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0 怀念自己
上午的拍摄就这样结束了,虽然托德从头到尾都没有使用正反打技术,隐隐之间似乎正在挑衅蓝礼;但蓝礼还是选择了闭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全程都保持了沉默,静静地观看着拍摄工作的进行。
偶尔在拍摄间隙,蓝礼也非常平易近人,与工作人员展开闲聊,却保持了分寸,在拍摄重新开始之后,又保持安静状态,谈笑风生又恰到好处,这一份自制力与控制力,让整个剧组的拍摄氛围都保持了愉快。
只是,某人依旧能够鸡蛋里挑骨头,嫌弃拍摄间隙太过吵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全场所有视线都朝着蓝礼投射了过去,就连凯特和鲁妮都不清楚,蓝礼这位绅士怎么就突然得罪了那位导演呢?
根据传闻,托德是一位非常低调且非常平和的导演,他很少很少与人争执,更加不会贸然与人为敌了;但怎么托德就和蓝礼气场不对盘呢?这让凯特有些幸灾乐祸,美名其曰,“万人迷的魅力也有撞墙的时候”。
蓝礼表示满头黑线:首先,他不是万人迷;其次,同性相斥,这句话听说过吗?他的魅力也不见得能够打动托德。但蓝礼也是有苦难言,就连辩解都做不到,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把所有苦涩全部都吞下去了。
其实,蓝礼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难道就因为那一句“正反打”吗?不至于吧,难道托德如此小心眼吗?可是,从以前的耳闻的消息来看,根本就不是这样的;还是说,托德察觉到了蓝礼前来探班的真实目的?
午餐时间,蓝礼提前让内森专门预定了餐车,并且包括了下午茶的特别甜点,作为前来探班的一点点小礼物。
蓝礼也留在了剧组享用午餐。
凯特和鲁妮都来到了蓝礼身边,自然而然地落座,开始一起用餐。凯特意味深长地给了蓝礼一个眼神,似乎在说,“我会保守秘密的”;而鲁妮在得知凯特已经知晓秘密后,那种共同分享秘密的亲密感也让两个人之间更加放松下来,她和凯特之间的默契更是直线上升,嘻嘻哈哈谈笑之间非常轻松愉快。
同时,蓝礼也毋庸置疑地成为了整个剧组最为忙碌之人。
超过三分之二的剧组工作人员都专程跑了过来,或者与蓝礼拍照、或者简单对话、或者讨要签名、或者提出问题、或者表示态度……不管如何,大家都在蓝礼周围打转着;只有非常一小部分工作人员标榜着自己的“出淤泥而不染”,拒绝随大流,远远地离开了蓝礼所在的焦点区域,似乎一点都不感兴趣。
这也使得“卡罗尔”剧组的午餐时间呈现出了一幅奇妙光景,一边热闹非凡、一边清高不已,泾渭分明地划分了界线这也再次证明了一个事实,蓝礼不是“万人迷”,即使在好莱坞,也是有人不愿意买账的。
导演托德独自一人凄凄惨惨戚戚地坐在餐车旁边不远处享用午餐,冷冷清清的模样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端着一盒沙拉正在吃草的模样,就越发显得可怜起来,让人有种抹泪的冲动。
最后,还是凯特亲自出马,拉着托德加入了蓝礼和鲁妮的行列,然后爽朗而直率地打开了话匣子,“托德,我知道你是文艺青年,想要维持自己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但其实我们都知道,整个剧组都知道,你也要吃喝拉撒,还有昨天在片场放/屁的那个人就是你。”
那直来直往的话语顿时让托德大笑了起来。
完全没有预料到,托德居然是喜欢如此类型笑话的个性又或者还有另外一种解释,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蓝礼而已,所以,无论蓝礼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喜欢。也许,他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恩怨,就是注定气场不和罢了。
这也是客观存在的情况。
得益于凯特的活跃,午餐气氛明显轻松了起来,不过,蓝礼还是没有过多停留,结束了午餐之后,他也就剧组正式告别了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继续留在剧组里,估计托德就要费心,也就没有办法完全安心下来,那种无形的隔阂始终都将存在,为了“卡罗尔”的成品质量,他还是选择离开比较妥当一些;更何况,他也需要前往洛杉矶了,他自己也有拍摄工作正在等待着呢。
鲁妮全心全意地准备着下午的拍摄,丝毫没有不舍;倒是凯特专程护送着蓝礼出来,也没有专门提起什么,只是在闲聊着“如何在超级英雄电影里饰演反派并且迷倒观众而让他们不由自主地为反派倾心”这样的问题。
两个人相谈甚欢,站在片场门口絮絮叨叨地交流了许久,如果不是剧务出来通知凯特,拍摄即将开始了,恐怕他们还能够继续闲聊下去,最后,凯特也就挥手作别了蓝礼,转身重新回到剧组投入工作。
至于蓝礼?
蓝礼就独自走向了自己的座驾,在静悄悄的剧组之中准备离开;但坐上车之后,蓝礼没有立刻驱车离开,而是坐在了驾驶座的方向盘后面,似乎正在放松休息。只是,剧组再次投入了拍摄工作之中,没有人注意到蓝礼的逗留,然后……时光就这样静静流淌、潺潺流动,窗外可以听到树梢缓缓摇摆的琐碎声响。
世界是如此安静,安静到只剩下风声来描绘出生命的痕迹与生活的轮廓,恍惚之间就产生了一种与世隔绝的惬意与舒适。
“叩叩。”
副驾驶座的车窗传来了轻轻的敲打声,打破了宁静,蓝礼转头一看,然后就看到负责片场进出工作维护的那个矮个子黑人,他的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有些关切也有些担忧地朝着车厢里投来了视线。
蓝礼将车窗摇了下来,对方就关心地询问到,“你还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这让蓝礼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没有,我很好,我只是在记录一下灵感。”蓝礼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笔记本,示意了一下,“戴尔,谢谢关心。”
“哦,哦哦,那就好。”戴尔有些生涩地拍了拍脑袋,“如果我打扰到你了,真的很抱歉,我只是觉得……算了,不用在意,你没事就好。”
蓝礼微笑地摇摇头示意,“感谢你的关心,我很好,我也没有被打扰,不用担心。”
戴尔微微拍了拍车窗,再次对着蓝礼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蓝礼坐在方向盘后面,继续在笔记本上记录了一些灵感,然后将其中一页撕扯了下来,折叠起来,这才启动了引擎,小心翼翼地把车子开出了停车位他可不希望自己莽撞地把其他车辆碰撞到。
离开停车位之后,蓝礼朝着剧组所在的屋子方向开了过去,最后在戴尔的面前停了下来,并且摇下了车窗。
戴尔有些意外,快速站立了起来,弓着腰看向了蓝礼,穿过副驾驶座的空间询问到,“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蓝礼笑了起来,“戴尔,感谢你今天陪同我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于是,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希望你会喜欢。”蓝礼将副驾驶座上折叠好的信纸朝着戴尔递了过去。
戴尔本来还想要拒绝,但看到是一张信笺,而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这就稍稍安心了些许,脸上流露出了好奇的神情,“这是什么?哦,上帝,你赠送礼物给我,我可没有什么好回赠给你,这真是太失礼了。”
“戴尔,这份礼物的灵感就是来自于你。”蓝礼微笑地说道,“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希望你能够永远保持那颗热爱电影的心,那是我今年以来见过最美好的事物,老实说,我有点羡慕你。”即使岁月沧桑,身体已经不再年轻,却依旧能够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这确实令人羡慕。
戴尔欢快地笑了起来,“哈哈,能够让蓝礼羡慕,这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他没有谦虚地表示否认,“我会继续保持,然后继续让你嫉妒的。”如同老顽童一般,爽朗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如果你能够再次拍摄出一部像’醉乡民谣’那样的作品,你就能够成为二十一世纪以来,我最喜欢的男演员了。”
“噢,我的荣幸!那么,我会好好努力的。”蓝礼丝毫没有觉得戴尔的话语有什么问题,能够被一位真心热爱电影的影迷认可,这是他的荣幸,某种程度来说,甚至能够与egot的肯定相媲美因为这二者都是源自于一份真诚的热爱与癫狂,那么,这一座奖杯就是值得嘉奖的。
最最重要的是,那份喜欢与热爱的初心就如同童稚的孩子一般,纯粹、简单、真挚而癫狂地热爱着。
不是因为戴尔喜欢蓝礼,即使戴尔讨厌蓝礼,但戴尔喜欢电影的那份热忱依旧是真实的,这也使得他的意见都变得弥足珍贵,赞赏和批评、喜爱和厌恶,所有的所有都是发自内心的,那么就是美好的。
致敬每一位仍然愿意忘乎所以热爱自己所爱的人们。
因此,蓝礼认为自己需要赠送给戴尔一份礼物,因为在那个饱经沧桑的笑容里,他寻找到了生命的真谛:
只有真正拥抱差异,真正拥抱不同,真正拥抱自己,真正拥抱生活里存在的困难与挫折,才能够领悟生命的美好。不是仇恨,而是热爱。即使是梦想,也因为热爱而变得闪闪发光,否则,梦想本身也就没有任何力量,只不过是精美的一束塑料鲜花而已。
2071 我的初心
戴尔站在原地,目送着蓝礼的座驾渐行渐远,嘴角的笑容不由就上扬了起来,“他真是一个好孩子。”
不是因为这份礼物,而是因为他的眼神和笑容,有种纯粹的真挚,那是不会骗人的。这让戴尔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电影院里看到大屏幕的时刻
即使所有白人都在仇视着他们,即使他们就如同老鼠一般被塞到了社会的角落里,即使他们根本就没有尊严也没有自由,即使他们时时刻刻都面临着生命危险,即使他们的存在都被整个社会鄙夷无视……但是,只要当电影开始播放的时候,属于他的梦想、属于他的世界就开始了,其他都不再重要。
在那一刻,他确信着自己是活着的,他确信着世界依旧存在着美好和梦想,他也确信着未来是存在的。
眨眼之间,半个世纪就过去了,而他的“确信”,全部都成真了。这时候,他就会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虽然自己承受了无数困难与煎熬,虽然自己经历了无数苦难与折磨,但他依旧是幸运的。难道不是吗?
一个拐弯,蓝礼的座驾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尽头,但戴尔依旧没有收回视线,就这样愣愣地站在了原地,等待了许久许久,仿佛耳边依旧可以听到引擎的声响一般,一直到那些声响却全部消失才心满意足。
戴尔转身朝着自己的座椅走了过去,慢慢悠悠地落座之后,这才打开了手中的信笺,上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文字,他不得不从衬衫口袋里翻找出了老花镜,架在了鼻子上,但还是有些看不清楚字迹,于是又把老花镜拉了出去,这才能够识别出那一手潇洒的字迹。
“致亲爱的戴尔,
感谢我们的简短交谈,再次让我感受到了所谓的真正’热爱’,与年龄无关,与性别与阶级与国籍与种族等等全部无关,甚至与兴趣爱好的对象无关,仅仅只是与真诚有关。每一颗诚挚热忱的心都是值得赞誉的。
就好像太阳,就好像海洋,就好像森林,就好像冰川……这些来自大自然的馈赠一般,那颗真诚的赤子之心也是来自于生命的馈赠,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们:生命的意义没有正确答案,只有自己的诠释与解读,只有属于自己的唯一答案,不可复制也不可抄袭,这是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我喜欢你的答案。
所以,我准备了一份小小的礼物赠送给你,希望你永远能够快乐。
附注,如果感兴趣的话,一年以后或者两年以后,你可以询问你的孩子们,让他们在itunes或者spotify之上搜索这个名字,也许会有意外惊喜;我不能保证时间期限,但我保证,礼物永远是专属于你的。”
在这段文字的下面,附上了另外一段文字。
戴尔有些诧异,他无法仔细分辨,那段文字到底是诗歌还是台词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但他还是细细阅读起来。
“赠予戴尔,一位热爱生命之人。
你好,我的初心(hello, my-old-heart),你还好吗?你还在我的胸膛之中跳动吗?我一直在担心着,你始终没有动静,几乎不再跳动。
哦,不要把我独自留在这儿,别告诉我,我们已经长大,我们曾经短暂地相爱过;哦,我不想再孑然一身,我想找到一个归宿,我想与你共同分享。
你好,我的初心,时间已然如此久远,自从我们挥手作别;每天都在堆砌着一块石头,在那堵为你铸造的城墙上,确保你依旧安全。
哦,不要把我独自留在这儿,别告诉我,我们已经长大,我们曾经短暂地相爱过;哦,我不想再孑然一身,我想找到一个归宿,我想与你共同分享。
你好,我的初心,是否安然无恙,如何身披枷锁。请你不要担心哪,在里面是安全的,你的确不再跳动,但你也永远不会破碎。
没有所谓永恒,有些事情不是命中注定,但是你永远都不会找到答案,直到重新释放了自己的初心。直到……你重新释放了自己的初心。
你好啊,我的初心。”
细细地,认真地,戴尔就这样反反复复阅读了两遍,然后忍不住就轻声念了起来,逐字逐句地念了起来,有些缓慢,有些迟钝,却慢慢地感受着那些词语在唇齿之间的跳动,如同一阙诗歌般简单而隽永。
念着,念着……戴尔的眼睛就湿润了起来,“你好吗,我的初心”,就是如此简单又如此轻盈的一句问候,却让舌尖泛起了五味杂陈,寻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形容,只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的朋友们总说他是一个疯子,不知所谓不知所云的疯子,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电影,又或者是和年轻人一样观看什么超级英雄电影,就连生活都只能温饱了,却总是喜欢到电影院去观看那些没有意义的电影,鼓捣着与年龄不符的琐事,追寻着那些大城市里文艺青年们才会喜欢的艺术,就这样与社会脱节。
他的朋友们总说他是一个局外人,黑人就应该喜欢爵士和灵魂、三十岁就应该结婚生子、六十岁就应该退休喝酒、辛辛那提就应该拒绝东岸的靡靡之音、穷人就应该放弃艺术、生活就应该脚踏实地、梦想就应该属于有钱人……一个接着一个枷锁,牢牢地套在他们的身上,然后按部就班地生活着。
但,这又是谁规定的呢?什么年龄应该做什么事?什么性别什么种族什么阶级什么文化就应该做什么事?这难道不是那些统治/阶层一层一层套在他们身上的枷锁吗?他们为什么要遵循呢?谁规定生命就只能拥有一种色彩一种方式呢?又是谁规定死亡到来之前就应该坦然接受呢?规定了,就必须遵守吗?
可是,这难道不是他自己的人生吗?
他所关心的他们都不知道,他们所在意的他都不在乎,他和他们都已经老了,没有精力在互相怨恨互相斗争了,于是,他和他们就接受着彼此的不同,絮絮叨叨、磕磕绊绊地互相扶持着,却不再干涉彼此。
却也无法了解彼此。
虽然他们是朋友,但也仅仅只是朋友而已,他们的兴趣爱好却相去甚远,除了偶尔坐在一起喝喝小酒之外,根本谈不到一起;不过,他倒是挺怡然自得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总是能够寻找到小日子的幸福
他已经半截身子进入土里了,经历过隔离岁月,经历过种/族/暴/动,经历过天灾**,他已经看开了,难得自己有一点点小小的爱好,而且六美元一张电影票难道不比一瓶啤酒来得更加节约也更加划算吗?
他以为他不在乎,他以为他能够享受着自己的生活,他以为他能够刀枪不入,但此时反反复复阅读着这首诗歌,他却再次感受到了胸膛里强壮有力的心跳,一下,再一下,就这样重重地撞击着胸膛,让他意识到,自己仍然活着。
戴尔忍不住就靠在了椅背上,闭上双眼,轻轻低声嘟囔着,“你好,我的初心。”然后,嘴角的笑容就轻轻上扬了起来,绽放出了幸福的笑容,“没有所谓永恒,有些事情不是命中注定,但是你永远都不会找到答案,直到重新释放了自己的初心。”
初心(old-heart)。
戴尔的声音落在了“old”之上,长长地、长长地拖出了一个尾音,然后就渐渐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梦见了“盗梦空间”,而他成为了那个男主角科布,能够植入梦境的家伙,他又再次年轻了起来,甚至可以飞檐走壁。
电影总是拥有这样一种魔力,在光影交错之间,记载着所有幻想。即使是最不切实际最天马行空最光怪陆离的幻想,似乎都可能成为现实,又有谁能够拒绝电影呢?
那个下午,戴尔做了一个美梦,一个漫长而幸福的美梦;从睡梦之中苏醒过来之后,戴尔小心翼翼地把那张信笺折叠了起来,然后收藏起来,这件事情,戴尔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也没有想要告诉任何人:
因为那是他的一个美梦,专属于自己的瞬间。
就好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一般,她进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看到了数不胜数奇怪的事情,当睡梦苏醒之后,即使告诉其他人,也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说辞;可是她自己却知道,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现实生活总是如此:爱丽丝长大之后,她忘记了疯帽子;克里斯托弗-罗宾(christopher-robin)长大之后,他忘记了小熊维尼;迈克和简长大之后,他们忘记了玛丽-泼平(mary-poppins),我们就这样一点一点忘记了儿时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然后告诉自己,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却不知道其实已经遗失了最美好的自己。
所以,他是幸运的,在自己人生的末端,他依旧记得那个纯粹而真挚的自己,他依旧能够看到那个“仙境”。
他有种奇妙的预感,那一天是他漫长人生长河里微不足道却闪闪发光的一个瞬间,他看到了最真实也最自由的自己,也看到了最美好最幸福的自己,还看到了最轻松最惬意的自己,他喜欢那样的时刻。
那是他和蓝礼之间的秘密,他吝啬地不想告诉其他人,“嘘。”
注:你好,我的初心(hello, my-old-heartthe-oh-hellos)
2072 记忆珍宝
那个充满阳光的上午和那个微风徐徐的午后,属于戴尔和蓝礼之间的小故事,始终不曾有人知道过。
戴尔没有向其他人炫耀过蓝礼赠送给自己的礼物,甚至没有提起过自己和蓝礼曾经有过一段愉快的交谈,只是每当蓝礼的作品上映时,他都亲自前往电影院,购买一张电影票,然后享受那属于胶片的美好时光,即使他的腿脚开始不便,即使他开始需要支撑拐杖……也始终不曾改变过这个小习惯。
约莫五年之后,戴尔的身体终于开始发出了强烈抗议,大大小小的疾病开始冒头,断断续续进出医院,然后,只是一次小小的摔跤,他就直接住进了医院,就再也没有能够离开那间小小的白色病房
在住院之前,他依旧是一名剧组看门人,为那些知名的不知名的剧组、为那些电影的电视剧的剧组看门,一直到他再也走不动了,这才被迫结束了自己的工作。戴尔的三个儿子女儿纷纷赶回了辛辛那提。
某个午后,戴尔的精神特别好,似乎所有病痛都已经消失了,他看着正在通过电话安排工作而显得暴躁不已的儿子,开口询问到,“你能不能在那个什么……我不知道,那个什么斯波还是什么的东西上,搜索一下,’你好,我的初心(hello, my-old-heart)’?”
儿子根本无法明白父亲的话语,因为工作而烦躁的情绪更是无法平复,干脆就把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喊了过来,让他们帮忙,却没有想到三兄妹就在病房里争执了起来:他们都长大了,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他们都有自己的烦恼和麻烦……耽误在辛辛那提的每一天,都正在蚕食着他们的生活。
最后,还是戴尔的孙女默默地给予了帮忙,“爷爷(papa),你需要我帮忙搜索什么?”
戴尔的一番解释依旧没有能够说明清楚,但年轻人终究还是找到了办法,通过谷歌完成了搜索工作。
“爷爷,这……这是一首歌,蓝礼二辑里的一首歌,你认识蓝礼吧?就是那名演员,非常非常有名的演员,我记得你以前还带着我一起看过他的电影,是那部……呃……”孙女的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戴尔却依旧记得,“‘爱疯了’”,他的提醒让孙女的眼睛明亮了起来,“是的,就是那部电影的主角。”
但反应过来之后,困惑却随之而来,“爷爷,你怎么突然想要搜索蓝礼的歌曲呢?你不是更加喜欢蓝调和爵士的吗?”
戴尔轻轻拍了拍孙女的手背,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播放给我听听。”
那首歌是如此哼唱的。
“叭叭叭,叭叭叭”,轻盈而灵动的曲调哼唱在旋律之中穿行着,病房里的争执与吵闹不知不觉就安静了下来,然后就有人开始抱怨,“你为什么在医院里播放音乐?你难道不知道医院里应该禁止喧哗吗?”
抱怨声之中就可以听到一个低低的声音若隐若现地呼唤到,“嘿,戴尔”,然后就再次继续用曲调哼唱起来,“叭叭叭,叭叭叭”,这让孙女直接愣住了,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了戴尔,“爷爷,刚刚那个声音是什么?”
戴尔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侧耳倾听着,那熟悉的歌词就流淌了起来,“你好,我的初心,你还好吗?你还在我的胸膛之中跳动吗?”
不由地,戴尔的眼眶就微微湿润起来,轻轻地点点头,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嘟囔着:你好,我的初心;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就这样轻轻地跟着哼唱了起来,那熟悉的歌词在陌生的旋律之中穿梭着,碰撞出了灵动而曼妙的舞姿,如同微风诉说着那些古老的传说和久远的故事,将所有的伤痛和回忆娓娓道来。
戴尔觉得自己好像开始翩翩起舞一般,浑身细胞都变得轻盈起来。
待一曲演唱完毕之后,孙女完全被惊吓到了,她立刻就再次播放了歌曲,同时在谷歌之上开始搜索着歌词,成功确认了开篇那声低低的呼唤确确实实就是“戴尔”,而无数堂吉诃德们都试图揭开这个呼唤的秘密,“戴尔到底是谁”,可至今为止依旧没有答案。
等待父母长辈离开之后,孙女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戴尔,“爷爷,最开始的那声呼唤……是你吗?”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非常荒谬,甚至有些天马行空,但她还是忍不住这样猜测,那些零星的线索串联了起来,在脑海里引发了大爆炸,根本停不下来,于是,她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希望得到证实。
戴尔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你知道吗?我现在依旧记得那个下午,我只是一个看门人,他则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我试图和他说点什么,表示自己的才华横溢,然后梦想着,自己也可以和好莱坞的大人物搭上话,转头就可以向你的爸爸、你的姑姑和叔叔炫耀炫耀,我的工作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卑微。”
“但没有想到,他认认真真地和我交谈了,甚至还和我谈起了电影,谈起了喜欢电影的那些琐碎小事。不由自主地,我就忘记了那些炫耀的心思,只是单纯地说起了自己的想法,你可以想象吗?我甚至还点评了他的表演,耶稣基督,我不敢相信我真的这样做了,但事实就是,我做了,而且他也非常开心。”
“那时候我才明白,真正拥有梦想的人,他是会闪闪发光的。我也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但后来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是那样的人了,只是,我需要更加坚定一些。乔安娜,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让自己开心的人。”
那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话语,带来了太多震撼,却没有能够清楚地揭晓答案,当孙女试图进一步了解的时候,戴尔却已经疲倦了,昏昏沉沉地陷入了半梦半醒状态,她的疑问也就没有能够得到解答。
那个下午,戴尔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倾听着这首歌,几乎走火入魔;午夜时分,他哼唱着那首熟悉的曲调,就这样在睡梦之中与世长辞。在离开的时候,他的嘴角依旧带着灿烂的笑容,因为他拥抱着自己的初心进入了梦乡,永远都不会分开。
当蓝礼发行二辑的时候,即使是最忠诚也最铁杆的堂吉诃德,也无从得知,“你好,我的初心”里那个“戴尔”到底是谁。
曾经有人多次询问过蓝礼,公开场合、私下碰面、社交网络等等等等,但蓝礼却从来不曾讲述过背后的故事,只是说,“那是一个热爱生命之人”,引发了无数猜想,却始终没有人能够知道真正的答案。
一直到许久许久之后,这个秘密才被揭晓。
一位名叫乔安娜-戴维斯(joanne-davis)的十九岁女大学生意外地在祖父的遗物之中找到了一封信笺,揭晓了答案。
那首纯粹动人的曲调是来自蓝礼赠送给一位名叫“戴尔-戴维斯(dell-davis)”的无名老人,他没有任何名气也没有任何成就,就是一个普通人,以前是南方的一名农民,后来则成为了辛辛那提的一位剧组看门人,漫长人生之中没有什么精彩值得书写,似乎根本就无法和蓝礼产生任何交集。
但根据信笺却可以看出来,戴尔曾经和蓝礼发生了一段对话,那番对话触发了蓝礼的灵感,进而专门撰写了这首歌赠予戴尔;从信笺留言时间判断,那应该是“卡罗尔”在辛辛那提拍摄期间发生的事情,戴尔恰恰就是剧组的看门人。
追本溯源,整个故事就这样一点一点揭晓开来,而那段属于蓝礼和戴尔的回忆则永远地留在了旋律之中。
遗憾的是,戴尔始终不曾分享过,而是严严实实地把那段记忆留给了自己。即使是乔安娜也只是知道只言片语而已,没有办法得知事情的全貌。
那封信笺,经过蓝礼亲口承认,的确是他撰写的,也是赠送给戴尔的;但是,关于那个属于他们之间的故事,蓝礼却仍然没有过多谈论,“那是属于我们的记忆,所有的故事都在这首旋律中,我们还是保持一些尊重”。
真相揭晓之后,引发了一片哗然,无数的讨论都与信笺印证起来。
后来的后来,蓝礼撰写的这封亲笔信笺出现在了黑市的私人拍卖会上,最高金额一度被喊到了十四万美元。
不少人都劝戴尔的三个子女把这封信笺拍卖掉,这可以改善他们的生活,同时也是戴尔留下的唯一财产。三个子女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意见分歧,甚至一度就要走上司法程序;但最终,他们终究还是没有卖掉。
传闻,戴维斯家族收到了一张十四万美元的支票,来自蓝礼,以版税收入分成的名义,这才是他们撤销拍卖的原因;但这个传闻始终没有能够得到证实,也就只是坊间的捕风捉影而已,无法识别真假。
但不管如何,这封信笺就这样保留在了戴维斯家族之中,最后由孙女乔安娜继承,却依旧隶属于整个家族,储藏在辛辛那提的房子里,一路传承了下去,也成为了人人都知道的、专属于“爷爷记忆”里的一部分,那份“初心”也就这样保存了下来。
你好吗?我的初心。
注:你好,我的初心(hello, my-old-heartthe-oh-hellos)
2073 脚不沾地
从新奥尔良前往辛辛那提,蓝礼驱车前往;但从辛辛那提前往洛杉矶,因为时间也因为路程的关系,公路旅行也就不再合适了,蓝礼驾车前往机场,搭乘飞机返回了洛杉矶,快速投入了“侏罗纪世界”的最后阶段拍摄工作。
接下来一段时间,蓝礼也就进入了全面加速、全力以赴、全球飞奔的繁忙时段,继暑期档宣传期结束之后再次紧凑起来。
“侏罗纪世界”顺利地在威尼斯电影节揭幕之后的第三天宣告杀青,结束了所有拍摄,接下来就将进入后期制作环节,这也预示着,环球影业的2015年暑期档布局已经可以吹响号角了,不出意外的话,这部作品将会是主力。
当然,还有“速度与激/情7”。
但蓝礼就连参加杀青宴的时间都没有,宣告杀青的当天晚上,他就连夜搭乘红眼航班飞往水城威尼斯,准备连续第二年参加威尼斯电影节。
遗憾的是,今年也仍然不是主竞赛单元,而是地平线单元,在年初圣丹斯电影节之上备受赞誉的“爆裂鼓手”来到了威尼斯参加展映,比起戛纳和柏林来说,蓝礼至今还不曾入围威尼斯的主竞赛单元、却前后两次抵达水城宣传,这份待遇可谓是给足了威尼斯面子,相较于戛纳和柏林来说,确实是独一份,这也让威尼斯电影节吸引了无数目光。
虽然不是主竞赛单元,但“蓝礼-霍尔”的招牌就已经足够显赫,即使是地平线单元依旧成为了绝对焦点。
“爆裂鼓手”举行展映的当天,超过四百名记者和两千名观众齐齐而至,另外还有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喧闹的场面轻轻松松超过了主竞赛单元所在的电影宫,抢走了所有风采,如果不是主委会明智地将地平线单元的放映档期与主竞赛单元的首映场次错开了时间,否则今天举行首映的作品估计就要碰得一鼻子灰了。
这应该是欧洲三大电影节历史上,首次在非主竞赛单元赢得如此疯狂的瞩目,轻轻松松地让威尼斯电影节抢走了瞩目视线,总算是在社交网络平台之上热闹了一把,似乎重现了巅峰时期的辉煌曙光。
但对阿尔贝托-巴贝拉来说,却是痛并快乐着。
威尼斯电影节成为了讨论热点,这是好事;但无数网友却纷纷吐槽,去年没有让“地心引力”进入主竞赛,结果损失了一个亿;今年又没有让“爆裂鼓手”进入主竞赛,估计还要再损失一个亿,这两次决定真是……脑子进水,“如果主竞赛单元选片仍然如此失败,恐怕威尼斯永远都不会好了。”
的确,主竞赛单元所有作品的讨论热度叠加起来,也无法和一个蓝礼相抗衡,即使是杰克-吉伦哈尔也不行,再加上安德鲁-加菲尔德、艾玛-斯通和爱德华-诺顿,也仍然不行“蓝礼-霍尔”这个名字的威慑力和影响力着实太过强大,来到了欧洲市场也依旧是人气保证,甚至比巅峰时期的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还略胜一筹。
但如此讨论热度却发生在了地平线单元?这样真的好吗?
第七十一届威尼斯电影节落下帷幕的时候,全球观众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爆裂鼓手”,却不记得后来在颁奖季大热的美国电影“鸟人”也同样登陆了威尼斯,甚至不记得金狮奖的走向,也不记得主竞赛单元的作品,这样……真的好吗?
阿尔贝托也是满嘴苦涩,他自己也无法确定,“爆裂鼓手”没有入围主竞赛单元,最后威尼斯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更可悲的是,无论输赢,其实决定权始终都不在他的手上,他也是无能为力,又或者说,他是否后悔,当初自己应该再坚持一下,为“爆裂鼓手”争取到主竞赛的席位,那么现在情况是否又会有所不同?
“爆裂鼓手”在威尼斯备受好评,无数观众都表示了扼腕,这部作品没有能够进入主竞赛,其实是威尼斯的损失,这也是威尼斯最大的缺点:不如戛纳灵活,也不如柏林坚定,始终没有能够寻找到自己的位置,结果也就陷入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顺带一提,本次带着各自作品出席威尼斯的安德鲁-加菲尔德和艾玛-斯通也双双前来地平线单元为蓝礼捧场,这也让“爆裂鼓手”制造了更多话题;但这所有一切都与主竞赛单元无关,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接下来,蓝礼又出席了主竞赛单元“夜行者”的首映仪式,专门为好友杰克-吉伦哈尔捧场,同时也是他首次担任制片人却没有出演的作品,还是西西弗斯影业的第二部作品,方方面面都引发了诸多关注。
特别是欧洲市场的诸多独立电影制片人,他们也期待着,北美能够出现真正赏识欧洲艺术家的独立电影制作公司毕竟,北美的资金还是比较充裕,寻找投资、谋求发行、全球推广等等环节都拥有一定优势。如果西西弗斯影业真的拥有蓝礼作担保,而不只是挂名而已,那么欧洲市场愿意寻找西西弗斯影业合作的独立制片人、独立制作公司应该都不在少数。
因为蓝礼的登场,出发之前没有引发太多注意力的“夜行者”轻松完成逆袭,成为了今年主竞赛单元媒体到场率、观众出席率、映后讨论度最高的电影,关注度完全居高不下,可谓是威尼斯的一个意外惊喜。
最终,“夜行者”也同样收获了无数赞誉,诸多专业影评人都纷纷表示,成品质量和作品风格都超出预期,社会议题也非常有趣;可惜的是,黑暗血腥的风格,似乎更加适合柏林,在威尼斯的得奖可能性就明显小了许多。
不过,杰克-吉伦哈尔收获了一片称赞,被誉为是“断背山”以来的职业生涯最佳,整个人的表演都脱胎换骨,着实令所有人眼前一亮,那走火入魔、几近癫狂的表演让人就要识别不出来他原本的真面目,这无疑是今年威尼斯电影节的最大收获之一。
无数影评人都纷纷认为,杰克-吉伦哈尔有希望冲击威尼斯影帝。
另外,还有一点可以确认的就是,“西西弗斯影业成功打响了第一炮!”无论是“爆裂鼓手”,还是“夜行者”,蓝礼担任制片人的两部作品都取得了口碑层面的胜利,这对西西弗斯影业来说无疑是一个完美的开端。
可以预见的是,今年颁奖季之中,西西弗斯影业必然将占据一席之地,只不过,两部作品都是黑暗血腥风格,稍稍有些重叠,但题材和主题都不同,颁奖季前景还是充满了诸多变数,就看西西弗斯影业和索尼经典如何展开学院公关了。
蓝礼没有能够在威尼斯电影节等待到闭幕仪式,结束“夜行者”首映式的第二天,他就径直飞回了北美大陆,抵达多伦多,展开第二轮宣传。
从年初的圣丹斯电影节开始,“爆裂鼓手”就是最受期待的作品之一,又经历了威尼斯电影节的口碑洗礼之后,期待值还在持续攀升,现在来到多伦多,它也毋庸置疑地成为了观众们期待值排行榜的第一名。
最终……果然不负众望!
残暴而偏执的故事让不少观众都惊呼起来,尤其是血液崩裂的画面更是引来了尖叫连连;黑暗而血腥的角色蜕变则在映后引发了无数讨论,价值观的碰撞之间让人产生了一种脊梁骨发凉的恐惧和惊悚。
喜欢有之,抗拒有之;狂热有之,排斥有之。“爆裂鼓手”没有能够老少咸宜,却还是在争议中引爆了观影狂潮。
论喜欢程度,“爆裂鼓手”可能无法跻身前三名乃至前五名;但论观影热度,“爆裂鼓手”却当之无愧地成为了今年多伦多电影节的头号种子从当年的“活埋”开始,蓝礼在多伦多的强大号召力就只增不减,此次也再次让人感受到了蓝礼的超强人气。
这一次,蓝礼也同样没有能够在多伦多电影节等待到闭幕仪式,“爆裂鼓手”的首映式结束后,压就立刻返回了纽约稍作调整。
与纽约电影节方面展开合作,接受了一些专访、召开了一次座谈会,为“爆裂鼓手”接下来登陆纽约电影节做预热,前后仅仅稍稍停留了三天,然后蓝礼就再次动身,返回欧洲大陆,重新回到了伦敦。
蓝礼的行程让外人稍感不解,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特柳赖德电影节、纽约电影节等等才是颁奖季宣传重点,而伦敦电影节则要等到十一月底才揭幕,蓝礼现在就提前返回伦敦,似乎根本就没有必要。
恍惚之间,人们几乎都忘记了,伦敦才是蓝礼的家乡。因为蓝礼常年固定生活在纽约,以至于不少人都以为纽约就是蓝礼的家园所在。某种角度来说,这种说法其实也没错,现在蓝礼的确把纽约当做了自己的家园;只是,出于某些特别原因,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需要在伦敦呆一段时间,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
于是,蓝礼返回了伦敦,将北美颁奖季的沸沸扬扬暂时放在了身后,毅然决然地重新回到了英伦三岛。
2074 不确定性
洛杉矶,威尼斯,多伦多,纽约,伦敦。短短半个月时间里,蓝礼的身影就在大西洋上空反反复复地来回奔波,持续不断的长途飞行也正式开启了2014年颁奖季的大幕,但显然,现在对于蓝礼来说,还有比颁奖季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就在蓝礼不断横跨大西洋的期间,威尼斯和多伦多两个电影节相继落下帷幕,随后特柳赖德电影节、纽约电影节、伦敦电影节等等等等都将粉墨登场,又是一年颁奖季的沸沸扬扬已经迫不及待地翻滚起来当然,虽然奖项不是最重要的,却仍然是值得关注的,因为这些作品很有可能就将成为颁奖季的第一波种子选手。
首先是威尼斯电影节。
瑞典电影“寒枝雀静”勇夺金狮奖,印度尼西亚的纪录片“沉默之像”则赢得了评审团大奖;同时,后者还成为了影评人费比西奖的最高奖项,颁奖季前景顿时就变得明朗了起来。
但微微有些意外的是,在威尼斯大受欢迎之后,“沉默之像”却迟迟没有能够找到发行商,这也使得作品没有能够在北美上映,遗憾地错过了第八十七届奥斯卡的报名截止时间;兜兜转转成功地在来年上映,被归档到2015年颁奖季阵容之中,最终还是赢得了第八十八届奥斯卡最佳纪录长片的提名。
关于“沉默之像”的细节是后来花絮,侧面也再次证明了一件事:威尼斯的卖片能力终究还是偏弱了,不要说戛纳了,甚至和柏林相比也都显得弱势,这也意味着,威尼斯的处境比想象中还要更困难。
目光重新回到威尼斯之上,最佳导演、最佳编剧等等奖项也都找到了各自得主,最受关注的影帝影后奖项则稍稍有些意外,意大利与美国合作拍摄制作、由意大利选送的作品“饥饿的心”包揽了最佳男演员和最佳女演员的两座奖杯。
意大利著名女演员阿尔巴-洛瓦赫(alba-rohrwacher)第三次斩获了威尼斯的影后奖杯,此前两次都是非主竞赛单元,而这次则是首次在主竞赛单元登顶,可谓是一次重要突破。
美国男演员亚当-德利弗击败了热门人选杰克-吉伦哈尔摘下了影帝奖杯他此前与蓝礼合作演出了“醉乡民谣”,后来又因为出演了“星球大战:原力觉醒”的大反派而一举跻身了主流热门演员的行列。
这也被认为是威尼斯电影节“又一次”对本土电影的支持,否则,杰克-吉伦哈尔的胜出几率应该更高。
本来几乎没有人关注的地平线单元,今年也因为蓝礼的存在而吸引了不少视线,最终涌现出了好几部优秀作品
同样位列地平线单元的两部作品“天知道”和“希布”,在后来双双杀出了一条血路,前者在两个月之后的东京电影节登顶,斩获了最终大奖和最佳导演奖两座奖杯;后者在兜兜转转之后,次年登陆了北美市场,备受好评,一举杀入了年终的颁奖季,最终跻身第八十八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提名五强,与“沉默之像”的发展轨迹几乎一致。
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暂时撇开颁奖季和奥斯卡不说,威尼斯也同样能够淘出优秀作品,在全世界的广袤电影土壤之中,戛纳不可能一网打尽,柏林和威尼斯作为全球最顶尖的电影节,仍然具有强大吸引力,优秀作品仍然是存在的;问题就在于,威尼斯到底应该如何定位?主竞赛单元又应该如何选择作品?这才是核心焦点。
在“天知道”和“希布”之外,“爆裂鼓手”无疑是今年地平线单元最优秀也最热门的作品,最终成功赢得了地平线单元的最高奖项,终究还是没有空手而归。
而后是多伦多电影节。
在人民选择奖之中,韦恩斯坦影业力推的传记电影“模拟游戏”成为了最大赢家,在一片叫好声之中登顶多伦多成为了人民选择奖的头名作品,这也为电影的奥斯卡之旅增加了最重要的一块砝码;同时,男主角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也一举成为了奥斯卡影帝的头号种子选手。
重拳出击的韦恩斯坦兄弟再次准确把握住了颁奖季的命脉,首战告捷。
籍籍无名的独立导演特奥尔多-梅尔菲(theodore-melfi)是制片人出身,在行业内部也打滚了超过十年,这次他的导演处女作“圣人文森特”成功收获了诸多好评,在多伦多电影节闯荡出了一片天地。
电影云集了比尔-默瑞、梅丽莎-麦卡西、娜奥米-沃茨等一系列大牌演员,可以看出特奥尔多的业内出色人脉,最终作品赢得了多伦多人民选择奖的第二名,它也顺势成为了今年颁奖季的重要种子选手,就好像当年的“朱诺”、“阳光小美女”一般,此类的轻喜剧总是能够找到市场,就看接下来如何运作了。
顺带一提,“圣人文森特”是韦恩斯坦影业自己制作自己发行的作品,而“模仿游戏”则是小型独立电影公司制作,韦恩斯坦影业购买了北美发行权,韦恩斯坦兄弟又再次开始在颁奖季揭幕之前大肆采购了。
然后,人民选择奖的第三名授予了又或者说选择了“爆裂鼓手”。
这部饱受争议的作品还是成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赢得了诸多观众的喜爱;同时,蓝礼的表演也再次收获了无数赞誉,基本延续了年初圣丹斯电影节的气势,让人更加确信,这部电影在颁奖季之中应该能够拥有一席之地。
但喜悦背后还是存在着不确定因素。
“模仿游戏”是奥斯卡最为中意的名人传记,“圣人文森特”则和“阳光小美女”一样都是沮丧之中完成自我救赎的轻喜剧、看似悲伤实则传达正能量,同样也是颁奖季的宠儿;而“爆裂鼓手”却显得偏激而黑暗,不疯魔不成活的艺术追求姿态之余,还对主流生活方式进行了抨击,这无疑不是学院评委们狂热的风格和类型。
从年初的圣丹斯,到不久之前的威尼斯,再到刚刚落幕的多伦多,“爆裂鼓手”收割了一茬又一茬的赞誉,但整体声势走向却始终没有爆发起来,题材与风格的影响总是说不清道不明,能否在颁奖季完全热闹起来,还是说不准。
即使是在多伦多,“爆裂鼓手”最终也只是收获了第三名不少业内人士都认为,这是蓝礼的人气票在发挥作用,毕竟这是人民选择奖,蓝礼的影响力不容忽视,如果不是因为蓝礼,那么第三名应该是音乐传记电影“爱与慈悲”。
更何况,多伦多电影节的风向标作品更多集中体现在人民选择奖之上,仅仅只限于第一名;虽然电影节官方也同样罗列第二名和第三名,但颁奖季之中的影响力确实是微乎其微,这也进一步为“爆裂鼓手”的颁奖季前景增加不确定性。
但不管如何,可以肯定的是,“爆裂鼓手“的名字已经顺利地出现在了2014年颁奖季的第一批种子名单之中,接下来的颁奖季就将热闹了。
值得一提的是,依旧正在上映的“星际穿越”也被纳入了颁奖季讨论范畴之内,不是最佳影片而是最佳男主角
蓝礼精彩绝伦的表演难道不值得留下一个名字?
“芝加哥太阳报”甚至早早地提到,蓝礼在“星际穿越”的两场戏堪称是全年最佳,一幕是库珀告别墨菲决定前往执行太空任务的桥段,蓝礼细腻而深刻的表演留下了深刻印象;一幕则是整部电影结束落幕的眼神,足足让电影质量提升了一个台阶,堪比当年“爱疯了”的最后一幕,值得起立鼓掌的待遇。
不仅仅是“芝加哥太阳报”而已,包括“纽约客”、“好莱坞报道者”以及“帝国”等权威杂志在内也都表达了相似的观点,他们也都认为“星际穿越”虽然是一部商业电影,但蓝礼的表演确实值得纳入年度十佳行列。
那么,“星际穿越”是否值得奥斯卡提名暂时不说,但至少也应该在颁奖季之中拥有一席之地。
现在仅仅是颁奖季初期,种子选手还没有完成登场,不过,“星际穿越”所赢得的瞩目已经隐隐跻身前列,再加上“爆裂鼓手”的载誉而归,这也让不少影评人感叹,经历了年初颁奖季的混乱与动荡之后,现在蓝礼已经完全在业内站稳脚跟,甚至还更进一步地跻身了更高的领域
“蓝礼难道不是又一个梅丽尔-斯特里普?”
不少业内人士都纷纷嘀嘀咕咕地感叹,不是汤姆-汉克斯,也不是马龙-白兰度,而是梅丽尔-斯特里普。
因为梅丽尔是少数能够凭借着商业电影强势在颁奖季之中占据一席之地、并且持续不断地刷新记录的演员。
仅仅千禧年之后,“穿普拉达的女王”、“妈妈咪呀”、“爱很复杂”、“大希望温泉”、“魔法黑森林”等商业电影都为她在颁奖季之中占据了一席之地,甚至还能够杀入奥斯卡阶段,斩获提名、书写历史。
这一份能力,整个好莱坞也屈指可数,当梅丽尔就拥有如此名望,只要她出演的作品,演技就是保证,就不会出差错,这也是她被戏称为“毒瘤”的原因,现在,蓝礼也隐隐地有着如此声势!
2075 正式回归
虽然说颁奖季主打艺术名号,与商业电影没有太多关系;但商业与艺术的平衡,始终都是亘古不变的主题,“泰坦尼克号”、“魔戒”系列、“阿凡达”等商业电影都先后赢得了奥斯卡提名,成功得到了学院派的认可。
更进一步,凭借着商业电影的出色表演跻身颁奖季乃至于入围奥斯卡提名的演员,其实在历史上也并不在少数。
“阿甘正传”的汤姆-汉克斯、“亡命天涯”的汤米-李-琼斯、“角斗士”的罗素-克劳、“甜心先生”的汤姆-克鲁斯、“弱点”的桑德拉-布洛克、“bj单身日记”的芮妮-齐薇格(renee-zellweger)、“泰坦尼克号”的凯特-温斯莱特、“加勒比海盗”的约翰尼-德普、“蝙蝠侠:黑暗骑士”的希斯-莱杰,诸如此类等等。
准确来说,“商业”和“艺术”的定义本来就比较模糊,某些艺术电影成功击中了观众的心灵,就好像“阿波罗13号”或者“加勒比海盗”那样,它们也同样能够在颁奖季里占据一席之地,而演员的表演也同样能够得到业内认可,这也是金球奖设立了音乐喜剧类的原因,向电影产业的娱乐本质敞开了怀抱。
尽管如此,对于演员来说,达成如此目标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即使是汤姆-汉克斯,即使是杰克-尼科尔森,即使是丹尼尔-戴-刘易斯,他们也都没有能够达到如此高度,唯有梅丽尔-斯特里普是一个例外。
只要梅丽尔出演了一部作品,她的名字就必然能够出现在颁奖季之中,似乎当学院评委们不知道应该选择谁的时候,只要勾选梅丽尔,那就是不会错误的决定,这也使得梅丽尔在提名阶段无比强势,持续不断地刷新奥斯卡提名记录至今已经十八次奥斯卡提名,无人能及,即使是商业电影也不例外。
但是,这一份荣耀只有梅丽尔独享,漫长历史长河里的其他所有演员,都不具备如此能力。
现在,轮到蓝礼了?
继“活埋”、“爱疯了”、“超脱”、“地心引力”连续四年赢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之后,蓝礼是否能够成为电影历史上第一位连续第五年收获奥斯卡演技提名的演员?就看“星际穿越”和“爆裂鼓手”的了。
当然,现阶段也只是停留在茶余饭后的谈资程度而已,距离颁奖季真正热闹起来还有将近两个月时间,等待种子选手们纷纷登场之后,才能够做出判断,目前的讨论都只能算是预热而已,不能作数。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包括“速度与激/情5”和“明日边缘”两部纯粹商业电影在内,蓝礼真正地做到了每部作品都奉献出顶尖水准的表演,即使是梅丽尔-斯特里普都有失手的时候,蓝礼却从来没有过
继2011年的“爱疯了”和“抗癌的我”、2013年的“地心引力”和“醉乡民谣”之后,在2014年,蓝礼又再次奉献出了两部高水准高质量的作品,进一步巩固了蓝礼在业内的强势口碑,似乎正在朝着创造历史的高度全速冲刺。
即使今年没有能够创造历史也没有关系,经历了年初颁奖季的跌宕起伏之后,现在蓝礼已经真正地打通乐任督二脉,在业内赢得了深层次的信任,不可否认,蓝礼确确实实通过一部部作品证明了自己的才华。
从这个角度来说,今年的颁奖季着实令人有些期待。
那么,身为讨论焦点的蓝礼呢?
人人都知道蓝礼返回了伦敦,但问题就在于,没有工作也没有行程的情况下,蓝礼返回伦敦的原因是什么呢?
如果是平常其他演员,估计也没有人会特别好奇,可能是度假可能是访友可能是私事,可能性着实不少,没有必要太过执着;但作为全球视线的瞩目焦点,蓝礼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众人的关注视线,更何况,仍然有人记得上半年的三月份,蓝礼消失了一段时间而后出现在了伦敦,至今没有人知道具体原因。
这一次的伦敦行,是否与三月份的那一次行动有关呢?又是否牵扯到了更多其他可能呢?这就值得关注了。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所有视线都聚集在了北美,多伦多、特柳赖德、纽约等一系列电影节为颁奖季揭开序幕,即使是狗仔们也没有太多时间关注蓝礼的一举一动,这也为蓝礼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对于广大网友们来说,这是遗憾,但对于蓝礼来说,这就是幸运了。
唯一的变数就在于:英国狗仔们愿意放过蓝礼吗?
论起狗仔的疯狂程度和专业程度,英国才是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地区,就连王室的秘辛都逃不过他们的围追堵截,戴安娜王妃的悲剧就是过去二十年时间里最可怕的时刻;而当初他们甚至没有能够挖掘出蓝礼世袭贵族的身份,这也被英国狗仔们引以为耻,他们也在苦苦等候着洗刷耻辱的转机时刻。
当蓝礼在伦敦希斯罗国际机场着陆的时候,狗仔们的视线就已经纷纷投射了过来,试图挖掘出蓝礼的秘密;可惜,狗仔们注定要失望了,不是因为蓝礼识破了他们的行踪,而是因为蓝礼根本没有准备隐藏自己的行踪
尽管说不上高调,但蓝礼也没有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就这样落落大方地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之中,这让狗仔们根本寻找不到成就感,总觉得自己被蓝礼捉弄了。当然,狗仔们依旧不会轻易放过蓝礼,只是,缺少了猫鼠游戏的感觉,狗仔的工作也就变得乏味无趣了许多,他们就好像……保姆一般:
一路陪伴跟随着蓝礼的保姆,和那些黑西装安保人员没有太多区别,就连车速都提不起来。这真是令人忍不住沮丧。
于是,狗仔们就以泄愤的方式朝着蓝礼的座驾摁下了快门,闪光灯如同银色瀑布一般气势磅礴地宣泄而下,试图让蓝礼感受到他们的不满和郁闷,持续不断地用闪光灯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提醒着蓝礼“这不是郊游”。
菲利普-登巴通过后视镜打量了蓝礼一眼,然后就可以看到蓝礼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兴致勃勃地打量着窗外,眼底微微闪烁着光芒,如同好奇宝宝一般,正在研究着那些狗仔们的举动,不仅没有烦躁或者愤怒,而且还透露出些许惬意来。
可以看得出来,蓝礼的心情非常不错,丝毫没有因为返回伦敦而显得沉闷,连带着,菲利普的眼底也浮现出了一抹笑意,“蓝礼少爷,需要我甩掉他们吗?”
“呵,不用。他们也只是在试图证明自己的存在感,不是吗?虽然如此手法并不高明。”蓝礼微笑地说道,稍稍停顿了片刻,他又接着说道,“更何况,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还期待着他们能够帮上忙呢。”
既然已经决定吹响反攻的号角,那么蓝礼就准备采用他的方式来展开这场战斗。
他知道狗仔们是不可能轻易放过他的,此番回到伦敦,他的一举一动都必然将沐浴在镁光灯之下,某种程度来说,就如同英国王室一般,风吹草动都可能成为小报头条“太阳报”是绝对不会错过的,既然无法闪避,那么不如充分利用,任何事情都是双刃剑,可以成为伤害自己的利刃,也可以成为攻击对手的武器。
菲利普看着轻描淡写说出攻击话语的蓝礼,眼睛不由微微一闪,“不要伤害到你自己。”
这已经非常出格了,在往常,菲利普是绝对不可能如此说话的,蓝礼也不由吓了一跳,笑盈盈地说道,“我现在就已经开始不太习惯了。”一句调侃让菲利普的嘴角也稍稍放松了些许,但终究还是没有笑起来。
“一切都还顺利吗?”蓝礼没头没尾地询问到,新奥尔良的那次见面之后,蓝礼和菲利普就没有互相联系过,他也不知道菲利普和乔治、伊丽莎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最终结果菲利普离开霍尔家了。
菲利普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轻轻颌首表示了肯定,随后就转移了话题,“从加州来到伦敦,天气还适应吗?”
此时不过九月末,洛杉矶依旧正在享受着夏日阳光的灿烂与炎热,但伦敦却已经可以感受到初秋的飒爽和凉意,灰色的天空和凉爽的小雨也是记忆之中的模样,似乎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视线依旧停留在窗外,蓝礼轻笑出了声,“天气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此热情的待遇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菲利普的视线余光也跟随着蓝礼的话语朝着旁边投射了过去,然后就可以看到狗仔正在疯狂摁快门的动作,银色的闪光灯微微有些刺眼,沉默了片刻,菲利普也难得一见地提出了一个问题,“他们可以拍摄到东西吗?”
蓝礼稍稍停顿了片刻,认真思索起来,“嗯……我不这样认为。我之前曾经和一位记者讨论过这个问题,他说,每次拍摄照片可能都是数以千计,但最终出片数量可能就是一张或者两张,出片率非常低。他们甚至已经养成了职业习惯,不管不顾地就摁快门,发生任何情况,第一反应就是用快门来记录。所以,我想,他们现在就正在做这件事吧。”
明明只是一个小问题,但蓝礼却如同正在讨论“地球温室效应”一般,认认真真地给予了回复。
2076 新的家园
灰蓝灰蓝的天空遮挡了光线,以至于整个世界的轮廓都变得模糊起来,若隐若现的线条在朦胧的雨雾之中描绘着城市的轮廓,只能从树梢摇曳的风姿来判断出风的痕迹,透露出一丝生命的迹象来。
然后,一抹淡淡的金色从层层叠叠的厚重阴霾之中透露出来,微弱的光线将周围的雾气染上了一层浅浅的淡粉色,阴郁沉闷的伦敦莫名就增添了些许浪漫和俏皮,让嘴角的笑容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这就是伦敦漫天漫地的灰色之中,总是存在着一抹亮色,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发现,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坚持着追寻下去,只有非常非常少数的一小群人能够顺着光芒找到乌云背后的那道彩虹。
同样,这也是霍尔家的真实写照。
“我有点想念这样的天气了。”蓝礼的声音带着浅浅笑意响了起来,“总是能够在绝望的分岔路口找到希望,比起常年阳光明媚的洛杉矶和狂风暴雨的纽约来说,这可好多了。”那话语里带着淡淡的温暖。
菲利普不由再次朝着后视镜瞥了一眼,“蓝礼少爷,你的心情似乎不错。”准确来说,应该是特别明媚。
“嗯。”蓝礼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返回伦敦、自立门户、展开反击、划清界限,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中的苦涩与艰难只有自己能够知晓;但决定拍板之后,世界就明朗了起来,蓝礼从来就不是害怕未知的个性,既然选择坦然面对冲击,那么就将正面迎接挑战。
再次踏上归途,蓝礼没有想象中的苦大仇深、忍辱负重,也没有赋予此次旅途太多意义,保持着平常心,甚至是更换了一个全新视角,重新审视这座城市,就如同当初抵达纽约一般他将在这里筑造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家园,展开一段全新生活,迎接全新挑战,为了守护自己内心的温暖而全力以赴。
更何况,此时菲利普就陪伴在自己身边,纷杂烦躁的心情也都平复了下来,自然而然也就反应在了言行举止之上。
希斯罗机场距离伦敦市区并不遥远,仅仅只有十五英里,没有堵车的话,驱车二十分钟就能够抵达市中心区域,在狗仔们的追随和包围之中,车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繁荣热闹起来不同于纽约的高楼林立、也不同于洛杉矶的视野开阔,这座城市依旧保留着浓郁的生活气息,除了金融区之外,很难看到大型商场或者高耸办公楼,甚至没有特别的规划与装饰,只是保留了城市扩建起来的那些模样。
偶尔可以看到具有个性的沿街小店,偶尔可以看到两三层楼的独栋别墅,偶尔可以看到后续建立起来的公寓楼,偶尔可以看到狭窄到有些崎岖的小巷,却带着浓浓的生活气息,在眼前徐徐铺陈开来。
穿行在伦敦城市西侧的道路之中,两侧密密麻麻地停靠着小型车辆,各式各样的车型把本来就不太宽阔的道路压缩起来,最后也就演变成为了单行道,只容许一辆汽车通过即使是只有一辆汽车,也必须小心翼翼地控制速度和方向,稍稍一不小心,可能就要把侧面的汽车挂到,那可就糟糕了。
“菲利普,你是故意的吧?”蓝礼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虽然蓝礼对于道路和方向等等没有太多了解,他也无法确定自己的现在方位,但此时此刻位于城市西侧的切尔西区和肯辛顿区,这种大方向的位置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也意味着,条条大路通罗马,这片区域不是城市最中心的密集区,拥有多种不同排列组合通往目的地,其中有宽敞的八车道、也有狭窄的单行道。
显然,菲利普现在故意选择了最为困难的一条。
尾随在身后的狗仔们顿时就难堪了,因为地形的关系,声势浩大的车阵被迫改变成为了一条狭长的车线,一串串地跟随在菲利普的车辆后面,集团包夹优势立刻丧失,继而演变成为婚礼接亲队伍。
场面有些搞笑。
菲利普如此选择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甩掉狗仔。
虽然蓝礼不介意,但菲利普还是在力所能及范围之内为狗仔制造了麻烦,希望能够将那条尾巴甩掉。
追随在后方没有能够抢占有力位置的狗仔着实不少,小部分狗仔径直前行绕道,希望能够赶在菲利普前方完成包抄论起地形熟悉程度,他们绝对是业内顶尖,根本没有在怕的;而更多狗仔则因为施展不开来而被困在了丁字路口,渐渐形成交通堵塞,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然后局面就堵住了。
紧接着,菲利普的谋略就成功了
当其中一辆车子没有能够控制好方向盘,稍稍出现了一点偏差,摩擦到了两侧停靠的车辆,为了避免制造出更大的灾难,就不得不停靠下来,然后后续所有车辆就被卡在了道路中央,进而形成一个断层,尾随车辆数目就立刻呈现出了断崖式下滑。
“上帝保佑。”这就是菲利普的回答,他没有正面给予蓝礼问题的答案,而是用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方式进行表态。
蓝礼忍不住就轻笑了起来,视线依旧捕捉到了道路旁边的建筑,“刚刚经过的是道尔顿网球俱乐部吗?”菲利普没有给予回答,但沉默就等于肯定,这让蓝礼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那么,他们的确需要上帝保佑。”
道尔顿网球俱乐部,那是一间高级私人俱乐部,位于伦敦城市西侧的肯辛顿区,俱乐部采取会员制,每年都必须缴纳高额的会员费,确保自己的会员位置,而俱乐部每年也都严格控制新加入会员的数量即使不如世袭贵族们的私人俱乐部来得严格,也依旧在努力确保俱乐部能够拥有一个私密高端的环境。
世袭贵族们不会前来道尔顿网球俱乐部,如有需要,他们还是会前往更加私密也更加专业的俱乐部,执行世袭会员制或者会员推荐制;再不然就是前往温布尔登的私人网球俱乐部,享受难得的假期。
尽管如此,前来道尔顿网球俱乐部的成员们,仍然包括了政要大臣、商界名流、法官律师等等名流们,亚瑟就曾经多次前来这里交谈生意,而伊迪丝和马修也偶尔前来这里工作,蓝礼也就并不陌生。
正是因为如此,停靠在网球俱乐部门口的那些车辆,清一水全部都是名车,什么法拉利什么宾利什么劳斯莱斯什么兰博基尼什么阿斯顿-马丁……诸如此类等等,任何一点摩擦碰撞,可能都是致命的。
菲利普从后视镜望过去,然后就可以看到一堆人群纷纷下车,轰轰闹闹地聚集在一起,那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表情变化,似乎正在上演着一出人间喜剧,于是,宁静的小巷就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噪音和情绪,即使无法听清楚交谈话语的细节,也仍然可以感受到那种汹涌的情绪正在翻滚蔓延着。
然后,一个拐弯,后视镜的所有喧嚣就全部消失不见,即使是紧紧跟随着菲利普车辆的狗仔们也显得有些安静,瞬间就这样分割成为了两个世界,在那些咒骂声和懊恼声之中,车辆的身影就消失了。
而后,菲利普又故技重施,兜兜转转地绕了两圈,再次甩掉了一些狗仔,最后就只剩下两辆车子如同药膏一般紧随其后,迟迟无法摆脱;但渐渐地,还有一些狗仔也开始在附近转悠,因为他们也意识到,菲利普就在一个特定区域里打转,这也意味着,蓝礼的目的地可能就在这附近,他们转悠转悠也可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没有想到,菲利普甩开了大部队之后,一个拐弯就朝着东边前进,留下了一群无头苍蝇们在后面打转着。
仅剩下的狗仔们都不由满头问号,根本无法理解,蓝礼的目的地到底是哪里?此时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事实上,就连蓝礼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但他也没有询问,只是跟随着菲利普的指引,在城市道路之间穿行,有些慵懒地打量着这座城市的生活场景,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安宁,就如同度假一般。
“蓝礼少爷,我们到了。”菲利普提醒道。
蓝礼这才收回了视线,轻轻挑了挑眉尾,“哦,怎么就选择了这一片呢?亚瑟的决定还是马修的呢?”
“马修少爷说,你喜欢那一排乔木。”菲利普点到为止地说道,却也给出了蓝礼想要的答案。
顺着菲利普的话语,蓝礼朝着车窗的另外一侧望了出去,然后就可以看到一排整整齐齐的乔木铺陈开来,掩映着石灰色的低矮建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一片翠绿的草坪和清澈的湖水,闭上眼睛就可以嗅到一丝夏天的味道虽然现在整个伦敦都已经敞开胸怀拥抱秋天了。
这就是他的家园了。
然后,在一片葱翠和深灰之中,蓝礼就看到了马修的熟悉身影,身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衫,站在一扇黑色木门的前方,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静静等候着蓝礼的到来,昏暗之中,门廊的奶黄色灯光就这样亮了起来。
2077 特别味道
此处依旧是肯辛顿区,距离切尔西区也仅仅只有数条街区之远,依靠双腿步行即可抵达,同样可以散步到达的还有格林公园、海德公园以及一系列博物馆;事实上,距离白金汉宫也不过十五分钟车程而已。
这片区域不仅是整个伦敦市区富人们和精英阶级们最为密集的区域,同时也是整座城市房价最为昂贵的区域,当伦敦其他区域的房间受制于经济影响而或多或少开始下滑的时候,只有这里依旧在稳步上升。
邓洛普家的市区住宅也就是蓝礼首次返回伦敦时抵达的地方、蓝礼位于骑士桥的个人公寓以及亚瑟目前在伦敦的个人住所等等,也全部都位于这片区域,不折不扣地是伦敦精英们最为集中的一片区域。
现在,蓝礼位于伦敦的私人宅邸,也同样购置在了这里。
灰白色的墙面和墨黑色的门板,隐藏在伦敦式的阴郁之中,透露出一股肃穆沉稳的气质;维多利亚风格的窗棂、金铜色的门栓、大红色的邮筒、尖锐的栅栏,这些小小的细节则勾勒出了属于肯辛顿区特有的历史底蕴,这些建筑经历了一战的炮火和二战的轰炸,成功地逃过了那些浩劫的破坏和摧毁,现在成为了这座城市的见证者,记载着那些岁月和时光的痕迹,为这里注入了无可取代的独特气质。
绿意盎然的小花园之外竖立着哥特风格的黑色栅栏,爬山虎的藤蔓肆意而猖獗地爬满了整个栅栏的角角落落,树立起了一道天然屏障,将屋子与街道隔离开来,阻挡了那些试图觊觎屋内风景的偷窥视线。
单纯从外墙来看,察觉不到太多特别之处,与整条街的连栋别墅似乎没有区别,但蓝礼却一眼就喜欢上了。
因为身后的那排乔木,因为眼前的那个花园,还因为满眼的那片绿色,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股平凡而简单的温暖,不是什么宫殿城堡,却是自己栖身的安全港湾,他的脚步愿意在这里驻足。
菲利普为蓝礼打开了车门,然后蓝礼就站在车门旁边,朝着门口的马修轻轻颌首,嘴角展露了一抹浅笑,“嘿,我到家了。”
马修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蓝礼,毫不留情地吐槽到,“花费的时间真够久的。”
蓝礼不由就直接笑出了声。
马修紧接着朝着蓝礼的身后投去了视线,瞥了一眼,“你怎么还带着尾巴回来了?”
不需要回头,蓝礼就知道马修肯定是在说那些狗仔,“嘿,这儿是伦敦,他们才是主宰这片土地的王者,好吗?”就连王室成员们都无法抵挡狗仔们的无孔不入,“我从来就没有期待着,他们永远都不知道我的住所,这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与其如此,不如大方一些。”
“……然后他们就开始在门口驻扎了。”马修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蓝礼也跟着哧哧地笑了起来,“就好像纽约一样?事实上,安迪也在劝我搬家前往上东区,又或者是长岛,但除非是独栋别墅,在主屋和道路之间树立起层层叠叠的防护林,否则也还是无法摆脱狗仔的。”
“现在纽约的公寓门口已经基本没有狗仔了,因为他们知道你全年也没有几次待在那儿,就连洛杉矶的公寓似乎都更加热闹。”马修友好地“纠正”蓝礼的错误。
结果蓝礼就来了一句,“等等,那么你到底是期待着狗仔呢,还是拒绝?”
马修无语地瞪了蓝礼一眼。
蓝礼却还不罢休地指了指身后方向,“需要我为你们引荐吗?”
“不用,谢谢。”马修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蓝礼耸了耸肩,“我想也是如此。”而后就朝着眼前的屋子迈开了脚步,笑容满面地注视着马修的双眼,“怎么样,我是否有荣幸,邀请你为我担当一下导游?”
马修没有回答,而是退后半步,打开了大门,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等待着蓝礼进入了屋子之后,对着菲利普点头示意了一下,“辛苦了。”
菲利普让开了位置,“马修少爷,请。”意思是,后续由他来收尾,现在马修可以率先进去。
马修也没有推辞,再次点头示意,然后就跟随着蓝礼的脚步进入了屋内,却发现蓝礼就站在玄关的位置,没有进去,“发生了什么?”
蓝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马修与自己并肩而立,朝着前方打量着眼前的屋子。
其实,这是典型的英国住宅建筑,两层复合式结构,玄关部分几乎看不到什么特别的景象,只是一条笔直的走廊,右手斜前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正前方直通到底的则是厨房,这就是玄关区能够看到的所有景象了。
但蓝礼还是停下了脚步,驻足于此。
玄关走廊部分看不到太多景象,但还是可以细细品味出不同来,紧贴着楼梯外墙,可以看到一个褐栗色的壁橱。
靠近门口的部分是一张书桌,上面摆放着一个翡翠绿的古董花瓶,里面插放着一束鲜花,旁边摆放着一个同系列的玻璃碗,里面随意丢着几把零散的钥匙;然后还可以看到今天新鲜出炉的“泰晤士报”和“卫报”叠放在侧。
靠近厨房的部分是一个书柜,里面整整齐齐地堆放了大量书籍,即使没有走到书柜正面,凭借着侧面阴影就可以看到满满当当的书籍,让人忍不住想要停下脚步,细细地翻阅一下,放慢节奏在书海里徜徉一番。
虽然脚步还没有进入屋子,仅仅只是玄关部分就能够感受到一股与众不同的气韵,有种平易近人的亲近感。
“你还记得’泰坦尼克号’里,露丝登船之后的第一个感受吗?”蓝礼开口说道。
马修瞥了蓝礼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道,“不。我没有那么喜欢电影,记得吗?”
这让蓝礼欢快地笑了起来,也没有再故意卖关子,“她说,至今已经八十四年了,我仿佛仍然可以闻到油漆的味道,那些瓷器是全新的、那些床单也未曾使用过,泰坦尼克号被成为’梦幻之船’,它名副其实。”
菲利普也走进来了,交叉双手地站在玄关处,静静地注视着蓝礼的背影。
话语到这里就截断了,蓝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隐藏其中的意思却再清晰明白不过了,这让马修和菲利普都沉默了下来,窗外淅淅沥沥的细雨声音有种动人的韵律,气氛隐隐变得宁静而满面起来。
然后蓝礼的声音就再次响起,“嗯,现在这里充斥着马修的味道。”
马修满头都是黑线,“这意思是不满意的状态?”
“满意,非常满意,十分满意,怎么可能不满意呢?”蓝礼连连惊慌地说道,持续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意思,表达自己坚定不移的态度,“事实上,我觉得,这就是家的味道,就好像纽约一样。”看着马修收回了视线,蓝礼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夸张地长舒了一口气,有些孩子气的模样让站在后面的菲利普也是不由莞尔。
“一楼是客厅?”蓝礼终于迈开了脚步,沿着玄关走廊走了进去,马修也跟着做起了介绍。
一楼走廊的左侧是待客厅,以烟灰色、石青色和深灰色为主,间或可以捕捉到些许米白色和嫩绿色,瞬间把沉静大方的空间点亮起来,简洁利落的内部装潢却在无形之中将整个空间变得更深更远起来,增强了视觉效果。
右侧则是书房,以褐栗色、暗红色和浅灰色为主,铁青色与象牙白相融的镶边则把整个阅读空间提亮起来,马赛克碎片拼接台灯、深褐色原木书桌、烟灰色麻布沙发和酒红色地毯营造出了沉稳的读书环境。
穿过玄关走廊前往厨房,然后就可以看到连接在厨房旁边的餐厅,连着宽敞的门廊和后院,还有另外三个小房间以及一个储物仓库,满眼的绿色在极简的乳白色和柠檬黄之中变得鲜活起来,似乎就连空气都可以捕捉到那股旺盛的生命力正在跳跃着。
整个装潢设计都延续了干净历练的工业风格,没有太多繁复的设计,却通过台灯、书桌、窗帘等细节的叠加营造出了些许复古风格,彰显出浑厚底蕴;但对于门外汉来说,甚至无法察觉出任何异样:
总觉得哪里有点厉害却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然后就觉得可能真的不厉害。
从一楼来到二楼,然后就进入了卧室区域。
一间主卧室、六间客房、三间公共卫生间、一个工作室和一个吸烟室/娱乐室的配备,充分利用了所有建筑空间,打造出了一套独特的私人住宅。
整体规格稍稍比马修位于格林公园旁边的别墅小了一号,但基本属于同一级别,总面积为四千八百平方英尺(四百五十五平方米)当然不能与庄园、城堡相媲美,不过,作为一个家族的城市根据地则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如此一套住房,市价只需要三百三十万英镑。对于曾经的霍尔家来说,这是他们根本无力承担的费用;但对于现在的蓝礼来说,却根本不是问题,由马修拍板完成购买之后,在原有住宅的基础上完成了装修改造工作,最终也就呈现出了现在蓝礼所看到的模样。
这也意味着,“蓝礼-霍尔”在伦敦也拥有了根据地,这可以算是一个新兴家族的崛起吗?
2078 吹响号角
“叩叩。”
“叩叩。”
马修抬手敲了敲门板,虽然知道蓝礼没有任何回应是大概率事件,他也还是站在门口稍稍等待了片刻,然后这才推开了房间门,严严实实地遮光窗帘将外面世界的光晕全部都阻挡在外,只是透露出一股朦胧的湛蓝色微光,就如同置身于海底深渊一般,忍不住睁大眼睛开始探询那片光晕之中的神秘,暖暖的空气在房间里涌动着,令人产生了一种浸泡在温泉之中的惬意和舒适,肌肉就放松了下来。
打开门口的夜灯,马修径直走到了窗户旁边,将三层厚的窗帘直接拉开,“撕拉”,那灰蒙蒙的光亮就洒落得满地都是
虽然室外也依旧是一个阴天,层层叠叠的云雾将太阳遮挡起来,还没有正式进入秋天就已经弥漫着初冬的色彩,大片大片的灰色在街道和建筑之间缭绕着,世界有种沉沉的静谧;但稀薄的光亮依旧为室内的微光染上了一层浅浅的乳白色,似乎就连冷峻肃然的空气都悄然弥漫开来,不由打起了冷颤。
“……”床铺之上传来了含糊不清的嘟囔,转过身就可以看到把被子盖到了头顶的蓝礼,如同春蚕一般蠕动着,只有这时候才能够隐隐察觉出一丝孩子气,全然没有了平时的高傲和清冷,用他的方式表达不满。
“蓝礼,必须起床了。”马修站在了床尾,回答他的是一个抱枕直接就飞了过来,他熟稔地直接闪躲开来,然后再次重复到,“蓝礼,是时候起床了。”
“再给我五分钟。”蓝礼那沙哑的声音从被窝里传了出来,慵懒而困顿,浓浓的鼻音透露出没有睡饱的困顿。
马修也没有再催促蓝礼,转过身就可以看到蓝礼堆放在地上的衣服和拖鞋,不由弯腰一一收拾起来,然后把书桌之上杂乱的文件全部整理起来虽然认识蓝礼将近二十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蓝礼的不拘小节,但每每如此,他还是充满了困惑: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在一个晚上之内就可以把屋子弄乱的?
这也可以算是一种能力,对吧?
利用文件夹和隔离板等小器具,马修把整个书桌整理得清清楚楚,所有物品全部分门别类,按照类型、内容、年份、作者等等类别,一一摆放整齐,这才显露出桌面原本的模样,整个视觉效果都清爽了许多。
转过身,结果却在室内沙发躺椅上又发现了散落的文件,马修站在原地稍稍停顿了片刻,而后就再次走了上前,收拾起那几张信笺,视线快速一扫,然后就可以看到蓝礼的熟悉自己,游龙走蛇地写着:
“当他人返回家园,我仍然走在路上,直到抵达另外一边(the-other-side),亦或者是一事无成。”
马修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细细感受着那些词句在唇齿之间的碰撞,最后又重复地念到,“一事无成(e-undone)”,平淡无奇的词语却化繁为简,讲述着隐藏在灵魂深处的那股倔强和哀伤。
当其他人都已经衣锦还乡,而他依旧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踽踽独行,期待着能够抵达到世界的彼岸,不撞南墙不回头,也许是因为他拒绝妥协也拒绝投降,也许是因为选择放弃也就意味着否决了自己,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可以返回的港湾了,于是,他所能做的就是继续狂奔下去,知道抵达另外一边。
“另外一边(the-other-side)?”马修扬起了声音。
等待了片刻,蓝礼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了出来,“属于我的一边。”
这让马修的嘴角不由就浮现出了一抹笑容,“我以为是乔治和伊丽莎白对立的另外一边。”
蓝礼掀开了被子,但依旧躺在了原地,注视着头顶上的天花板,“最开始的想法是如此,就是取得成功、实现梦想、创造辉煌的另外一边,因为只有失意者、失败者才会停留在这一边,拒绝向自己认输。”
“但后来我就意识到,我和他们的想法不同,对于成功和梦想的定义都截然不同,我才不要前往他们对立的另一边,我的世界,不应该以他们为标准。所以,我将按照自己的步调,前往属于我的一边。”
蓝礼的声音依旧带着些许沙哑和慵懒,那些话语也就没有了平时的铿锵有力,只是隐藏其中的坚韧和笃定始终如一。
然后,蓝礼就抱着被子,转头看向了马修的方向,嘴角不由浮现出了一个笑容,“那只是昨天晚上的随笔,旋律都还没有配上呢,诗歌不像诗歌、散文不像散文、随笔也不像随笔,阅读起来应该充满了问号。”
“新专辑?”马修询问到,听到蓝礼声音沙哑地“嗯”了一声,他接着说道,“我记得,你在纽约也有一个文件夹,全部都是你的创作吧,其中不少都没有完成,写了一半或者几行,你确定不需要把它们填补完整吗?”
“哈。不要提醒我这件事。”蓝礼把脑袋埋在了枕头里,闷闷地抱怨着,“我没有时间,我觉得新专辑可能要开天窗了,啊,果然我不适合当歌手,创作专辑什么的,真的太折磨了,我甚至一个概念都没有。”
“……”马修满头都是黑线,“留在纽约的创作草稿,应该就已经超出一张专辑的分量了吧?”
“歌曲数量的确如此,但它们不见得就适合放在同一张专辑里,我需要一个主题,目前为止的创作还是比较散乱。”蓝礼诚实地说道,“要么就真心诚意地完成创作,要么就干脆放弃,否则只是消费歌迷而已。”
马修轻轻颌首,没有再继续争辩下去,关于艺术创作,蓝礼才是拥有发言权的一方,而他则是普罗大众的那一方,想到这里,马修突然就好奇起来,“……我可以加入你的那一边吗?”
“你从来都是我的这一边。”蓝礼没有任何迟疑地就给出了回答,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马修投去了视线,然后就看到了蓝礼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似乎正在倒影着漫天星辰,他停顿了一下,“……不能后悔吗?”
“抱歉,没有退路了。”蓝礼瞪大着眼睛,满脸无辜却无比坚定地说道。
马修只是轻轻颌首,“好的。”这让蓝礼欢快地笑了起来,马修紧接着说道,“应该起床了。怎么样,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蓝礼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不认为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和过去一周一样,这又是全新的一天。”
马修将手中的信笺塞到了书桌的文件夹之中,随口说道,“那么就必须加快速度了。接下来又是忙碌的一天。”
“……好吧。”这回轮到蓝礼停顿了,无可奈何地说道。
抵达伦敦至今,转眼就已经一周了。过去这段时间里,蓝礼没有停步调整,马不停蹄地就开始活动起来,吹响了回归的号角。
不过,蓝礼的策略和方式非常特别。他没有高调地出现在派对狂欢或者公开场合,只是陆陆续续地出现在私人俱乐部或者艺术画廊等等场所,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也没有专门迎合活动的邀请,就好像此次返回伦敦,纯粹就是度假;而且,不是隐秘的度假,相关行程只要有心总是能够探听到。
渐渐地,消息就在口口相传之中传播开来了。
有人在大英帝国博物馆里看到了蓝礼的身影,有人在私人俱乐部里看到了蓝礼与亚瑟、安德烈等人的身影,有人在温布尔登看到了蓝礼和马修打网球的身影,还有人在利物浦的马场看到了蓝礼的身影……
诸如此类。
然后就有人专程前往那些场所制造偶遇,蓝礼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保持了礼貌的姿态给予回应,以前的传闻得到印证、随后又传出了更多传闻,围绕着蓝礼的话语就这样熙熙攘攘地缓缓热闹起来。
传闻,蓝礼即将正式回归,从此定居伦敦;传闻,蓝礼准备回归霍尔家,与乔治、伊丽莎白宣告和解;传闻,蓝礼此次返回伦敦是为了相亲,期待着能够寻找到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传闻,蓝礼正准备大展宏图,离开演员行业,进军商界;传闻,蓝礼即将再次登上伦敦西区舞台,排演全新剧目……
传闻传闻传闻,数不胜数的传闻在扩散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难以分辨,但真实性却始终不是重点,蓝礼才是。不是新闻媒体展开报道的爆炸性轰动,而是在特定阶层之间引发热议的关注焦点。
去年牛津伯爵的宴会之后,关于“蓝礼-霍尔”的讨论就始终不曾真正平息过,但遗憾的是,蓝礼在伦敦的时间始终不多,他的身影也很少很少出现在宴会派对上,这也为他的故事和经历增添了传奇色彩;现在蓝礼终于出现在了伦敦的社交场合上,尽管不是私人派对,却足以让精英阶层和上流人群亢奋了。
期待和瞩目之间,蓝礼的一举一动都正在引发着讨论,然后,各式各样的小道消息就渐渐汇集在了一起:
根据亚瑟-霍尔的最新消息确认,本周六即将在嘉里克俱乐部(garrick-club)举行的慈善拍卖会,传闻之中的神秘嘉宾就是蓝礼-霍尔,并且,他还会捐助个人物品参与到拍卖之中,这顿时让整个上流社会都热闹了起来
整个九月份,最火热的活动就是这场慈善拍卖会了,没有之一!
2079 准备就绪
慈善拍卖会年年都有、月月都有、甚至是周周都有,各式各样的慈善拍卖会充斥着上流社会的日常生活。
因为慈善拍卖会还肩负着诸多不同功能,首当其冲自然是慈善所带来的好名声,其次则是慈善捐款所带来的减税功能,再次还是精英阶层的重要社交场合:
想象一下,王室成员或者资深艺术家这样的顶尖大人物,平时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即使想要讨好巴结都寻找不到机会,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脱不了他们的火眼金睛,稍稍不注意可能就拍到了马腿上;但慈善拍卖会却与众不同,如果他们捐赠的慈善物品,最终能够拍卖出一个高价,用于慈善事业,自然而然就多了一些亲近之感,这反而能够打开局面。
类似的情况数不胜数,因为能够跻身精英阶层、上流社会的人士,其实都是见过无数大世面的存在,金钱和名誉、荣耀和权力等等都是应有尽有,普通的事情根本就无法打动他们,而慈善拍卖会是其他人唯一一个能够“公开/行/贿”场合,怎么能够轻易错过呢?
因此,每一个慈善拍卖会都非常有讲究,从嘉宾阵容的量级到拍卖物品的价值,再到特别嘉宾的分量,所有的所有都是一场社交场合之上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千万不要小觑那些慈善活动的组织者们。
本周六即将举办的慈善拍卖会就非常特别,这是亚历山大-汉密尔顿与红十字会联手组织的一场拍卖会。
作为汉密尔顿公爵的长子,亚历山大在伦敦贵族阶层里的名望与声誉都可谓是首屈一指,此次他亲自出马组织了这场拍卖会,为红十字会募捐,所有善款都将用于非洲战乱地区的援助计划,包括了疫苗、药品、水资源等等,尤其是现在正在饱受疟疾困扰的未成年儿童,他们迫切需要药品和医疗队的支援。
毋庸置疑,这场慈善拍卖会意义非凡。
亚历山大在安德烈和马修的帮助下,完成了此次慈善活动的组织和筹划工作,不少人都认为这是亚历山大为安德烈铺路的一次特别安排。
在过去一年时间里,安德烈的相关举动正在明显频繁起来,西西弗斯影业就是最好的证明,汉密尔顿家的小儿子似乎终于打起精神来,结束了醉生梦死的浪/荡生活,决定用自己的能力开创出一番事业,作为长兄,亚历山大又怎么可能不支持呢?更何况,安德烈本来就是备受父兄宠爱长大的幺子。
正是因为如此,人们都在期待着能够出席这场慈善拍卖会,毕竟,汉密尔顿家族所拥有的威望和能量,绝对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那么出席拍卖会的嘉宾阵容也就不可小觑,更不要说汉密尔顿家族本身了。
现在,这场拍卖会又更进一步爆料出了神秘嘉宾的身份,居然是蓝礼-霍尔!再联系最近一段时间的迹象来看,这是不是意味着……蓝礼真的要全面回归伦敦了?而这场慈善拍卖会就是蓝礼的舞台?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场慈善拍卖会就绝对绝对绝对不能错过了。
这就是蓝礼所希望达到的效果。
不是用自己的声音呼喊出来,也不是高调登场地制造话题,而是利用琐碎信息一点一点铺陈神秘感,在八卦传播过程中,缓缓地将好奇心和期待值提升起来,继而制造出一种“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的效果,气势也就将在口口相传之间一点一点累积起来,就好像表演即将揭幕之前的密集鼓点一般,在闪亮登场的时刻制造出第一个高/潮,把所有聚光灯和镁光灯都汇聚过来,等待着全面爆发的时刻。
今天,就是聚光灯亮起的时刻了。
马修一大清早地把蓝礼唤醒,绝对不是故意破坏蓝礼睡懒觉的小习惯,而是因为今天的确有很多事情需要完成。
闹铃功能完毕之后,马修就准备转身离开房间,但脚步来到门口,又停靠下来,转过身望了回去,果然就看到蓝礼坐在床铺上,耷拉着肩膀,眼睛依旧紧紧地闭着,起床起到一半之后就再次昏睡了过去。
马修不由轻轻摇了摇头,“我以为,你会认床。”这是新家,也是新床,在一个全新环境里,蓝礼总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但显然,这次是例外,蓝礼根本没有任何问题,睡眠质量非常好,以至于马修都有点无奈了。
“嗯?”蓝礼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
马修轻轻摇了摇头,但还是耐着性子询问到,“蓝礼,需要我帮忙吗?”否则,他觉得蓝礼可能起不来了。
“啊?”蓝礼稍稍抬起头来,但混沌的大脑却根本无法思考,也就没有能够听清楚马修的话语,停顿了片刻,蓝礼接着说道,“我饿了。我想喝粥。”没头没脑地说完两句话之后,然后掀开被子,闭着眼睛就摸向了浴室,但这似乎有些困难,以至于他的脚步有些迷茫地床边游弋着。
看着蓝礼如此孩子气的行为,马修已经放弃吐槽了,直接走了过去,扶着蓝礼的右手,带着蓝礼进入浴室,然后帮助蓝礼把牙膏挤到牙刷上,塞进了蓝礼的手里,这才转身离开。
待洗漱完毕之后,混沌的大脑这才总算是稍稍清醒了过来,虽然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睡够,但强大的自制力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穿着睡衣就来到了一楼,远远地就可以闻到白粥的味道,这让蓝礼的嘴角不由上扬了起来。
遥记得以前小时候,有一次蓝礼发高烧,什么都吃不进去,就是想念一口白粥;但英国传统料理之中根本就没有白粥这件事,菲利普转告了乔治和伊丽莎白之后,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直接无视了蓝礼的刁难需求,只是留给医生来处理。最后还是菲利普辗转询问到了白粥的做法,亲手为蓝礼熬了一锅。
神奇的是,此前吃什么吐什么,但白粥却是吞咽了下去;而后,捂了一个晚上的汗,第二天高烧就退了。
后来的后来,中学时期,马修曾经看菲利普叮嘱厨娘为蓝礼熬过一次白粥,他也听说了其中的典故,疲惫或者生病又或者没胃口的时候,蓝礼总是喜欢白粥,第一次了解到了蓝礼如此古怪的喜好。
但久而久之,也就见怪不怪了。
现在,菲利普已经正式成为蓝礼的管家,他就居住在一楼西北角的客房里,面向花园,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同时,菲利普还为蓝礼聘请了一位厨娘,专门负责一日三餐,短短一周之内,整个生活节奏就变得日常化起来,甚至比纽约生活还要更加井然有序。
蓝礼在餐桌旁边落座,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眼前的白粥,对着马修询问到,“你需要吗?”
马修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鸡蛋、沙拉搭配鸡胸肉,表示了友好的拒绝他对白粥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蓝礼少爷,今天需要穿戴正式西装吗?”菲利普出现在了餐厅门口,礼貌地询问到。
所谓的正式西装,其实就是繁复的手工定制三件套,衬衫前襟、袖子、衣领、袖口等等都是区分开来的,需要一个部位一个部位地组建起来,仅仅依靠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完成穿着的,必须得到旁人的帮助。
那么蓝礼就需要菲利普的帮助了。
蓝礼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穿着如此正式的西装了,因为好莱坞根本就不需要如此规格,反而会显得太过隆重而引发不必要的讨论话语,即使是奥斯卡也是如此;而在高级派对之外,蓝礼的所有时间都集中在了表演上,偶尔休闲活动也都是户外挑战,西装显然不是最佳选择,他几乎都要忘记了正式西装的繁琐和麻烦了。
菲利普之所以提出如此询问,意思就再明白不过了:今天是蓝礼正式回归伦敦的场合,而且乔治和伊丽莎白也可能出现,他是否需要以最高规格对待?
“不,不用。”蓝礼没有犹豫,直接回答到。
马修补充说道,“他决定以自己的方式返回伦敦,而不是’另外一边’的方式。”说完,马修朝着蓝礼投去了一个视线,这让蓝礼欢快地笑了起来,点点头给予肯定。
菲利普没有再继续劝说,简单地认同了蓝礼的决定,而后就转身离开了餐厅。
马修拿起了刀叉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你的方式,到底是什么方式?如果按照好莱坞的一贯风格,那就是帽t、牛仔裤和板鞋了,打破规章制度的束缚,紧跟时代变化的潮流。”
“我不介意。”蓝礼轻轻耸肩,“如果嘉里克俱乐部允许我入场的话,我完全没有问题。他们可能需要一件战衣盔甲才能够成为超级英雄,但我不需要,还记得吗?我是一名演员,这就是最强大的面具。”
马修忍不住轻笑出了声:如此解读似乎也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还非常有新意,“我会让安德烈建议看看的,挑战两个世纪以来的腐朽规矩,打破禁忌,还有什么能够比如此登场更加火爆也更加强势的呢?”
蓝礼抿了抿嘴角,“我不是撒切尔夫人,我的贡献和影响还没有那么强大,否则,王室授勋也不会是那样的结果了。”如此自嘲,让马修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2080 绅士会员
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所组织的这场慈善拍卖会到底多么特别呢,蓝礼选择如此场合作为自己的回归舞台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对于霍尔家的内部斗争又有什么特殊意义呢?这显然不是一个草率的决定,背后的深意远远比想象中还要更加复杂。
首先需要关注一件事:这场慈善拍卖会的举办地在嘉里克俱乐部,这本身也就意味着,只有百分之十的顶尖精英阶层才能够进入其中,其他外人,没有邀请函是绝对不能入场的就连邀请函的分发都必须经过层层审核,这不是一个玩笑。
嘉里克俱乐部是一家私人俱乐部,并且是伦敦最古老也最顶尖的私人俱乐部之一。
私人俱乐部的概念最早诞生于十七世纪的英格兰,全世界第一家现代意义的私人俱乐部其实应该称为绅士俱乐部,是1693年成立的“白色俱乐部(white’s-club,译名还可以更加直白一些)”,它由一家意大利移民所拥有的咖啡馆起家,逐渐演变成为英格兰的第一家绅士俱乐部,在白色俱乐部的鼎盛时期,这里汇集了超过一半的英国贵族。
十八世纪的英国,仍然是男人的天下,如同“gentlemen’s-club”的直译名字绅士俱乐部所暗示的一样,在其发展初期阶段,接收的会员全部都是男士;十九世纪,伴随着英国全新投票权法案的通过,越来越多不同阶层的男人们取得了投票权,这也意味着新晋阶层必须寻求新的身份认同,而加入绅士俱乐部,往往就是首选途径。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从底层阶级晋升到上流阶层,他们都需要重新拓展自己的生活圈子。
就好像“泰坦尼克号”里的雪茄俱乐部或者威士忌俱乐部。
传统的绅士俱乐部功能定位并不是娱乐场所,实际上,大部分顶级绅士俱乐部都是以精英男士的“第二个家”为终极目标,所以,这些顶级俱乐部往往配备餐厅、图书馆、休闲室、卧室、浴室和书房等等。
那么,为什么如此设定呢?
一种说法是男士们早期生活的延续,因为当时男校、女校非常普遍,而且是主流,离开学校之后的生活,他们也需要一个场所延续以前在男校里的生活模式,绅士俱乐部就这样应运而生。
另一种说法是男士们家庭生活的延伸,当时的绅士们主要都是拥有贵族身份的男人,他们往往拥有自己的庄园,并且在庄园之中举办派对,这也是他们社交的主要方式,而十八世纪的新闻报业已经非常发达,贵族们的宴会和派对往往成为八卦窥视心理的对象,那些派对都会成为焦点,继而面临私生活被曝光的困境,这也使得绅士俱乐部成为贵族男士们保留一片净土的最后阵地。
绅士俱乐部不对外开放,远离了镁光灯的注视,也远离了妻子、孩子和仆人等庞大家族所带来的压力,这使得男人们能够在这里“做自己”,甚至是做出稍稍出格举动也没有关系这里不是特指破坏家庭的第三者,而是……赌博。
顶级绅士俱乐部的赌博记录册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奇葩的记录之一,其中最著名也最典型的一个事件就发生在白色俱乐部:
当时两个贵族对着俱乐部里那扇赫赫有名的拱形玻璃窗进行打赌,看看窗户之上的两个雨滴哪个最先从顶部下滑到底部。
必须注意的是,白色俱乐部的拱形玻璃窗前座位不是一般会员可以坐的,那是整个俱乐部最尊贵的位置,往往都被指定给整个俱乐部最具影响力的会员,也就是顶级贵族之中的顶级人物。而他们的生活就是“打赌雨滴”。
在日常生活中,他们绝对不可能展露自己的如此一面,因为他们需要保持尊贵保持完美;而在绅士俱乐部之中,他们则可以尽情地做自己,在这个空间里发生的事情,全部都保留在这里。没有人会多嘴。
在绅士俱乐部发展的初期,政/治是不容忽视的组成部分,不同俱乐部可以看成是不同/党/派的主要基地,同时也是重要议题的非正式讨论场所,其中的八卦流言绝对不是什么街边新闻,往往都带有重要目的,而民众所看不到的那些背后议题更是可能成为影响国家政策走向的关键。
当然,伴随着时间推进,情况也产生了诸多变化。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专注于女性的俱乐部开始兴起,而绝大多数绅士俱乐部也开始接受女性会员的申请,“绅士俱乐部”也就逐渐转型成为“私人俱乐部”。
当然,现在仍然有个别俱乐部保持着“绅士”的传统,比如说白色俱乐部,三百多年以来接待的唯一女性是1991年女王的驾临;再比如说卡尔顿俱乐部(carlton-club),撒切尔夫人曾经是他们唯一的女性会员,直到2008年才全面开放了女性会员资格的申请。
其中,白色俱乐部无疑是现在英国最顶尖的私人俱乐部,英国现任首相戴维-卡梅伦(david-cameron)就是其中的会员,而他的父亲则曾经是俱乐部主席;查尔斯王子迎娶戴安娜王妃的单身汉派对就在这里举行,而威廉王子目前也是该俱乐部的成员。
从这些信息就可以看得出来,私人俱乐部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社交平台,尽管现在政/治色彩已经逐渐淡泊下来,但每一位会员的加入还是必然经过层层审核;而每一位成员都是英国社会最最顶尖的组成部分,他们掌握了这个社会的主要命脉。
现在,私人俱乐部的类型和风格都正在多元化,比如说,1963年成立的伦敦艺术俱乐部是英国文艺界顶尖人士们的聚集地,这里是伦敦皇家艺术学院的背后权利中心,加入该俱乐部往往意味着职业生涯的突破,整个英国各个艺术领域的权威艺术家们都聚集于此
顺带一提,蓝礼今年三月份正式收到了该俱乐部的入会邀请,经过长达一年的审核期就能够正式成为其中一员。
嘉里克俱乐部则是另外一间顶级私人俱乐部,这间俱乐部成立于1831年,位于伦敦西区,所有活动和会员都与戏剧、舞台、剧院等等息息相关,这里以艺术收藏品众多而著称,甚至拥有一个剧院图书馆,珍藏的剧院主题相关藏品号称世界绝无仅有,这也使得每一位戏剧爱好者都渴望着能够加入其中。
查尔斯-狄更斯、威廉-萨克雷(william-thackeray)等人都是嘉里克俱乐部的成员。
但嘉里克俱乐部的入会审核制度非常严格,必须由三名会员以上联名推荐,然后超过三分之二会员进行投票,最终达到一定票数比例之后,才能成为其中的会员,这也确保了嘉里克俱乐部成员的精英水准。
蓝礼现在还不是嘉里克俱乐部的会员此次回归伦敦,蓝礼得到了三名会员的联名推荐,得到了提名,接下来就将进行会员投票;即使投票通过,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年初,才能够正式成为俱乐部的会员。
在蓝礼的这群朋友之中,只有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是嘉里克俱乐部的会员;当然,他们这群人全部都是牛津剑桥联合俱乐部的会员。
亚历山大选择在嘉里克俱乐部召开慈善拍卖会,本身就是经过深度考量的,这无疑是为蓝礼宣传造势的最佳场所;同时,现在蓝礼也正在等待加入俱乐部的审核,慈善拍卖会也是为蓝礼加分的重要选项;再者,嘉里克俱乐部没有白色俱乐部那样的高傲死板,他们愿意敞开胸怀接受新兴贵族的加入,而不是秉持着三个世纪以前的古老传统拒绝防守,这对于拍卖会邀请嘉宾来说,无疑是非常重要的。
另外,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位于伦敦西区的嘉里克俱乐部,拥有一个表演舞台,这可以成为拍卖会的最佳举办场所。
但如同白色俱乐部、卡尔顿俱乐部等等一样,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入嘉里克俱乐部的这对会员来说是一项荣耀,即使他们是老牌俱乐部之中相对开放也相对自由的一员,却依旧不意味着他们能够允许任何人进来参观。
即使是为了慈善拍卖会也不行。
于是,亚历山大举行慈善俱乐部,所有嘉宾名单全部都需要经过嘉里克俱乐部的审核,即使是红十字会官员也一样需要接受审核,不行就是不行,每一位嘉宾都必须接受身份和身家调查,确保每一位进入俱乐部的嘉宾都能够符合自己的社会地位,而不是随随便便捐赠数百万英镑就可以得到入场券。
主动权和拍板权都不在亚历山大手中。
侧面就再次证明了此次慈善拍卖会的难得,即使被亚历山大邀请也不见得能够进入其中;又或者说,许多人都无缘加入嘉里克俱乐部,期待着能够借助亚历山大的邀请函,而得以进入其中,一窥真容。
也正是因为如此,如果蓝礼穿着帽t牛仔裤出现,那么嘉里克俱乐部拒绝蓝礼入内则是大概率事件。
所以,蓝礼才有了那样的调侃;所以,慈善拍卖会才引发了如此多讨论。
2081 层层审核
从嘉里克俱乐部开始,到神秘嘉宾为止,此次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组织的慈善拍卖会都无疑是伦敦夏末秋初的头号热门话题,那一张邀请函是人人都渴望得到的宝藏,堪称是当下热门焦点人物的必备之物。
不仅仅是新生代贵族而已,从新兴崛起的艺术家到炙手可热的金融钜子,从万众瞩目的财团三代到白手起家的后起之秀,从艺术品收藏爱好者的大师到倒卖投机的商业猎人……整个精英阶层之中的中间位置,熙熙攘攘地全部沸腾起来。
因为顶尖大佬们根本不需要亲自出席慈善拍卖会,派出代理出席就已经是脸面;还因为新生代新鲜人还不够资格得到邀请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也不见得能够得到正眼相看,这也使得所有焦点都聚集在了金字塔的中间部位
得到邀请函,他们可能就能够继续往上攀升,在上流阶层宣传自己的名字;错过邀请函,他们可能就被直接遗忘,此前所营造出来的名声都会遭遇打击。于是,每个人都在想方设法地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邀请名单之上。
这场战争,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硝烟弥漫了。
而作为背后成功推动这场大戏并且作为焦点重要组成部分的当事人,蓝礼则不紧不慢地离开了住宅,朝着伦敦西区进发。
在正式前往慈善拍卖会之前,蓝礼还有特别行程。
蓝礼率先前往拜访了嘉里克俱乐部的现任主席,为此次慈善活动的相关事宜表示了感谢,并且展开了一段友好交谈,其中也包括了蓝礼重返伦敦西区的提案,这绝对是万众期待的事情蓝礼自己也在翘首以盼着,希望自己能够再次站上戏剧舞台,尝试更多的挑战;而主席则期待蓝礼的回归能够带来更多年轻血液。
“只有年轻人源源不断地加入进来,西区才能够生生不息地运转下去,最重要的是,我们这些老家伙才能够看到更多精彩的作品,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那种能够让我跳跃起来的作品了。这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可以说,这些私人俱乐部都沿袭着古老而繁琐的传统规则,顽固不化,故步自封,甚至是拒绝时代进步;但也可以说,这些私人俱乐部都有着自己的坚持和热爱,对于旁人来说可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可是对于同好者来说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及时雨,让他们能够寻找到彼此。
随后,蓝礼就在马修的陪同之下,前往了嘉里克俱乐部。
最终,蓝礼还是没有选择帽t搭配牛仔裤的出格打扮,而是延续了正式场合的礼仪,以一袭西装打扮出现在了现场。
暗红色西装外套搭配深蓝色西装裤,珍珠白衬衫搭配深蓝色窄版领带,整体装束还是在沉稳之中延续了青春活力,最终以一双褐栗色的牛津鞋作为点缀,成为了点睛之笔,隐隐之间透露出一丝张扬的勃勃生机来。
不仅仅是蓝礼,同行的马修也在穿着上花费了小心思。
一身烟灰色暗格纹西装搭配米白色衬衫的装束,比起往常上庭的黑色西装来说,明显增添了一丝活泼虽然不能算是破格突破,但对于马修来说已经非常难得,左胸口的酒红色方巾绝对是格外亮点。
根本无需言语,当蓝礼和马修携手登场的时候,周围的视线就不由投射了过来,足以制造出热门焦点。
抵达俱乐部的时候,距离拍卖会正式开始还有约莫四十五分钟,门口聚集着熙熙攘攘的记者群体,粗粗放眼望去就至少有三十人以上,却不同于颁奖典礼式地拥挤热闹,所有记者全部都是西装革履地登场,井然有序、翩翩有礼地聚集在一起,友好而热忱地展开交谈,无法掩饰自己的亢奋与激动。
即使嘉宾出现了,他们也没有蜂拥上前,似乎被那套西装束缚住了手脚,略显拘谨地举起相机进行拍照,就连闪光灯都变得文静礼貌起来,那些快门的声响汇聚在一起,如同一曲美妙动人的交响乐。
如此场景隐隐有些喜感,但蓝礼却丝毫不意外。即使是王室出场的地方,记者们的身影也永远不会消失;同样,只要是正式隆重的场合,狗仔们也愿意收敛起自己的张狂,彰显出礼仪,这也是英国的独特风景线。
现场没有提问环节,记者们只是在低声呼唤着,“蓝礼阁下,请稍等。”
小小的细节就可以察觉出不同了,不是“蓝礼”,也不是“蓝礼少爷”,而是“蓝礼阁下”,彰显出了不同规格的待遇。
同时,“马修阁下”的呼唤声也夹杂其中。虽然蓝礼和马修没有停步,但他们的前进脚步明显放慢了些许,让记者们能够用镜头记录每个瞬间,这场轰动整个伦敦名利场的慈善拍卖会,早早地就在普通民众之中传播开来,好奇着其中的点点滴滴,就如同王室的“世纪婚礼”一般,贵族的八卦总是特别具有吸引力
即使只是出席嘉宾阵容,也能够让他们热血沸腾。
蓝礼和马修的脚步在俱乐部门口停了下来,两位身着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主动迎前,以礼貌的笑容表示了友好,“蓝礼阁下,马修阁下,请出示邀请函。”
即使是众所周知的熟悉脸孔,也因为嘉里克俱乐部的特殊会员制,而需要接受一一审核,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进场的。
那么,肯定有人会询问,如果王室成员又或者是真正大牌出现呢?他们也不能入内吗?答案是肯定的:不能。
首先,这些精英阶层都清楚地知道私人俱乐部的规矩,他们不希望别人来闯入自己的地盘,自然也就不会闯入他人的地盘,拥有会员制的私人俱乐部就是自己的一亩三分田,他们是不可能觊觎其他私人俱乐部的。那是一种骄傲。
其次,如果真的出现了刺头试图挑战规章制度的话,那么答案就如同上述:不能!否则,白色俱乐部的三百年历史里,也不会只有女王这一位女性进入其中了,其他王室的女性成员都没有能够得到入场资格,包括戴安娜王妃、凯特王妃都不行。
蓝礼和马修分别出示了邀请函,得到了确认之后,这才进入了俱乐部大门。
从外围进入一楼大堂,立刻就可以看到以酒红色地毯、水晶枝形吊灯、深褐色橱柜构建起来的维多利亚风格扑面而来,每一个小细节都彰显着悠久而深厚的历史底蕴,低调的奢华遍布着每一个角落。
“蓝礼阁下,马修阁下,这里请。”四名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分为两排站在了大堂门口,其中一员主动迎接上来,做出了引荐。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之下,蓝礼和马修再次来到了旁边的衣帽间,可以把帽子、外套或者相关物件寄存在这里;同时,他们第二次核对了邀请函,并且在签到簿之上用钢笔签字,这才正式确认了他们的出席。
如此手段也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如果真的出现了不速之客,普通客人的话,在俱乐部门口就被拒绝了;特殊客人的话,则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制造闹剧,那么工作人员就引导着他们进入俱乐部大堂,在这里解决问题
衣帽间的旁边是一个小小的休息室,许多事情都可以在这里解决。
贵族内部有着太多太多的秘辛,他们都不能轻易地暴露自己的弱点,并且需要在公众面前维护自己的完美形象,这也意味着,他们必须做好多手准备,面对不同的突发状况,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二次确认、完成签到之后,这才算是正式入场。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之下,沿着走廊前往一楼西北角的陈列室,然后站在室内门口的工作人员就将拍卖手册分别递给了蓝礼和马修,并且对拍卖会进行了简单介绍。
这份拍卖手册之上,记载了本次慈善拍卖会的所有拍卖品,嘉宾们可以提前在手册之上阅读浏览相关信息,然后标注自己希望参与竞买的拍卖品、自己希望捧场的拍卖品又或者说拍卖品的拥有者、还有自己希望纳入收藏的拍卖品,诸如此类等等。
此时,嘉宾们陆陆续续地出现在了陈列室之中,息息索索地低声交谈着,端着香槟的侍应生在其间穿行,即使是蓝礼的登场也没有制造太多混乱,最多只是用视线余光打量着,偶尔视线交集就友好地表示问候,然后就继续把注意力投入眼前的陈列柜
陈列柜之中摆放的就是此次的拍卖品,可以根据拍卖手册一一对应地浏览,通过观看实物来确认自己的想法。
“安德烈知道你捐助了那个鼻烟壶吗?”马修一眼就注意到了蓝礼的捐赠品之一:虽然是匿名,但他们这群好友都知道那个唐朝仕女鼻烟壶是来自蓝礼的藏品,安德烈念念不忘地想要拥有,却因为这是蓝礼的最爱物品,而迟迟无法如愿。
没有想到,今天蓝礼居然捐赠了出来,成为慈善拍卖会的大轴,马修现在就可以想象到安德烈的表情了。
蓝礼嘴角轻轻上扬了起来,“现在他应该知道了。”
2082 平静火山
既然是慈善拍卖会,那么每个人都需要参与其中,如果对于竞品本身没有兴趣,那么就捐赠出一些物品,希望能够找到有缘人,为慈善拍卖会完成募捐,而这些物品的价值也将决定拍卖会的整体质量。
蓝礼也捐赠出了自己的物品,分为署名和匿名两种。
署名的,本身没有太大价值,更多是与他个人情况息息相关,与其说是拍卖物品价值,不如说是拍卖个人名望以及公众记忆;匿名的,本身就具有收藏价值,不需要名字也能够吸引无数目光。
虽然慈善拍卖会是蓝礼重返伦敦的重要场合,但这只是附带价值,蓝礼不会忘记慈善拍卖会的核心意义:慈善事业,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他真心实意地希望能够为非洲儿童们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
自从海瑟-克罗斯基金会之后,蓝礼始终在低调地进行慈善事业。这是他对社会的一份回馈,因为他的重生,因为他的梦想成真,因为海瑟-克罗斯,也因为堂吉诃德,他正在以自己的方式来诠释人生意义。
因此,蓝礼以最高规格对待本次慈善拍卖会,真心实意地希望能够拍卖出一个好数字。
“上帝,他们怎么预估出这个数字了?我告诉过他们,这把吉他最多也就是五十美元,现在居然标价一千英镑,溢价情况是不是太严重了一些?”蓝礼站在了一个拍卖品面前,露出了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匿名的,是鼻烟壶;实名的,则是一把吉他和一份乐谱。
马修瞥了一眼陈列柜之中的吉他和乐谱,然后低头在拍卖手册之上翻阅到了物品的详细阐述和说明,“……这难道不应该价值一万英镑吗?毕竟,打出了蓝礼-霍尔的名号,就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物品了。”
难得一见地,蓝礼微微有些窘迫,“马修,你现在是正在嘲笑我吗?”用金钱来计算名望,这的确有些奇怪。
“是的。”马修认真地点点头说道,这让蓝礼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然后马修接着说道,“其实我也有些好奇,在伦敦,你的名字到底价值几何。你难道不好奇吗?”
虽然过去这几年时间里,蓝礼在伦敦的位置正在节节攀升,甚至已经被公认,“霍尔”意味着两个不同的霍尔,一个是乔治的,一个则是蓝礼的,这份待遇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甚至令乔治和伊丽莎白畏惧。
但问题就在于,这些都是虚的,无法量化,那些讨论也终究只是停留在讨论层面,根本无法判定蓝礼到底已经达到了什么位置用金钱来计算名望,这确实非常庸俗,也不完全可靠,却是现阶段最直观的一个量化公式,至少可以让人们从侧面看看,蓝礼在伦敦上流阶层的地位,达到了什么程度。
蓝礼微微张开了嘴巴,然后哑然失笑,“不,我不好奇。”不是玩笑,而是真心。
马修也轻轻颌首表示了赞同,他也知道蓝礼不会好奇更加不会在乎,但他还是说道,“我非常好奇。”停顿了一下,马修又接着说道,“乔治和伊丽莎白也好奇。”
“哈。”蓝礼直接就笑出了声。
然后,马修就转移了视线:在视野余光的尽头,出现了一名侍应生,对方没有太过靠近,只是站在了视野尽头可以覆盖的范围,等待着马修或者蓝礼注意到自己的存在,这才微笑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蓝礼阁下。门口有客人前来拜访。”用词的细节非常讲究,旁边那些拉长耳朵的嘉宾们也无法捕捉到任何信息。
客人?
今天前来慈善拍卖会的嘉宾全部都是客人,但蓝礼不是主办方,即使有客人,也轮不到蓝礼招待,率先寻找目标也应该是亚历山大或者亚瑟;而且,随随便便什么客人前来寻找蓝礼,也不是说见就能够见到的,工作人员势必会见机行事地转移注意力,现在能够让工作人员找到蓝礼,这本身就值得关注了。
蓝礼微微挑了挑眉,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和马修交换了一个视线,对着工作人员颌首示意了一下,然后就跟随着对方离开了陈列室,马修也跟着一起同行工作人员脚步稍稍停顿片刻,留心注意了一下蓝礼的表情,这才继续前进。
……
乔治-霍尔挺直着腰杆站在衣帽间的门口,脸上依旧带着从容和煦的微笑,偶尔看到往来的其他嘉宾,他也落落大方地颌首示意,那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神态与现场的喧闹和谐完美无缺地融合在了一起,仿佛他们只是在衣帽间等待着自己的物品寄存,没有任何什么特别事项发生。
站在旁边的伊丽莎白-霍尔身穿着一袭香槟粉的曳地长裙,上半身搭配了一件黑色小西装,在雍容华贵之间又巧妙地融入了一丝职场女性的知性与强势,最重要的是,与晚宴派对的隆重场合区分开来,彰显出自己的独特魅力,那得体恰当的笑容也彰显出了沉稳大气的独特气质。
陆陆续续登场的嘉宾客人们稍稍有些意外,视线都忍不住停留在霍尔夫妇身上。
从名义上来说,蓝礼作为特别嘉宾登场,霍尔夫妇的现身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自从蓝礼被列入王室授勋候补名单的风声走漏之后,霍尔夫妇的身影就再次开始活跃了起来。
但上流社会都知晓其中的弯弯道道,霍尔家族内部的关系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融洽。当蓝礼不在伦敦的时候,霍尔夫妇能够展开手脚;但蓝礼回归之后,霍尔夫妇却不见得能够继续成为派对座上宾。
可是,谁能够说得准呢?也许,霍尔夫妇出现在拍卖会现场,这就是蓝礼授意的结果呢?
尤其是当打量视线落在霍尔夫妇身上的时候,他们的从容与优雅,似乎都在证明着,这件事情没有什么蹊跷,那些猜测的视线只不过是枉做小人罢了。于是,嘉里克俱乐部的气氛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些视线、那些变化、那些涌动,乔治和伊丽莎白都能够感受得一清二楚,这也使得乔治的脊梁越发挺拔起来,过度发力的状态几乎让腰杆就要折断了,胸口似乎隐藏着一股气韵正在等待着破土而出。
乔治转头看向了伊丽莎白,面带微笑地开口说道,“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明知道结果,我们还要送上门?”
简简单单的话语却透露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怒火,平静表面之下的火山似乎随时都可能爆发开来,越是压抑就越是紧绷、越是平静就越是汹涌,但整个人周遭的气场还是收敛了起来,旁人感觉不到丝毫异样。
面对着乔治的指责和施压,伊丽莎白却也毫不示弱,微笑地迎向了丈夫的视线,“因为我们不出现的结果更加糟糕。你也应该清楚。不是吗?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一遍,还是说,你的智商已经开始退化?”
蓝礼拒绝了王室授勋,菲利普选择了辞职离开,蓝礼购买了伦敦住宅……还有,亚瑟回归了社交场合。
过去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霍尔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是足以改动乔治和伊丽莎白生活根本的变化,现在整个霍尔家内部都已经乱套了,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蓝礼,真正吹响了反击号角!
从前年伊顿-多默的私人派对,到去年牛津伯爵的欢迎派对,乔治和伊丽莎白担心了又担心却始终没有发生的事情,现在终于发生了,他们终究还是没有能够阻止蓝礼,那个顽固不化的冷血家伙终于决定撕开面具,不顾父母亲情的羁绊,朝着他们举起了死神的镰刀,正式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之上。
“我就知道。上帝,我就知道!”
这是乔治脑海里的唯一反应,他就知道蓝礼是一个没有心脏的家伙,任何阻拦在他面前的人物和事情都会被无情斩断,即使是父母,也将成为蓝礼前进道路之上的垫脚石牺牲品,他们最为恐惧的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在菲利普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霍尔家已经彻底乱套井然有序的生活全盘崩塌,乔治和伊丽莎白不要说抽空对付蓝礼了,就连自己的生活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缺少管家串联的生活,他们根本无法自理,蓝礼的“釜底抽薪”让他们陷入了绝境。
好不容易花费了大量时间重新寻找到了一名管家,却需要在磕磕绊绊之中适应全新生活。且不说菲利普的周到和体贴绝对不是随随便便的管家可以比拟的,单说菲利普半个世纪以来对霍尔家族的了解,就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寻找到接班者的,这也是为什么管家工作往往是世袭,由父亲带领着儿子进行学习,就如同师傅手把手教育学徒般。
一直到现在,乔治和伊丽莎白都没有能够完全适应现在的生活情况,小细节方面所带来的不适已经开始造成精神压力的;然后,蓝礼就正式回归了,猝不及防之间就朝着他们的地盘高居进攻大旗,慈善拍卖会也成为了一个悬挂在头颅之上的刀闸,时时刻刻威胁着他们的生活。
原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生活,现在就必须面对分崩离析的危险,他们不能冒险,除了正面迎战之外,还能怎么办?
那家伙就不愿意让他们享福,不是吗?
2083 放手一搏
蓝礼准备展开反击了。他们的担心终于演变成为现实了。但是,乔治和伊丽莎白却不可能束手就擒。
那么,他们应该如何应对?
慈善拍卖会,他们肯定不会是座上宾,蓝礼就希望借用这种方式羞辱他们,彻彻底底地让他们出局;但是,万一呢?万一蓝礼发出了邀请函,准备在正面交锋之中羞辱他们呢?那么,他们就必须做好准备在拍卖会之上,以高傲笃定的姿态,展开还击,让蓝礼明白,他们是不能轻易被羞辱的。
于是,他们开始期待着邀请函,并且早早地开始做准备,思考着到底应该如何在拍卖会上展开还击。
他们的期待落空了:邀请函没有出现。在整个伦敦沸沸扬扬的讨论声之中,“霍尔”的名字无疑是绝对核心;但他们却被彻底遗忘,就好像霍尔家族根本就不存在这两个人一般,那种被冷落被无视的耻辱感,狠狠灼伤了他们的自尊,每天每分每秒都是一种煎熬,然后他们就开始讨论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甚至不需要正面交锋,仅仅依靠着闲言碎语就能够将他们伤害到体无完肤。
这,就是蓝礼现在所拥有的能力!
“蓝礼-霍尔”,这个名字所拥有的能量足以撬动伦敦的半个名利场,轻而易举就能够完成对乔治和伊丽莎白的围剿;当然,乔治和伊丽莎白也不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
除了“父亲”和“母亲”的头衔之外,乔治和伊丽莎白在老贵族之间依旧拥有不可动摇的位置,尤其是那些顽固不化地坚守传统的“老家伙们”,他们不屑也不会对蓝礼另眼相看,而蓝礼没有也无法突破这些桎梏,就好像牛津伯爵私人派对之上的比奥福德子爵,再好像王室对蓝礼的授勋即使蓝礼已经创造了如此辉煌的记录却依旧有着无法突破的无形天花板限制着。
但问题就在于,这又有什么用处呢?
乔治和伊丽莎白可以顶着父母的头衔占据先天优势,这是蓝礼怎么都无法推翻的优势,却无法将这些优势转化成为利益
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工作、他们的世界都正在与时俱进地受到影响,那些老贵族们拥有着名望和荣耀却无法掌握经济命脉,真正的经济命脉全部掌握在年轻一代、后起之秀、白手起家的企业家以及暴发户手中,掌握在他们鄙夷而排斥的群体手中。而这些群体,恰恰就是蓝礼影响力最为深远辐射的部分。
因此,仅仅只需要放出风声,比如说拒绝发送邀请函、划清界限,蓝礼就可以轻松地将主流社交圈的大门关闭,将乔治和伊丽莎白彻底阻挡在外,甚至可以斩断他们的经济命脉,彻底颠覆他们的形势对比。
乔治和伊丽莎白原本以为,至少这次慈善拍卖会,蓝礼会手下留情,但……没有,蓝礼就这样冷血而残忍地痛下杀手。于是,最后通牒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来临了,如果此次慈善拍卖会无法展开绝地反击,那么之后可能也就没有机会了。
他们必须出席。即使在没有邀请函的情况下,他们也必须出席,可是,这绝对不是一个容易的选择。
出席?
不出席?
乔治和伊丽莎白都不是什么菜鸟门外汉,蓝礼所被教导的内容,他们都一清二楚,自然不可能犯低级错误。
没有邀请函之下出席拍卖会的后果,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注视打量的羞愧和耻辱、主动上门却依旧被拒之门外的恐惧和伤害、低声下气之后却依旧被认为是自取其辱的下贱和卑微……这些所有的所有,他们都了如指掌,甚至可以在脑海里描绘出后续所有潜在可能发生的画面。
但同时,他们也知道自己缺席的后果更加糟糕。
明明知道这是一场绝对不能错过的名流派对对于乔治、对于伊丽莎白来说,如此场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甚至超过了去年牛津伯爵的私人派对,因为这就是他们工作的经济命脉,足以让他们打开局面的关键场合,错过了,后果难以想象:
因为这是一个站队的场合。
当蓝礼所拥有的能量达到一定高度之后,他的影响力覆盖面也就将更深更广,逐渐形成一个全新的朋友圈;通过本次拍卖会正式登场之后,蓝礼也将完完全全划清界限,让“蓝礼-霍尔”的名字正式登场,与“乔治-霍尔”形成对立面,而他们的缺席也将成为自我逃避的隔离,还没有战斗就直接缴械投降,然后蓝礼就能够渐渐地、渐渐地将乔治和伊丽莎白彻底从社交圈之中挤出去。
斩断命脉!
届时,乔治和伊丽莎白就将成为苟延残喘的破落户,没有名誉也没有荣耀、没有金钱也没有人脉,更加没有尊严,只能看蓝礼的眼色行事,甚至就连亚瑟和伊迪丝等人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压制他们。
那样的生活,生不如死。
他们需要为自己战斗。
缺席,那就是自我放弃;而出席,他们至少能够最后放手一搏
当他们出现在现场,不管是否能够顺利进入拍卖会现场,但至少他们能够赢得一次正面抗争的机会,甚至是利用父母的身份来压迫蓝礼就范,即使蓝礼当场给他们难堪,他们也能够顺理成章地把自己摆放在弱者的位置上,在舆论层面抢占上风,为后续战斗赢得些许立足之地的空间,然后展开反击。
出席和缺席,两个选择都充满了荆棘,但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更加有利于自己的一种。伊丽莎白明白这一点,乔治也同样如此。放手一搏,这是站在悬崖边上的最后选择,他们也爆发出了难得的血性。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一遍,还是说,你的智商已经开始退化?”伊丽莎白毫不示弱地还击了回去。
她可以感受到乔治的自尊与骄傲正在来来往往的目光之中饱受煎熬,男人的体面似乎让乔治变得更加“脆弱”,在那些目光洗礼之中,仅仅坚持了不到五分钟,就已经产生了落荒而逃的冲动。这让她觉得非常可笑。
伊丽莎白抬起了双手,微微地为乔治调整了一下领结,“亦或者,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留下为自己战斗。”
虽然这是霍尔家的战斗,但同时也是乔治和伊丽莎白各自的战斗他们都需要为自己的生存而战。
乔治瞬间就明白了伊丽莎白的意思:如果没有乔治的话,伊丽莎白作为一个女人,她更加能够放下身段,即使蓝礼真的咄咄逼人,她也能够轻易地引发更多同情,甚至还能够充分利用“乔治转身离开”的孤立无援效应为自己加分,届时伊丽莎白展开反击也会变得更加容易。
人们不见得会因为一些人际关系就选择将自己的财产托付给理财经理,这往往需要乔治花费更多力气苦心经营;但购买一些艺术作品来展示自己的同理心却不是一件难事,伊丽莎白能够轻易地化解危机。
注视着眼前的伊丽莎白,乔治的脊梁骨微微有些发冷。
乔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视线停留在伊丽莎白肩膀的时间延长了一些,然后伊丽莎白就抬起眼睛望向了乔治,却丝毫没有退缩,而是露出了一抹笑容,眼底的那抹冷漠和坚定,在两个人的眼底蔓延了开来,各有所思。
然后,蓝礼出现了……同行的,还有马修。
乔治和伊丽莎白都可以感受到全场视线全部朝着这里投射了过来,就如同千千万万支箭矢同时发射一般,他们瞬间就变成了刺猬,那种尖锐而灼热的关注几乎已经没有掩饰,就这样刺骨地落在了他们的皮肤表面。
“蓝礼阁下?”工作人员在前进之中,距离乔治和伊丽莎白还有约莫十五米,他微不可见地放慢了脚步,回头对着蓝礼和马修露出了一个笑容,潜台词就是在询问着:马修需要避嫌吗?
蓝礼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工作人员抱以一个微笑,没有对乔治和伊丽莎白的出现表示惊讶,也没有对马修的留下表示介意。
工作人员立刻了然。
没有再多说什么,蓝礼和马修的脚步就来到了衣帽间的门口,在乔治和伊丽莎白的面前两步远位置停了下来。
蓝礼的表情和动作都没有太多变化,对于眼前正在上演的这一幕,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不意外,不是吗?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甚至能够舍下脸面寄送了空白明信片,还能够利用菲利普做文章……他们的底线正在一步一步后撤,现在蓝礼步步紧逼地制造了压力,把他们逼向了死角,他们又怎么可能在家坐以待毙呢?主动出击,牢牢地把主动权掌握在手中至少是尝试掌控,这才是他父母所拥有的唯一“良好”品质。
客观来说,如果是蓝礼自己,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所以,他不责备他们,也不会居高临下的审判他们。
只不过,现在主动权已经不在他们的手中了。
此时,站在乔治和伊丽莎白面前,蓝礼不仅没有惊慌,而且眼神深处还流露出了一丝玩味:这的确有趣。
2084 拒之门外
微微地可以察觉到细微的变化,一楼大厅之中息息索索的低低议论声似乎正在悄无声息地平复下来,没有完全消失,只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所有注意力都跑掉了;酒红色为主色调的空间不知不觉变得清冷起来,空气似乎就这样僵硬住了,以至于每个人的动作都不由放缓放轻下来,有种时间凝滞的错觉。
为蓝礼和马修带路的工作人员蒂姆-斯坦利(tim-stanley)站在一侧,身体肌肉微微僵硬起来。
按照常理来说,客人碰面之后,蒂姆的工作也就结束了,可以功成身退;但霍尔家的情况又非常特殊,乔治和伊丽莎白在没有邀请函的情况下登场,第一道关卡的工作人员无比慌乱,却也束手无策,为了避免闹出八卦来,在全场记者的瞩目之下,他们把霍尔夫妇带领进入一楼大厅,期待着事情能够在衣帽间旁边的待客室解决。
此时,蒂姆就正在等待着机会,指引着他们进入旁边的待客室,但问题就在这里:
碰面之后,双方就僵硬住了。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说话!
四个人碰面之后,没有打招呼也没有问候,甚至就连言语交锋都没有,就没有任何声音,安静的场面有些吓人,以至于蒂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没有办法主动打破僵局,离开也不是、留下也不是,他的位置就突然尴尬了起来:
礼仪手册之上可没有教导如此场面到底应该如何处理。
乔治和伊丽莎白没有说话,蓝礼也没有打算开口,马修就更是如此了今天,占据绝对主动的人是蓝礼,当乔治和伊丽莎白没有携带邀请函出现在嘉里克俱乐部的时候,他们就让自己陷入了被动局面,难道现在还矜持地保持着自己的高傲和冷漠,期待蓝礼打圆场吗?他们对蓝礼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蓝礼的沉默让场面变得僵硬起来。
乔治……拒绝开口,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一种耻辱了,他拒绝让自己变得更加可悲,拒绝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更加拒绝向蓝礼露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即使天塌下来,他也绝对不可能主动打破僵局。
现在就是考验忍耐力的时候,只要他不开口,蓝礼也不开口,那么周围的环境和气氛就将逐渐向蓝礼施压因为蓝礼是小辈,也是主人,他需要率先表态,要么欢迎要么驱逐,他必须给出一个态度,那么,这就将是乔治的机会。
乔治如此坚信着。
伊丽莎白忍不住微微收紧了拳头,狭长而尖锐的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的嫩肉之中,脑海里的思绪在汹涌着。如果可以,她也拒绝丢掉自己的尊严,但她知道自己没有太多选择,那种羞耻感让她的指尖轻轻颤抖起来:
该死的蓝礼,他难道就不能为他们保留一点颜面吗?
伊丽莎白还是怀抱着一线希望,她正在等待着,等待着某个奇迹的出现,比如说,某个旁人意外现身,然后不明所以地打破僵局,让他们都能够找到台阶,顺势而下地化解局面,最后扭转整个局势。
但……等待着、等待着,依旧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些意外可能在其他场合里发生,却绝对不会是这里。
伊丽莎白突然就有些埋怨这些贵族的“循规蹈矩”起来,她可以清晰地察觉到蓝礼眼神里的波澜不惊,一丝一毫都没有受到影响,那种沉稳和淡定让站在正前方的她都忍不住有些慌乱起来,心虚得不行。
然后她就知道,自己注定要失望了。乔治是如此,蓝礼也是如此,就连马修都是如此,在如此场合之下,最终只能是她这个女性来打破僵局,不是吗?这就是女人的命运,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伊丽莎白微不可见地打开双肩、挺起胸膛,优雅而礼貌地对着蓝礼说道,“天气还适应吗?”
即使是被动之中的主动打破僵局,伊丽莎白也依旧没有丢掉自己的睿智与优雅:
以母亲的身份表示恰到好处的关怀,选择的话题又是最日常生活化的天气,没有谄媚讨好也没有颐指气使,进退得当的社交场合礼仪完美得让人挑不出错误来,利用如此方式来打破僵局无疑是最佳选择。
即使是蓝礼也想要为伊丽莎白送上掌声,这让他不由想起了当初为了拍摄“爱疯了”而首次返回伦敦、随后专程前来拜访自己的艾尔芙,两位女性的形象就这样重叠在了一起,但伊丽莎白还要稍显老道一些。
“依旧正在调整。”蓝礼也没有咄咄逼人,温文尔雅地给予了回答,那波澜不惊的话语察觉不到任何情绪,就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普普通通的对话,没有亲密也没有仇恨,甚至没有情感波动,只不过是陌生人。
站在旁边的蒂姆可以清晰感受到骨子里的冷漠,不由将所有视线余光全部收拢起来,竭尽全力地消灭自己的存在感,就好像置身于鲸鱼打架的现场一般,唯恐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就会被直接一口吞掉。
“查尔斯?”蒂姆听到了伊丽莎白的呼唤,他猛地抬起头来,然后就注意到了伊丽莎白微笑地朝着自己投来了视线却丝毫没有任何温度,显然对于他的工作非常非常不满,这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查尔斯。
这是源自于私人俱乐部的一条不成文规定。侍应生们必须牢牢记住每一位俱乐部成员的姓名和称呼,这是他们的工作;但反之却不然,那些贵族大老爷怎么可能记住每一位侍应生的名字呢?即使现在侍应生们都别上了铭牌,也仍然需要考虑多种情况,有些人可能是懒得观察、有些人可能是近视眼老花眼看不到、有些人可能是慌乱之中来不及阅读、有些人可能是距离太远无法识别……这都意味着,侍应生们的名字是一个谜题。
那么,此时应该怎么办?
为了避免俱乐部成员或者贵宾喊错名字,进而引起不必要的羞愧,所有私人俱乐部侍应生们的名字都统一为“查尔斯”注意,是所有俱乐部,没有什么私人俱乐部拥有自己的特权,将侍应生命名为不同名字,没有这回事,他们全部都是为俱乐部成员服务,于是所有名字都是统一的,避免有些贵族可能是多个不同私人俱乐部的成员,还需要记不同的名字而造成潜在乌龙的可能。一切都以俱乐部成员为最高待遇。
当然,蒂姆的胸口同样别了铭牌,如果有嘉宾愿意呼喊他的名字,那也没有问题,那是一种额外的尊重。
现在,伊丽莎白呼唤“查尔斯”,其实就是在发出信号:蒂姆现在应该介入了。
蒂姆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礼貌地询问道,“是否需要一点私人空间?旁边就有一间待客室。”接下来,他只需要带路前往待客室,自己的工作就可以结束了,然后就可以离开这里。
“距离拍卖会没有剩下多少时间了,我们今天出现在这里,显然不是为了寒暄。”蓝礼礼貌地表示了拒绝。
蒂姆直接愣在原地,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蓝礼似乎能够解读出蒂姆的情绪,微笑地投来了视线,“谢谢你的帮助,我想,你应该还有其他工作需要完成。”
潜台词就是:你可以离开了。
蒂姆眨了眨眼睛,思绪有些转不过弯来,但他稍稍愣了愣,还是按照蓝礼的指示,退后两步点头示意,然后转身离开,脚步越走越快,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他到底是怎么脱身的来着?他真的脱身了吗?
蒂姆的离开没有引起太多波澜,蓝礼紧接着就转头再次看向了乔治和伊丽莎白,笑容满面地投去了目光。
没有说话。
伊丽莎白知道,蓝礼再次把主动权抛了出来显然,这不是因为尊敬长辈,而是因为蓝礼稳坐钓鱼台,迫使他们放低姿态来打破僵局,蓝礼就希望看到他们的狼狈与窘迫,蓝礼就想要享受胜利者的快感。
伊丽莎白想骂粗口。
但这一次是乔治主动打破了僵局因为此时已经没有外人了,乔治也不愿意继续站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既然拦路拒绝前往待客室,那么他们就必须在这里速战速决,于是,他终于开口了。
“我们是专程前来这里参加慈善拍卖会的,我们一起进去吧。”乔治有些敷衍也有些粗暴地下达了指令,真正的重点就这样语焉不详地带过他们没有邀请函,只是要求蓝礼带着他们一起进入拍卖会。
蓝礼的嘴角轻轻上扬起来,语气平静轻柔地说道,“抱歉,你们找错对象了,此次拍卖会的组织者是亚历山大,需要我为你们呼唤亚历山大过来吗?”
那双明亮的眸子就这样坦然而坚定地迎向了乔治和伊丽莎白的视线,狠狠地在霍尔夫妇的胸膛上给予了重重一锤,那种沉闷的撕裂感让两个人都有些狼狈,差一点点就要失态,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明白。
乔治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最后告诉你一次:我们是专程前来参加慈善拍卖会的,不要挑战我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