而且问题就在于,蓝礼的冰箱根本就不使用,接下来还需要前往印第奥参加音乐节,换而言之,所有东西全部都塞在马修家中。
这……?
马修转身看着如同小山一般的东西,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无奈,却还是条理清晰、按部就班地开始整理起来。
“这个应该是……保鲜第一层……这个应该是保鲜底层……这个……嗯……这个应该放在冷冻层里……”
大脑之中的整理迷宫井然有序,甚至就连冰箱每一层的每一个位置都能够按照固定规律整理放置,然后马修就打开了冰箱冷冻一侧的柜门,不想,一堆东西就这样稀里哗啦地翻滚出来,猝不及防。
怎么可能?
马修的冰箱永远都整齐有序,绝对不可能出现如此狼狈的状况——除了蓝礼,还有谁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骚扰马修的冰箱呢?
马修有些无奈。
低头看看,全部都是冰冻的鸡胸肉,再看看手中的冰冻鸡胸肉,马修只是一阵语塞,竟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虽然他知道蓝礼正在调整饮食,不能暴饮暴食,更多还是需要合理调整营养配比和食材选择,鸡胸肉无疑是重要组成部分之一,但是……整个冰柜都已经塞满了,今天居然还买了这么多?
难道已经成为习惯动作了吗?
马修弯腰将冰冻鸡胸肉拾起来,随手放进了冰柜——因为地上还有很多盒子,总不能就这样放在地上融化,原本是准备等全部放进冰柜之后,再慢慢整理,但起身的时候,脑袋却狠狠撞到了冰箱门之上,一阵剧烈的疼痛就让马修下意识地松开了双手,怀抱里的鸡胸肉又全部散落在地上。
疼!
但马修还是咬住牙关,强忍住疼痛,视线有些茫然,抬起头看了看冰柜,试图把那些鸡胸肉先塞进去,暂时把冰箱门关上,稍后再整理,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冰箱门怎么关都关不上,然后胸口就传来一阵剧痛。
山呼海啸般席卷而至。
2490 席卷而至
怎么回事?
为什么冰箱门关闭不上?
为什么?
焦虑感正在狠狠灼烧着,心脏的跳动狠狠地撞击着胸膛,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用力,那股野蛮的力量似乎正在试图破土而出一般,慌乱和焦躁让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连带着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冰箱门关不上?为什么?该死的鸡胸肉,该死!那些该死的鸡胸肉!为什么冰箱门总是关不上?
呼吸,他就要呼吸不过来了,心脏似乎正在炸裂,那种毫无预警的痛苦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席卷而至。
怎么办,他应该怎么办?
砰!
砰砰!
砰!
冰箱门到底怎么回事?这该死的冰箱!他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
……
站在书房里的蓝礼隐隐听到了冰箱撞击的声音,刚开始还以为只是马修失手,不小心重重关闭冰箱门,这才发出了声响;但渐渐的,那一声接着一声的撞击却越来越慌乱、越来越急促,透露出浓浓的不安。
快速放下书籍,蓝礼一路朝着厨房方向冲了过去,然后就看到马修愣愣地站在冰箱门口,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呼吸无比急促,似乎正在缺氧,清冷的脸庞之上写满了恐慌,甚至可以捕捉到恐惧的气息。
“马修?”蓝礼呼喊了一声,但马修没有回答,这样的马修太过异常,让蓝礼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连声呼唤到,“查尔斯?查尔斯!”
“我觉得我好像有点不对劲。”马修大口大口喘气着,浑身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什么意思?哪儿不对劲?生病了吗?”蓝礼试图帮忙,却又不敢轻易靠近,因为马修看起来随时都要崩溃一般。
“……”马修摇摇头,就这样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马修的声音消失在喉咙里,然后猝不及防地,眼泪就直接决堤,他握紧双拳试图让自己挺直下来,但泪水依旧无法控制地滑落,“我觉得自己不太对劲。”
“哪儿不舒服吗?”蓝礼焦急地询问到,手忙角落地寻找着手机,试图寻求帮助。
但手机根本不在身上,这让蓝礼也慌乱起来。
“我觉得我刚刚感受到了一阵恐慌,我停不下来……”马修也感觉自己是如此陌生,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自己,“我不知道,蓝礼,我不知道……你……你可以把这些东西拿开吗?求求你,全部都拿开。”
“什么?什么东西?”蓝礼不明所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马修却完全呼吸不过来,即使张大嘴巴呼吸着,也仍然感受不到氧气。
“什么东西?鸡胸肉吗?你希望我把鸡胸肉拿开吗?”蓝礼注意到了散落满地的鸡胸肉。
但马修无法做出回答。
“查尔斯!需要我拨打911吗?我们需要前往医院吗?查尔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心脏病发作(heart-attack)?”蓝礼有些慌张。
“不,我不知道,不,不不不。”马修却只是摇头,只是困惑,他终于再也忍不下去,直接推开蓝礼,转身离开了厨房。
蓝礼站在原地,两眼茫然:他知道事情不对劲,但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帮忙,这样的马修着实太陌生。
蓝礼弯下腰,快速将满地散落的鸡胸肉收拾起来,胡乱塞入冰箱里,却发现门缝里塞着一盒鸡胸肉,以至于冰箱门无法关闭,抽出来之后,顺利地关上冰箱门,然后快步朝着楼上走去,敲响了马修的房间门。
房门锁住了。
“马修,你准备睡觉了吗?”蓝礼敲门,扬声说道。
“我需要静静。”马修的声音从门板后面传来,但若隐若现,非常微弱。
“马修,我不认为此时是你独自一人待着的最好时机。”蓝礼摇摇头表示了拒绝,“如果你准备睡觉了,那么把门锁打开。”
“……”马修没有回答。
“马修,我现在就会离开,让你安静一下,但你必须把门锁打开。”蓝礼再次扬声说道。
马修还是没有回答。
“砰!”
房间门的门板直接就被正面踹开,巨大声响如同惊雷一般炸裂开来,躺在床铺之上的马修猛地坐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破门而入的蓝礼,“你疯了吗?塞巴斯蒂安!我不是十岁的孩子!不需要你的监护!你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吗?”
“我说过了,打开门锁!查尔斯,你知道我拒绝接受’不’做为答案,你不应该挑衅我的底线。”蓝礼也丝毫没有退缩,正面还击到,声音甚至还压过了马修,“你是不是精神崩溃了?我们现在需要前往医院吗?我知道这样的经历……”
“心灵猎人”之中,霍顿最后时刻就经历了这样的瞬间,蓝礼清楚地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不!不不不不!”马修连连阻止了蓝礼,“不要用你的表演经历来模拟我的状态!不要!你知道我不喜欢!”连连宣泄完毕之后,马修只感觉一阵疲倦,那种深深的疲倦拉拽着他的脚踝,他甚至没有精力维持基本礼仪,“我只是……我只是有点抓狂。”
“没问题,每个人都允许抓狂,但我不能让你关着门抓狂。还记得吗?王子花园的房间门始终都不曾上锁,我没有这样做,你也不允许这样做。”蓝礼依旧拒绝妥协,看着卸下伪装的马修,就好像再次回到了伊顿公学。
那时候的马修已经学会了伪装,但并不擅长,他总是轻而易举就击溃那副面具,然后马修又拿他没有办法,无可奈何地在旁边抓狂。这曾经是他最喜欢的恶作剧。
“如果你每次看到冰冻鸡胸肉都要抓狂一次,那么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寻找一名心理医生。”蓝礼一本正经地说道。
马修无语地抬起头,又是懊恼又是愤怒、又是羞愧又是暴躁地看着蓝礼,然后自己也无法控制地,眼眶就再次泛红起来,“我不希望他待在冰柜里,你明白吗?就好像……就好像那该死的冰冻鸡胸肉。他不是……他不是……”
蓝礼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些许,“我知道他不是。但我们没有什么能做的,不是吗?那是他子女的决定。”
马修就这样坐在床沿,一点一点地崩溃着。
蓝礼轻轻吐出一口气,走进房间,然后在床铺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这样静静地守候着马修。
时间,缓缓流逝。
然后蓝礼的声音轻轻打破了平静,“上一次你的崩溃,是不是在伊顿?好像因为你的读书笔记被我拿来涂鸦了?”
“滚开。”马修头都没有抬,简单粗暴地掐断了蓝礼的话语,房间里就再次陷入了平静。
隐隐约约地,似乎能够听到狂风大作的声响在室外涌动着。
马修安静地坐在原地,汹涌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那种心悸的慌乱与恐惧已经消失,理智终于回来了,但依旧无法思考,只是觉得好累好累,疲倦的一句话都不想说,那种深深的困乏正在缓缓蚕食他的精力。
“冰箱还没有整理完毕。”马修低声说道。
“我会整理的。”蓝礼主动揽过工作。
马修抬起眼睛,无语地看了蓝礼一眼,表示深深的怀疑。
蓝礼举起双手,“好吧,我会让公寓管理员上楼来帮忙,我只是在旁边打下手,怎么样?这样再满意了吗?”
马修满意地点点头。
“……”蓝礼竟无言以对。
停顿片刻,马修接着说道,“蓝礼,我准备返回伦敦,参加葬礼,又或者是格拉斯哥。”
“嗯,需要我陪着你一起吗?”蓝礼点点头,并不意外。
马修重新躺到床/上,任性地保持趴着的姿势——这对于贵族来说,就是不正确的睡眠姿势,然后开口说道,“不,不用。”他的声音越来越慵懒、越来越沉重,就好像耷拉下来的眼皮,昏昏沉沉地遁入黑暗,“我……我希望自己亲自送他一程。我需要……自己面对亨利、面对他的子女,我需要自己完成,就好像你护送海瑟一样。”
“嗯。”蓝礼沉声回应到。
马修没有再说话,就这样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心跳也逐渐稳定下来,终于重新找到了安定。
但蓝礼依旧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就这样守护着马修,侧耳倾听着时间从指尖轻轻溜走的声响。
一直到确定马修真的完全疲倦地沉睡,没有噩梦,也没有慌乱,平稳的呼吸声在夜色之中轻轻响动,蓝礼这才站立起来,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但他依旧没有关灯,而是留下床头柜那一盏奶黄色的台灯,驱散黑暗。
站在房间门口,蓝礼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离别,终究还是那么困难,即使经历了一次又一次也仍然如此。
回头看看被踢碎的门锁,这下终于不用担心锁门的问题了。
重新回到大厅,四处兜兜转转,最后在门口的钥匙碗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虽然蓝礼也不知道手机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然后拨通了菲利普-登巴的电话。
“嗯,我就不回去了,马修需要自己走完这一段路,但他的状态不好。如果亨利上门,不要让他见到马修,我不喜欢他处理事情的方式。”
蓝礼的脚步慢慢地来到了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菲利普,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麻烦你和海特的孩子们谈谈,让他们接受马修的资助,帮助海特返回格拉斯哥,这是他的遗愿。我知道这是有些过分的要求,毕竟你的立场也有些特别,但我真心希望你能够帮上忙。”
“谢谢,菲利普。”
“还有,请代替我为海特献一束花。”
2491 出尔反尔
马修居住的楼层,就在蓝礼楼下,站在转角落地窗前望去,纽约城的斑斓夜色从脚底下蔓延开去,绚烂而璀璨的光斑忽明忽暗地勾勒出城市轮廓,明明喧闹无比,却又极致安静,有种奇妙的惊心动魄。
许久许久,蓝礼这才转过身,朝着厨房方向走了过去,看着眼前小山一般的东西,就不由开始发愁;然后又看到冰箱前面的一滩水、水槽旁边的鸡胸肉,打开冰箱之后还可以看到满满当当的鸡胸肉。
蓝礼的视线停顿了下来,就这样站在冰箱面前,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大堆鸡胸肉,有些出神。
“啪。”
蓝礼什么事情都没做,直接重新关闭了冰箱,转身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手机响了一小会,就转入了语音信箱;他没有留言,而是挂断电话,又再次重拨,等待片刻,电话终于接通,另一端传来了略显慌张的声音。
“蓝礼?”
意外的状况让蓝礼嘴角不由轻轻上扬了起来,“安迪,你是不是正在忙碌?我可以稍等一下再打过来的。”
“蓝礼,我已经结婚了,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所以,我正在忙碌着与罗杰斯夫人享受一下二人世界,我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你应该学会在拨打电话之前看看时间,否则,谁知道呢。”安迪没好气地吐槽到。
“抱歉,我的失礼。”蓝礼也没有狡辩,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但你必须承认,我们合作了如此之久,你却从来都不曾邀请我到你家做客,也不曾介绍你的妻子和孩子给我认识,这是你的失误。”
“谁?又是蓝礼?”电话另一端传来了息息索索的低低声响,可以听得出来,安迪的妻子并不喜欢蓝礼。
蓝礼抿嘴笑了笑,“请代替我向罗杰斯夫人表示歉意。”
安迪没有继续和蓝礼纠缠这些细节话题,因为他知道蓝礼非常难缠,“所以,现在纽约已经凌晨一点了,你这才打电话来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你应该知道,音乐节这里已经彻底乱套了吧?”
虽然蓝礼离开机场,司机是内森,他们知道蓝礼的去向,但具体原因却一无所知。
“放心,我明天下午就会赶过去,你可以预定一下机票,下午或者晚上。”蓝礼没有解释原因,只是传达了结果。
“你确定?这次不会再上演’毕业生’的戏码?”安迪也没有深究。
虽然说蓝礼缺席先驱村庄音乐节的正式揭幕和第一天演出,确实是一个遗憾,但严格来说并不是大事。
音乐节的所有环节都已经准备就绪,他们只需要按部就班揭开大幕即可,蓝礼的缺席并不会导致瘫痪;而蓝礼的演出被安排在最后一天的尾声,为音乐节收尾,只要蓝礼能够按时登台,那就没有大碍。
主要还是因为蓝礼的临时转身,打乱了音乐节的节奏和部署,众人难免慌乱,不由担心蓝礼是否能够在第三天按时出现。
面对安迪的打趣,蓝礼轻笑了起来,“为了不耽误你的家庭生活,我还是速战速决。我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告诉你……”蓝礼稍稍停顿了一下,“我准备出演’海边的曼彻斯特’了。”说完,蓝礼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什么?”安迪非常意外。
因为蓝礼不是那种心血来潮“说一出是一出”的类型,至少在工作上不会如此。既然蓝礼已经拒绝了这个项目,那么就不会后悔;而现在却出尔反尔,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时间点也值得深究。
蓝礼却没有迟疑,正式下定了决心,“是的,你没有听错,我已经做出决定了。”
安迪愣了愣,“……呃……但是,就我所知,他们已经开始洽谈全新人选了,马特-达蒙好像推荐了卡西-阿弗莱克,我没有办法完全确定,但我能够确定,他们确实正在寻找新演员了。蓝礼,到底发生了什么?”
比起先驱村庄音乐节或者“海边的曼彻斯特”来说,安迪更加担心蓝礼的状态。
“安迪,我很好。”蓝礼轻笑起来,“相信我,我现在很好,这是事实。”
安迪却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我知道,出尔反尔不是君子所为,我当初拒绝了他们,现在又后悔,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困扰。但是……”蓝礼认真想了想,还是郑重其事地说道,“但是,我真心希望能够出演这部电影这个角色。”
“安迪,如果有必要,我愿意参加试镜,和其他演员公平竞争。请务必表达我的歉意,还有我的诚意。”蓝礼诚挚地说道,而安迪则陷入了头脑风暴之中——因为他真心实意地感受到了蓝礼话语里的热忱与坚定:
那个熟悉的蓝礼,回来了。
“安迪,我知道这不容易,抱歉。”蓝礼能够明白安迪的工作多么麻烦。
“不,不不。”安迪终于回过神来了,“没事,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那些得罪人的事情,就交给我来解决。”安迪却是根本不担心肯尼斯-罗纳根,他的注意力依旧在蓝礼身上,“只是,蓝礼,你真的确定吗?”
“是的。”蓝礼给出了干脆利落的答案。
安迪松了一口气,“好的,我明白了,事情就交给我吧,不需要试镜,你可以开始阅读剧本,准备出演。”
“如此有信心?”蓝礼轻笑出了声。
安迪微微扬起了眉尾,“蓝礼,请对我有些信心,也请对你有些信心,好吗?”
“哈,那么我就等待你的好消息了。”蓝礼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挂断电话,安迪坐在床沿,认真地细细回想一番,然后笑容就不由绽放开来:蓝礼终于真正回来了。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笑得那么灿烂,你看起来就好像斗牛犬!”耳边传来妻子发牢骚的吐槽声,但安迪却丝毫不在意,主动站起来,朝着妻子走了过去,“蓝礼让我向你问好,并且表达诚挚的歉意。”
远在北美大陆的另外一侧,蓝礼也挂断电话,视线定格在纽约那璀璨的夜景之上看了一眼,然后就转身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眼前那堆小山丘还是必须整理起来,否则,且不说马修会不会直接爆炸,至少厨房可能就会一团乱,而且食物可能也全部都会毁掉。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马修可能会原地爆炸,他觉得自己还是整理一下比较好。
但是……应该从哪里开始入手呢?
属于纽约的夜晚依旧漫长,谁又能够想象得到,蓝礼正在厨房做家务呢?又或者说,谁能够想象那样的画面呢?
而属于印第奥的夜晚则正在狂欢——至少对于堂吉诃德们来说,他们完全无法想象到蓝礼正在做什么,而他们也暂时没有时间思考这一点,因为先驱村庄音乐节还没有正式节目,但属于他们的派对却已经开始。
没有人能够拒绝先驱村庄音乐节。
说起来有些荒谬。毕竟,这是一个民谣音乐节,而且才是第一届,即使拥有蓝礼-霍尔,号召力也远远无法与那些顶级音乐节相媲美;但网络狂潮却呈现出另外一番面貌,正在一点一点赋予先驱村庄音乐节神圣使命——
堂吉诃德们的聚集之地,小众文化、少数群体的梦想之地,对抗快餐文化和娱乐至死的网络时代狂潮的文化象征,强调个性与自我、坚持梦想与信念的朝圣之地,就如同……当年的伍德斯托克一样。
1969年,伍德斯托克也是一个首次举办的摇滚音乐节,被官方所厌弃、被主流巨星所嘲讽、被主流媒体所排挤,就好像只有嬉皮士们才会前往参加的妖魔鬼怪派对;但二战结束之后始终不曾消散的颓废和沮丧、悲观和痛苦,却赋予伍德斯托克不同的意义,最终发展成为美国文化历史长河的一个标记。
2015年,先驱村庄也是如此。从蓝礼的强大影响力开始,却在宣传推动过程中逐渐偏离了原本轨道,社交网络赋予了这次音乐节更多意义,更加重要也更加深刻的意义:
从电影到音乐,从“堂吉诃德”到“爆裂鼓手”,诸如此类等等,自从蓝礼通过“太平洋战争”出现在小屏幕之上以来,他始终在坚持着自己,即使在娱乐至死、利益至上的时代洪流里,他也依旧没有改变初衷,一心一意地追逐着自己的梦想,这被人们称之为当代的堂吉诃德。
然而,隐藏在堂吉诃德这个名字背后还有更加深刻的现实意义,当快餐文化开始占据人们精神生活的主流,那么艺术创作和哲学思考的空间还能够继续生存吗?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人类的存在意义是否就将逐渐遁入虚无?因为只有在物质之外的精神世界探索,人类才能够确定自己的存在: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将向哪里去。
这是人类源远流长的自我思考,然而现在快餐文化之下的快节奏生活,却正在悄无声息地毁掉年轻一代的思考能力,那么,人类又将何去何从?
蓝礼的坚持,不仅仅是堂吉诃德的坚持,而且还是那些拒绝被时代潮流淹没的人们所剩无几的坚持。
问题就在于,人人都说,时代洪流已经无法阻挡,网络时代的快餐文化正在大行其道,那么他们又应该怎么办呢?就这样放任吗?
不,当然不!
他们应该团结起来,他们应该聚集起来,就好像当年伍德斯托克一样,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理念!
2492 沙漠热潮
“到印第奥去!”
社交网络之上千千万万的网友们发出了号召,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这也就演变成为社交网络最火热的年度话题,如同一种信仰、宛若一种象征、堪比一段征程,让年轻人的血液都忍不住开始沸腾起来。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狂欢!这不是新世纪新时代的伍德斯托克,这就是当代的先驱村庄。
不仅仅是北美地区,来自全球各个角落的人们都朝着加利福尼亚的印第奥蜂拥而去,浩浩荡荡地热潮从四面八方涌向同一个方向,明明已经是深秋,却渲染出了盛夏都难以比拟的热浪,熊熊燃烧着。
不要说堂吉诃德了,就连盖文-亨特也没有能够压制住自己的雀跃与期待。
关于先驱村庄音乐节,各大媒体都纷纷派人前往现场报道,但考虑到印第奥的沙漠环境,天气和现场都势必是一场严峻考验,派遣实习生或者是年轻记者前往第一线吃苦,这才是媒体们的常规操作。
“美国周刊”自然也不例外,他们派出了一支五人小队,提前两天就前往印第奥进行报道——
根据以往经验,关于蓝礼的活动都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否则就可能错过重点;事实也证明了如此观点,即使提前四十八小时,也依旧没有能够赶上堂吉诃德们的狂热,甚至有人提前一周就已经来到小镇边缘露营,早早地前来印第奥展开派对。
一周,其实并不早,也并不孤单。
从照片墙之上网友们的照片就可以看得出来,成百上千的堂吉诃德们不约而同地早早抵达印第奥沙漠,同样还有成百上千的年轻人怀抱着“参加伍德斯托克”的心情早早前来印第奥沙漠,派对早早就已经开始,高谈阔论着、欢歌热舞着、彻夜狂欢着,就如同庆祝世界末日一般,在与世隔绝的沙漠边缘最后放肆一把。
那种亢奋,仅仅通过照片就能够感受得到。
等待盖文-亨特抵达印第奥的时候,已经是先驱村庄音乐节的第一天,但还没有开场。
盖文不是作为“美国周刊”的记者前来音乐节,而是以个人身份前来参与这场盛会,总觉得错过的话,自己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即使没有购买到门票,他也依旧冲动地来到了印第奥,缓缓进入小镇的时候,才开始犹豫起来——没有门票的话,那么应该怎么欣赏音乐节呢?抵达现场,是否也是一种徒劳?
但很快,盖文就暂时将这种想法抛在了脑后:因为眼前盛况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远远地,距离小镇还有两英里,就可以看到整整齐齐停靠在路边的房车和厢车,熙熙攘攘地排列在道路两侧,正中央是一条双向车道,而两侧则是一片广袤无边的停车场,数不胜数的车辆一望无际地铺陈开来,让人不由联想到“黑客帝国”,不过是“疯狂的麦克斯”版本,在荒无人烟地沙漠之上呈现出机械式的恢弘。
经过无边无际的车阵,然后就正式进入露营地。
虽然说房车和厢车附近就已经是露营地了,但眼前那大大小小的帐篷却又是另外一番波澜壮阔的景象。
高高低低、参差错落的帐篷沿着黄沙长路两侧延伸出去,如同一个庞大的游牧民族正在沙漠扎营一般,晨曦才刚刚洒落下来,柔软的金色为不胜枚举的帐篷勾勒出一道金边,早起的人们舒展懒腰地迎接着黎明的到来。
右侧斜前方,一群年轻人正在围绕着熄灭的篝火堆,敲打着汤锅、击打着木凳,尽情地放声高歌,“我们会!我们会!我们会震撼你(we-will-rock-you)”,赫然是皇后乐队的经典曲目,周围刚刚起来的人们也下意识地跟着一起击打手掌,好不热闹。
再往前一些,三三两两的人群正在缓缓前行,与盖文保持同一个方向,正在前往演出场地,他们面红耳赤地不断争论着,靠近之后就能够听到,他们正在争论着“爆裂鼓手”和“醉乡民谣”哪部作品更加出色。
就在左手边,一顶帐篷拉了下来,钻出一个鸡窝头,把盖文吓了一跳,对方揉揉眼睛,扬声询问道,“现在几点?”得到了“八点一刻”的回答后,他就立刻扬声呼喊起来,纷纷唤醒周围帐篷的小伙伴们,“号角响起!”然后盖文就可以看见一个个帐篷都陆陆续续躁动起来,勃勃生机掺杂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
难以置信!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盖文也依旧瞠目结舌,他已经提前想象过画面了:
七万人?尽管先驱村庄音乐节只销售了七万套门票,但抵达印第奥沙漠的热情观众绝对不止七万人,保守估计,二十万人应该是打底;而盖文自己的观点、应该能够超过二十五万人。
千万不要小觑这一组数据,现在全球范围内最顶级的一众音乐节,吞吐量也就在十万人左右浮动,最轰动的德国纽博格林赛道音乐节(r),动员人数也就是十五万人封顶——而这组数据,放在全球任何一个表演场馆也都是难以实现的。
印第奥的场馆安置在沙漠,暂时没有容纳上限的苦恼,但二十万人依旧是一个异常恐怖的预测数字。
而盖文的二十五万预测已经是丧心病狂了,然而,抵达现场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何止二十五万人?
此时置身其中,盖文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人山人海,他现在强烈地希望能够拥有一个直升机的上帝视角,俯瞰整个沙漠的全景,只有这样才能够看到全局的盛况,那到底是一番什么波澜壮阔的景象。
如果从上往下俯瞰,就能够看到一条黄色绸带般的细流蜿蜒起伏地勾勒出整个沙漠的恢弘,两侧星星点点、色彩斑斓的方块如同海上别墅一般构建起茂密森林的磅礴,细细打量,就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宛若涛涛巨浪翻滚汹涌地朝着深蓝色的黑洞汇聚而去,那么深邃的蓝色浓郁得近乎蓝黑色,静谧却汹涌地鲸吞着所有光线,整个世界的浩瀚全部都汇聚在那儿,宇宙般的神秘让人变得渺小。
人,人人人。
那些斑斓的点点全部都是人,如同沙漠之中数不胜数的沙砾般,小小的颗粒汇聚成为一片汪洋大海。
根据“洛杉矶时报”公布的数据显示,印第奥小镇足足吸引了五十万人次的狂潮,不可思议地超过了当年伍德斯托克的四十五万,真正地书写了属于自己的历史,但报纸也承认,统计数字只是模糊估量,实际数字可能还会更多,短短三天之内,这片荒芜的沙漠甚至比美国的一半城市还要更加喧嚣。
置身其中的盖文愿意相信,五十万的人海轻而易举就将他淹没。
即使没有能够购买到门票,世界各地的狂热分子依旧齐聚一堂,在这三天时间里,印第奥就化身成为地球的心脏,所有血液全部都朝着心脏方向输送推动,哪怕是无法亲自抵达现场,也依旧投来视线。
难以置信!
盖文贪婪而震惊地注视着眼前地盛况,灼热的空气顺着毛孔钻入血管之中,然后就忍不住雀跃起来,似乎再次回到了年轻岁月,青春荷尔蒙的悸动与滚烫让心脏时时刻刻都在强壮有力地撞击着胸膛。
曾经,他相信着一腔热血就能够改变世界;现在,他愿意再次相信。
“嘿,嘿!伙计!”盖文有些生疏,他几乎已经忘记年轻人到底是如何交谈、又是如何派对,但他还是笨拙地重新找回那种感觉,“你们有门票吗?没有门票的话,应该怎么办?呃……我不是在询问黄牛。”
盖文担心自己的话语可能引起误会,连忙补充说明地解释道,结果让那群年轻人哄笑起来。
“相信我们,没有人会在这里贩卖黄牛,也没有人会购买。”
“双脚站在这里,这就是最好的门票!”
“告诉你,这是露天音乐节,只要出现在现场;我们就能够一起狂欢,哪怕无法亲眼看到舞台表演。”
“对对对,音乐开始之后,在场外也能够欣赏,我们有自己的派对。”
“过来,加入我们!我们也没有门票,我们准备到场地后方去,那儿有一片空地,我们可以在那里狂欢,还可以倾听到主舞台的表演。”
年轻人们根本就不给盖文机会,七嘴八舌地纷纷说着,还没有等盖文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招呼着盖文一起前进了。
盖文糊里糊涂地跟了上去,但还是有些焦躁,“呃,我是专程过来欣赏蓝礼的。”
“哈哈,当然!”众人哄笑起来。
盖文不明所以。
其中一个爆炸头的年轻女生欢快地说道,“超过一半观众都是为了蓝礼而来的,又或者说,谁不是为了蓝礼而来的呢?”
盖文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们询问过了,主办方也意识到场面有些超出预期,他们正在思考解决办法。当然,想要所有人都进入内场看到蓝礼,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最后一天傍晚,他们应该会现场开放临时入场,允许排队进场,先到先得,这是目前的暂时计划,具体如何执行还需要等待通知,但可以肯定,我们还有机会。”
然后,她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小伙伴,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没有人可以拒绝蓝礼!”
2493 不容错过
“没有人可以拒绝蓝礼!”
异口同声、热情洋溢、慷慨激昂的呼喊声炸裂开来,然后所有年轻人都集体哄笑起来,哈哈的畅快笑声在耳边雀跃涌动着,让盖文呆若木鸡,有些跟不上脚步——从精神到身体层面全部都是如此。
他应该怎么做?
“嘿,怎么样,你要一起来吗?”
正前方的呼唤声响起,盖文回过神来,抬起头去,就可以感受到那种洋溢澎湃的青春朝气扑面而来,就如同一束阳光制造出聚光灯效果般正面对准自己一般,暖洋洋的雀跃在皮肤表面轻盈地跳跃着,连带着盖文的脚步都不由轻快起来,他现在百分百确信,如果自己没有前来印第奥,他必然会后悔。
感谢上帝,他来到了现场。
“来了!”盖文回了一句,然后快步追了上去,一路上,热情的招呼声不绝于耳,才刚刚抵达现场不到十五分钟,盖文就已经深深感受到了音乐节的与众不同,胸膛之中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微微颤抖起来。
……
没有人希望错过先驱村庄音乐节。
暂时撇开“新一代伍德斯托克”的名号不说,错过了“一个人的演唱会”,又错过了“梦回煤油灯酒吧”,如果再错过先驱村庄音乐节,那么他们就可能永远地与蓝礼无缘了——毕竟,蓝礼的现场演出着实太少。
世界各个角落里的堂吉诃德们,精神角落里依旧坚信着“堂吉诃德”的孤独者们,所有人都动员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前往印第奥,甚至在音乐节正式放票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请假、预定住宿、安排行程,不是因为笃定自己可以买到门票,而是因为笃定自己无论是否拥有门票都绝对不会错过此次机会。
绝对不会错过!
霍普-贝兹就是如此,早在三个月之前,她就已经请好假,然后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日日夜夜地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当然,查理-博文也是如此,原本对音乐节没有太多兴趣,也被霍普感染了热情,跟着期待起来。
还有威廉-泰勒和格拉汉姆-休斯,还有夏奈尔-劳伦特和泰莎-布里登,还有蒂姆西-莱斯利,还有还有还有……所有熟悉的堂吉诃德小伙伴们都心照不宣地制定了行程,根本不需要打招呼就决定再次重聚。
社会工作生活让他们短暂地告别那些狂热岁月,再也无法如同学生时期一般没日没夜地聚集在一起高谈阔论,甚至就连日常联系也都开始淡薄疏离开来,似乎渐渐遗忘了彼此,但其实联系始终不曾断裂。
去年,“超能陆战队”的奥克兰首映式,不少堂吉诃德都响应了蓝礼年初的号召,短暂的小小聚会片刻,但那次终究还是小规模,动画片的能动力还是略显不足;然而这次却不同,所有期待与盼望都释放出能量,无需言语也无需号召,就能心心相印,不约而同地从天南地北齐齐朝着同一个方向冲刺而来。
单单这一份热情,就让人充满了希望。
这,是一场盛宴!
不仅仅是民谣或者音乐爱好者的盛宴,也不仅仅是堂吉诃德的盛宴,这是一场所有对生活对梦想依旧怀抱着些许希望与热情的人们聚集在一起进行最后狂欢的盛宴:
就好像明天即将迎来世界末日一般,肆意挥洒着所有生命能量,跳舞着、歌唱着、欢笑着、痛苦着、幸福着、悲伤着……生如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真正让生命绽放盛开,燃尽最后一滴血液。
所有人,字面意义上的所有人,暂时放下年龄和性别,暂时放下工作和职称,暂时放下身份和角色,卸下伪装和面具,只是单纯地成为自己,最纯粹也最简单的自己,在荒芜的沙漠之中,回归原始。
人群之中,可以看到保罗-沃克和瑞恩-高斯林欢声笑语的模样,可以看到伊迪丝-霍尔、鲁妮-玛拉和杰西卡-查斯坦朝着路过帅哥吹口哨的模样,可以看到杰克-吉伦哈尔酩酊大醉的模样,也可以看到斯嘉丽-约翰逊舞动着妖艳红色长裙翩翩起舞的模样……没有人感到奇怪,也没有人围观,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霍普现在依旧清晰地记得,音乐节第一天上午,一名绑着脏辫的流浪汉,只穿着一条脏脏破破的工装裤,在舞台旁边忘我地转圈舞动着,没有人理会他,他也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沉浸在音乐之中,明明置身于人山人海之中,却如同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
忘我,肆意,却幸福。
在那一刻,霍普也能够感受到自己心脏里的甜蜜和幸福满溢出来,仿佛他们可以暂时将世界与社会的纷纷扰扰全部都阻隔在沙漠之外,就这样生活在一个无人打扰的孤地里,与自己对话,而不需要在意他人的目光。
白天,烈日炎炎,氤氲蒸腾的灼热空气几乎烫伤了皮肤,肆虐风沙更是持续不断,但他们依旧没有受到打扰,脚步在不同舞台之间穿行,尽情舞蹈着。
黑夜,月光如水,寒冷到瑟瑟发抖的气温让人包裹起毯子,然后围坐在篝火旁边,讨论着、争执着、分享着、放松着,听着风声和笑声彻夜不眠。
时间与空间开始渐渐模糊,失去原本的意义,与世隔绝却又人潮沸腾,如果这就是“野兽”里所描述的孤地,如同末日之下的最后一片绿洲,那么霍普愿意停留在这里,用自己的热忱与激/情浇灌这片土地,耐心等待着沙漠孕育生长出绿叶的那一刻。
三天。
似乎前一秒才刚刚抵达印第奥沙漠,下一秒就已经走向了尾声,笑声与泪水还没有来得及全部宣泄出来,狂欢的幕布就已经开始缓缓下降,依依不舍的情绪暂时没有滋生出苗头,似火热情却在口口相传的讨论之中节节攀升,因为——
蓝礼即将登场。
蓝礼,即将登场!
仅仅只是在脑海里想象一下,血液就不由再次汩汩沸腾起来,心脏早早地插上翅膀,朝着主舞台翱翔而去。
音乐节第三天的傍晚六点,约翰-传奇正在主舞台之上演出,而其他侧舞台已经陆陆续续结束表演,并且工作人员井然有序地快速拆除部分遮挡视线的脚手架,让整片沙漠的视线变得空旷辽阔起来,一望无际的平地让所有视线都能够聚集在主舞台之上,酝酿的热潮就开始汩汩沸腾起来。
与此同时,音乐节现场的八大入口处,工作人员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放行工作,久久等候在入口处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宛若长龙一般延展出去,一眼根本望不到头,尽管激动难耐,但观众依旧耐心保持着队伍,一个接着一个完成进场,然后一股脑全部朝着主舞台方向汇聚而去。
七万。
八万。
十万。
十二万。
十五万。
根据先驱村庄音乐节官方不完全统计,最后时刻的主舞台周围,聚集了超过十五万名观众,密密麻麻的浩瀚人海不可思议地铺陈开来,鲜橙色的夕阳浓墨重彩地挥洒开来,明黄色的沙漠绚烂多姿地蔓延开来,那抹鲜艳到浓烈的色彩轰轰烈烈地成为气势磅礴的背景,烘托出全场十五万人海的恢弘。
任何语言都无法准确形容现场的盛况,哪怕是冰山一角也不行。
主舞台正前方,浩瀚人海铺陈开去;主舞台正后方,汹涌人海呈现出扇形地绵延开去,方圆一公里之内的每一个角落都沾满了人群,以舞台为圆心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圆形,残留在沙砾之中的炎热开始蒸腾起来,气温正在徐徐降低,但现场的狂热却没有尽头地氤氲开来,人类的渺小与伟大如此矛盾又如此和谐地碰撞在一起。
堪称完美!
霍普的心脏微微颤抖起来,尽管她只是全场数十万人之中的渺小一员,但正是一个又一个和她一样的身影,集体构成了这场浩瀚盛宴的辉煌,他们正在书写历史,他们正在讲述历史,他们正在经历历史。
表演甚至还没有开始,霍普的视线就忍不住模糊起来。
舞台之上的约翰-传奇结束了最后一首歌曲的表演,在全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与欢呼之中,他的声音也难得一见地微微颤抖起来,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嘿,印第奥,我知道,你们不是为了我而来的。”
话音才说出来,全场就集体哄笑起来。
“噢,你们居然没有否认。”约翰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在下一位嘉宾登场之前,还有一位特别表演嘉宾即将登场,我想,你们需要再等等。”约翰朝着观众眨了眨眼睛,为自己的恶作剧而洋洋得意。
然后,艾德-希兰就从侧台走了上来,没有什么花哨,因为他是主持人,而不是表演嘉宾,没有必要太过正式。
艾德来到了约翰身边,给了约翰一个拥抱,而后站在话筒前,“我知道,你们都正在等待着一个人的登场,我主动申请,希望自己能够介绍他的登台。因为这是一位重要的朋友、伟大的领路者和珍贵的梦想者。”
“是他,让我明白了梦想的意义,也让我站在了舞台上。距离现在六年前,他在街头与一个普通的男孩共同演唱,让他相信自己的梦想能够视线;而今天,那个男孩站在舞台上,与所有梦想者共襄盛举,等待他的到来。”
“先生们,女士们,蓝礼-霍尔。”
2494 一如既往
全场灯光熄灭,就连外场的灯光也陆陆续续熄灭,然后整个音乐节现场就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寂静之中。
赫!
全场观众倒吸一口凉气,惊呼与议论在耳边骚动着,亢奋与激动的情绪悄悄点燃,视线交换之间都忍不住期待起来,沸腾的热血让心情根本无法平复,因为他们纷纷意识到,万众期待的巨星即将正式登场!
然而,人呢?
“蓝礼!”
“蓝礼!”
观众海洋之中,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始呼喊起来,然后呼喊声就一点一点连接起来,转眼就浩浩荡荡地遍布全场,从堂吉诃德到普通观众,再到派对狂欢者,就连置身于人海之中的保罗、鲁妮等人也都不例外,齐齐跟着呼喊起来,发自内心深处的热情就这样迸发出来,喊着喊着,笑容就开始肆意绽放。
甚至忍不住高高举起双手击打起节拍,用尽全身力量来传递此时此刻的雀跃与激动。
“蓝礼!”
“蓝礼!”
“蓝礼!”
整齐划一的声响牢牢凝聚在一起,迸发出一股难以置信的强大能量,如同沙漠深处的风暴一般腾腾升起,浩瀚而恢弘地席卷而至,那股从灵魂深处爆发出来的力量,狠狠地、重重地撞击在耳膜之上,激荡出一阵阵余韵深远的回响,然后身体就不由微微颤抖起来,激情与热忱成倍成倍地喷发释放。
此时此刻,站在主舞台后面小沙丘之上的盖文,虽然无法看到舞台之上的演出,但他却能够清晰感受到全场的磅礴气势,五十万人的声音逐渐汇聚起来,那股恢弘的力量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之中傲然挺立,震耳欲聋的呼喊在苍穹之下久久盘旋,激荡出悠远回响,以至于让灵魂都开始灼热地燃烧起来。
没有人能够拒绝。
真正置身其中的每一个灵魂,又有谁能够拒绝这一刻地肆意与癫狂呢?所有的繁杂思绪全部都被摒除在大脑之外,最后就只剩下唯一一个想法:燃烧,飞蛾扑火般地燃烧,站在世界末日尽头般地燃烧。
盖文也不例外。
喊着喊着,就热泪盈眶起来,内心深处那种模糊而朦胧的信仰前所未有地清晰而炙热,呼唤着蓝礼的名字,就仿佛正在朝着人生最纯粹也最真挚的梦想狂奔,那种简单的幸福充盈着胸膛,然后炸裂开来。
“蓝礼!”
浩浩荡荡的呼喊声雄壮威武地滚滚而至,全场雷动。
主人公甚至还没有登场,先驱村庄音乐节就迎来了三天狂欢的全新高峰,如此号召力足以让月光黯然失色;而站在舞台之上没有来得及退场的约翰-传奇和艾德-希兰感受更是直接,心潮澎湃地跟着一起呼喊起来,从表演嘉宾转换成为狂热观众,只需要一个转身的时间,然后就加入了全场狂欢的行列。
“蓝礼!”
“蓝礼!”
雷声滚滚的声响越来越轰动、越来越响亮,胸膛之中的激动与亢奋正在汩汩沸腾着,随时准备破土而出。
“嘘!”
真人没有出现,而是音响里传来的声音,仅仅只用了一个气音,全场呼喊就演变成为尖叫与呐喊,宛若施展魔法一般。
“啊啊啊!”
“啊啊啊!”
尖锐而强劲的嘶吼声如同惊涛骇浪般铺陈开来,似乎肉眼都可以看见气浪直接推了出去,在沙漠之中掀起一股漫天漫地的沙尘风暴,原本以为已经触碰到天花板的呼喊声居然又再次攀升到了全新高度。
耳鸣。
那股轰鸣声在耳膜之上久久激荡,以至于灵魂都开始躁动起来,控制不住地跳跃着,就好像大脑突然断电了一般,仅存的想法就是放声嘶吼,只有这样,才能够避免头脑大爆炸。
“嘘!”
灯光依旧没有亮起,音响里的声音再次响起,“亲爱的,我需要你们安静下来。嘘!”蓝礼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了出来,现场热情似乎终于达到了巅峰,有人终究没有忍耐住自己的身体抗议,剧烈咳嗽起来;有人则压抑不住自己的喜悦与幸福,热泪盈眶地嚎啕大哭起来……但呼喊声终于稍稍平复些许。
“嘿!嘘!”
“安静下来,我需要片刻安静,放慢一些,呼吸,对,呼吸,再放慢一些,很好。大家都稍稍平复下来。”
“我猜,大卫-科波菲尔(david-copperfield)的魔术时刻就需要如此环境。现在,我也将借助他的一点点神奇,施展一个魔法,让我的登场变得独特一些,毕竟,这里可是先驱村庄音乐节,我已经厌倦了一盏聚光灯和一把椅子的老套时刻——当初演唱会已经用过一次,这次遗憾地不能重复使用了。”
尽管蓝礼没有出现,舞台依旧保持一片黑暗,但他的话语依旧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现场不由哄笑起来——那些嘈杂和混乱终于全部平复下来,视线瞩目着舞台,在那一片黑暗之中寻找着蓝礼的身影。
“现在,所有人闭上眼睛。我明白,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置身于数十万人之中,闭上眼睛也就意味着选择信任自己身边的陌生人;但我希望你们能够闭上眼睛,然后……呼吸,对,缓缓地保持呼吸。”
安静。
全场一片安静。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但现场的声响的确全部安静下来,除非真正地置身现场,否则是绝对无法想象的场景——全场五十万人的集体安静,明明人群环伺却只能感受到心脏正在跳动。
那种感觉,微妙而美好。
“大卫-科波菲尔时间到,睁开眼睛,抬起头。”
哗啦啦。
霍普-贝兹一抬头,然后就看到满天星辰如同瀑布一般朝着自己的瞳孔奔腾而下,瑰丽而壮阔的景象让大脑瞬间当机。
沙漠上空的星辰与月光洒落下来,星星点点的光芒点缀在如同黑色天鹅绒的苍穹之上,那清冷而明亮的月光映照在观众的脸庞之上,涌动在昏暗夜色之中的呼吸声让视线不由互相打量、彼此交错起来。
即使是在沙漠露营,也很少有人真正体验完全的黑暗,没有火把和灯光,仅仅只是依靠月光来照亮世界;但此时真正置身于月白色的光晕之下,这才发现,其实世界没有那么黑暗,星辰始终都在指引着前路,然后,抬起头,不由就屏住呼吸。
斑斓点点的璀璨星辰洒落整个天幕,莹莹光芒绽放着微弱光芒,越发映衬出那片无边无际黑色夜空的深邃与辽阔,全世界最明亮最繁华的城市灯光也无法与眼前景象比拟,磅礴而浩瀚的星星让人类变得渺小。
星河,这才是真正的星河。
置身于印第奥沙漠如此多个日日夜夜,他们早就已经领略了星空的美好,但那些时刻全部都无法与现在相媲美,因为他们现在就站在五十万的人海之中,与陌生人肩并肩、手碰手,身体的温度正在摩擦碰触着,但他们能够清晰感受到彼此之间心脏跳动的声响,然后一起仰头,沐浴在漫天星光之下。
前所未有地,霍普感受到了真实:生命的真实。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如同清澈泉水般的琴键音在耳边响起,宛若月光般温柔地荡漾出袅袅余韵,然后霍普就缓缓低下头,视线朝着舞台正前方投射过去,一盏聚光灯缓缓亮起,蓝礼出现了。
白色衬衫搭配牛仔裤,背着一把吉他,没有任何花哨累赘,一如既往地,一切都是关于音乐也只是关于音乐,就连笼罩到身体之上的聚光灯都变得柔和朦胧起来,所有的视线全部牢牢地聚集在蓝礼身上。
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清澈透亮的和弦在空气之中微微震动着,蓝礼双手扶住话筒,孑然一身地站在偌大舞台上,静静歌唱着。
“该留下吗,有任何提示吗?还是我忽略了?”
微微沙哑的嗓音如同天鹅绒般柔软细腻,却仅仅只用了一句话的时间,就让霍普的眼眶泛红了起来:
“又一道光(ht)”,是那首蓝礼为海瑟创作的“又一道光”。
在蓝礼的内心深处,那道伤痕始终不曾愈合也无法愈合,因为它是一段回忆一个梦想,也是一束光芒一个动力,指引着蓝礼在梦想的道路上持续前行。他,不会忘记。
“能否伸手,为你遮挡,无尽伤害?当世界万籁俱静,我们看到了光辉,有些事情我们曾经拥有却终将别离。”
心脏,在微微颤抖着,那股温柔,轻盈而灵动,悄悄落在跳动的心脏之上,浅浅的温暖一点一点地渗透。
泪水就这样缓缓盛满了眼眶,在蓝礼的歌声之中,捕捉到太多深情与专注,如同安全港湾一般静静守护着,将所有风暴全部都阻拦在外。他就这样张开自己的羽翼,守护着每一个弱小的灵魂和渺小的梦想,然后为他们创造了一个专属的孤地,让那些伤痕累累的灵魂能够在这里肆意狂欢放声高歌。
这就是属于他们的圣地。
“若他们说,谁会在乎又一道光芒熄灭,在漫天亿万繁星之下,它正闪烁,不断闪烁;谁会在乎某人的时光终结,假如我们不过沧海一粟,我们抓紧,赶快抓紧;谁会在乎又一道光芒熄灭,是的,我在乎。”
霍普热泪盈眶地轻轻颌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蓝礼,然后轻声说道:是的,我在乎。
2495 再一道光
莫名地,盖文-亨特再次想起了康奈尔-麦格雷戈:
谁会在乎又一道光芒熄灭,在漫天亿万繁星之下?谁会在乎某人的时光终结,加入我们不过沧海一粟?
网络时代的快餐文化之中,任何人任何事都可能成为娱乐至死的噱头,喜剧和悲剧都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在信息洪流之中都沦为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如同符号一般,然后那些面孔就这样消失模糊,无人知晓也无人在乎,那么,他们自己呢?如果其他人都已经没有意义,自己的存在又将如何定义呢?
仰起头,漫天星辰正在闪烁,数不胜数,似乎缺少了任何一颗都不会损伤这幅画卷,美好得让盖文想要落泪。
耳边传来蓝礼云淡风轻、历经沧桑的歌声:
“往事回忆,抽离现实,无法站立;厨房之中,一把空椅,属于你的位置。哦,你怒不可遏,这理所当然,这不公平;只因为你看不见,并不代表,他不存在。”
波澜不惊,却痛彻心扉。
不仅仅是海瑟-克罗斯,也不仅仅是堂吉诃德,而是现实生活里的每一个弱者,被人们忽略被社会排挤被世界抛弃的弱势群体,他们,无处不在——他们甚至无法承受梦想的重量,因为生活就已经消耗了所有的能量。
很多时候,他们都被“不存在”。
但在印第奥,在先驱村庄音乐节,他们都真实地存在着,一具具血肉之躯都真实存在着,心脏正在跳动。
如此真实,又如此沉重,以至于无法呼吸。
沐浴在聚光灯之中,蓝礼的视线微微有些模糊,他狼狈地闭上眼睛,掩去眼底深处轻轻颤抖的脆弱:那些不存在的,其实始终都存在着;那些“被不存在”的,也始终不曾离开,世界的孤地聚集着无数孤单的灵魂。
舌尖的苦涩轻轻泛了起来。
深呼吸,然后重新睁开眼睛,蓝礼就可以看到手机灯光如同星辰一般亮起,一盏、再一盏,连接起来。
那画面,如同漫天星辰坠入汪洋大海一般,璀璨夺目地连成一片,浩瀚而恢弘地将天地连接起来,一盏盏微弱的光芒却成功找到了小伙伴,最终演变成为耀眼绚烂的星河海洋,就连星空都黯淡了些许。
人群中,他看到了鲁妮-玛拉,他看到了瑞恩-高斯林,他看到了保罗-沃克……他看到了堂吉诃德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千千万万地聚集起来,用自己的微弱光芒携手驱散黑暗,照亮这片世界尽头的孤地。
“若他们说,谁会在乎又一道光芒熄灭,再漫天亿万繁星之下,它正闪烁,不断闪烁……”
蓝礼动情地放声歌唱着,微微颤抖的嗓音在旋律之中勾勒出丝丝悲伤,似乎可以清晰看到正在跳动的心脏,真正地感受到了那股沉甸甸的重量:亿万繁星,每一颗都是重要的,每一个颗都是珍贵的,每一颗都是独一无二的。
每一个灵魂,都应该包围在爱与温暖之中。
“谁会在乎某人的时光终结,假如我们不过沧海一粟……”蓝礼的声音轻轻上扬起来,浓浓的情绪泄露了真实,“……我们抓紧,我们赶快抓紧……”他的双手不由紧紧握住了话筒,歌声在清澈干净的琴键音之中完全释放,“谁会在乎又一道光芒熄灭?”
重重的一次呼吸,然后沙哑的嗓音在空气之中拉扯出袅袅余韵,隐藏其中的苦涩在感动之中消融瓦解,然后坚定不移地给出答案,“是的,我在乎。”
深呼吸。
再次深呼吸。
高高抬起的情绪却轻盈而柔和地落下,瞬间爆发出来的情绪又恢复了风平浪静,如同述说心事一般轻声道来,“是的,我在乎。”
然而,他不是孤独的。
一盏盏明亮起来的手机灯光,或明亮或微弱,却全部都高高举起,热情而坚定地表达自己的立场决心,然后构成眼前这片璀璨绚烂的汪洋大海——五十万?谁在乎呢?也许是五十万,也许是一百万,那数不胜数的星光从天空延续到地面,将正中央那片舞台团团包围,众星拱月地环绕着那盏聚光灯。
聚光灯之下,蓝礼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耳边似乎可以听到心头那块石头掉落的细微声响:
时隔多年,再次站在公开舞台之上演唱“又一道光”,对于蓝礼,这是一次私密的挑战——他真的不擅长在公众场合敞开自己,他的脆弱和真挚全部都隐藏在了那些旋律之中,曾经的回忆依旧那么栩栩如生。
但是,选择这首歌作为先驱村庄音乐节的开场,却是蓝礼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知道,海瑟始终期待着自己能够在音乐道路上进行更多探索,先驱村庄音乐节的成立无疑是重要一步,海瑟没有能够见证的故事正在发生着,沙漠上空的亿万星辰,是否也有着属于海瑟的一颗呢?
他知道,马修正在经历最为艰难的一段时间,海特的离开在他的心口划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尽管他没有返回伦敦,但他始终与马修并肩而行,在生命这条漫漫长路之上,他们依旧陪伴着对方。
他还知道,先驱村庄音乐节的特殊意义,对于斯坦利-查尔森、乔治-斯兰德、尼尔-图森等人来说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他们也都出现在了今晚的现场,加入这场狂欢,而他们的存在不应该被遗忘。
“谁会在乎又一道光芒熄灭,在漫天亿万繁星之下?是的,我在乎。”
这是蓝礼的心声,也是蓝礼的坚持。
舞台之下,鲁妮抬起下颌,静静地注视着聚光灯之下的蓝礼,微微低垂的眼睑遮挡住了眼底深处的情绪涌动,但眉宇之间的情绪涌动还是不经意地泄露些许,如同烟雾般缭绕,这让她想起了他们的初次见面。
那优雅绅士、进退得当的绅士面具之下,始终有着挥之不去的阴郁和脆弱,就连洒落在肩膀之上的阳光都不由放缓了步伐,轻盈而温柔地勾勒出他的真实与美好。
时光荏苒,那个男人改变了,却也没变。
鲁妮高高地举起自己的右手,用手机灯光照亮那片舞台,然后放声呼喊,“是的,我在乎。”
当声音冲动地呼喊出声,笑容就不由绽放开来,模糊的视线却满溢着幸福,一声比一声更加坚定。
仅仅凭借鲁妮一个人,她的微弱声音在五十万人潮之中根本微不足道,但就如同满天繁星之中最渺小最微弱的一道星光一般,“它,依旧是存在的”,鲁妮的呼喊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唤醒了身边的保罗、瑞恩和其他人。
“是的,我在乎!”
“是的,我在乎!”
一声接着一声,然后就这样逐渐响亮起来,越来越多观众都加入其中,泪流满面却依旧声嘶力竭。
声音与热浪逐渐碰撞在一起,节节攀升,凝聚成为一股堪比飓风的强大能量,在漫天漫地的星光之中激荡起来,这是“又一道光”,足以照亮整个北美大陆的一道光芒,指引着每一位依旧心怀执念之人前往世界最后孤地,追随着属于自己的坚持和希望,茫茫黑暗之中,宛若灯塔一般点亮了前进方向。
幸福就这样悄然爬上了蓝礼的嘴角,胸膛里充盈着感动与喜悦,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们都不是孤独的。
然后,蓝礼就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如同指挥官一般,用手指轻轻敲打节奏,就在全场的欢呼声之中,没有伴奏的情况下,放声高歌——
“大千世界,永远无法心想事成!”
“要事为先(first-things-first),追逐自己应当所得!”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尽管只是清唱,蓝礼的歌声依旧迸发出了一股由内而外的强大力量,那股坚毅与执着,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歌声才刚刚落下,鼓点与键盘就齐齐迸发,身后乐队演奏出的旋律如同决堤泄洪一般朝着全场汹涌而下,强劲有力的乐符在耳膜之上碰撞着,依旧在缓缓翻滚的血液瞬间就再次沸腾起来,呼喊也就演变成为了尖叫!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霍普忘乎所以地尖叫起来,“啊啊啊!”
这是新歌!这是从来都不曾问世的新歌!这意味着什么?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新专辑!
二辑终于出现了!
二辑!
“啊啊啊!”霍普整个大脑瞬间陷入空白,根本无法思考,也不想思考,纯粹的喜悦就直接傲然绽放。
然后,霍普就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威廉和格拉汉姆等人,不需要言语,只是用尖叫和呐喊来表达情绪,他们就能够明白,一个个都跟着嘶吼欢呼起来,威廉甚至忍不住上下跳跃着,用尽全身力气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所以,这就是蓝礼所谓的神秘礼物吗?
当初,蓝礼在社交网络之上宣布自己即将出席先驱村庄音乐节,并且提到了一份神秘礼物,引发了无数猜想,显然二辑也是其中之一,但即使是最忠诚的堂吉诃德,也不太相信二辑能够顺利问世。
“音乐节能够出来就已经是好事了。”他们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现在,二辑真的出现了!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舞台上!那种狂喜瞬间炸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全场!
更重要的是,第一句歌词就充满了暗示的味道,与“又一道光”完成无缝衔接——蓝礼正在放声歌唱着:
“大千世界,永远无法心想事成;要事为先,追逐自己应当所得。”
2496 扬帆起航
从“又一道光”到“要事为先(first-things-first)”,这是来自于蓝礼的呼唤。
茫茫人海,大千世界,那些微不足道的星光,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关心,被遗弃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自生自灭,似乎就连存在也没有意义;但世界的角角落落里,始终有着同行者,默默地顽强地生活着。
如果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存在,那么他们就必须自己在乎自己,用自己的行动去追逐目标,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所得。既然无法心想事成,那么至少他们应该为了梦想而奋斗,因为这才是生命的意义所在。
正如那歌声所唱,“大千世界,永远无法心想事成;要事为先,追逐自己应当所得。”
蓝礼,就是如此。
作为演员,他永远都坚持着自己的理念与信仰,从作品到角色,始终不曾妥协,于是,他成为了一名自己期待的演员,比起那些荣誉与奖杯,每一部作品每一个角色每一次表演才是蓝礼梦想的真实写照。
作为歌手,他拒绝跟随潮流,不仅仅是指音乐风格,还是说专辑推出频率,即使第一张专辑取得了难以置信的成功,他也依旧没有顺势而为地趁热打铁,坚持以自己的步调,创作出属于自己的动人旋律。
要事为先,蓝礼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是自私的,也是笃定的。
每一位出现在印第奥的人们也不例外,他们义无反顾地来到这片荒芜之地,保存内心深处仅存的一丝火种;然后,在蓝礼的号召之下,熊熊燃烧起来,以星火之势完成燎原,将所有烦恼与顾忌全部焚烧殆尽,却在无垠沙漠底下找到了一片绿洲。
以这样一首曲目,揭开蓝礼二辑的序幕,堪称完美!
“啊啊啊!”
全场欢呼热潮正在忘乎所以,整个大脑完全空白,除了激动还是激动,亢奋的情绪牢牢占据了所有思绪;然后,身体本能地找到了节奏韵律,跟随着鼓点摇摆起来,不由自主地沉浸在旋律中无法自拔。
“一切都开始于二十岁,父母不在意我的想法,于是我留下一张纸条转身离开,我、马修和我的行李箱,离开熟悉的舒适空间,我踏上了寻找自我灵魂的征程,这不是关于一个女孩或者加州的悲伤情歌,而是关于人生十字路口的选择,我尽情放声高歌:
大千世界,永远无法心想事成;要事为先,追逐自己应当所得。”
宛若叙事诗一般的歌词,没有华丽辞藻,却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述说着蓝礼的故事。
人人都知道蓝礼离开了世袭贵族的家庭,独自前来纽约开启了演员生涯,关于他的家世,至今都只是停留在一个“世袭贵族”的词汇上,没有人能够真正了解到“霍尔”这个姓氏背负的压力;一直到现在,蓝礼才小心翼翼地讲述着自己的过往,这段伟大征程的开端。
这是一段寻找自我灵魂的征程。
在场观众是何其幸运,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遇到了蓝礼,他们才拥有了此刻,他们才站在了印第奥沙漠。他们,才遇见了彼此。
“曾几何时,年少轻狂的麻烦来临之前,所有一切都是焕然一新的;漫漫长夜,踽踽独行的道路看不到尽头,梦想就是唯一留守陪伴的伙伴。痛苦地放下自己的满心骄傲,违心地说服自己选择原谅。”
卸下防备、脱下面具的蓝礼,站在沙漠的中心,沐浴着漫天星光,真心实意地呼喊出内心深处的愿望。
“我不想名声大噪,我只想放声高歌。于是尽情呼喊:
大千世界,永远无法心想事成;要事为先,追逐自己应当所得。”
尽情歌唱,就好像没有人在倾听一样。
尽情舞蹈,就好像没有人在观看一样。
尽情生活,就好像明天是世界末日一样。
蓝礼双手抓起话筒架,一个高扬然后重重地弯腰,前所未有地,将内心深处的所有想法和情绪肆意宣泄出来:
“仰望星空默默许愿,我将讲述一路走来的故事!”
厚重而深邃的力量蕴含在歌声之中毫无保留地炸裂开来,在节节攀升的高音之中,一个八度再一个八度,蓝礼展现出了难以置信的掌控力与释放力,刹那间,全场灯光集体明亮,满天繁星全部浩瀚地宣泄而下。
鲁妮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蓝礼,小心翼翼地展现出自己脆弱一面的蓝礼,谨慎拘谨地泄露出自己真诚一面的蓝礼,那些伤痛和幸福、那些苦涩和甜蜜,全部都呈现出来,就好像……就好像他终于得到了救赎,然后站在舞台之上尽情放声高歌。
他的不完美,恰恰成就了完美。
透过朦胧的视线,鲁妮仿佛可以看到汗水顺着蓝礼那高挺的鼻梁滑落下来的痕迹,然后她就握紧双拳,跟着全场观众一起欢呼起来,“啊啊啊!”尖叫,就只是尖叫,完全释放,笑容就这样肆意地绽放开来。
旋律达到巅峰之后,却没有持续走高,而是徐徐柔和下来,细细讲述着那些美好而易碎的重要时刻。
“一切从正视自我的瞬间开始,而我依旧正在质疑着真实自我的定义;一直以来我都是成千上万个不同可能的存在,但只有其中一个能够找到正轨。”
显然,这是关于自我的审视,也是关于自我、本我、超我的辩论,但正如蓝礼所说,只有证实自我,才是真正的开始。
“找到正轨!”
“找到正轨!”
蓝礼低声反复呢喃着,然后将话筒架重新放在地上,双腿岔开站立,高高举起双手,契合着节奏击打节拍。
“大千世界,永远无法心想事成;要事为先,追逐自己应当所得。”
啪!啪!啪!啪!
最简单的四分之四拍,没有任何花哨,却能够准确无误地击打在心脏跳动的间隙上,然后一下接着一下撞击起来。
“大千世界,永远无法心想事成;要事为先,追逐自己应当所得。”
啪!啪!啪!啪!
鲁妮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身边的其他人都已经纷纷高高举起双手,跟随着蓝礼的动作一起击打拍子。
瑞恩-高斯林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睛里的明亮如同星辰一般,与苍穹之上的繁星交相辉映,他转头看向了保罗-沃克,然后就可以看到保罗标志性的阳光笑容,对着瑞恩尽情放声高喊着歌词,加入蓝礼的行列,一起合唱着。
这似乎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然后视线扫过鲁妮,鲁妮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她也跟着举起双手,依葫芦画瓢地照做——这是她第一次参加音乐节,有些陌生有些生疏,但“梦回煤油灯酒吧”的回忆又再次汹涌上来,她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此时,旋律伴奏暂停了下来,但蓝礼依旧在击掌着:
啪!啪!啪!啪!
全场观众全部联合起来,跟随着蓝礼的动作,一起击打着节拍,不仅是舞台正前方,还有舞台正后方以及周围延伸出去的浩瀚人群。
盖文可以清晰地看到,不管是否进入场内,不管是否能够看到演出,此时此刻都牢牢地维系在了一起,整齐划一地举起自己的双手,跟随着蓝礼一起击打节拍,然后掌声就这样连成一片,如同浪涛一般。
手掌与手掌的撞击,可以清晰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疼痛,那种微微的刺痛感却让心脏跳动越发强劲有力起来,不知不觉中,掌声就与心跳契合在一起,就连沸腾的热血似乎也踩着相同的节奏,可以清晰感受到一股燃烧感正在苏醒。
啪!啪!啪!啪!
节拍击打之中,蓝礼在没有伴奏的情况下放声呼喊,“印第奥,让我们一起呼喊出内心深处的同样想法。”
没有彩排,也没有通知,下一秒,所有观众都不由自主地异口同声,齐声高歌着:
“大千世界,永远无法心想事成;要事为先,追逐自己应当所得。”
当歌声冲出胸膛的时候,那种喜悦和幸福是语言所难以形容的,就如同正在齐齐绽放的烟花大会一般,整个沙漠都点缀着五彩斑斓的烟花,所有声音汇聚起来,形成一个毁灭天地的力量,宣告他们的存在。
“大千世界,永远无法心想事成;要事为先,追逐自己应当所得。”
喊着喊着,笑容就绽放起来、视线就模糊起来,那种燃烧的快感让每个人都变得更加坚定也更加专注起来。
即使他们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缕光芒,他们也不会轻易放弃。
即使他们只是大千世界的沧海一粟,他们也拥有闪耀时刻。
他们的人生,由自己做主!
不是在脑海里犹豫,也不是在思绪里踌躇,而是尽情呼喊出来,大声地宣告出来:
“大千世界,永远无法心想事成;要事为先,追逐自己应当所得。”
从今天开始,从此刻开始,扬帆!
这是属于先驱村庄音乐节载入史册的时刻,也是属于先驱村庄音乐节正式登上历史舞台的重要时刻。
要事为先,追逐自己应当所得。
坚持自我,每个梦想都值得尊重。
全场,五十万观众,击打着节奏、放声高歌着,回音在沙漠深处久久激荡盘旋,就连大自然都变得黯然失色起来——这群观众,这群参与者们,以自己的方式在时代长河之中,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这绝对不是千禧年的伍德斯托克,可以非常肯定。
注:要事为先(first-things-first——rees)
2497 杰罗尼莫
啪!啪!啪!啪!
全场浩浩荡荡的掌声依旧在苍穹底下久久盘旋回荡着,“大千世界,永远无法心想事成;要事为先,追逐自己应当所得。”发自内心的呼喊,正在释放着无穷能量,即使蓝礼已经停止演唱,他们依旧无法停止。
笑容,在嘴角绽放。
热情,在眼底点燃。
然而,站在舞台正中央的蓝礼却已经做好了继续的准备,双手依旧高高举起,但击打的节奏却正在加快,整个节奏明显加快了一倍,从“啪!啪!啪!啪!”演变成为“啪啪!啪啪!”轻快而明亮的节奏如同气浪一般蔓延开来,沉浸在亢奋状态之中的观众们都跟着雀跃起来,节拍也纷纷跟着加快起来。
刚刚开始还有些参差不齐,似乎正在调整状态;但渐渐地,观众们就找到了狂欢的密码:
一边击打双手,一边跳跃起来,手掌与脚步完美契合在一起,连带着脑袋也开始甩动,根本不需要旋律,仅仅只有节拍就已经足够,让全场翩翩起舞,悄然氤氲起来的沙尘开始在现场弥漫张扬起来。
砰!砰!砰!
地面传来的隐隐震动让所有观众都能够找到最完美的节奏,然后,现场乐队的旋律就轻快地介入进来。
蹬蹬蹬。蹬蹬蹬。
如同小快马一般的鼓点带着欢快和惬意,电吉他和低音贝斯的声音围绕着鼓点奔腾着,那种跳跃的欢腾就缓缓渗透出来,沉浸在节奏之中的观众都忍不住欢快地大笑起来,就如同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孩童时期。
然后,蓝礼的歌声在耳边响起:
“你能感受到吗?回首往事,我们能够坚持到底;如果我们跨越沟壑,我就能看到你,穿过瀑布的漫天水帘。”
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歌词在耳边叮当作响——既然他们已经决定坚持自我,既然他们已经决定要事为先地追逐梦想,那么现在就到了扬帆的时刻,翻越千山万水、跨过江河湖海,寻找着沙漠彼岸的绿洲。
“当我迷失其中,是的,你紧握住我的手,但我甩开了。我也无法理解,你曾苦苦等候,当我不假思索地跃进那瀑布,就说:
杰罗尼莫(geronimo)!”
1829年,杰罗尼莫出生在当今墨西哥的西部,作为阿帕切印第安部落的领袖,他领导了当时印第安部落抗击美国移民者的侵略。
杰罗尼莫对自然生存技能驾轻就熟,非常擅长使用枪支,并且机智勇敢,他多次率领部落与入侵者展开作战。即使是在移民者之中也赫赫有名,他是一位公认的战士,以勇敢机智文明,曾经率领三十五名战士与五千名外来侵略的移民者周旋长达五个月之久,这位阿帕切首领在最后成为农场主之前,曾四次从敌人手中逃脱。
1886年,杰罗尼莫投降,从此再也没有发生过印第安部落的大规模反抗运动。
1909年,在圣路易斯世界博览会之上,杰罗尼莫出席了富兰克林-罗斯福的就任仪式,成为知名人士,至今为止,他依旧是印第安土著居民不屈精神的重要象征。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队组织伞兵空降作战,在伞兵组织跳伞的前一天晚上,正好观看了一部关于杰罗尼莫的电影。为了鼓舞士气,他们商定:第二天在跳跃之前,每个人都大喊一声“杰罗尼莫(geronimo)”,为自己加油鼓劲。
在那之后,这就成为了美国空降部队的一个传统,象征着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他们都需要如同杰罗尼莫般勇敢而睿智。
现在,“杰罗尼莫”不仅仅用于跳伞,还用于各式各样的极限运动,在正式挑战之前,人们高喊一声为自己鼓劲,然后勇敢地拥抱所有未知。
此时,蓝礼就正在发起号召:
“喊,杰罗尼莫!”
“喊,杰罗尼莫!”
砰!啪!砰!啪!
干净利落的节奏搭配朗朗上口的歌词,根本不需要花费任何气力,就能够在印第奥沙漠现场引爆回应。
“喊!”
“杰罗尼莫!”
“喊!”
“杰罗尼莫!”
蓝礼呼喊,观众回应。一来一往之间的激/情就这样澎湃释放出来,全场观众就这样摇头晃脑地进入狂欢模式。
密集鼓点结束,在全场躁动热浪之中,蓝礼轻声歌唱到,“你能够感受到我的爱吗?”
然后现场负责伴唱的歌手们就齐声回答到,“狂轰乱炸!狂轰乱炸!狂轰乱炸!”
全场,沸腾!
群魔,乱舞!
没有人能够例外。
“我们埋头前冲,我们风驰电掣,足以粉身碎骨,但一切随风而逝,我们能够纵身一跃,穿过瀑布的漫天水帘。”
停顿!
安静!
蓝礼紧握着话筒,目光明亮地注视着全场观众,那黑压压的人群全部都保持着静止状态,似乎正在等待着,等待着发号施令的时刻,汩汩沸腾的情绪就这样压缩、再压缩、又压缩,越是安静就越是汹涌。
“呼!”
蓝礼重重挥舞下自己的右手,原地跳跃起来,高喊着,“喊!”
压缩到极致的情绪就这样爆发出来,全场集体跳跃,高喊着,“杰罗尼莫!”
站在小沙丘之上,盖文也不例外。
此时此刻,他真心实意地相信着,自己只能轻轻踮起脚尖,用力一跃,就能够乘风翱翔,从眼前那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上空飞过,耳边传来的猎猎风声让汩汩沸腾的血液变得越发清晰,就连心脏的跳动都变得如此真实又如此贴切,仿佛他能够听到地球心脏的脉搏一般,真实,深刻,而且美妙。
“杰罗尼莫”。
如此简单又如此激昂的口号,唤醒内心深处所有的勇气:他相信着自己能够改变世界,他相信着自己能够实现梦想,他甚至相信着自己能够展翅翱翔,无所不能!无坚不摧!就如同顶天立地的超人一般。
先驱村庄音乐节的精神,就在这一刻完完全全凝聚起来,五十万人,齐心协力地。
蓝礼抬起右手,在空中做了一个休止符的动作,然后现场喧闹震天的欢呼声就停了下来,所有观众大口大口喘息着,却依旧目光明亮地注视着蓝礼,蠢蠢欲动的亢奋没有停歇,时时刻刻做好了再次爆发的准备。
在浑浊沉重的呼吸之中,蓝礼的声音依旧保持轻快,踩着明快的鼓点放声高歌,歌声在节奏之上一点一点走高。
“我只是一个男孩,带着残破的玩具,还有消逝的一切。就在那瀑布的漫天水帘背后。”
“所以我站在这里,支离破碎如我,但我发现了同行伙伴。就在那瀑布的漫天水帘之中。”
“现在我纵身一跃,穿越爆裂之声,然后你出现了。就在那瀑布的漫天水帘深处。”
“你朝着我狂奔,我们都彻底自由,所以我跪下双膝。就在那瀑布的漫天水帘之下。”
然后,再次停顿。
蓝礼低垂的眼睑抬了起来,大汗淋漓的脸庞之上,明亮的眼神牢牢抓住全场注意力,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只是在不断喘息着,等待,再等待,嘴角的笑容突然上扬起来,璀璨夺目的光芒瞬间释放。
“喊!”
仅仅只需要一句话,全场观众就愿意赴汤蹈火,如同飞蛾扑火般地释放出自己所有能量,一直到世界尽头。
“杰罗尼莫!”
声音在耳膜之上嗡嗡作响着,似乎可以感受到情绪正在噼里啪啦响动的琐碎动静,伴随着自己的呼喊着,那些琐碎动静正在一点一点扩大,就好像……就好像坚硬的躯壳正在被打碎,隐藏其中的灵魂正在显现出最真实也最原始的模样,那是他们的赤子之心。
在成长过程中,在伤害与失望之中,在历练和打磨之中,那颗柔软而脆弱的赤子之心一点一点建筑起了层层壁垒,严严实实地保护着自己,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自己曾经拥有这样一颗火热而滚烫的心。
一直到现在。
经历先驱村庄音乐节的三天打磨,经历蓝礼连续三首歌的撞击,漫长岁月构建起来的保护躯壳开始碎裂,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那个最真实的自己,却是如此陌生——而这种陌生背后的熟悉,让视线不由就模糊起来。
“我想念我自己。”
这是如此矫情又如此自我的一句话,但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是如此,怀念着曾经懵懵懂懂摸索世界并且怀抱着热忱与信念的那个自己。长大之后,他们以为那个自己已经消失,却不想,他始终都在内心深处。
“喊!”
“杰罗尼莫!”
他们不应该害怕,就如同跳伞一般,鼓起勇气、振作信心,纵身一跃。
“喊!”
“杰罗尼莫!”
事情注定不会简单轻松,前进道路之上充满了荆棘,但他们已经做好准备。
“喊!”
“杰罗尼莫!”
为了梦想!为了自己!也为了生命!他们真正地在印第奥沙漠绽放出无穷热情,感受到了生命的热量和重量,生活不应该只是简简单单地活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的,只有真正绽放过后才能够算是活着。
现在,他们做好了准备——即使没有做好准备,他们也会鼓起勇气跳跃下去,穿过那恢弘瀑布的漫天水帘,寻找隐藏在背后的真实,那些被自己遗忘被自己隐藏被自己抹杀的真实,他们只需要呼喊:
“杰罗尼莫!”
一声,再一声,喊着喊着,勇气和魄力就开始凝聚起来,在胸腔里久久激荡着,那强大而浩瀚的共鸣让视线不由模糊起来,热泪盈眶地再次拥抱自己:真的久违了。
然后,耳边就传来了蓝礼那轻声哼唱的旋律,“你能够感受到我的爱吗?”
用力点头。
注:杰罗尼莫(geronimo——sheppard)
2498 全场沸腾
“你能够感受到我的爱吗?”
蓝礼那轻柔而曼妙的歌声在耳边轻轻响动着,滚烫滚烫的心脏就不由微微颤抖起来,在场每一位观众都抑制不住地重重点头,闪烁着盈盈泪光的视线牢牢锁定着蓝礼的身影,然后齐声做出了回应:
“杰罗尼莫!”
不需要更多言语,这就是最好的回应。
回应完毕之后,旋律停止了、歌声停止了、声响也停止了,因为过热而失去思考能力的大脑也暂时停止运转,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蓝礼,慢慢等待着那些纷杂的喧嚣与涌动沉淀下来,空气依旧滚烫炙热、情绪依旧汹涌沸腾,却没有人说话,他们需要一点时间,细细品味、细细怀念。
赤子之心。
真的真的是久违了。
许多人都以为,自己一辈子可能再也看不到了,就如同长大之后就无法时光逆转地重新回到童年一般;却没有想到,在荒无人烟、一望无际的沙漠里,在数不胜数、无穷无尽的沙砾之中,翻找了出来。
他们需要一点点时间,在调整呼吸、急促喘息的时候,静静地倾听自己的心脏跳动声音。
噗通!噗通!噗通!
那是心跳,也是赤子之心跳动的声响。
呼哧。呼哧。呼哧。
连续三首串联的情绪喷发,全场观众都需要喘息喘息,但就连此起彼伏、参差不齐的喘息声都让笑容不由绽放起来——因为这种喘息,是他们集体狂欢的结果,就好像孩童时期偷偷摸摸一起逃课的那种感觉,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只有他们能够理解隐藏其中的各种滋味,一个眼神就能够重新唤起笑容。
站在舞台中央的蓝礼也是如此。
他抱起了吉他,开始低头调弦,但叮咚作响的弦音只是最基本最简单的和弦,并没有什么错综复杂的东西,所有入门者都明白的基础,这让现场观众稍稍有些放松下来,想当然地以为蓝礼只是在调整,只有狂热的堂吉诃德依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蓝礼,唯恐视线的一点点摇晃就可能错过什么精彩。
这群堂吉诃德是正确的。
正在调弦的修长手指,在琴弦之上轻盈地舞动着,聚光灯笼罩之下,投射出长长的倒影,如同蝴蝶舞动。
然后,旋律就这样汇聚起来,如同潺潺流水一般叮咚作响——不再是激情澎湃的摇滚,而是他们最为熟悉的……民谣,似乎好像曾经听过却又好像第一次倾听,永远不会过时却也永远没有新意的民谣。
“叭叭……叭,叭叭……叭。”
跟随着清澈动人的旋律,蓝礼就这样轻声哼唱着,全场涌动的呼吸声似乎正在成为最好的伴奏一般,因为激/情澎湃而微微沙哑的嗓音让哼唱也带上了些许磁性,如烟似雾地撩拨着,在旋律之中上下翻飞。
“你好,我的初心(hello, my-old-heart),你还好吗?你还在我的胸膛之中跳动吗?我一直在担心着,你始终没有动静,几乎不再跳动。”
心绪,就这样安定下来。
仅仅只是第一句歌词,就让人忍不住想要落泪——“你好,我的初心”,在印第奥沙漠之中小心翼翼地剥离开来,久违重见天日的初心,脆弱而沧桑的初心,在那一声声杰罗尼莫呼喊之中显露出原貌的初心,你,还好吗?
噗通。
噗通。
心脏轻轻跳动的声音在胸膛里回响着,不由自主地就屏住呼吸,没有欢呼没有呐喊,没有跳跃没有拍手,只是专注地认真地注视着蓝礼,用心倾听,那温柔而动人的歌声正在细细地滋润他们的初心。
上帝,沐浴在聚光灯之下的蓝礼,正在闪闪发光。
“哦,不要把我独自留在这儿,别告诉我,我们已经长大,我们曾经短暂地相爱过;哦,我不想再孑然一身,我想找到一个归宿,我想与你共同分享。”
清澈的吉他弦音在耳边涌动着,那含情脉脉的歌声正亲吻着那颗千疮百孔的初心的伤口,浅浅的疼痛正在拉扯着,重新唤醒那些美好回忆,还有那些行尸走肉一般日子里的孤独和落寞,曾经以为偌大的世界真的就只剩下自己孑然一身了——没有堂吉诃德的执着笃定、也没有网络一代的醉生梦死,茫然失落地在冰冷社会之中行走,不知所措。
他们长大了,却也孤独了。
人潮越是汹涌,世界越是狭窄。
“你好,我的初心,时间已然如此久远,自从我们挥手作别;每天都在堆砌着一块石头,在那堵为你铸造的城墙上,确保你依旧安全。
哦,不要把我独自留在这儿,别告诉我,我们已经长大,我们曾经短暂地相爱过;哦,我不想再孑然一身,我想找到一个归宿,我想与你共同分享。”
泪水,就这样缓缓盛满了眼眶。
模糊的视线之中,可以看到正在专心致志歌唱的蓝礼,认真讲述着每一个人的故事:他看到他们严严实实地自我保护,他帮助他们亲手拆除厚重的盔甲,他抚慰他们伤痕累累的赤子之心,一个个音符,就如同精灵的魔法一般,触碰着那一道道伤口。
“你好,我的初心,是否安然无恙,如何身披枷锁。请你不要担心哪,在里面是安全的,你的确不再跳动,但你也永远不会破碎。
没有所谓永恒,有些事情不是命中注定,但是你永远都不会找到答案,直到重新释放了自己的初心。直到……你重新释放了自己的初心。”
眼眶,再也无法承载泪水重量,彻底决堤。
“重新释放自己的初心(set-your-old-heart-free)”,如此质朴却如此真诚的歌词,轻盈地讲述着那一声厚重的自由(free),狠狠地击中每个人的心房,然后再也没有保留地敞开胸膛,拥抱属于自己的自由。
“你好啊,我的初心。”
模糊泪光之中,灯光氤氲开来。
蓝礼,依旧是那个蓝礼。
白色衬衫和蓝色牛仔裤,没有任何多余点缀的蓝礼,就抱着一把吉他,站在世界尽头,如同吟游诗人般尽情歌唱着,不需要花哨的灯光、不需要华丽的服装、不需要夸张的烟火,一把嗓音就足以动人。
时光荏苒,洗尽铅华,蓝礼依旧站在那片舞台上,即使登上世界巅峰,即使拥有无数荣耀,他也依旧静静守护着自己的赤子之心,在梦想的道路上拔足狂奔着,传奇人生就如同夏花一般绚烂盛开绽放。
然后,卸下光环、拿下王冠、褪去华服,再次回归音乐,微笑地挥手问候,“你好,我的初心。”
这就是霍普所能够想象到世界上最浪漫最美好的事情。
她是如此幸运,不仅能够站在沙漠中心细细感受着此时此刻的美妙,还能够陪伴着蓝礼走过这一路千山万水。
当琴弦音停止的那一刻,眼泪就如同断线珍珠一般滚落下来,烫伤了脸颊,但霍普却没有抬手擦拭,而是感受着胸膛里心脏的跳动,然后倔强地抬起下颌,坚强而笃定地注视着蓝礼,用自己的眼神,一动不动地跟随着蓝礼:
无论天涯海角,无论道路漫长,她都将跟随着蓝礼走向终点,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她都不会转身。
此生,无悔。
威廉-泰勒稍稍挺直了腰杆,在那个挺拔修长的身影之上,他又再次看到了那个“尤金”,那个因为信仰也因为杀戮而自我怀疑的尤金,他从“太平洋战争”的故事里走到了现实,儒雅绅士的身影坚定不移地朝着梦想迈开脚步,然后就如同奔跑横穿美国的阿甘一般,身后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狂热跟随者,但“阿甘”依旧是“阿甘”,始终不曾动摇过。
他是雅各布,他是亚当,他是凯奇,他是亨利,他是瑞恩,他是勒维恩,他是库珀,他是安德鲁,他是欧文,他是大卫……他还是蓝礼-塞巴斯蒂安-霍尔,站在时间的尽头,他依旧是那个为了成为演员而背离世袭家族背景漂洋过海前来追逐梦想的傻小子。
傻乎乎地追逐着一个没有人在乎、也难以实现的梦想。
人人都说,自己才是聪明的,他应该赚大钱,他应该成为制片人,他应该成立公司,他应该建立娱乐帝国,他应该与好莱坞六大电影公司对抗,他应该重新利用自己的威望争取更多,他应该拥有更多。
但人们却始终不曾明白也永远不会明白,他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正是因为如此,蓝礼-霍尔就只是蓝礼-霍尔,没有人能够成为蓝礼,也没有人能够复制蓝礼,即使是好莱坞也不行。
威廉知道,自己是幸运的更是幸福的,不是因为他跟随着蓝礼见证这一切,而是因为他读懂了真正的蓝礼,于是,他也读懂了自己,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他也拥有了全世界。他的幸福,不需要旁人的理解。
双脚站在印第奥沙漠之上,深夜的寒冷正在从脚底缓缓蹿升起来,但滚烫滚烫的心脏却丝毫察觉不到。
威廉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蓝礼,低声说道,“你好,我的初心。”
音乐,停止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停歇,连续演唱四首歌曲之后,蓝礼放下了双手,注视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茫茫人海,嘴角的笑容轻盈地上扬起来,最后落在眼底,肆意绽放起来,这才对着话筒打起了招呼,“你好,印第奥;你好,先驱村庄。”
停顿一下,蓝礼沙哑的嗓音低低说道,“你好,我是蓝礼。”
2499 心神激荡
“你好,我是蓝礼。”
仅仅只是一句如此简单的问候,却如同擂鼓重锤一般地狠狠撞击在胸口,难以平复的激动与亢奋就这样炸裂,在滚烫柔软的心脏之上盛开出一朵绚烂多姿的花朵,广袤无垠的荒芜沙漠也没有能够阻止。
啊啊啊!
啊啊啊!
印第奥沙漠也给予了最简单的回应,尖叫与嘶吼,从丹田深处从灵魂深处爆发出来的呼喊就这样宣泄而出,忘乎所以地握紧双拳、尽情咆哮,所有的喜悦和哀伤、所有的幸福与错杂全部尽情释放出来。
热忱而浓烈的呼喊在耳膜之上轻盈地撞击响动着,然后如同涟漪一般扩散开来,小小的波动就逐渐汇聚成为浪涛,最后化作惊涛骇浪在沙漠之中崛起,全场观众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声浪开始节节攀升。
啊!
啊啊!
啊啊啊!
就如同音阶一般,那些呼喊声牢牢地凝聚成为一股绳,拾阶而上,滚滚沸腾的热血开始持续升高,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肌肉都开始隐隐作痛,却依旧双脚扎实地深入沙砾之中,站在荒无人烟的世界尽头全力释放着,这是属于他们的时刻,也是属于先驱村庄音乐节的时刻,再也没有任何保留。
五十万人的浩瀚与缥缈,在沙漠的广袤与星空的恢弘之间铺陈出一幅瑰丽画卷。
站在舞台正中央,蓝礼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一片无边无际的深邃,密密麻麻的人海朝着视线尽头探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与沙漠边缘的夜色融为一体,以至于产生一种根本看不到人群尽头的错觉,何止是五十万?甚至如同置身于五百万、五千万人海之中一般,渺小与宏大就这样冲撞在一起。
不由自主地,蓝礼的眼眶也微微温热起来,即使走过世界的各个角落,即使看过生活的无数风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也能够狠狠击中内心的柔软,感动与幸福的情绪就在眼底的模糊泪水之中氤氲开来。
他知道自己不是孤独的。
他知道自己被深爱拥护着。
然后,嘴角的笑容就绽放了起来,深呼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扬声呼喊到,“欢迎来到先驱村庄音乐节。”
在全场尖叫声之中,蓝礼的声音勉勉强强地找到了一个位置,却引发出了更加疯狂热情的巨大声浪,这让他不得不抬起双手往下压,嘴角流露出了一抹无奈却满足的笑容,低低的笑声通过话筒传了出来。
舞台正前方的观众都能够捕捉到蓝礼的眼底流露出来的宠溺与美好,激动的尖叫也就转变成为了嘴角的幸福,现场熙熙攘攘的喧闹缓缓沉淀下来,滚滚热浪终于稍稍平复,总算能够听到蓝礼的声音。
“欢迎来到世界尽头。”
再次开口,蓝礼说出了一句浪漫情话,全场观众都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目光闪闪地注视着那个身影。
“约莫两年前,在’梦回煤油灯酒吧’演唱会之上,我们讨论着举办一个音乐节的可能,但显然这不是一个好主意,没有人会支持一个民谣、爵士、兰草、摇滚构成的音乐节,现在已经不是1969年了,就好像没有人会愿意制作一张沉浸在自我世界依旧相信梦想的专辑一般,这显然不是一个浪费资金的最好主意。”
蓝礼的打趣和俏皮,让现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现场有人忍不住呼喊起来,“少爷,我爱你。”
蓝礼顺着声音望了过去,轻轻挑眉,“我知道,否则你们也不会待在一个一周都不能洗澡的垃圾堆里了。”
全场哄笑。
“但我想,如果人人都追逐着利益,又有谁追逐梦想呢?我所说的梦想,不是拥有一个带游泳池的大房子和一辆豪华跑车——虽然这些我都已经实现了,但……”因为全场爆笑,蓝礼的话语稍稍被打断了一下,“我所说的是自己发自内心热爱的事情。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神角落,也许是漫画、也许是游戏、也许是啤酒,我不知道,也许是更加出格但我不想说出口的事情。”
哈哈哈!
笑声根本停不下来。
蓝礼歪了歪脑袋,“所以我想,那么为什么不给我们这样‘不切实际、愚蠢至极、冥顽不灵’的家伙们找到一个世界尽头的角落呢?既然那些城市容不下我们,也许我们可以在沙漠找到一个没有人在意的角落。”
“于是,我们出现在了这儿,就好像当初‘堂吉诃德’这张专辑一样,从不可能演变成了现实。”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只有真正的堂吉诃德能够明白其中的艰辛与困难,一路走来的恢弘与璀璨让人心潮澎湃,现场的欢呼与嘈杂又再次涌动起来。
“我仍然相信梦想,傻傻地相信着。”
蓝礼如此说道,那朴素的话语却正在夜空之下闪闪发光,现场观众再次晃动起手机,用明亮的灯光给予回应,那忽明忽暗的光芒与头顶之上的满天星斗交相辉映,然后一片接着一片,就这样将舞台环绕起来,浩浩荡荡铺陈开来的“星辰”制造出了堪比大自然般鬼斧神工的恢弘画卷。
环顾四周,蓝礼可以真心实意地感受到那些光亮之下的真挚与温暖。
声音不由就哽在了喉咙里,但嘴角的笑容还是绽放了开来,深呼吸一口气,蓝礼接着说道,“我期待着电影爱好者能够找到一片乐土,于是创建了堂吉诃德频道,希望每个人都能够在那片孤地里找到自己的心头好。”
等等,什么?
今天中午,推特海报竞猜活动的第三份神秘礼物正式公布,赫然是堂吉诃德频道的会员,这在社交网络之上引发了诸多争议,但没有人知道这个所谓的“堂吉诃德频道”到底是什么,尽管猜测无数,却没有正确答案。
一直到今天。
震撼与错愕在人群之中缓缓蔓延,但一时半会却没有人能够确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蓝礼的话语却没有停止地继续,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抛出了重磅,“我期待着音乐爱好者能够找到一个乐园,于是组织了先驱村庄音乐节,希望每个人都能够在这里找到精神伴侣,为生活增添色彩。”
“为此,我带来了自己的第二张专辑,’伊卡洛斯’。”(注1)
话音才刚落,尖叫声与呐喊声就冲破了喉咙——他们都在猜测着,他们都在期待着,却没有人能够百分百确定,然后从蓝礼口中得到了确切答案,情绪就再也压抑不住。
蓝礼轻笑了起来,紧接着说道,“这是一个积极的反应,看来我应该不用担心专辑销量了。”全场哄笑。
“伊卡洛斯朝着太阳翱翔,感受着自由的气息,却忘乎所以,如同飞蛾扑火般的冲向太阳,最终粉身碎骨。这是一个悲剧,就如同堂吉诃德一般;但我始终相信着,在他们的骨子里,有着相同的热情与癫狂,即使愚蠢、即使孤独、即使偏执,他们也依旧绽放了自己的生命华彩,我期待着你们也能够如此。”
“至少,我们都站在了这片沙漠之上。”
蓝礼嘴角的弧度上扬了起来,他从来没有期待过,先驱村庄音乐节能够吸引超过五十万名观众的参与,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期待过自己的人生能够绽放出如此万丈光芒一般,重活一世,他再也没有遗憾。
“伊卡洛斯”。
这就是蓝礼二辑的名字,霍普的心脏在用力撞击着胸膛,难以抑制的雀跃与激动已经迫不及待地喷薄而出,她就知道,蓝礼永远都不会让人失望——不对,即使蓝礼令人失望了,那也是别人的判断,因为蓝礼始终都在坚持自己,没有标签也没有框架,他的真实,才是他的唯一名片,他依旧是那个为了梦想而奋不顾身奔跑的傻小子。
他是堂吉诃德,他是西西弗斯,他是伊卡洛斯,他还是蓝礼-霍尔。
霍普忍不住就心神激荡起来,但喉咙深处的呼喊却没有能够发出来,只是这样专注地认真地注视着蓝礼。
就在此时,霍普可以感觉到一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右手,下意识地转过头,她就看到了查理-博文那双熠熠生辉的明亮眼睛,没有言语,却能够清晰地在眼底深处捕捉到雀跃与亢奋,倒影着自己热泪盈眶的脸庞。
霍普也反手握住了查理的手掌,十指紧扣,然后收紧。
不需要言语,一个眼神和一个握手就已经足够,霍普知道,查理会跟随着自己一起前进,他们无法确定未来会遇到什么,但他们始终会陪伴着彼此。
霍普和查理,不是全场唯一感受到热情与感动的人,即使是陌生人,此时也能够在彼此眼中看到相似的影子——因为他们都来到了印第奥沙漠,这就是最好的证明,站在世界尽头,他们身边拥有彼此。
微妙的情绪在视线交错之间缓缓蔓延,澎湃的激/情再次开始汹涌起来,左冲右撞地试图寻找一个突破口。
然而,蓝礼根本没有留下反应时间,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刚刚连续抛下重磅炸弹一般,只是笑容满面地注视着眼前那片浩瀚人海,紧接着说道,“闲聊时间结束,现在就让旋律再次响起,让我们站在世界尽头一起狂欢!”
注1:“伊卡洛斯”整张专辑的详细曲目可以在作品相关之中找到。
2500 世界尽头
“我珍惜这世界所能给予我的每分每秒,我阅尽千山万水,我一路披荆斩棘,即使粉身碎骨,我发誓不枉此生!”
歌声,在星空之下翱翔,干脆利落的一个结尾,演奏停止、旋律停止、歌声停止,全场观众也都不由屏住呼吸,放任沉重浑浊的呼吸声在耳边响动着,心脏的跳动就是最完美的节奏,血液的流动就是最完美的旋律,安静与沉默却让情绪不由上扬飞跃起来,拉扯着嘴角绽放开来——这就是属于他们的时刻。
即使胸腔如同火山般喷发,即使经历两个小时的嘶吼与狂欢,即使浑身肌肉都正在发出严厉抗议,即使精疲力尽的倦怠感正在血液流淌,即使午夜时分的沙漠狂风大作天寒地冻,他们的眼睛也依旧熠熠生辉。
即使粉身碎骨,我发誓不枉此生!
安静,让血液沸腾和心脏跳动的声音更加清晰,所有人都抬起下颌,注视着蓝礼,等待着他们的船长发号施令!
视线之中,蓝礼高高抬起双手,重重往下一挥,乐队成员们齐齐奏响了最强音,惊爆全场的热浪积蓄了足够能量之后,就再次爆发出来,轰鸣与震撼激荡起滚滚气浪,所有人都跟随着蓝礼的脚步跳跃起来。
跳动!
就在原地跳动着,用力甩动着脑袋,尽情放声高歌着,“喔喔喔,喔喔喔”,不需要歌词,只是哼唱着旋律,放任旋律缓缓渗透进入自己的皮肤和血液,放任节奏支配自己的身体与精神,自由翱翔尽情徜徉。
然后,蓝礼傲然而挺拔地打直了腰杆,用力击打着手掌,与乐队成员齐声歌唱着,“即使粉身碎骨!即使粉身碎骨!即使粉身碎骨!”那低低的呢喃,就如同闷雷翻滚一般,在全场哼唱的声响之中酝酿着轰动。
蓄力!蓄力!蓄力!
那股难以置信的能量持续积蓄着,如同鼓点在耳膜之上轻轻敲打着、密集撞击着,心脏的跳动就越来越沉稳强劲起来。
轰!
鼓点旋律的轰鸣炸裂开来,蓝礼双手举起话筒架,仰天长啸,尽情放声高歌,“我倾尽所有!我毫无遗憾!我倾尽所有!我毫无遗憾!”
如此简单又如此真挚的旋律,就这样狠狠撞击着每一位听众的心灵:又有多少人,能够站在生命的尽头,坦然而自信地说:这一生,我倾尽所有,我毫无遗憾呢?那份肆意、那份潇洒、那份笃定,足以让千千万万灵魂感到渺小。
生命,真正的璀璨来自于深度和广度,而不在于长度。死亡,那是所有人的共同终点,但通往终点之前的这段旅程,却有着不同的色彩与节奏,只有自己才能够诠释;生命只有一次,请不要错过。
“即使粉身碎骨!我发誓不枉此生!”
“即使粉身碎骨!我发誓不枉此生!”
歌声在激情澎湃之中逐渐走高,那节节攀升的旋律撕裂嗓音里的微小情绪,然后如同星爆一般宣泄起来,那高亢激昂的歌声完成一个完美的弧光,宛若天光洒落一般,让全场观众都不由仰起头来,沐浴其中,细细感受着灵魂深处的悸动,微微颤抖着、轻轻颤栗着。
攀升到最高峰之后,一个干净利落的收尾,全场灯光熄灭,只留下一盏聚光灯笼罩在蓝礼的肩头。
大汗淋漓的蓝礼低垂着脑袋,急促的喘息声从话筒之中传出来,似乎就连沙哑的呼吸声都是如此性/感,却让全场观众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只有这样才能够避免心脏从嗓子眼跳出来,忍不住绷直脚尖注视着聚光灯之下的那个身影,眼睛里盛满了仰慕与崇拜。
“我发誓,不枉此生(i-swear,i-lived)。”
蓝礼轻声低语着,那近乎耳语般的呢喃,却在每一位观众的耳边炸裂开来,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聚光灯也熄灭了,所有激动所有亢奋所有雀跃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掐断,一切就这样戛然而止。
结束了。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整整两个小时的狂欢派对,蓝礼不仅演唱了“伊卡洛斯”这张专辑的所有曲目,真正向众人展示了他在音乐道路上的探索;而且还演唱了“堂吉诃德”这张专辑的经典曲目,满足了到场观众发自内心的愿望。
就在表演“不枉此生(i-lived)”之前,蓝礼就表示,这是最后一首歌,他将以这首特别曲目为今晚的表演画上句号。
正如歌曲所唱,即使粉身碎骨,也不枉此生。
蓝礼的勇敢、蓝礼的坚定、蓝礼的肆意、蓝礼的热情……所有的所有,全部都蕴藏在了这首曲目之中。
只有蓝礼自己知道,这首歌还是献给海瑟-克罗斯的。
当初在新泽西护送海瑟最后一程之后,他在酒吧创作了这首歌曲,为了海瑟,也为了自己,更为了堂吉诃德以及千千万万的生活失意者——永远不要为了生活而将就,永远不要为了生存而放弃梦想。
因为人生在世走一遭,并不容易,将就和妥协只会带来更多委屈,这不值得。
那些自诩聪明的生存者们总是说,这才是生存法则,这才是社会法则。的确,这是“生存”,而不是生活。
真正的生活,应该由自己来决定。
蓝礼真诚地希望,大限来临之际,每个人都能够高喊:我倾尽所有,我毫无疑问;我,真正地活过,不枉此生!
最后一点声响伴随着灯光的熄灭而消失,此时整个印第奥沙漠才意识到,表演结束了,音乐节结束了。
但,就这样了吗?
涌动在胸腔里的激/情呢?激荡在脑海里的亢奋呢?沸腾在血管里的狂热呢?他们又应该怎么办呢?
不,这不应该是结束!这不应该是终点!
当他们长途跋涉地抵达世界终点,当他们心潮澎湃地唤醒赤子之心,当他们热血沸腾地集体肆意狂欢……这不应该是结束的终点,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热情等待分享,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故事等待书写。
他们就如同一群无脚鸟,只要落地就将结束生命,持续不断地振翅着,一路飞翔一路寻找一路坚持,终于在世界尽头找到了一片属于他们的孤地,褪去疲惫、放下戒备,如同伊卡洛斯般朝着太阳全速翱翔,熙熙攘攘地聚集在这里,坦然而热情地敞开怀抱,等待属于他们的结局,哪怕是一个悲剧。
但在结局到来之前,他们还将继续用力地振翅,消耗身体里残存的最后一点能量,珍惜这个世界所给予的每分每秒,即使粉身碎骨,也不枉此生。所以,现在还没有抵达终点,现在还没有到达结局。
再等等,他们还需要再等等。
“安可!”
鲁妮饱含热泪地注视着眼前那片空旷的舞台,幸福而喜悦的笑容在泪光之中氤氲绽放,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呼喊着,即使膝盖已经发软,即使肌肉已经僵硬,但她依旧尽情释放着身体里所剩无几的能量。
呼喊着,就这样大声呼喊着,这是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安可!”
一遍又一遍,一遍再一遍,喊着喊着,嘴角就上扬起来,那种纯粹的喜悦在胸膛里激荡着,傲然绽放。
转过头,鲁妮就可以看到保罗-沃克、瑞恩-高斯林、杰克-吉伦哈尔、斯嘉丽-约翰逊、杰西卡-查斯坦、安德鲁-加菲尔德、艾玛-斯通等等等等的身影,他们熙熙攘攘地齐聚一堂,褪去华丽耀眼的光环,仅仅只是回归最普通也最简单的身份:自己,以自己的姿态站在这片荒芜沙漠之上,呼唤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再转过头,鲁妮专心致志地注视着那片空无一人的舞台,月光与星光洒落下来,缓缓驱散着如墨般的漆黑,但她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注视着这片舞台,这片属于蓝礼的舞台,这片蓝礼注定为此而生的舞台。
她知道,在这个空间里,隐藏着蓝礼所有的热情,承载着蓝礼所有的重量。他会回来的,因为他注定属于这里,即使转身,他也不会走远。
亚瑟-霍尔,双眼盛满了盈盈泪光,即使擦拭掉了,却也还是很快模糊,最终他也就放弃了,放任自己泪眼朦胧地注视着舞台,如同孩子一般。
转过头,亚瑟可以看到身边的伊迪丝,克里斯-埃文斯紧紧拥抱着伊迪丝,而此时的伊迪丝却已经泣不成声,在全场浩瀚而恢弘的声浪之中没有保留地放声大哭,哭得如此伤心,就好像受尽了委屈一般。
亚瑟放声大笑地嘲笑着伊迪丝,但随即就发现自己也同样狼狈,两个人半斤八两。
这让亚瑟再次转过头,看向眼前那片一望无际的黑色舞台,没有灯光,却星光璀璨,明明看不到任何人影却能够清晰而真实地感受到蓝礼留下的痕迹,每一个角落都是自由的气息,在猎猎风声之中飘荡。
“嘿,亚瑟。”
他说道。
有史以来第一次地,他蜕变成为了真正的自我,卸下面具、褪去盔甲、放弃武装,展露出最真实最纯粹的自我,站在一片荒芜的沙漠之中,站在世界尽头的废墟之上,他终于能够坦然地回归自我。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霍尔家的小儿子,那个恶魔。
“啪啪。”
亚瑟可以感受到肩膀传来了轻轻地拍打,一转头就看到了伊迪丝的脸庞,毫无准备之下,伊迪丝做了一个丑陋至极的鬼脸,狠狠地把他吓了一跳,然后就可以看到伊迪丝肆意畅快地大笑起来。
泪水依旧在脸颊之上肆意,所谓的贵族礼仪早就已经不翼而飞,但亚瑟和伊迪丝却不在乎也不在意,笑容就这样爬上了嘴角,然后,视线交错之间,两个人争先恐后地高高举起自己的手臂,如同竞赛一般,开始欢呼大喊:
“安可!”
一声高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两个人都拒绝放弃妥协,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里的热情与激动毫无保留地全部释放,就这样成为印第奥沙漠之中五十万分之一,最普通最渺小却也最坚定最强大的一员。
“安可。”亚瑟转头看向了舞台。
“安可。”伊迪丝也看向了舞台。
耳边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还可以听到生命正在绽放烟花的声音,这才是生活最美好的模样。他们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找到了也做到了,哪怕一路跋山涉水,但终究还是做到了。
“安可!”
全场轰鸣!
此时,梅朵-瑞恩也正在呼喊着。
从蓝礼开始演唱“不枉此生”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泪水就无法停止,因为她在旋律与歌声之中看到了蓝礼,那个守候在保罗病床旁边却依旧坚定不移前往片场完成工作的蓝礼,那个在绝望时刻依旧没有放弃的蓝礼,那个鼓励保罗勇敢追逐梦想的蓝礼……如果不是蓝礼,也许保罗和她早就已经阴阳两隔。
她看到了蓝礼,更看到了父亲。
梅朵不敢转头,唯恐自己泪流满面的狼狈模样被父亲看到,但她知道,父亲就在自己身边,真诚可靠地守候在自己身边;悄悄地,她靠近了父亲些许,肩膀依偎在父亲的怀抱里,然后就可以感觉到父亲用力拥抱住了自己,在发际之上印了一个吻,那股温暖是如此坚实又如此厚重,让所有浮躁都沉淀下来。
梅朵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舞台,她期待着蓝礼能够回来,她期待着蓝礼能够再次登上舞台——点亮他们前进的道路、指引他们前进的方向,她期待着蓝礼能够在这片无垠沙漠之中再次制造出一片海市蜃楼。
“安可!”
梅朵高声呼唤起来,耳边传来了父亲那嗡嗡作响的呼喊,两个人呼唤着同样的口号,加入千千万万观众的行列,世界尽头的上空久久回荡着他们的呼喊,这让她的笑容完全绽放开来,呼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生命正在释放着无穷无尽的能量。
就在这一刻,梅朵真实地感受到了自己正在活着,肆意地绚烂地疯狂地绽放着,血液里的狂热全部迸发出来。
2501 安可不散
安可!
安可!
安可!
全场整齐划一的呼喊渐渐凝聚起来,牢牢地拧成一股绳,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忘乎所以的尖叫与咆哮、情难自已的躁动与跳跃、泪流满面的欢呼与呐喊,所有的所有全部消失,全部演变成为万众一致的嘶吼:
“安可!”
从凌乱到整齐,呼喊声的能量在血管之中激烈攒动着,鸡皮疙瘩攒动的颤栗从脚底一路蹿升到头皮。
当呼喊声冲出喉咙的时候,那种亢奋与雀跃终于找到了共同的宣泄口,灵魂就忍不住开始剧烈颤抖,山呼海啸式的爆发让大脑彻底一片空白,只是不管不顾地呼喊着,让声音找到那股强大的精神力量。
“安可!”
闭上眼睛,想象一下,一百人、一千人、一万人,到底是什么概念,即使是麦迪逊花园广场也只能容纳两万观众,即使是最大的橄榄球场馆也只能容纳十万观众,而此时此刻,无边无际的沙漠却聚集着五十万人。
足足五十万人。
一个人置身于五十万人之中,就如同微不足道的一只蝼蚁一颗尘埃一滴水珠,即使声嘶力竭的呼喊也无法制造出任何波澜,那浩瀚的人海足以让任何语言都失去色彩,只能感受到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
然后,五十万人齐心协力地呼喊着安可。
那股排山倒海惊天动地的能量,真正地在印第奥沙漠掀起了山呼海啸,就连地底深处都能够感受到那股震撼,全世界的火山似乎同时喷发一般,以至于耳膜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感受到岌岌可危的恐惧。
“安可!”
席卷而至的惊涛骇浪强硬而强势地震撼着舞台,彪悍的力量似乎随时都可能将整个舞台直接拆掉,就连木地板和脚手架都开始轻轻晃动,仿佛惊动了脚底下的巨龙,蹿升起来的战栗感却带来了难以置信的快感。
忘乎所以!
全情投入!
站在后台里的蓝礼,他可以清晰看到沙尘穿过舞台木板洒落下来的痕迹,洋洋洒洒的沙尘如梦似幻地勾勒出了音浪的轨迹,一声接着一声的滚滚气浪几乎让人无法站稳,制造出一种面对飓风之感。
噗通!
噗通!
心脏的跳动狠狠撞击着胸膛,因为太过用力而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撕开胸膛炸裂开来;心跳节奏契合着安可声响,在灵魂深处狠狠撞击着,肾上腺素如同七月四日的烟花大会一般,在血管的每一个角落爆发,极度亢奋的感觉甚至制造出了一种失重之感,自由落体之中的畅快与肆意。
狂风,猎猎作响。
五十万人,从字面意义理解已经不可思议,然而亲身经历的感受更是让人感受到了无比的渺小与卑微,却又深深感受到了恢弘与壮阔,错杂的情绪在舌尖轻轻跳跃着,却是让目光一点一点变得坚毅起来。
安可!
那就让安可上演!那就让风暴来袭!那就让震撼炸裂!
转过身,蓝礼一步一步地重新踏上舞台,每一个脚步都更加笃定、每一个步伐都更加坚毅、每一次前进都更加厚重,内心深处的热情正在熊熊燃烧——不管前路还有什么正在等待着,他都能够坦然拥抱!
灯光,亮起。
蓝礼,登场。
“啊啊啊!”
“啊啊啊!”
惊天动地的呼喊声炸裂了开来,灼热的空气在全场氤氲蔓延开来。午夜时分的沙漠气温已经达到零下,而他们依旧穿着单薄的衣服和外套,寒冷的空气和肆虐的狂风正在制造出更多困难,但没有人在乎。
因为他们不是孤独的。
整整五十万人聚集在一起的能量,炙热而滚烫,抱团取暖,就连沙漠的寒冷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蓝礼,出现了。
缓缓走向了舞台正前方,依旧只有一盏聚光灯、一支话筒,这就是全部了,如同“醉乡民谣”的勒维恩-戴维斯,这让期待值就不由开始升起,难道……难道是准备再次演唱电影主题曲吗?还是准备演唱“克里奥帕特拉”?
全场躁动!
忍不住的亢奋与激动正在汹涌着,残留在空气之中的热量并没有消散,所有视线全部都落在了蓝礼身上。
等待着。
就这样等待着。
蓝礼却没有说话,而是高高举起了双手,用眼神示意:我需要你们的加入。
霍普明白了,威廉也明白了,他们纷纷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没有多余动作,就只是举起自己的双手。
待机。
哗啦啦。哗啦啦!
风吹麦浪般地,现场五十万人全部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包括舞台后方的盖文——虽然盖文根本无法看到舞台,也根本不知道舞台之上正在发生什么,但他能够看到舞台正前方那片高耸入云的手臂森林。
他们都能够看到。
于是,所有人都举起了自己的双手,五十万人,在经历了三天音乐节的狂欢,在经历了两个小时演唱会的疯狂,精力与体力已经见底,但他们依旧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没有人例外,因为没有人愿意错过。
安可时刻,来临!
举手!
难以想象,仅仅只是一个最简单的举手动作,却让汪洋大海般的五十万人全部凝聚在一起,怀抱着信仰地注视着舞台,心潮澎湃、跃跃欲试地等待着。
沙漠之上,出现了一片浩瀚森林!
“啪!”
蓝礼重重击打着自己的双手。
“啪!”
全场观众也跟着击打自己的双手。
“啪!啪!啪!啪!”
蓝礼张弛有度地开始击打着节拍。
“啪!啪!啪!啪!”
全场观众也加入蓝礼的行列一起击打着节拍。
啪!啪!啪!啪!
五十万如一人,五十万加一人,全场所有人齐心协力地击打着同一个节奏,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地击打着,没有任何多余声响或者杂音,却制造出了难以置信的轰动与震撼,不仅仅是声响,心脏跳动的节奏也完美契合了起来。
心脏与心脏紧密相连,皮肤与皮肤密切接触,所有人彼此连接,联手创造了最不可思议的狂热浪潮,就连血液流淌的声音和沉重呼吸的杂音都契合在了一起,视线交错之间,灵魂与灵魂互相映衬着彼此,然后就这样彻底融为一体。
此刻,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站在世界尽头呼喊着“安可”等待着天光洗礼的人。
啪!啪!啪!啪!
击掌声响完全汇聚在了一起,响彻云霄,整个印第奥沙漠彻底陷入癫狂,就连加利福尼亚乃至于整个北美都能够感受到那股强大的能量,在这群狂热人群的脚底瑟瑟发抖,没有人能够例外,就连苍穹和沙漠都在颤抖着。
然后,蓝礼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在空中虚点着,持续不断地敲打着节奏,隐隐约约就可以听见一股旋律从黑暗之中缓缓蹿升出来,如同黑猫在深夜行走一般,轻盈灵动的脚步没有任何声响。
全场震耳欲聋的节拍声之中,小锤鼓那敏捷的节奏与电子键盘那迷幻的旋律穿行在电子吉他和低音贝斯之间,如同无边无际汪洋大海深处传来的轮船鸣笛一般,在浓雾之中若隐若现,缓缓显露出了面貌。
“蹬!蹬!蹬!”
干净利落的节奏如同清澈见底的泉水般奔腾着,错落有致的击掌节奏让澎湃的激/情一点一点地缓缓酝酿。
甚至还没有演唱,全场观众的呼吸与心跳就已经完美地融入旋律,隐隐约约可以察觉到灵魂深处的颤抖,就好像……就好像头顶之上的漫天星辰正在徐徐洒落下来,一颗接着一颗,比流星雨更加恢弘,堪比宇宙大爆炸一般波澜壮阔,不由自主就开始莫名紧张起来,期待感和激动感让人口干舌燥。
即使整个晚上都正在迎接惊喜,“伊卡洛斯”这张专辑所带来的震撼足以令每个人侧目,然而现在依旧可以感受到那股雀跃的渴望,一边击打着双手,一边吞咽着唾沫,从精神衍生到生理的强烈反应正在召唤着。
但蓝礼依旧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柔和轻盈的动作放在半空中,指挥着乐队的旋律,然后,手腕轻轻一抖一压——
“蹬!”
浑厚沉重的鼓点就炸裂开来,全场灯光瞬间明亮起来,灯火通明的闪亮足以照亮宇宙,却又转瞬即逝,再次黑暗下来,只留着一盏聚光灯在蓝礼身上。
不由自主地,全场视线全部都集中在蓝礼的右手之上,无形地牵引拉扯着他们放慢速度,再放慢速度,心脏的跳动就逐渐放缓下来,就连双手击打的节奏都变得温柔起来,情感通过肌肉传达到动作之中,然后改变着音响,制造出不同的旋律质感。
钢琴,就是如此。
难道,击掌节奏也是如此?
噗通!噗通!噗通!
心脏跳动的声音正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汹涌,与击掌声响完美融合在一起,然后所有人就不由屏住了呼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绷正在空气之中悄然弥漫,明明锣鼓震天却有种万籁俱寂的错觉。
“砰!”
大鼓的捶打音重重落下,舞台灯光全面亮起,如同星光宣泄,刺眼绚烂的光芒刺痛了眼睛,却没有人愿意移开眼睛,甚至就连眨眼都舍不得,唯恐一个眨眼就可能错过眼前的精彩,然后蓝礼的声音在风平浪静的海洋表面滑过——
“航行(sail)!”
低低的撕扯,却引爆了所有能量!
2502 陆地行舟
噔!噔!噔!
啪!啪!啪!
鼓点与掌声相互交错编织在一起,心跳与脉搏双双交融地拉扯着神经,张大嘴巴却无法呼喊出声,所有澎湃激/情全部化作双手击打的动作,一下!再一下地炸裂开来!甚至可以感受到肌肉的喷薄张力!
“航行(sail)!”
蓝礼双手扶着话筒,慵懒而沧桑的嗓音在全场轰鸣的声浪之中撕裂开来,袅袅尾音在心脏与心脏之间、皮肤与皮肤之间跳跃着,危险却性/感地唤醒疲惫的灵魂,重新苏醒站立起来,全场五十万观众汇聚在一起,如同顶天立地的巨人一般,在无垠的沙漠之上酝酿着一股毁天灭地的能量,傲然挺立!
所有视线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蓝礼,即使在茫茫人海之中,他的身影也依旧能够支撑起整个苍穹。
噔!噔!噔!
啪!啪!啪!
旋律与节奏保持着匀速状态,却正在悄然加重力量,从物理层面渗透到精神层面,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彻底融入旋律其中,心脏的撞击就是鼓点、血液的流动就是吉他、呼吸的进出就是琴键,最后全部融入击打双手的动作之中,化作一阙潺潺流动的旋律,在飓风之中湍急汹涌起来,咆哮声震耳欲聋!
然而,那股傲视宇宙的强大能量却匍匐在蓝礼的脚下,如同坐骑一般,在蓝礼的指挥下越飞越高,猎猎风声在耳边激荡着,浑身上下所有毛孔完全打开,然后……扬帆!
“这就是我示爱的方式,只能在脑海之中浮想联翩因为,宝贝这都怪我注意力缺陷障碍(add)。”
沙哑而沧桑的嗓音似乎没有花费太多力量,却带着一股隐藏其中的韧劲,缠绕在旋律之中寸寸迸发出来,隐藏在声音里的痛楚与苦涩没有保留地释放出来,一字一顿之间的重量势若千钧地狠狠撞击而来。
“这就是天使正在哭泣,都怪我病态的骄傲,宝贝着都怪我注意力缺陷障碍。”
生命与生活,从来都不简单。
没有人承诺,怀抱着梦想就能够见得轻松简单起来,生活依旧是生活,布满荆棘,选择放弃和妥协并不容易却也没有什么值得洋洋得意,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坚持与信仰,没有必要因为他人的将就显得自己高高在上,同样也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的坚持就恐惧他人的眼光,生命,那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
“航行!”
绝对不会因为困难就停下脚步,绝对不会因为坚信就缴械投降。
“航行!”
张开双臂乘风翱翔,在踽踽独行的道路上,他们终究会找到自己的伙伴。
“航行!”
“航行!”
每一个现在都会成为过去,每一个当下都会构建自己的未来,在生命的有限长度之中,没有时间恐惧也没有时间犹豫,每分每秒都可以成为开始!即使是疾风骤雨、即使是山崩地裂、即使是惊涛骇浪,也必须扬帆!
一往无前!不可阻挡!永不停歇!飞蛾扑火!粉身碎骨!
生命是如此短暂,即使终点早就已经注定,他们也将站立着迎向属于自己的结局,张开双臂拥抱死亡!
从“又一道光”开始,到安可曲的登场;从“堂吉诃德”到“伊卡洛斯”,从蓝礼-霍尔这名演员到堂吉诃德频道和先驱村庄音乐节,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在挑战,时时刻刻挑战着生命的极限,绽放出万丈光芒!
航行!
如此简单却如此深刻的歌声,点燃星星之火,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广袤无垠的荒漠之中点燃一个火把,然后从一到五十万,星星点点地点亮整个世界,吹响扬帆的号角!从现在这一刻开始!
简单到极致,也纯粹到极致,在蓝礼真挚而深刻的演唱之中,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力量,每个人都能够在那恢弘激昂的旋律之中寻找到自己的身影和灵魂,朦胧的视线迸发出一个个光斑,全速前行。
啪!啪!啪!啪!
击打着!跳跃着!
哭泣着!狂笑着!
幸福着!悲伤着!
没有人能够例外。
“或许我应该大声呼救,或许我应该自我了断,宝贝都怪我注意力缺陷障碍。”
生活,如同陆地行舟,每一步都充满无数挑战与艰险,他们必须背负着难以想象的重量举步维艰地前行着,攀登高峰、穿越丛林、深陷沙漠,数不胜数的障碍与门槛横亘在前进道路上,每一次迈步都消耗着所有精力,在某一个瞬间就可能松开双手,然后……粉身碎骨。
梦想,仅仅只是让生活变得可以忍受。
没有人能够保证事情会好转,没有人能够保证梦想会实现,也没有人能够保证终点会是一个世外桃源——蓝鸟歌唱、美酒流淌,但至少,内心深处依旧在坚持着自己。
亦或者是,自我了断反而会更加简单?
“或许我是个怪胎,或许我没有认真倾听,宝贝都怪我注意力缺陷障碍。”
在场每个人都是如此。
怪胎。
在主流社会没有能够找到自己一席之地的怪胎,被排挤、被遗忘、被放弃的怪胎,于是,他们站在了印第奥沙漠里;于是,他们来到了世界尽头;于是,他们如同孩子一般泪流满面,却依旧坚持击打双手。
生活,太难太难。
“航行!航行!航行!航行!”
当他们以为孑然一身,当他们艰难踽踽独行,当他们逃离现实生活,当他们褪去武装盔甲,当他们重拾前进希望,当他们发现赤子之心……抬起头,他们发现了彼此,也发现了自己,就在这片荒漠之上。
他们,不是孤独的。
即使是陆地行舟,那又如何?
现在就开始航行!吹响号角、滑动双桨,一步一个脚印地持续前行,就算前路漫漫,就算翻山越岭,就算荆棘密布,他们也绝对不会放弃!
拒绝缴械投降!拒绝自我了断!拒绝委曲求全!拒绝碌碌无为!拒绝忍气吞声!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航行!
从“不枉此生”到“航行”,慷慨激昂的情绪完全炸裂开来,直到此刻,他们终于彻底明白先驱村庄音乐节的灵魂,也终于真正明白“伊卡洛斯”的精神,就好像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一样:
高高举起双手,击打双手,然后……航行!
剥离花哨的编曲,抛弃繁复的歌词,一切的一切都回到最简单也最原始的状态,却迸发出了成倍的力量。
然后,旋律就变得温柔轻盈下来,只有那清澈的钢琴键音在跳动着。
蓝礼跟随着旋律轻轻摇摆着,闭上眼睛轻声哼唱着,就如同摇篮曲一般,“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暖洋洋的歌声宛若一道金色阳光,徐徐洒落下来,驱散四周的黑暗,漫天璀璨星辰也跟着越来越明亮,灵魂深处似乎可以听见蓝礼的呢喃——又或者是自己的低语,“或许我应该大声呼救,或许我应该自我了断……或许我应该大声呼救,或许我应该自我了断……”
那仿佛催眠一般的歌声在内心深处响动着,全场所有人都跟随着旋律轻轻左右摇摆着,如同着魔一般。
难道,他们真的应该这样做吗?
情绪就这样缓缓沉淀了下来,哀伤与苦涩在舌尖泛起涟漪,却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味,蓝礼的嘶吼声就再次爆发出来,“航行!”
放弃,不是答案;航行,这才是。
歌曲进入了一种没有任何修饰也没有任何点缀的状态,就连歌词也返璞归真,只有蓝礼在浅吟低唱之中哼着“航行”的音调,那浑厚深邃的嗓音拉扯出了磅礴气势,濒临破音边缘的沙哑在耳膜之上磨蹭出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就好像穿透层层保护直接触碰到了灵魂,然后就开始打颤,一个接着一个。
停不下来。
“航行!”
没有点缀,也不需要点缀,蓝礼的演唱赋予了整首歌曲最饱满最丰富的灵魂,从“太平洋战争”一路走来,从“堂吉诃德”一路走来,从演员一路走来,所有的所有从零开始,经历狂风骤雨却依旧没有迷失方向,那种坚定与热情,迸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引发出灵魂颤栗的狂潮,如同暴雨一般倾斜而下。
根本停不下来!
“航行!”
蓝礼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聚光灯之下,如同“醉乡民谣”的勒维恩-戴维斯一般,静静地用自己的嗓音讲述着故事,完全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装饰,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打动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然后激/情就这样井喷!
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跟随着蓝礼那历经沧桑的嗓音一起跳跃着,就这样原地跳跃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摇摆着、跳跃着、歌唱着、舞蹈着,笑着笑着就哭了,滚烫滚烫的泪水打湿了冻僵的脸庞,却依旧拒绝停止动作,只是忘乎所以地舞动着,就希望这样舞蹈到世界末日,迎接死亡的来临。
“航行!”
听,那是心脏正在跳动的声音,五十万人的心跳之中,却能够准确无误捕捉到自己的心跳,还有蓝礼的心跳,跳动着、甩动着,然后……再次击掌起来。
啪!啪!啪!啪!
从零零散散到惊天动地的击掌声完全汇聚起来,蓝礼的嗓音更是推向极致,再次爆发出更高的能量,一句“航行”如同龙啸九天一般地持续攀升,点亮一盏灯塔、点亮一颗北极星,指引着每一位孤独者在黑夜之中前行的方向,即使是陆地行舟也甘之若饴。
乐符,那是唯一一件黑暗所无法夺走的东西。
注:航行(sail——awolnation)
2503 蓦然回首
啪!啪!啪!啪!
噔噔噔,噔噔噔!
击掌声依旧在整齐划一地轰动着,广袤沙漠都为之颤抖、漫天星辰都为之闪耀、惊涛骇浪都为之汹涌,然后旋律就越来越快、越来越强,最终攀登向一个极致巅峰,激动与亢奋就这样攀登到了一个全新高度,声嘶力竭、精疲力尽,但声音和动作却停不下来,只是连绵不绝地持续着,如同惯性一般。
“轰!”
旋律画上了休止符,全场灯光再次熄灭,然后,蓝礼转身离开。
安可,结束了。
音乐节,落幕了。
没有人愿意结束今晚的狂欢,也没有人愿意让这个完美的夜晚落幕,但一切都太过美好,也太过璀璨,以“航行”的方式结束先驱村庄音乐节,激/情真正地触碰到了苍穹,甚至破口而出,这就是无可挑剔的圆满句号。
尽管结束,尽管不舍,尽管惆怅,却没有人阻止落幕。
思绪,依旧漂浮在云巅,那种自由翱翔的畅快与肆意充斥着胸膛,久久地久久地无法感受到地心引力的拉扯,那种自信与满足、那种幸福与快乐,即使面临千难万险,他们也相信自己能够持续前行。
表演结束了,但击掌依旧没有结束。
啪!啪!啪!啪!
“航行!”
啪!啪!啪!啪!
“航行!”
全场五十万观众,没有人离开,没有人转身,甚至没有人意识到一切已经结束,依旧站在原地跳跃着、击掌着、高歌着,那强大的声浪严严实实地凝聚成一股绳,发出内心深处的声音,正式高呼宣言。
“航行!”
威廉竭尽全力地嘶吼着,对着格拉汉姆咆哮着,然后就可以看到格拉汉姆也面红耳赤地咆哮了回来。
一声,接着一声。
两个人之间的咆哮声交错上升,与周围那一声声呼喊融为一体,转过视线,每一个角落都可以看到相似的脸孔,青筋暴突、忘乎所以地嘶吼着,甚至没有时间擦拭脸颊之上的狼狈,只是畅快肆意地欢笑着。
幸福,就是如此纯粹简单。
“少爷!”
“少爷!”
“少爷!”
沸腾的热血让他们持续不断的呼喊着,不仅仅是威廉和格拉汉姆,也不仅仅是盖文和小沙丘之上的年轻人,还有鲁妮,还有保罗和瑞恩,还有亚瑟和伊迪丝,还有在场千千万万的陆地行舟使者们,齐声呼唤着指引前进方向的北极星,用一句最为简单最为质朴却也最为真诚的呼喊来传递内心的亢奋与激昂——
是蓝礼,点亮了他们的世界;是蓝礼,激励着他们前进;也是蓝礼,让生活变得可以忍受。此时此刻,他们就站在沙漠上,扬帆。
“少爷!”
这是热情,更是信仰。
浩浩荡荡、轰轰烈烈的欢呼声,久久盘旋着,彻夜不散。
即使表演已经结束,但全场呼喊依旧连绵不绝地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就这样忘乎所以地呼喊着“少爷”,人群缓缓地、慢慢地开始解散,然而呐喊与欢呼仍然在汹涌滚烫地持续翻滚着,汩汩热浪制造出了堪比岩浆的效果,扑面而来。
等待热血稍稍降温些许,沙漠的寒冷与肆虐就开始侵袭进来,但恶劣的环境却没有让人们变得悲观,反而是扬天长啸地笑对狂风,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人们持续狂欢着,这注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角角落落都可以看见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身影,眉宇之间的激动与亢奋溢于言表,讨论着“伊卡洛斯”这张专辑、讨论着最后一曲“航行”、讨论着先驱村庄音乐节的辉煌、讨论着过去三天时间的点点滴滴、讨论着蓝礼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音乐节落幕了,但后续故事才刚刚开始。
可以确定的是,就如同伍德斯托克一般,发生在这片沙漠之中的故事,接下来将口口相传,还将在现实生活里上演。
无论是回归初心,还是扬帆,亦或者是陆地行舟,全部都将折射到社会的方方面面,转变成为这群参与者的精神财富,影响着整整一代人,并且还将影响着整个社会的文化。
因为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先驱村庄音乐节还将继续下去,堂吉诃德频道也即将上线,属于他们的漫长人生才拉开序幕,故事才刚开始呢。
“航行!”
当蓝礼更换一套干爽服装重新出现的时候,当地时间已经迈过凌晨三点,瑟瑟寒风似乎迎来了凛冬,但音乐节现场却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高谈阔论的热情丝毫没有损失,甚至爆发出更多能量。
滋滋。
手机微微震动着,掏出来,低头瞥了一眼,是马修。
一张图片,还有一句短信——
图片是两本书摆放在一起,“十日谈”和“白鲸记”;短信内容是“这就是不幸的开端”。
蓝礼嘴角的笑容不由大大地上扬了起来,快速回复了一句,“我觉得应该是幸福的开端。”
收回手机,抬起眼睛,疲惫的心情就这样松弛了下来。
视线所及之处,可以真切而深刻地感受到那股澎湃的激/情与热忱,这才是生活最美好最幸福的模样。
保罗-沃克、瑞恩-高斯林、杰克-吉伦哈尔、斯嘉丽-约翰逊、杰西卡-查斯坦等一众好友热烈欢迎蓝礼的归来,满心喜悦难以用言语表达,最终都化作一个个热情的拥抱,真心实意地表示感谢与祝福。
当然,还有亚瑟和伊迪丝,还有安德烈和伊顿。伦敦与纽约,世袭贵族与好莱坞名流,蓝礼的朋友们真正汇聚一堂,举杯共饮。
熙熙攘攘之间,他们也决定如同年轻人一般,搭建一个帐篷,然后点燃篝火,通宵畅谈——这样的机会又能有多少次呢?
人群一个个散开,最后就只剩下蓝礼和鲁妮。
转过头,蓝礼朝着鲁妮投去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却看见鲁妮眼神明亮地注视着自己,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安静地歪着脑袋,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蓝礼挑了挑眉尾,投去询问的视线:怎么了?
鲁妮却是摇摇头,没有说话,而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主动往前迈了一步,张开双臂拥抱住蓝礼。
蓝礼还以为鲁妮和其他朋友一样,正在用拥抱表示感谢,却没有想到,鲁妮没有松手,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气氛微微有些异样,蓝礼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怀抱之中的鲁妮。
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鲁妮就制止了他,“嘘。”
鲁妮用下颌抵住蓝礼的胸膛,仰起头注视着蓝礼的眼睛,盛满了星辰,脸颊微微有些泛红,眉宇之间稍显疲惫,但眼睛依旧明亮,这样的蓝礼美好得如同一束兰草,然后她就可以看到那双眼睛里自己的倒影,脸颊不由微微泛红起来。
但鲁妮依旧没有移开视线,只是低声说道,“谢谢让我遇见了你,因为你让我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风景,也让我感受到了世界上最幸福的甜蜜。我知道,我并不完美,你也并不完美,但你让我变得完整。”
蓝礼的眼神也微微有些羞涩,他终究还是不太习惯这些甜言蜜语,但随即,他就注意到鲁妮微微闪躲的眼神,显然比自己还要更加拘谨,这让蓝礼恶作剧的心情就再次冒了出来,瞪大眼睛专注地看着鲁妮,仅仅用视线就足以让她融化,那灼热的视线让鲁妮的脸颊飞上了两朵红晕,滚烫得几乎就要燃烧起来。
鲁妮立刻就意识到蓝礼是故意的,皱起鼻头,朝着蓝礼表达了“强烈抗议”,但害羞的眼神终究还是没有移开,倔强而坚定地注视着蓝礼。
“我知道事情不会简单,我太固执,你太骄傲,我们也都太自我,我们的想法都太坚定,度过热恋期之后,我们可能就会开始冷战,然后互相伤害彼此,却没有人愿意妥协;但是我清楚地明白,没有你,我的人生就是不完整的。”
一字一句,鲁妮前所未有地认真,真心实意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尽管有些羞涩窘迫,就好像赤身果体地站在大庭广众,那种脆弱感和羞耻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但她的视线却不曾动摇,坚定地迎向蓝礼的眼睛。
蓝礼嘴角的弧度浅浅地上扬了起来,终于开口——那带着浓浓鼻音的沙哑嗓音泄露了他的深深疲惫,这也是鲁妮始终没有让蓝礼开口的原因,经过整晚表演,蓝礼的声音非常疲倦,身体和精神也都是如此。
“那么当初说好的’不会连续两天约会同一个对象’的原则怎么办?”那沙哑的声音如同羽毛一般轻轻滑过鲁妮的胸膛,带着一丝挑/逗和打趣,刹那间鲁妮的脸颊就发烫起来,却依旧倔强地瞪了蓝礼一眼。
“呵呵。”蓝礼轻笑了起来,然后将鲁妮拥抱进入怀中,弯下腰,靠近鲁妮的耳边,那轻盈的呼吸滑过她的耳根,柔软而敏感,肉眼可以清晰看到鲁妮的耳根染红起来,小小的细节泄露了她内心的情绪。
“我很开心,你放弃了自己的原则。”
那如同呢喃低语般的轻声让鲁妮的膝盖微微有些发软,整个人依靠在蓝礼的胸膛里,几乎说不出话来。
蓝礼眼底流淌过一抹笑意,紧接着说道,“内心深处,我知道,你就是正确的那一个。”
不是“我爱你”,却胜过“我爱你”,因为蓝礼和鲁妮都知道,一段关系必然将经历起起伏伏,那一句简单的告白根本无法承载生活的重量,他们会争吵、他们会冷战、他们会伤害彼此,但他们都不会轻易松手。
内心深处,他们都能够在对方的灵魂里找到自己的影子。
鲁妮微微有些懊恼,明明是她撩/拨蓝礼的,结果膝盖发软的人居然是她?这不公平!
鲁妮咬紧牙关站直身体,稍稍拉开些许距离,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蓝礼,“这位绅士,我觉得我们需要保持一点距离,我现在还不想被其他人知道呢?”
“……喂!明明是你先的!”蓝礼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你这是穿上裤子就准备跑路吗?”
台词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鲁妮眼底满溢出了笑容,站直身体离开蓝礼的怀抱,得意地眨了眨眼,“你应该知道,新时代的女性不再是男人的附属,对吧?”然后鲁妮就转过身,支撑自己的左手,做了一个茶壶状,如同绅士邀请淑女挽手一般,发出邀请。
蓝礼欢快地笑了起来,却没有斤斤计较,挽住了鲁妮的手臂,满脸羞涩地询问到,“请问我们现在去哪儿?绅士。”
“陪我散步散步,如何?让你看看眼前这恢弘的江山!”鲁妮气势十足地说道,然后大步大步地朝前迈开脚步。
演出结束之后的沙漠,依旧喧闹不已,远离城市的荒野空间,让人们能够尽情地派对,彻夜不眠。
不远处,一群年轻人正在击打着非洲鼓,强劲有力的鼓点在狂风之中涌动着,一位穿着红色曳地长裙的女孩正在翻飞着自己的裙摆,跳起了弗朗明哥,旁边的围观者们正在击掌叫好,笑声传染了开来。
斜后方的篝火堆旁边,有人正在研究着蓝礼最后两首歌的和弦,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然后其他众人叽叽喳喳讨论着歌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面红耳赤、寸步不让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卷起袖子用武力来解决问题一般。
正前方的道路上横躺着几个年轻人——反正这里没有规定道路,露营地之处每个角落都可以成为“床位”,他们枕着双手,欣赏着没有任何城市灯光或者雾霾干扰的星空,璀璨星河的美妙让人无法忘怀。
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正在演唱披头士歌曲的声音,穿梭在叽叽喳喳的讨论和欢笑声之中,共同编织出一阙美妙旋律,似乎正在歌唱着先驱村庄音乐节的热潮,也似乎正在述说着这群孤独者的落寞心事。
“……保罗刚才还说,他准备到加勒比海去冲浪,然后瑞恩也跃跃欲试,我难得看到保罗一脸于心不忍的表情。”鲁妮正在随意闲聊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蓝礼抿了抿嘴角,眼底也流淌出了笑容,“瑞恩的冲浪技巧……嗯,他不太适合冲浪。还有滑板也是。”
如此直白的吐槽让鲁妮笑得更加欢乐了。
“你也许可以试试看,我记得你上次和大卫合作’龙纹身’的时候,训练过一段时间骑摩托车,对吧?”蓝礼建议到,“保罗是一位不错的冲浪教练。”
“我会考虑的。”鲁妮的笑容依旧没有完全消失,“但接下来我需要前往洛杉矶一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新的项目?”
“嗯。但我也希望度假一段时间,所以暂时只是试镜。”鲁妮点点头,“是泰伦斯-马利克的一个新项目,现在暂时还不知道内容也不知道题材,但我觉得他是一位很有趣的导演,当初第一次看’生命之树’的时候,我有些感冒,直接睡着了,哈哈,可是第二次看,观感就不一样了。我觉得可以面谈看看。”
蓝礼轻轻颌首,“他的电影往往需要赋予摄影师更多力量,对于表演来说,的确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接下来,我会前往波士顿,应该是十二月初,准备拍摄’海边的曼彻斯特’,我也正在思考不同的表演方式。”
“哦,已经确定下来了吗?”鲁妮有些意外,“你不是前几天才和安迪说吗?”
“对,确定了。”蓝礼抿了抿嘴角,“我猜想,现在马特-达蒙和本-阿弗莱克应该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鲁妮不解。
“因为他们已经正在洽谈卡西-阿弗莱克了,而且卡西非常感兴趣,结果我拦截了下来。”蓝礼实诚地说道。
鲁妮眼底的笑容流淌出来,“哦,卡西肯定会非常失望的。”
“你和卡西认识吗?”蓝礼有些好奇。
鲁妮点点头表示肯定,“我和他合作过大卫-洛维的那部作品,你忘记了吗?你在圣丹斯电影节看过。”
“‘他们非圣人’?对,对对。”蓝礼反应了过来,连连颌首,“那部电影的观感确实有些特别,我觉得大卫-洛维对于镜头的掌控非常奇妙……”
说话之间,蓝礼的脚步不经意地停顿了下来,鲁妮的步伐也跟着停了下来,这才注意到蓝礼的视线投向了一个方向,她也跟着望了过去,然后就可以看到一位长发女士坐在一堆小小篝火旁边,她正在弹奏吉他。
长发女士的身边站着一个小女孩,看起来约莫三岁四岁的模样,稚气未脱的婴儿肥脸庞映照着火光,却透露出一股小大人的沉稳气质,穿着一袭米白色的蕾丝长裙,深褐色的长发挽成了一束麻花,耷拉在肩膀上,娇俏可人;裙摆在夜风之中微微地飘扬起来,双手如同小大人般背在身后,轻轻摇晃着脑袋,正在专心致志地演唱着歌曲。
在音乐节的露营地,这十分常见,每个人都在享受着音乐所带来的惬意与幸福,但大人弹奏小孩演唱,却是一个小小的意外,难怪蓝礼会不由停下脚步,鲁妮的眼底也浮现出了笑容,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一曲演唱完毕,女士轻轻扫弦,然后指尖熟练地再次勾勒起琴弦来,那熟悉的旋律如同清澈泉水般流淌着。
小女孩低垂下视线,眼睑的阴影之中隐藏着些许哀伤和失落,如同浅浅涟漪一般,她就这样安静地再次歌唱着,清澈动人的嗓音却在静静讲述着歌词背后的悲伤与落寞,稚嫩背后的沧桑制造出了强烈反差,仿佛天生就为了音乐而生,时间不由就这样放慢了脚步。
“所以我们起来了,在黑暗之中追寻命运,我看见你昨晚深夜伤痕累累,我看见你在恶魔的怀抱中翩翩起舞。”
是“野兽”。
蓝礼愣住了,视线就这样专注而深沉地注视着女孩,心脏的跳动渐渐放缓下来,一下再一下地撞击着胸膛,世界就这样安静下来,仿佛所有嘈杂都已经消失,就只剩下那个女孩和她清脆婉转的歌声。
她正在歌唱着,“所以当你虚弱无力,当你跪下双膝,我会在剩下的时间里竭尽全力,守护着你的誓言,鲜活真实。”
轻盈的嗓音之中却饱含深情,苦涩与幸福交织的情绪在那稚嫩的身躯里涌动着,篝火投射在她娇小的身体之上,地上的倒影拉得老长老长,如同巨人一般。
女孩似乎察觉到了蓝礼的视线,抬起眼睛来,那双灵动而明亮的眸子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了下来,蓝礼的心脏猛然停止跳动,光影流转之间的璀璨与绚烂让眼底的泪光就这样泛了起来,滚烫的泪水打湿了脸庞,但嘴角的笑容却幸福而满足地上扬起来,他也跟着低声呢喃着:
“所以我们抵达了,一个回不去的孤地,你就是那张让我赴汤蹈火的脸庞,这就是那个孩子们将继承的名字,铸就魅力,铸就王冠。”
眼神与眼神交汇之间,歌声就这样缠绕在一起,笑容上扬绽放,晶莹泪光映照着篝火那红彤彤的光晕,徐徐飘扬的裙摆是如此鲜活而真实,沙漠的狂风之中却洋溢着满满的温暖味道,如同那个阳光洒满白色房间的午后一般。
然后蓝礼朝着她轻轻颌首点头,她也跟着大笑了起来,眼眶里的泪水盈盈闪动着,感动与幸福泪光的氤氲之中绽放开来。
眼神交汇,刹那永恒。
悠扬而轻盈地,脑海里传来细声低语的呢喃,在漫天星辰底下跟随着风声哼唱着:
“我并非唯一一个没有偿还债务的旅行者,我一直苦苦寻觅着那条能够再次追随的小径,把我们带回相遇的夜晚(the-),然后我可以告诉自己,我他/妈/到底应该怎么做……”
心脏,在温婉哀伤的旋律之中轻轻撞击着胸膛,隐隐作痛,时光似乎就这样开始倒流,一点一点回到记忆最深处的柔软位置。
笑容在泪光之中绽放,熠熠生辉地让璀璨星河都黯然失色起来,然后他张开嘴巴,契合着那吉他的和弦,继续跟着哼唱着,“……所以草/你/的梦想,你怎敢忘记我们的伤痕,我会为你化身成为一只野兽……”
蓝礼深呼吸一口气,低头亲吻了一下鲁妮的额头,“走吧,保罗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而后,蓝礼和鲁妮转过身,迈开脚步,缓缓地扬长而去,声音就这样消失在漫天星辰洒落下来的光晕之中。
温柔的夜风之中,那稚嫩而清亮的声音依旧正在放声高歌着,渐渐地就这样氤氲在周围的熙熙攘攘之中,喧闹而嘈杂着,再也分辨不出来;但是,隐藏其中的热情与希望却是如此清晰,宛若北极星一般,静静地指引着前进的方向,即使在黑夜之中也不会迷路。
因为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吟唱,真诚而美好,纯粹而动人。
生活,没有结束,也不会结束,他们还将继续前行,在追逐梦想的这条道路上,坚定不移地迈开脚步,然后用自己的热忱书写人生,一笔一划都落笔无悔;就算是陆地行舟,他们也会用双脚抵达梦想的彼岸。
属于他和他们的故事,仍然正在上演着。
光阴荏苒,蓦然回首,初心依旧不变。
全书完。
注:相遇之夜(the-——lord-hur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