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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七家d猫猫     大戏骨txt下载     大戏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40 顺风顺水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称呼你为’恶作剧大魔王’了。”布莱丝依旧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动作,没有站立起来,看着蓝礼伸出来的右手,她第一反应是拍掉了蓝礼的右手,但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只是咬牙切齿地看着蓝礼的笑容,“你不要再笑了,我真的真的不想看到你的笑容了,你就是大魔王!”

    “如果不笑的话,难道要哭吗?”蓝礼如此回答到。

    “……我恨你。”布莱丝给出了答案。

    蓝礼轻快地笑出了声,“谢谢。”布莱丝站立起来,小腿微微有些发麻,膝盖发软,差一点就要站不稳,还好抓住了蓝礼的左手手臂,正准备感谢的时候,抬起头却再次看到了蓝礼的笑脸,布莱丝就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这让蓝礼越发欢快起来,“笑容,这是保护伞,否则,我怎么能够成为恶作剧大魔王呢?”

    布莱丝无语地看着蓝礼,“你是认真的?”此时居然还在开玩笑?

    蓝礼松开了右手,然后用眼神示意自己被布莱丝紧紧抓住了的左臂,“没有办法,我现在是人质状态,为了避免陷入危机,我不得不选择放松气氛。”

    布莱丝立刻就如同抓住烫手山芋一般地快速松开了双手,慢了半拍,她随即才意识到,这又是蓝礼的玩笑,无可奈何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但紧接着就察觉到蓝礼的视线依旧瞄准了自己准确来说,是自己的右手,“我不会上当了,这一次,同样的套路,太多次就没有效果了,狼来了的故事,你应该知道吧?”

    蓝礼也不介意,报以了一个微笑,而后嘴角轻轻一抿,“没事,我只是担心,你的手掌是不是沾到了污泥,如果就这样摸头发的话,发型师可能需要重新工作一下,你知道,这场戏的发型特别重要。”

    因为克莱尔此时还是保持办公室高级白领的形象,头发、衣服都非常整洁,这才能够衬托出克莱尔撕开衬衫、绑好衬衫的决心,这是刚刚这场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发型无比保持完美。

    布莱丝眨了眨眼睛,待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哀嚎起来,“蓝礼!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是的……是我的错。”蓝礼的诚实与坦然,反而是形成了反讽效果,顿时就让布莱丝陷入了窘迫境地。

    布莱丝无语地瞪着蓝礼,最后发现,无论她说什么,估计都无法突破蓝礼了,于是,她也就干脆放弃了,只是给予了最后的结论,“我恨你。”

    “我知道。”蓝礼平静地回答到。

    如此滴水不漏的应对,让布莱丝懊恼非常,最后只能是自己和自己生气,“啊啊啊!”仰天长啸了一阵,转身大步大步地朝着发型师和造型师方向走了过去不管如何,她的服装可能也需要重新调整了。

    为了拍摄这部电影,克莱尔的造型服装,同一套就足足准备了二十套,而且,一套更换下来之后就会立刻送去干洗,确保在任何场合任何时候都能够连戏,服装永远都能够跟上,保证拍摄不受影响的延续下去。

    现在,因为科林需要重新设定镜头角度,拍摄最后时刻克莱尔“走猫步”的姿态,让整场戏的风格能够统一起来;所以,不管如何,布莱丝都需要重新更换一套衣服,并且重新梳妆,确保不同角度不同方向的拍摄,镜头能够尽可能地避免明显破绽这也意味着,剧组可以进入短暂的休息放松时间。

    工作人员们的熙熙攘攘持续了足足十五分钟,惊叹着、打趣着、吐槽着、抱怨着、震惊着,各式各样的情绪都翻涌起来,谈笑风生之间,所有人都在聊着蓝礼的恶作剧,即使早晨才经历了一次蓝礼的陷阱,没有想到,现在居然还能够同一条阴沟里再次翻船,而且比早晨那一次还要更加夸张更加严重。

    整个剧组的氛围都变得无比轻松,不知不觉中,“星际穿越”的票房狂潮就暂时抛在脑后,没有人再提起蓝礼的票房号召力,所有注意力都专注于“侏罗纪世界”的拍摄工作上,真正感受到了蓝礼的演员身份。

    “假装看到暴虐霸王龙的表情,凭借那一幕,你就可以第二次登顶奥斯卡了。”科林也忍不住调侃起来。

    平时总是羞涩而拘谨的科林,现在居然也开起了玩笑,可见蓝礼的恶作剧终究还是成功地打开了壁垒。

    蓝礼也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就让我们期待’侏罗纪世界’在奥斯卡上的表现吧。我也觉得我们可以拿奖。”

    拍摄,重新开始了。

    经过连续两次的打磨与放松,整个剧组的气氛都变得轻松无比,蓝礼和布莱丝也可以没有负担地全身心投入表演之中,虽然连续两次都笑场了这也是剧组氛围太过轻松的后遗症,但整体拍摄进度却非常顺畅。

    最终,布莱丝还是表演了一次伸展台猫步,整体“笑果”非常出众,现场工作人员们在中断拍摄之后都拍掌大笑了起来。拍摄顺利完成了,但是否使用就取决于科林了。

    在后期制作环节里,导演会拥有数不胜数的素材,但不会全部使用,导演和剪辑师会根据电影的整体氛围,选择最适合的片段。在成品出来之前,演员也不知道自己的角色会以一种什么方式呈现在画面上。

    经历了千辛万苦,也经历了跌宕起伏,上午这场预期三十分钟之内拍摄完毕的戏份,最终耗时了将近两个小时,这才宣布拍摄结束,如此进度着实无法令人满意;但不管如何,终究还是完成了拍摄,最重要的是,蓝礼回归剧组,他的表演状态也一点一点调整了过来,科林对于接下来的拍摄进度有信心。

    事实也证明了如此。

    “侏罗纪世界”在夏威夷的第二阶段戏份依旧不少,按照计划,在蓝礼回归剧组之后,预期在两周到二十天之内完成拍摄,但剧组运转非常顺利,从演员到工作人员的配合都顺风顺水,那些高难度的拍摄戏份都没有遇到太多调整即使有,蓝礼也总是能够配合剧组解决问题,短短十一天时间过后,科林就正式宣布了夏威夷戏份的全部杀青。

    整个拍摄进度比预期之中加速了不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剧组内外都洋溢着一种轻松惬意的工作氛围。

    从第一天抵达古兰尼牧场的生疏开始,经历了一系列起起伏伏,不少狗仔和记者们都连续爆料出了剧组内讧的传闻,似乎从制作人开始到普通工作人员,剧组内部需要磨合的部分远远超出了想象,而蓝礼作为最顶尖的超级大牌,也可能成为一个不安定因素,正在进一步地引发矛盾,这也让电影的前景蒙上了阴影。

    但现在十周时间一晃而过,剧组内部和乐融融的工作氛围却带来了截然不同的面貌,不仅没有出现内讧和矛盾,反而还融洽地磨合在了一起,即使是辛苦的工作也依旧能够抱着积极阳光的心态面对。轻松惬意的工作环境,让“侏罗纪世界”剧组的工作进度远远超出了预期,最后带着笑容离开了夏威夷。

    这绝对是许多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当剧组离开夏威夷的时候,这也意味着,“侏罗纪世界”的拍摄工作已经过半准确来说,拍摄工作内容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六十左右,将近三分之二,主要重头戏份都已经拍摄完毕,剩余的百分之四十,工作难度和密度都将大大降低。

    接下来,剧组将回归北美本土完成后续拍摄,除了小量戏份将在加利福尼亚州拍摄之外,超过百分之三十五的戏份都将前往路易斯安那州完成后续拍摄,一方面是因为路易斯安那州的地形地貌更加符合要求,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路易斯安那州当地赞助商签署了合作协议,这可以帮助剧组节省不少成本。

    赞助的种类非常繁多,除了现金、品牌等等,租赁场地也是一种。摄影棚之外的现场拍摄往往需要大型场地,而租赁大型场地的费用都非常昂贵;于是,一些农场主、游乐场、市政厅官员愿意以租赁场地的方式提供赞助以免费或者优惠折扣的方式,让剧组在这里完成拍摄,然后他们就可以借助电影的名号拉动更多旅游业或者品牌宣传,诸如此类等等。

    火奴鲁鲁的古兰尼牧场也是如此。

    剧组将前往新奥尔良完成所有的后续拍摄,包括了棚外的实地拍摄,包括了海洋公园的实地拍摄,还包括了摄影棚之内的后续拍摄

    剧组选择了新奥尔良的摄影棚,而不是伯班克的摄影棚,因为能够节约成本。虽然环球影业给出了一亿五千万美元的预算,但从“侏罗纪世界”的拍摄进程来看,方方面面都正在持续调整着成本预算。

    某种意义来说,选择了科林担任导演也是同样的考量。

    离开夏威夷之后,没有休息调整,整个剧组就集体前往了新奥尔良。

    此前,在蓝礼宣传“星际穿越”的期间,剧组的前期部队就已经率先抵达了新奥尔良,在这里完成了前期准备,现在只等待着剧组进驻,然后就可以随时开启拍摄工作了。

2041 特别访客

    当人们提起北美大陆的时候,脑海里率先浮现的是哪座城市呢?纽约?洛杉矶?波士顿?多伦多?西雅图?旧金山?温哥华?亦或者是芝加哥?

    在这片广袤土地上,短短三百年时间成功建立起了一个恢弘国度,却依旧不足以沉淀孕育出漫长悠远的历史光辉。那些城市的繁荣与喧嚣,更多还是伴随着经济的崛起和政/治的变迁,终究还是缺少了一丝韵味和风姿看不见哈瓦那的婀娜,看不见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狂热,看不见巴黎的绚烂,也看不见伦敦的厚重,亦看不见罗马的风情……

    至于蓝礼的答案?新奥尔良。

    在信件和明信片的邮寄地址上,“新奥尔良,路易斯安那州”,英文开头两个大写字母的缩写组合起来就是“nola”,这也使得当地居民都亲切地称呼这座自己深爱的城市为“诺拉”,就如同呼唤自己最亲密的爱人一般。

    事实上,新奥尔良当之无愧是北美大陆最具特色也最具风情的城市,棱角鲜明地勾勒出性格的轮廓,宛若一个独特而鲜活的人,有着自己的个性和脾气,有着自己的喜好和习惯,还有着自己的灵魂。

    正如美国大部分城市的名字都与欧洲文化息息相关一般纽约是来自英国约克郡的变体,洛杉矶是来自于西班牙海上霸权帝国时代天主教对此地的昵称,新奥尔良也同样如此,这座城市仅仅拥有短短三百年历史,1718年,通过印第安人的指引,法国人在靠近密西西比河口的仅有高地正式落脚。

    路易斯安那州的名字来源于法国波旁王朝的路易十四,而新奥尔良则得名于路易十五的摄政王奥尔良公爵。

    关于“新奥尔良”,历史上还有一个小小的传闻。在法语之中,每一个词语都拥有属性,阴性或者阳性或者中性,“奥尔良”是阳性,“新”则是阴性,不同属性的定语是无法并列使用的,但二者却偏偏搭配在了一起传说是因为十八世纪初,法国贵族之中盛行女性化的奢靡作风,奥尔良公爵就以爱好涂脂抹粉、反串女性闻名,于是,两个不同属性的词语就这样碰撞在了一起,衍生出了现在的这座城市。

    不管传闻是否真实,但可以肯定的是,新奥尔良确确实实是一个矛盾综合体。

    最早的新奥尔良老城就是现在密西西比河旁边的法国区,城市建立初期的第一批居民组成相当混乱不堪,划桨奴隶、猎户、淘金士、赏金猎人、清洁工,而女性则是清一色的身体服务者,尽管后来涌入了大批修女和传教士,但从一开始,这片土地就注定了狂野不羁的性格,与新英格兰地区的波士顿截然不同。

    更何况,法国宫廷自上而下的穷奢极欲,更是让新奥尔良成为了法国新贵族们奢靡腐化的北美大本营,俨然是逍遥在外的安乐窝,被人们戏称为“大快活(big-easy)”,夜夜笙歌日日糜烂,歌舞升平,两耳不闻窗外事,就连自己的命运悄悄地落在了他人手中也不自知。

    虽然昵称是“大快活”,但三百年历史之中,这座城市却饱经沧桑,伤痕累累的苦涩和痛楚至今依旧清晰地留下了痕迹

    从法国管辖旗下来到西班牙手中,又重新回到法国人手中,持续不断遭受墨西哥湾的海盗长期骚扰,然后又被法国卖给了美国人,成为了农民们开荒的第一阵线;紧接着成为了“美国第二次独立战争”的最后阵地,沉淀酝酿成为了南方贵族的乐园,继而成为了黑奴派系的大本营,在美国内战时期成为了南方阵营的重要基地之一,饱经战火的沧桑和磨炼,在烈火焚烧之中演变成为了现在的模样。

    欧洲大陆的风云诡变和美国建国的跌宕起伏,所有的所有都可以在新奥尔良身上寻找到对应的影子。

    曾经的法国区已经被西班牙人一把大火烧得精光,但法国贵族们的风/流/浮华却成为了南方庄园主们竞相效仿的对象;而作为一片曾经的殖民地,龙蛇混杂的居民构成也是一大特色,海盗、乞丐、妓/女、农民、黑奴包围着来自欧洲大陆的贵族老爷们,继承了英国、法国、德国、西班牙、意大利和爱尔兰等国家的文化精华,在战火淬炼之中形成了现在人人眼中的“新奥尔良”。

    为了区别于从欧洲大陆迁徙过来的一代移民,在路易斯安那殖民地出生的二代移民全部都被称为“克里欧人”,即使是混血二代也是如此。

    与东海岸或者西海岸的文化融合不同,新奥尔良这片土地对于传统克里欧文化的保护性非常强势就如同当年美国内战时期,这里对于黑奴制度顽固不化的坚守一般,每一次融合都是汲取外来文化的特色融入克里欧传统之中,这与纽约、旧金山等城市的文化大融合是截然不同的。

    在这片独特文化融合而成的土地上,孕育出了美国历史上最出色的爵士乐和灵魂乐,同时也诞生了北美本土最盛大的狂欢节,属于不同文化的标记最终都成功演变成为具有克里欧特色的独特当地文化,斑斓而绚烂地赋予这座城市一种与众不同的质感,鹤立鸡群地屹立在北美大陆上。

    遗憾的是,2005年,新奥尔良遭遇了历史级别的五级飓风卡特里娜袭击,几乎摧毁了这座城市的所有一切,暴乱、抢劫、逃亡、恐慌笼罩了整座城市,如同世界末日一般,最终彻彻底底地沦为了一片废墟。

    九年之后的今天,新奥尔良已经全面复兴,再次成长为路易斯安那州经济最繁荣也最发达的城市,但有些伤害发生之后终究还是无法逆转了,比如人口。在飓风来袭之前,这座城市拥有将近八十万的固定人口,但现在只剩下了约莫三十七万左右,这也成为了破产的底特律之后,第二个人口大幅度暴跌的城市。

    当提起北美大陆的时候,蓝礼总是忍不住想起新奥尔良。

    不是因为喜欢这里恰恰相反,其实蓝礼不喜欢这座城市,因为克里欧文化总是近乎野蛮地吞噬着外来文化,拒绝改变也拒绝接纳新事物,传统老旧的姿态总是让他想起那些顽固不化的贵族;而是因为好奇着英国世袭贵族们被迫在新世纪接受新生事物,是不是最终就将演变成为新奥尔良的样子那些外来文化总是以特别的方式融入克里欧文化之中,却分辨不清楚到底是糟粕还是精华,就这样留了下来,隐隐之中拥有着自己的独特魅力。

    你可以不喜欢新奥尔良,却必然留下深刻印象。

    这是蓝礼第二次拜访新奥尔良,但是抵达机场的时候,仍然有些不太适应。也许是因为心理因素,也许这就是缘分人与人之间有着缘分的羁绊,人与城市之间也同样如此,比如说,蓝礼喜欢纽约超过洛杉矶,明明纽约的天气更加糟糕、人口更加密集,生活更加紧凑、就连人们都更加冷漠,但蓝礼还是更加愿意居住在纽约。

    抵达新奥尔良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国际机场的时候,“侏罗纪世界”剧组的现身没有引起任何人潮或者慌乱,至少喧闹的接机场面没有出现,人来人往的机场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蓝礼一行人,依旧专注于自己的生活。

    这对蓝礼来说、对剧组来说都是好事,他们可以顺利地前往剧组,按部就班地投入接下来的拍摄工作。

    但蓝礼的脚步却在机场的抵达大厅门口停靠了下来,远远地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对着剧组其他人抬手打了一个招呼,“你们先离开吧,不用担心我。”

    “怎么了?”科林困惑不解地环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甚至于机场这个时间段落地的航班班次都没有那么多,周围的旅客行人们也并不繁忙,完全没有捕捉到任何特别的景象。

    蓝礼只是露出了一个微笑,没有解释,“我不会迟到的,我知道,今晚剧组有一个欢迎会,我会到场的。”

    科林不明所以,但还是察觉到了蓝礼的疏离,他也识趣地没有多问,点点头表示了肯定,“那么路上小心。”

    蓝礼颌首示意,然后就朝前迈开了步伐。

    科林转过头就注意到被“遗弃”的内森和罗伊,“你们怎么……”科林没有转过弯来,“我以为你们和蓝礼一起走……”

    内森抬起下颌示意了一下出口方向,“那是蓝礼的管家,他专程过来接机了。”

    “内森!”罗伊无奈地喝止了一声,蓝礼没有解释,那就说明蓝礼不想说明,虽然不是什么惊天秘密,但内森这张嘴真的是……管不住。

    内森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连忙牢牢地闭上了嘴巴。

    罗伊这才补充说道,“我们和剧组一起过去,不用担心蓝礼,他会赶到的。”

    众人识趣地没有再打破沙锅问到底,但视线都纷纷地朝着蓝礼离开的方向望了过去:管家?私人管家吗?

    只有小部分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答案:世袭贵族的管家!那么,世袭贵族的管家到底是什么模样呢?

2042 久远记忆

    白色衬衫与黑色西装,服服帖帖、一丝不苟地熨帖出肩线与腰线,袖口、领口、裤管的每一个位置都没有丝毫偏差,完美无缺地展现出了秩序和规则;即使是炎夏八月,但温莎领结依旧没有丝毫松散,与细节泄露出来的方巾、怀表、手帕形成了隐隐的呼应,将贵族的高贵与优雅无形之中透露出来。

    完整而严苛的穿衣风格,在日常生活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在新奥尔良,却有种先天的契合与融洽,因为这是一座尊重传统与传承的城市,也因为这是一座崇尚绅士与礼仪的城市,当夜幕降临派对揭幕的时候,西装和衬衫就是一种尊敬的仪式;更不要说欣赏爵士乐之时,整套打扮更是必不可少。

    置身于此,隐隐透露出一种浑然天成之感,却又隐隐品味出一丝疏离在外之感也许是来自欧洲世袭贵族传承下来的内敛和低调,这在新奥尔良经过三个世纪的演变与融合,却是已经再也找不到了。

    出现在新奥尔良机场抵达大厅门口的,正是霍尔家的管家,菲利普-登巴。

    似乎察觉到了熙熙攘攘的视线瞩目,灼热而迫切地投射过来,菲利普-登巴等待蓝礼超过了自己的站位之后,礼貌地朝着剧组成员微微躬身表示了问候;而后转身,以加快步频和步幅的方式避免奔跑地绕过了蓝礼的行走路线,率先来到了车子旁边,为蓝礼打开了车门,颌首等待蓝礼上车,然后从车尾后方绕道来到了驾驶座,看似不紧不慢的动作却干净利落、敏捷快速地完成工作,最后扬长而去。

    “侏罗纪世界”剧组成员们,这才恋恋不舍地将视线收了回来,窃窃私语地感叹着那份气度与气场果然与众不同。

    平时,蓝礼也同样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放眼全球也是绝对顶尖的存在,对于剧组成员们来说是种有种压迫感,结束“星际穿越”宣传之后回到剧组的隔阂感就是最好证明,但不管如何,蓝礼也仍然是一名演员简单来说,仍然是好莱坞的一部分,和他们是同样一个领域范围的。

    今天,蓝礼却演变成为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物,那种不可逾越的距离感瞬间就切换到了另一种模式,可望而不可及,惊叹和好奇之余,甚至无法产生任何认同感,面面相觑之间不由就萌生了一种自我感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那样的人物在一起工作了如此长的时间。

    “喔……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时候杂志爆料蓝礼是世袭贵族的时候,所有人都如此震惊又如此意外了。”

    尼克-罗宾逊似懂非懂的感叹让剧组成员们都纷纷不由莞尔,互相交换了视线,紧接着尼克就再次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说,其他人看到蓝礼……呃,这样的时候,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哪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科林试图反驳,然后转头寻找着支援,希望其他人也能够发出一点声音。

    但……一片沉默,然后科林也只能是挠了挠头,没有再说什么。

    “等等,刚刚那一辆是宾利吗?”

    此时,坐在黑色宾利之中的蓝礼稍稍扭动了一下肩膀,让紧绷的肌肉能够放松下来,整个动作的动静有些大,即使没有抬头也没有对视,蓝礼也可以感受到菲利普从后视镜之中投射过来的谴责视线。

    “我刚刚经历了长途飞行,现在放松一点也没有关系。更何况,这里只有你,不是吗?”

    其实,菲利普并没有看向后视镜,只是蓝礼的习惯作祟而已,他隐隐可以感受到蓝礼声音里的疲倦,微微沙哑的嗓音里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好像正在抱怨着长途飞行所带来的困顿一般,这让菲利普想起了蓝礼的习惯:刚刚睡醒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些小脾气。

    菲利普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稍稍放慢了车速,让车子的运行平稳起来,确保蓝礼能够稍稍休息片刻。

    果然,不一小会,蓝礼就靠在了椅背上,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闭上眼睛,似乎进入了梦乡之中。

    在新奥尔良见到菲利普,这无疑是非常非常意外的。在记忆之中,这是蓝礼第一次在北美大陆之上看到菲利普;因为菲利普总是坚守在伦敦的大本营后方,就连前往欧洲度假的时候,他也很少跟随前往。

    但蓝礼却没有开口询问。他知道,菲利普出现在这里总是有原因的,时候到了,菲利普就会开口了;他没有必要着急,也没有必要焦虑,相反,看到菲利普出现,蓝礼总是能够放松下来,寻找到宁静。

    轿车平稳地行驶在新奥尔良稍显不平整的道路上,但蓝礼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颠簸,大脑的所有思绪全部清空,完完全全地放松下来,隐隐约约产生了一种置身于威尼斯的错觉,就好像躺在贡多拉之上,在大海波涛的摇曳与摆动之中感受着午后阳光的慵懒惬意,迷迷糊糊之间也分辨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菲利普,你上次离开家是什么时候?”半梦半醒之间,蓝礼好奇地开口询问到。

    “2000年夏天,托斯卡纳。”菲利普没有回头,简洁明了地回答到。

    蓝礼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了画面,嘴角不由流露出了一抹浅笑,“哈,我们在别墅里偷偷摸摸骑着自行车消失的那一次,对吧?”那已经是非常非常遥远的记忆了,但记忆画面依旧栩栩如生,那次只有他和马修两个人,安德烈和伊顿则前往了其他地方度假,“你知道我们最后找到了什么吗?一条瀑布,隐藏在茂密的森林里,好像从来都不曾有人抵达过的秘密仙境。”

    菲利普用视线余光瞥了后视镜一眼,询问了一句,“你们喜欢吗?”

    有些意外。

    因为平时菲利普很少很少会主动提问,大部分时候都只是被动回答,这也是管家们的职业守则之一:尽量避免主动打开话题,他们不需要完成交流对谈,只是被动接受信息废纸篓,然后把所有信息都烂在肚子里。

    蓝礼的嘴角稍稍一扬,流露出了一丝玩味,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是的。最开始是因为我们偷偷逃离了别墅,我知道乔治和伊丽莎白不会在意,但打破他们的规矩总是特别有趣;不过,后来我们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片自然风光。置身于那片森林和那条瀑布之中,生活的所有烦恼都变得不再重要了,就好像一场永远都不愿清醒过来的美梦。”

    那是蓝礼第一次真正领略到自然风光的壮阔和瑰丽,从那之后,他也就打开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

    “……这就是你拒绝返回主宅的原因吗?”菲利普再次询问到。

    蓝礼睁开了眼睛,这真的太不正常了。

    菲利普紧接着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越界,“抱歉,蓝礼少爷。”

    蓝礼重新闭上了眼睛,就在菲利普以为蓝礼已经再次入睡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低低的沉沉的回答,“嗯。”

    真正感受到大自然的辽阔与通畅,能够真真切切地呼吸到自由的气息,那种滋味是永远都难以忘怀的,从身体到精神的全方位释放;重新回归那座主宅之中,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可以感受到无处不在的禁锢感,那种无形到有形的束缚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虽然是一名重生穿越者,但蓝礼从来不曾真正地理解所谓的“自由”,因为上一世,他的人生就被禁锢在了无数条条框框之中,霍尔家的生活对于他来说,不算陌生,甚至可以适应得很好;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成为一名演员。

    他仅仅只是朝着一个目标全力狂奔而已。他拥有自己的坚持,却不曾真正地打破框架学校里的那些小打小闹,始终都只是在框架范围之内的玩闹和乐趣而已,算不上是什么特别挑战;但在成长过程中,他却一点一点认识了自己,也一点一点打开了自己,面对二次人生,也真正地开始重新塑造自己。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自由。

    “蓝礼-霍尔”,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蓝礼-霍尔的。

    托斯卡纳,那真是非常遥远的记忆了。

    没有想到,距离菲利普上一次离开伦敦已经如此久远了。

    正当蓝礼准备开口询问,时隔如此之久出远门,而且还是横跨了整个大西洋,菲利普到底感觉如何,这是不是菲利普第一次离开欧洲大陆?时差现在已经调整过来了吗?在这里是否有什么特别收获?新奥尔良显然是一座非常适合菲利普的城市他个人对爵士乐有着特殊的偏爱,那么,他感觉如何呢?

    莫名地,蓝礼就想起了泰坦尼克号。菲利普不是那个年代的,但菲利普的父亲却是泰坦尼克号的年代,需要搭乘游轮才能够抵达大洋彼岸的年代;但即使是飞机已经非常便利的年代,菲利普也不曾抵达过美国。

    这着实有趣,不是吗?至于菲利普前来新奥尔良的原因,还有那么重要吗?现在有着更多值得讨论的话题呢。

    没有想到,蓝礼还没有想好到底应该先问哪个问题,菲利普却率先开口了,“蓝礼少爷,我准备退休了。”

2043 告老还乡

    骨碌,骨碌。

    轮胎摩擦地面砂石的琐碎声响在微微响动着,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似乎时间突然就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菲利普等待了片刻,没有等到蓝礼的回应,他的视线余光没有飘向后视镜,而是正视前方,持续地说道,“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我已经老了,再继续下去,也没有几年时间了,是时候退休安享晚年了。”

    蓝礼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侧耳倾听着。

    菲利普不由隐隐地滋生出了些许紧张,这就是蓝礼的能力从小到大,蓝礼总是能够展现出超乎年龄的冷静和睿智,无形之中所带来的气场压制,总是能够让人产生不安,即使是乔治和伊丽莎白也不例外。

    但菲利普还是快速稳定心神,接着说道,“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我希望能够亲自转告少爷和小姐们。我在伦敦告知了艾尔芙小姐,而后在伊斯坦布尔告知了伊迪丝小姐,然后又前往洛杉矶告知了亚瑟少爷。”

    最后,他来到了新奥尔良,当面告知了蓝礼。

    车厢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蓝礼转头看向了窗外,静静地注视着那潺潺流动的城市景色,如同泛着波光的斑斓溪流,隐隐可以看到原野与河流穿行其中,整座城市拥有一股强大而狂野的力量扑面而来。

    在新奥尔良,这座传承了过去容纳了变革却始终拒绝改变本质的城市里,这座继承了贵族拥抱了奴隶却始终不曾真正前进的城市里,这座唤醒了蓝礼关于伦敦记忆而始终格格不入的城市里,菲利普与蓝礼告别,宣布自己告老还乡的决定,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注定了什么,恍惚之间就穿梭回到了伦敦。

    新奥尔良,伦敦;伦敦,新奥尔良。这两座截然不同的城市,此时却在蓝礼的视线之中模糊了界线。

    “退休之后,有什么计划?”蓝礼终于开口了。

    菲利普依旧专注地注视着正前方,专心致志地开车,但反应却丝毫不慢,“原本,我想着前往湖区养老,为我的花园翻翻土,然后偶尔在湖泊旁边散散步,尝试看看,放松下来生活,到底会是什么感觉。但这一次却稍稍有些改变想法,离开欧洲大陆,感受到了不同文化和不同景色,我想,也许是时候看看世界到底改变了多少。”

    “那么,你至少应该学习一下如何使用智能手机。”蓝礼打趣地说道,车厢里的气氛似乎稍稍轻松了起来。

    菲利普也跟着轻轻颌首,“也许。”

    蓝礼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了驾驶座上菲利普的侧脸,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许久许久,他平缓地说道,“菲利普,你记得吗?有一次,我询问过你,你为什么喜欢管家这份职业,仅仅只是因为子承父业吗?”

    “我现在都依旧记得你的答案。”蓝礼的嘴角勾勒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似乎陷入了回忆里,“你说,你喜欢事情井井有条,一切都有着自己的条理和秩序,每个人也都有着自己的坚持。有些规矩必然会伴随着时代的前进而逐渐消失,但坚持却不会,也许愚蠢,也许腐朽,但每个人都应该有着自己想要坚持的信念。即使被时代淘汰。”

    那平实而淳朴的话语,没有太多波澜壮阔,也没有太多跌宕起伏,只是在静静地追忆着那些逝去的岁月。

    但菲利普却可以感受到肩膀之上的重量一点一点地叠加起来,重若千钧。隐藏在话语之中的暗示让他隐隐地不安起来,菲利普准备再次开口,做出一些辩解,蓝礼却抢先了一步,“菲利普,你知道吗?上车之后,你一次都没有正视过我的眼睛。”

    菲利普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后视镜,然后就看到了蓝礼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视线就这样碰撞在了一起。

    蓝礼的嘴角轻轻上扬起了一个弧度,似乎在说:抓住你了。

    这让菲利普有些狼狈。

    菲利普了解蓝礼,他非常非常了解蓝礼,蓝礼从来就不是无的放矢的个性他的敏感与睿智总是能够察觉到那些旁人不会注意的细节;所以,为了成功欺骗蓝礼,他做好了万全准备,滴水不漏地演练了一遍又一遍,只希望自己能够全身而归地骗过蓝礼,不要激起任何水花,也不要引起任何怀疑。

    他几乎就要成功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透过后视镜,注视着蓝礼的眼睛,菲利普张开了嘴巴,试图做最后的努力,“……蓝礼少爷,我只是……我只是累了。丹妮斯-斯蒂文斯都已经退休了,现在,也轮到我退休的时候了。还是你告诉我的,人生终究还是面对离别的,区别只是在于,早一些和晚一些,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无法做好准备,只能坦然接受。那一年,你才七岁。”

    蓝礼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菲利普,没有说话:他不相信。

    菲利普曾经告诉他,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成为一名永远待机的管家,一直到他走不动的那一天,就好像希望死在舞台上的演员一般,他们都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自己坚持并且努力做到最好的梦想。

    菲利普还曾经告诉他,管家对他来说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种享受,每当看到所有事情都按照自己的安排井然有序地顺利归位,他就可以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甚至超过任何一种喜悦和幸福。

    他不相信这样里的菲利普会想要提前退休,就好像他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厌倦舞台和镜头,那都是他们生命的唯一快乐源泉和热情动力。当放弃的那一刻,他们也就宣告了死亡,灵魂层面的直接死亡。

    也许别人无法理解,但蓝礼却能够共鸣。

    菲利普意识到,自己失败了,他无法说服蓝礼,而他的完美管家形象也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了缝隙。

    “谁能够让你选择提前退休呢?”蓝礼细细地低语着,“只有乔治。”

    “爵士没有逼迫我。我是自愿的。”菲利普的这句话无比坚定,没有任何破绽,因为这是事实。

    但蓝礼却捕捉到了另外一个破绽,“你没有说不是他。”

    菲利普就这样愣住了。

    菲利普只是说乔治没有强迫他,却没有说不是乔治。这就是破绽,菲利普还试图狡辩,他可以用很多种方式回应,他也准备好了各式各样的说辞,甚至就连圆谎的后手都想好了,但他却没有自信骗过蓝礼。

    蓝礼知道,自己猜对了。

    菲利普的故事没有破绽,所有的起承转合全部都能够说得通,堪称完美,蓝礼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他也没有办法铁口直断;但蓝礼却了解菲利普,那些理由完美得没有一丝烟火气,从里到尾都没有任何破绽,唯一的疑惑就是,根本“不像”菲利普,那些故事背后的人格可以是其他人,却不是菲利普。

    蓝礼也只是在猜测而已。不幸的是,他猜对了。

    “是乔治和伊丽莎白,对吧?”谜底已经揭晓了,蓝礼嘴角露出了一抹浅笑,却满满都是苦涩和失落。

    “因为授勋仪式吗?我拒绝接受授勋,他们就通过伤害你来伤害我?不对,他们不会如此愚蠢如此低级,他们是不是逼迫你来伤害我,又或者是说服我,显然,他们不愿意面对这个难题,又或者是不愿意丢脸,于是就把问题推到了旁人身上,完全就是他们的作风,当初我返回伦敦的时候,他们就派出了艾尔芙。”

    “但你拒绝了,又或者是,你根本就不想要和他们交谈下去,所以你直接选择了退休?你不认同他们的做法,因为他们违背了真正的贵族精神,为了名誉和利益,甚至不惜毁掉家族荣誉,最后演变成为了自私自利的怪兽,对吧?这样的霍尔家,已经不是你服务的那个霍尔家了。于是你选择了告老还乡。”

    细节仍然有些偏差,但基本框架已经完全命中,来龙去脉和起承转合都没有太多偏差。菲利普无法反驳,也无法辩解。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蓝礼知道,他猜对了,但内心深处却一点欣喜或者快乐的情绪都无法滋生出来,只有一片清冷,那种愤怒前所未有地开始翻滚起来,甚至比牛津伯爵派对上的羞辱还要更加愤怒,因为这一次,他们伤害的不是他,而是菲利普。

    他甚至可以想象地到,下一步就是伊迪丝或者亚瑟,甚至可能是马修。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将不会有所顾忌,即使不折手段也在所不惜。

    这一切是多么可笑又多么荒谬,但现实却一点都不好笑,只有一片凄凉,那种怒火正在浩浩荡荡地燃烧起来。

    此时此刻,再次看向车窗之外的新奥尔良,所有一切都变得讽刺起来:贵族大老爷们在这里被推翻瓦解,曾经的贵族已经不复存在,他们被迫和平民们混居在一起,丢掉了金钱和荣誉,也丢掉了地位和阶级,但骨子里却依旧保持着克里欧人的传统,固执而偏激地坚守着历史的传承。

    “我就知道,我不喜欢新奥尔良。”蓝礼平静地说道,舒缓而平实的声音里隐隐透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颤抖。

    菲利普再次看向了后视镜,然后就看到了蓝礼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隐隐的水光。

2044 我的坚持

    泪水就这样一点一点氤氲开来,模糊了视线,也烫伤了眼睑,窗外那座城市逐渐演变成为伦敦的熟悉景象,那些街道、那条河流、那些建筑交错成为黑白棋盘的模样,最后蜕变成为一座没有色彩的牢笼,禁锢着向往自由的翅膀。

    然后,所有的情绪就这样消失,没有愤怒、没有失落、没有懊恼、没有错杂,只是单纯感受到了伤心。

    他就好像迷路的孩子。站在十字路口,无助而茫然地抬头望向四周,不知道如何求助、也不知道走向何方,似乎被全世界遗弃在了原地,再也找不到依靠,也找不到家园,忍不住就伤心地大哭了起来。

    他倔强地咬紧了牙关,拒绝让声音从齿缝之中泄露出来,全部闷在了胸腔里,但眼底深处的伤心却在那一颗颗晶莹透亮的泪珠之中闪烁涌动着,整个世界正在一点一点地分崩离析,那闷闷的哭声迸发出了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和苦涩,让人也跟着心酸起来,试图想要安慰安慰,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菲利普缓缓地将轿车停靠在了路边,透过后视镜静静地注视着后排座的蓝礼,就这样放任所有悲伤释放出来,似乎卸下了所有的防备,连带着菲利普的鼻子也不由微微发酸,脑海再次浮现出了记忆里的那个晚上。

    那是1993年的冬天,彼时蓝礼只有四岁,一个非常普通的晚上,没有狂风大作,也没有鹅毛大雪,只是零零散散地飘落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已,如同无数个伦敦寒冬夜晚一般,所有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凌晨时分,菲利普检查了所有的门窗和煤气,准备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卧室就寝休息,却在二楼走廊里发现了蓝礼:

    他穿着睡衣睡裤,赤脚离开了房间,蹲坐在了走廊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把整个脑袋埋在了双膝之间,静静地、就那样静静地安坐着,似乎整个人融入了浓郁的夜色之中,几乎感受不到存在感。

    “蓝礼少爷。”菲利普有些意外,因为那个晚上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情,他无法想象蓝礼会做出如此异常举动:

    乔治因为应酬而待在了俱乐部,没有归来;伊丽莎白在晚餐之后临时前往曼彻斯特,晚上不会归来;艾尔芙留在学校图书馆里学习,不会回来主宅;伊迪丝和亚瑟则双双留在了学校宿舍,没有回家。

    至于蓝礼,晚餐结束之后还在书房里翻阅了一些书籍,他端送茶点进去的时候还简单地交流了片刻,蓝礼似乎正在翻阅医学的书籍,询问了他一些问题,这就是全部情况了,所有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但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当菲利普呼唤的时候,蓝礼没有抬头,那低低的、闷闷的哭声从双膝之间传了出来,幽幽地在走廊里回荡着,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失声痛哭,却能够在那支离破碎的声音里感受到发自内心的伤心。

    蓝礼就那样静静地、静静地哭了好久好久,菲利普也没有离开,就这样静静地守候在一旁。

    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意义,不知道过了多久,然后蓝礼那稚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从双膝之间传来,说出了一句他至今都没有办法忘记的话语,“菲利普,现在开始是不是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对待蓝礼,菲利普总是不同的,在这个孩子身上,他看到了更多东西,和霍尔家的其他三个孩子都不同,他的视线总是忍不住停留在蓝礼的身上,好奇着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就如同呵护自己的孩子般。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他只是一名管家,这只是一份工作,他与霍尔家的命运息息相关,但他也必须保持客观独立,绝对不能产生太多纠缠,否则他的工作就失职了,这不是一名专业管家所应该拥有的情感。

    但终究还是不同的。

    在那之后,菲利普就再也没有看到过那样的蓝礼,那样孤单落寞、那样手足无措、那样茫然若失的蓝礼。

    一直到今天。

    闷闷地、沉沉地,蓝礼的声音沙哑而艰涩地传了过来,泄露了片刻脆弱,然后,他就询问了同一个问题。

    如同二十一年前般。

    他记得,他也记得。

    菲利普微微张了张嘴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通过后视镜注视着蓝礼的模样,眼睛里盛满了哀伤和示弱,仿佛胸膛里塞了一团棉花般,沉闷得难受,想要宣泄却找不到出口,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蓝礼抬起头来,透过朦胧的泪花迎向了菲利普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道,“回答我。”总是冷静自持、总是聪明睿智的蓝礼,此时却好像一个讨要棒棒糖的孩子般,蛮不讲理地说出请求,然后顽固不化地坚持着。

    蓝礼充满哀伤地注视着菲利普,眼神里的倔强和脆弱同时存在着,矛盾却和谐地在泪珠里不停打转,“回答我!”

    但菲利普没有办法开口,所有的话语就这样卡在了喉咙口,前所未有地笨拙。

    他想要留下,可惜,他不能。

    乔治逼迫菲利普前来说服蓝礼。乔治是男爵,是霍尔家家主,同时也是菲利普的上司,作为管家,菲利普没有多少反抗的空间,他可以拒绝,也有权利拒绝,但主动权始终牢牢地掌握在乔治的手中。

    就好像当初利用丹妮斯-斯蒂文斯来钳制伊迪丝一样。

    菲利普知道乔治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即使他不同意,乔治他们也可以通过不同的办法胁迫蓝礼,方法和途径可能有所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除非菲利普主动离开,否则他始终都是蓝礼的弱点。

    菲利普也有他自己的坚持,他拒绝为了名利而伤害家人,他拒绝为了自己而抹黑他人,他拒绝为了生存而抛弃尊严,他拒绝为了荣耀而忘记骄傲……就如同古老而死板的世袭贵族般,坚持着那些愚蠢的、无用的、疯狂的、老旧的、荒唐的规则,然后就这样在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之中退出历史舞台。

    如果“进化”就意味着放弃自己的坚持,那么他宁愿被淘汰,也不愿为了“适者生存”而抛弃曾经的自己。

    很愚蠢,对吧?

    菲利普知道这是愚蠢的,但他却愿意坚持下去。更何况,他已经是半个身子都迈进泥土里的老家伙了,迟早都要被淘汰,那么,不如就这样坚持最后一点点骄傲,至少当死神来临时,他可以无愧于心。

    就好像蓝礼也有蓝礼的坚持一样。

    于是,菲利普选择了自己主动辞职,告别了他坚守了一辈子的岗位,选择告老还乡。也许,就这样被时代淘汰。

    只是……他再也没有办法守护蓝礼了。

    那个傻子一般追逐着梦想的笨蛋,那个埋头前冲把自己撞击到遍体鳞伤的傻瓜,那个只要能够好好睡一觉就仿佛赢得了全世界般的白痴,那个因为害怕伤害而独自踽踽独行的呆子,那个下雨天打着赤脚跑出去淋到发烧的孩子……他以为他会守护他到自己生命的终点,但现在这个承诺却无法实现了。

    二十一年前,菲利普如此回答,“蓝礼少爷,我在这儿”;但二十一年后,菲利普却再也不能说出这句话了。

    蓝礼注视着菲利普,却迟迟没有等到回应,然后就这样一点一点心碎,那种愤怒从灵魂深处缓缓渗透出来,终于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他们想要怎么样?”

    “他们到底还想要怎么样?”

    “我从来都不曾针对过他们,我不在乎,我全部都不在乎!他们只需要……只需要像以前那样放任我一个人就好,那样就好!这就是我所有的要求!他们可以在伦敦享受一切,那些东西我全部都不在乎!拿去!全部都拿去!就这样假装彼此不存在,就这样掩耳盗铃地生活下去,这不是他们最擅长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总是想着得寸进尺?为什么他们总是想着能够拥有一切?我所渴望拥有的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的自由和温暖,为什么他们还要抢走?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放过我呢?”

    “他们伤害了亚瑟和伊迪丝,他们伤害了艾尔芙,却没有人会指责他们,为什么?因为他们赐予了我们生命,所以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因为他们用金钱抚育了我们,所以他们就可以把我们当做工具一样进行交易?因为他们带着父亲和母亲的头衔,所以他们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我们的人生却不需要负责?”

    “凭什么?”

    “凭什么!”

    “我现在甚至没有办法把他们存在的地方称之为’家’,然后,他们就连你的存在都要抹掉!为什么?难道我的存在就连一点点分量都没有吗?难道你的一生奉献就连一点点意义都没有吗?难道他们就连一点温暖都感受不到吗?难道他们都已经没有心了吗?”

    “他们到底在坚持什么,我又到底在坚持什么?谁能够告诉我?菲利普,回答我,上帝,我需要你回答我!我累了,我真的真的累了,为什么他们总是如此贪婪,为什么他们的欲/望永远都无法满足?为什么他们总是想要掌控全世界?为什么他们的疯狂总是看不到尽头?”

    “为什么?”

2045 掌控世界

    “在光明无法染指的孤寂之地,双手交错坦然迎接世界毁灭,当天崩地裂来临之际,我们终究陪伴彼此左右,庆祝我们几乎抵达终点,遗憾他们终将烟消云散,每个人都想统治世界(everybody-wants-to-rule-the-world)。”

    早在1985年,英国摇滚乐队惊惧之泪(tears-for-fears)就曾经放声高歌,“每个人都想统治世界”;三十年过后,人类的贪婪和欲/望也似乎从来都不曾消失过,那种疯狂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上演着。

    事实上,又何止是三十年呢?整个人类的漫长历史似乎就是一个轮回,在毁灭中重生,在重生中毁灭,我们终究被困在了原地,不断重复着自己的命运:从悲剧到喜剧,再从喜剧回归悲剧,无法摆脱。

    “欢迎降临人世,从此无法回头。即使昏昏沉睡,我们仍然武装面具,拒绝生存本/能召唤,每个人都想统治世界;这是我的渴望,这是我的忏悔,驱使下定决心,驱使追逐自由和欢愉,世间没有天长地久,每个人都想统治世界。”

    因为太过疯狂而变得荒唐,因为荒唐而变得悲伤,然后变得无奈变得茫然,最后又重新疯狂起来。每个人都被困在了自己的欲/望之中,画地为牢,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束缚到窒息,却仍然顽固不化地拒绝反抗。

    “无法忍受犹豫不决,受困于浅显短视,每个人都想统治世界。”

    但……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看透呢?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摆脱呢?

    包括蓝礼也是如此。

    可悲,可笑,可叹。

    兜兜转转的最后,他们终究都是被困在原地的蝼蚁而已,抗争着战斗着对峙着放逐着,自以为主宰了世界,自以为征服了世界,却在世界的尽头才猛然醒悟,自己只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沧海一粟罢了。

    他,又到底在抗争什么呢?

    蓝礼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后视镜,泪水已经停止了下来,满脸污痕显得狼狈不堪,他却根本不在乎,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后视镜,残留着些许泪光的眼神里闪烁着绝望的哀伤,“菲利普,现在开始是不是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他再次开口询问到。

    同样的问题,再次狠狠地击中了菲利普,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因为控制得太过用力而双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最后,菲利普松开了紧握方向盘的双手,微微抬起下颌,目光坦然而直率地望向后视镜,迎向了蓝礼的视线,保持着过去五十年以来的一贯仪态,从容不迫、波澜不惊、风平浪静地回答到,“蓝礼少爷,我在这儿。”

    一句简单的话语,似乎没有任何力量,却沉甸甸地压在了蓝礼的胸口,久久地,久久地不曾出声,似乎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蓝礼才轻声回答到,“好。”不过一个字而已,却似乎消耗了蓝礼身体里的所有能量,紧绷的肩膀线条缓缓耷拉了下来,整个人慢慢地靠向了椅背,就这样徐徐闭上了眼睛。

    似乎,累了,却也终于安心了。

    看着这样的蓝礼,菲利普的眼眶不由湿润了起来,在老泪纵横的边缘徘徊挣扎着,压制了再压制,最终才勉强逃脱了崩溃危机;然而,落在蓝礼肩膀之上的视线却褪去了管家的严肃和拘谨,悄悄地变得柔和温暖起来。

    蓝礼似乎就这样睡着了,车厢之中再次陷入了沉静。菲利普却也没有着急,就这样安静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耐心地感受着时间的流逝,静静欣赏着洒落在密西西比河之上的金色阳光,波光粼粼地潺潺流动着。

    在这一刻,他们就这样短暂地虚度光阴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菲利普,离开霍尔家吧,过来我家。”车厢里再次响起了蓝礼的声音,平静缓和,如果不是那微微的沙哑声暴露了真相,那波澜不惊的语调根本察觉不出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所有事情都没有改变。

    “好。”菲利普回答到。

    蓝礼知道,菲利普的梦想就是能够坚守管家的位置一直到生命的终点。现在,应该由他来守护菲利普。

    “你给马修打一个电话,帮忙在伦敦购置一栋宅邸吧。我总不能每次回归伦敦都在诺丁山暂住下去。”蓝礼继续说着自己的安排和打算。

    “好。”菲利普再次回答到,但他的视线余光却再次瞥了蓝礼一眼,他可以察觉到蓝礼声音里的细微不同。

    以前的蓝礼,虽然总是疏离地保持一定空间,让人无法靠近,但他却始终是温暖的;现在的蓝礼,却在声音里透露出一丝冷漠,那种冰冷刺骨的漠然,尖锐地刺痛了菲利普,他不由就担心了起来。

    购置宅邸,这也意味着蓝礼正式吹响了反攻的号角:他将回归伦敦,不是如同偶尔拜访或者公事出差,而是高调地强势回归,就如同大仲马UU小说的“基督山伯爵”一般,正式宣告自己即将展开反击。

    这……不是蓝礼。至少,菲利普不希望蓝礼转变成为这样。

    但蓝礼似乎察觉到了菲利普的担忧即使他现在依旧闭着眼睛,“他们没有办法改变我,我也不会改变。只是,有些事情、有些决定,我终究需要学会前进。也许我不想要统治世界,但至少我可以守护自己的坚持,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他们就必须承受代价。这是轮回。我们都是被困在了命运车轮之上的傀儡木偶,不是吗?”

    有些人,永远不知道“适可而止”;还有些人,永远都在“得寸进尺”。

    “关于海耶斯和玛雅,如果他们愿意前来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亚瑟、安德烈和伊顿这里都有不少项目需要帮忙;而且,购置宅邸之后,我也需要帮助,老实说,新兴贵族总是不如世家来得底蕴深厚,不是吗?”即使在这时候,蓝礼还在开玩笑新兴贵族,这是在形容他自立门户之后的家族呢。

    海耶斯和玛雅是菲利普的一双子女,他们的年龄都比蓝礼年长,也拥有了自己的生活。

    如果蓝礼正式向乔治和伊丽莎白宣战,他们都是可能被波及的对象而且还是站在最前线的危险对象,蓝礼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出现;不过,蓝礼的表达方式非常体贴:不是高高在上地伸手援助,而是表示他自己需要帮助。

    “……好。”菲利普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他甚至开始忍不住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就此转身离开,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现在事情开始进一步恶化,谁都无法预测未来到底会走向何方。

    “菲利普,你觉得我应该接受授勋吗?”安静之中,蓝礼提出了一个问题,核心问题;只是,他的声音始终保持了平静,分辨不清楚具体情绪,让人无从揣测。

    “不。”菲利普平静地回答到。

    蓝礼的嘴角轻轻地上扬了起来,发出了低低的浅笑,“为什么?”

    “它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一定要接受,那么你值得更好的。”菲利普又再次恢复了熟悉的管家模样。

    蓝礼好奇地追问到,“你知道王室准备颁发什么勋章给我吗?”

    传闻终究只是传闻,内部传闻也只能知道一个大概名单,每年负责提名的首相、内阁以及外交部等等,或多或少都可能传出一些消息,但王室的审核以及具体的勋章级别,就只有少数顶尖人士能够了解了。换而言之,授勋名单不难打听,无孔不入的狗仔们每次都早早打探出消息;但勋章级别却只有接收到邀请函的当事人能够知晓。

    菲利普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定,你值得更好的。毕竟,我们现在正在讨论的是英国王室。”

    轻描淡写的话语里带着吐槽和自黑:显然,菲利普也了解王室作风,绝对不可能授予年纪轻轻的蓝礼过高荣誉的。那些“过时而迂腐”的传统,恰恰也是菲利普自己正在坚持的只不过,对待蓝礼终究是不同的。

    “哈。”蓝礼不由轻笑了起来,却也没有说明,自己拒绝的到底是什么勋章;而菲利普也没有进一步询问。

    车厢之中的两个人都没有再继续说话,然后菲利普就重新发动了引擎,车子缓缓起步,再次加入了车流之中。

    但没有驾驶出去太远,身后就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呜呜呜”的声音无比刺耳,示意他们靠边停车。菲利普不明所以地驾驶着车子离开了车流,又重新回到了路肩位置,停靠下来。

    稍稍等候片刻,就可以看到两名巡警走了过来,敲了敲车窗。

    菲利普将车窗摇下来,礼貌地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请出示你的行驶证和驾照。”巡警开口说道,声音里带着些许不确定的迟疑,在菲利普掏出证件的过程中,接着询问到,“你们刚刚停靠在了路边非常非常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还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看来,不是出现了什么违规,而是太过异常,这才引起了巡警的注意。

    “我有些困乏,觉得疲劳驾驶不太合适,于是主动路边停车,闭目养神了一段时间,确保自己的疲倦有些消散之后,这才重新上路。”菲利普依旧保持了礼貌,有条不紊地解释到。

    如此解释……似乎也没有什么破绽。

    只是,巡警依旧存在着些许疑虑,“抱歉,请理解我们的工作,我可以询问一下,后座上的乘客是谁吗?”

    注:每个人都想统治世界(everybody-wants-rule-the-worldaron-wright),文中推荐的不是原唱版本,而是翻唱版本。

2046 南方风格

    “抱歉,请理解我们的工作,我可以询问一下,后座上的乘客是谁吗?”

    菲利普能够理解巡警的工作,但他也有自己的职责,“可以请问一下,具体是什么情况,所以我正在接受询问吗?”

    虽然强硬却保持礼貌,菲利普表达了自己的权利,而不是随随便便就直接妥协。

    面对如此回应,即使不是正面冲突,却也令人不舒服,巡警的语气神态也生硬起来,“我们正在进行相关案件的排查,希望你能够配合。至于案件本身,我们不方便透露具体情况。”

    “我不需要了解案件的相关情况,我只需要了解,我为什么正在接受盘问?”菲利普依旧保持着不紧不慢的姿态,口齿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不是为了抬杠,而是为了坚守尊严否则出门在外之际,什么小事都需要麻烦雇主出面,管家的作用也就无法体现了。

    站在驾驶座车门之外的巡警态度也有些不耐起来,“如果你始终拒绝配合调查,这是不是意味着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

    “菲利普,没事儿。”在菲利普继续表达立场之前,蓝礼的声音从后排座传了过来,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已经重新冷静了下来,语调也再次轻盈起来,“这里毕竟是美国。”这是在吐槽美国警方的滥用职权执法吗?

    “什么?”巡警也品味出了蓝礼话语里的深意,整个话语都变得严厉僵硬起来。

    菲利普将后排座的窗户摇了下来,然后就显露出了蓝礼的那张脸庞,两名巡警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然后双双愣住了完全是预想之外的情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

    其中那名与菲利普交涉的巡警还试图挺直腰杆,义正言辞地表达不满:就算你是蓝礼-霍尔又怎么样,你也同样需要遵纪守法,你也同样需要配合调查,没有必要在警务人员面前摆谱!难道没有听说过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不是每个人都买蓝礼的帐。

    蓝礼提前一步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微笑地说道,“抱歉,长途飞行,我现在还是分辨不清楚昼夜,正在倒时差。为了避免打扰到我的休息,显然发生了一些意见偏差,但我想,这只不过是沟通问题。”

    没有谴责对方,却也没有承认错误,一番四两拨千斤的话语也保持了足够的礼貌,为双方缓解了气氛。更重要的是,蓝礼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略显苍白的两颊有些红肿还有些狼狈,尽管眼神与神态依旧有着那股强大的气场,但身体状况不在最佳的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似乎正在以最重要的方式佐证着蓝礼的话语。

    如此一番进退得宜的话语也让两名巡警面面相觑,即使想要强硬也强硬不起来,眼看着那位主导说话的巡警有些词穷,另外一位始终不曾说话的巡警就主动开口,化解了场面,不动声色地给双方一个台阶,“蓝礼-霍尔!上帝,所以,传闻说,你即将在新奥尔良拍戏,这是真的?”

    “这是我的荣幸。”蓝礼轻轻颌首表示了肯定。

    “啊哈!我就知道!”后者欢快地打了一个响指,“珍妮上周还和我提起了这件事,说如果能够近距离看到你,那肯定非常有趣。对了对了,我们观看了‘星际穿越’,老实说,我没有看懂,但还是被感动了。斯科特,你说呢?”

    被点名的“斯科特”无语地看了自己的搭档一眼,似乎正在表示强烈不满,但他也终究没有能够再继续严肃下去,清了清嗓子,“我们也有工作在身,最近有些特殊情况需要调查,我们这才不得不一一盘问。”这是在解释他们的行为从语气神态来看,应该可以算是一种道歉了。

    蓝礼轻轻颌首,“当然,这是你们的工作。”

    “斯科特”又补充了一句,“抱歉我们不能告诉你具体情况……”

    其实蓝礼也不好奇,也许是确有其事,也许只是用来掩护他们滥用职权的烟雾弹,这都不是重点。

    没有想到,旁边的搭档又拆台,用手肘撞了撞斯科特,“蓝礼已经见过无数大场面,怎么可能在意这些呢。”然后对着蓝礼笑呵呵地说道,“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我们只是在进行例行抽查罢了。然后突然看到了一辆宾利,忍不住好奇,就拦下了你们的车子抱歉打扰了,我们只是不常在大快活这儿看到宾利。”

    蓝礼的眉尾轻轻上扬,他似乎可以察觉到菲利普无可奈何的叹息看,本来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但结果还是打扰了蓝礼的休息,倒是蓝礼自己不太介意,“噢?那么,我最好还是更换一辆座驾,避免每次出行都吸引太多视线,这显然不是好事。”

    “不用担心,不用不用,如果是一位黑人开车的话,那么在这儿就的确需要注意了,但显然你不是。”对方有些……口无遮拦,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语气语调始终还是泄漏出了些许歧视,提醒着蓝礼:新奥尔良曾经是美国南方支持黑奴的大本营。

    反而是那位斯科特咳嗽了两声,“丹尼尔!”

    那位丹尼尔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并不太在意的模样,“现在已经是2014年了,反而还有越来越多话不能说了,你说,是不是特别奇怪?”

    他以为蓝礼会产生共鸣,但如果他知道蓝礼的灵魂曾经是一位亚洲人,估计就不会这样说了。

    “嘿,蓝礼,你可以给我们签名一下吗?回去之后,我就给可以好好炫耀一下了!”丹尼尔按耐不住自己的亢奋。

    “丹尼尔!注意言行!”斯科特严厉地提醒道。

    蓝礼微笑却坚定地表示了拒绝,“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你们正在执勤,而我现在也不在工作时间。”签名,那只是小事,但蓝礼不想。

    丹尼尔微微愣了愣,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的要求居然被拒绝了,但因为蓝礼也提及了“执勤”,他也知道自己正在工作中,索求签名确实是非常不专业的举动,可是,他终究还是无法放弃执念,视线在蓝礼和斯科特之间来回游弋着,露出了一个笑容掩饰着自己的荒唐和无语,“只是一个签名,小事而已。”

    蓝礼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地迎向丹尼尔的视线,没有否定,却也没有肯定,就这样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丹尼尔有些恼羞成怒,“我……”

    但斯科特及时阻止了搭档,“抱歉,蓝礼,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希望你们在新奥尔良度过一段美好时光。”

    丹尼尔还想要继续纠缠下去,斯科特则用身体阻挡住了丹尼尔,把位置让开,方便菲利普能够驱车离开。

    隐隐约约地,可以听到身后传来了争执声,“他以为他是谁?他肯定觉得比我高一等,他肯定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但其实他也不过尔尔,如果我把他召唤到警局,我敢保证,他立刻就变成一个娘/炮(pussy)!”

    后续的咒骂声就消散在了狂风之中,密西西比河的湿气扑面而来,然后空气就再次安静下来。

    菲利普努力保持着平静,但话语还是表示了自己的立场,“蓝礼少爷,这样的小事,你应该交给我处理。”

    蓝礼没有反驳,轻轻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算了,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蓝礼只是以为,本身不是什么大事,他只需要露面说明一下情况,解除误会,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事情反而会变得更加简单,他们很快就可以再次上路;但没有想到,事情如此复杂,以至于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形容方式:对两名巡警都是如此他们的处理事情方式,都让蓝礼感觉不太舒服。

    “我短暂地忘记了,这里是南方。”蓝礼还是再次吐槽了一句,“显然,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从小被教育不要放任情绪崩溃的原因。我想,他们现在一定在猜想,我是一个混球,而且还是没有胆子只会躲在后排座里哭泣的那种。”

    这……即使是自黑也火力全开。

    菲利普有些无奈地朝着后视镜瞥了一眼,可以看到蓝礼再次闭上眼睛进入了休息状态。刚刚那短暂的情绪崩溃,消耗了所有精力和体力,现在的蓝礼看起来越发疲惫了,他真的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

    菲利普没有再继续开口,保持安静状态,平稳地朝着目的地前行。

    按照计划,“侏罗纪世界”剧组可能需要在新奥尔良停留超过六周时间,布莱丝、尼克和泰普金斯等人都选择了居住酒店,但蓝礼不喜欢酒店的环境,于是安迪-罗杰斯提前就在新奥尔良租赁了一套独立别墅,方便蓝礼在拍戏期间能够得到好好休息。

    菲利普提前询问好了地址,径直朝着别墅方向前进。

    抵达目的地之后,蓝礼根本没有时间打量别墅的装潢与环境,一路前往卧室,直接把自己丢到了被窝里,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等菲利普将蓝礼唤醒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下来了,蓝礼迷迷糊糊地前往浴室打理自己菲利普早早就放好了热水,让蓝礼能够花三十分钟泡澡,肌肉和神经都舒缓了下来,整个人都变得舒爽起来。

    紧接着,由内森开车,菲利普随行,护送着蓝礼前往了剧组下榻的酒店,今晚在那儿还有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因为来到新奥尔良之后,当地拍摄团队也全新汇流,他们还是需要互相介绍认识一下。

2047 铁石心肠

    护送着蓝礼抵达欢迎派对现场,菲利普没有跟着进去,而是重新回到了轿车里,耐心地在车厢里等候着。

    这才是管家或者司机的正确待机状态。

    内森注意到这一个细节之后,有些坐立难安,总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回去车厢里待机,而不是在派对现场里享受;总想着自己是不是太不称职了,他应该向菲利普学习一下正确的助理技巧才对。

    最后,内森就真的屁颠屁颠地跑到了酒店楼下停车场,想要虚心地向菲利普求教,到底应该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助理。

    打开车门的时候,内森注意到菲利普刚刚挂断电话,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鲁莽了,但木已成舟,他现在也没有办法转身了,只能是硬着头皮地开口询问:

    “菲利普……呃,我只是想说……嗯……想知道应该如何表现更好……就是说,应该如何成为称职的助理,而不要再继续失误,反而可能带来伤害……我不是说我不合格,或者想要放弃,只是觉得,我还有很多很多东西需要学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蓝礼对我很好,非常非常好,我也希望能够帮上忙……我是说,我希望能够更好得照顾蓝礼……因为蓝礼真的需要承受很多压力,别人不明白,我和罗伊却再清楚不过了……我,唉,我就是想要帮忙。”

    语无伦次,真正的语无伦次。

    内森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在说什么,本来就有些紧张,而且他也不擅长言辞,在菲利普的那双眼睛注视下,他的话语就越来越支离破碎,最后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初衷是什么也模糊了起来。

    菲利普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稍稍停顿了片刻,脑海里不由就浮现起了马修刚刚的话语:“他会好的”,现在注视着眼前紧张到不知所措的内森,眼神里却盛满了温暖的光芒,言辞之中透露出暖洋洋的温度,微微熨帖着菲利普的胸膛。

    “首先,每次开口之前,给自己留一秒到两秒的时间,让自己沉淀下来。急躁和慌乱根本帮不上忙。”菲利普耐心地说道。

    内森愣了愣,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教我吗?”眉梢之间渗透出来的喜悦满满当当,如同蝴蝶振翅一般扇动了起来,然后迫不及待地就坐进了副驾驶座里,但随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停顿两秒,对,我应该停顿两秒。”

    在菲利普的注视中,内森刻意保持了动作两秒不变,那模样着实有些滑稽,却真诚得可爱。

    ……

    马修-邓洛普也刚刚挂断了电话,朝着窗外投去视线,纽约已经接近午夜,但整个世界依旧灯火阑珊得喧闹不已,这让马修的视线微微有些出神,那一个个光斑氤氲了开来,然后视线就模糊成了一片。

    “马修,我不希望蓝礼成为乔治。”

    菲利普在担心蓝礼,因为蓝礼终于决定返回伦敦,也因为蓝礼终于决定展开反击,他担心蓝礼渐渐演变成为乔治和伊丽莎白的模样。

    每个人是不是都是如此?

    一天一天地,渐渐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最憎恨的模样,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已经无法分辨自己与父母之间的区别,这到底是轮回,还是报应?亦或者是命运?不知不觉,我们就这样毁掉了自己。

    蓝礼在意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表演,他的所有时间和精力全部都奉献给了表演,但现在却已经不同了:从西西弗斯影业到堂吉诃德频道,然后再到返回伦敦展开还击,这些琐事正在缓缓地分散蓝礼的注意力;还有“侏罗纪世界”、“侠盗一号”等等商业电影的演出,这些计划正在让蓝礼远离打磨演技的轨道,长此以往,是不是终究有一天,蓝礼就再也不是那个“蓝礼”了呢?

    菲利普在担心着;马修也同样在担心着。

    当马修听闻王室授勋的时候,他就知道,该来的终究会来;当马修得知空白明信片的时候,他就知道,终究还是需要面对了。

    但是,当马修接到菲利普电话的时候,他的担心却缓缓沉淀了下来:乔治和伊丽莎白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们不应该激怒蓝礼因为那是蓝礼的逆鳞,没有人!字面意义上的,没有人可以触碰蓝礼的逆鳞。

    在蓝礼的梦想追逐道路上,情感羁绊是他的前进最大动力,也许他不会为了感情而放弃表演的探索,但如果没有感情的支持,他也无法走到现在的高度,一步一个脚印地打破表演壁垒,寻找到熬更好的自己。

    从海瑟-克罗斯到保罗-沃克,从瑞恩-高斯林到杰西卡-查斯坦,他的身边始终环绕着一群坚定不移的朋友,他们就是蓝礼的动力源泉;鲁妮-玛拉的支持与肯定,是他生活里最美妙的事情之一,因为鲁妮和蓝礼是同一类人,她能够支持着蓝礼的决定,即使为了表演工作而没有办法长相厮守,她也毫无怨言、甘之如饴,因为她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那种心心相印的灵魂响应,让他能够继续拔足狂奔。

    友情。爱情。然后……还有亲情。

    有亚瑟,有伊迪丝,还有菲利普。

    蓝礼对于菲利普事件的激烈反应,恰恰证明了他对情感羁绊的重视与依恋,也恰恰证明了他对内心信仰的坚定与守护,这也是蓝礼与乔治、伊丽莎白的最大不同,甚至是蓝礼与其他三姐弟的最大不同。

    在乔治和伊丽莎白看来,艾尔芙、亚瑟和伊迪丝都正在一点点地变成另外一个蓝礼;但在马修看来,他们三个都正在一点点地变成真正的自己只是,他们采用了蓝礼的方式,感受到了蓝礼的影响,从这个角度来说,霍尔家的确正在演变成为“蓝礼-霍尔”的那个霍尔,这一切正在真实地上演着。

    但,“蓝礼-霍尔”不会成为“乔治-霍尔”。

    马修对蓝礼有信心。

    话虽如此,但马修知道,这对蓝礼来说也不容易。

    其实,内心深处,蓝礼始终对乔治和伊丽莎白怀抱着一丝希望即使不是家庭温暖的那种希望,至少也仍然保留着一块柔软之地,不愿意赶尽杀绝;这些年来,磕磕绊绊和风风雨雨都持续不断,但蓝礼始终不曾真正地发起攻击。

    也许,这就是道德的束缚:

    父母。这一个词语所拥有的强大力量,死死地牢牢地禁锢在子女的灵魂深处,就如同孙悟空的紧箍咒一般,怎么都无法摆脱。

    即使他们一错再错,即使情感彻底摧毁,即使恨之入骨,但那一切情感都依旧是从热爱与依恋的土壤之中浇灌成长出来的恶果,就如同孽缘一般,斩不断也挥不去,兜兜转转之间,无法放过他们也无法放过自己。

    报复?

    反击?

    憎恶?

    那些浓烈的情感终究只是折射出自己的无助与无奈罢了,因为担心暴露自己内心的渴望,最终成为自己的弱点。

    人人都说,父母是永远赢不过孩子的;但孩子又何曾真正的胜利了呢?在这场不应该发生的战争里,没有输赢。

    也许,在许多人看来,蓝礼是铁石心肠、冷酷无情的,甚至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父母;但他们却永远都看不见也不可能看见蓝礼盔甲外衣之下的伤痕累累,有些伤口太过惨烈也太过血腥,一直到现在都无法愈合,甚至可能永远都无法愈合。

    所谓的冷血和残忍,只不过是成长过程中迫不得己的自我保护罢了;那个因为恶作剧而笑得没心没肺的大男孩,才是真正的蓝礼。

    乔治和伊丽莎白错了,他们真的错了。他们不应该用菲利普来威胁蓝礼,他们更不应该用亚瑟或者伊迪丝来攻击蓝礼即使仅仅只是一个念头,一旦被蓝礼知晓了,那么他们就必须面对蓝礼的雷霆之怒。

    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菲利普是蓝礼的弱点;但他们的估量却是错误的:他们低估了菲利普对蓝礼的重要性,同样也低估了菲利普的决绝与果断,更加低估了蓝礼的反应。

    现在的蓝礼,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对象。

    事实上,即使是以前,蓝礼还没有能够闯荡出一片天地的时候,他们也从来就没有办法操控蓝礼;而现在就更加不可能了,激怒蓝礼,这绝对是非常非常不明智的举动。他们以为抓住了蓝礼的把柄,他们以为控制了蓝礼的弱点,但他们却忘记了,当巨龙的逆鳞被触动时,他们就必须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可能是粉身碎骨。

    但……乔治和伊丽莎白是不会承认自己错误的,唯一可能的错误就是蓝礼:因为蓝礼拒绝听从他们的指挥,因为蓝礼拒绝为了家族名誉而牺牲自己,因为蓝礼拒绝重现霍尔家族的光辉,因为蓝礼拒绝成为他们的傀儡。

    如果可以,马修也不希望蓝礼的双手沾满血腥就好像菲利普一样,因为那不是蓝礼的真实模样;但现在,这场战役已经不可避免,乔治和伊丽莎白已经吹响战斗号角,那么开工依旧没有回头箭,他就将陪伴在蓝礼身边,挥舞自己的长剑,即使是联手对抗全世界,他也将浴血奋战到底。

    长长吐出一口气,马修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号码。

    有些事情,他不介意脏了自己的双手。

2048 心似海洋

    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喧闹在浓郁的夜色里缓缓涌动着,少了一些欢快和喧嚣,多了些许慵懒和惬意,酒过三巡的放松让欢迎派对变得自由亲切起来,小心翼翼地放下拘谨和束缚,海阔天空地畅聊了起来。

    这就是欢迎派对的意图,接下来整个剧组还需要在一起长时间合作,即使不能成为朋友,至少也应该建立和睦融洽的合作关系,否则,电影的拍摄变成一种煎熬,那还是小事,直接搞砸了电影才是大事。

    妮娜-帕克的脸颊微微泛红发烫起来,她今晚稍稍喝多了,此时才开始后悔,她真的不应该喝第三杯红酒的如果只是两杯,她还能够保持清醒,但现在就隐隐察觉到脑袋开始发沉、脚步开始发飘了。

    这顿时就敲响了警钟,她可不希望自己在派对上出糗,她可没有忘记,她和她的团队依旧在剧组高度注意名单之上,他们依旧被划做是“托马斯-图尔派”的嫡系,稍稍一点不注意,可能就要丢掉饭碗了。

    过去这两个多月,整个剧组似乎都已经忘记了,甚至根本没有人提起,就如同当初那些玫瑰花和房车的事情全部都不曾发生过,就好像托马斯-图尔和蓝礼的内部斗争也全部都不不曾发生过,和乐融融的剧组合作氛围,让人完全忘记了正式开拍之前的大范围更换工作人员事件,但妮娜却没有忘记。

    她也无法忘记。

    因为那些事情全部都是她亲自经手的,甚至关于蓝礼的负面言论也是从她的团队内部最先传播出去的。所有的所有,妮娜都站在最前线地以第一时间亲身经历过,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只是一句传闻;但对她来说,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体验,甚至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敢正面面对蓝礼。

    一直到现在,妮娜都在不断提醒着自己:蓝礼不是笨蛋,相反,蓝礼非常非常聪明,甚至可以说是聪明到令人胆寒。像她这样的小喽,不能也不想得罪蓝礼,否则事情的结果绝对不会那么美好。

    妮娜对分派站队没有兴趣,她带领着一个小团队,她只是想要兢兢业业地完成工作,蓝礼也好图尔也罢,她都不想进一步接触,更加不想一飞冲天,她的梦想非常非常渺小,只是拥有一点自己的生活,那就足够了,所以,她不需要攀龙附凤,也不需要努力上游,就现在的状况,她已经非常满足。

    夏威夷的拍摄工作全部结束,妮娜的团队也跟着剧组一起来到了路易斯安那州,接下来将继续在新奥尔良完成工作。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蓝礼和整个剧组的合作十分顺利也格外有趣,关于蓝礼的恶作剧更是口口相传听闻不少,剧组上上下下工作人员都非常非常喜欢蓝礼;但妮娜是例外,不是针对蓝礼本人有什么意见,只是不想淌混水罢了如果这也算偏见的话,那就当作她存在偏见好了,因为她真的怕了。

    现在妮娜的唯一希望就是:避开蓝礼,避免冲突,安安稳稳地完成新奥尔良部分的拍摄,结束“侏罗纪世界”的所有工作,然后全身而退;未来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和蓝礼碰面,就连工作的合作都不要。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环顾一周,妮娜时时刻刻警惕着蓝礼的身影,但因为酒精上脑,注意力严重下滑,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也找不到身影,只是看到了一片灯红酒绿的光斑,彷佛整个世界都模糊起来,只剩下绚烂的光晕。

    她需要醒酒。

    妮娜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的行迹,与其他人微笑地点头颌首,假装自己正在前往寻找“某人”聊天的路上,不动声色地离开了派对现场,来到了酒店房间的外面阳台上,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脑袋瞬间就清醒了些许。

    新奥尔良的夜色自然无法和纽约相提并论,但比起宁静祥和的火奴鲁鲁来说,城市的繁华与喧嚣还是变得真实起来,斑斓灯火映照着漫天繁星,朦胧的光晕模糊氤氲地描绘出夜色的模样,即使置身于酒店高层,无法捕捉到楼下的嘈杂声响,也仍然能够勾勒出城市的独特风景线,那一盏盏光芒所代表的,可能是一场派对、可能是一个家庭、也可能是一份工作……夜幕已深,城市也仍然没有沉睡。

    站在阳台旁边,妮娜微微发烫的脸颊稍稍冷却的些许,猎猎风声送来了浅唱低吟的歌声,她想当然地认为是派对现场传来的音乐,回头朝着大厅方向望了过去,随即就意识到身后那若隐若现被留在派对现场的是舞曲,而耳边飘忽不定的旋律则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和落寞,这显然是不同的两件事情。

    “嗯……嗯嗯……”

    那低低的哼唱没有歌词,却能够在简单的乐符中寻找到一丝柔软。

    “……我仍然记得坐在出租车后排失去了控制,然后在你曾经拥有的六楼公寓重修旧好;地铁站与站之间,你的脑袋依靠在我的肩头,沉睡不醒;我们用照片记录那些瞬间,悬挂起来,曾经以为那就是永恒,时间永远定格。

    直到布鲁克林(brooklyn)的那一夜。”

    含糊不清的歌声拉扯着妮娜的耳朵,缓缓地、缓缓地试图靠近,那在风声之中摇摆不定似乎随时都会消散的旋律却一下一下落在了心头,没有哭天喊地也没有撕心裂肺,只有淡淡的失落,却让妮娜忍不住心酸起来。

    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唤醒了内心深处的脆弱,然后残忍地一点一点撕碎,隐藏在歌声之中的潇洒与释然,却恰恰透露出了依依不舍的茫然和落寞,如同缠绕在指尖的香烟气味,即使用香皂也无法洗去即使用香水也无法遮掩,就那样残留着,时时刻刻提醒着内心深处的那些伤口,现在依旧没有愈合。

    “我们说出不应该说的话,彼此之间的沟通桥梁就这样付之一炬,如同木头搭建起来的一般;现在我再也不会前往布鲁克林,好似所有都不曾发生过,我们就这样坠落,粉身碎骨,现在我们再也不会交谈,现在……我们再也不会交谈。”

    妮娜忍不住微微张了张嘴巴,试图说些什么,却发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不是悲伤不是痛苦也不是苦涩,就只是……无奈和唏嘘。

    “再也不会交谈”,就如同“再也不会前往布鲁克林”一般,彼此之间的桥梁就这样焚烧殆尽,然后就再也回不去了,多么决绝、多么果断、多么残忍,将布鲁克林和曼哈顿之间的来路斩断,彻底流放为一片孤岛。

    仅仅只是一句“再也不会交谈”,却道尽了内心深处的心灰意冷。

    “自从布鲁克林以来。”那带着淡淡沙哑的男人声音低低地说出了两个词,“since-brooklyn”,没有了旋律的渲染,却让隐藏在声线里的情绪缓缓氤氲开来,迸发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错杂,大片大片的灰色就伴随着夜色的狂风汹涌而至,瞬间就把妮娜吞没,瞪大了眼睛,然后胃部就开始一阵汹涌起来。

    她不知道这是酒精作祟,还是情绪翻腾,亦或者是二者兼有之。

    悄悄迈开了脚步,绕过了阳台的花架,然后妮娜就看到了隐藏在夜色之中的男人身影,浅浅的光影勾勒出了那张脸孔的轮廓,一贯疏朗的眉宇此时却染上了一层深深的疲惫,浓郁的夜色正在疯狂而肆意的吞噬蚕食着他的灵魂,似乎随时都可能御风而去,宛若一缕青烟般就这样消散得无影无踪。

    是蓝礼-霍尔。

    妮娜就这样惊呆了,居然是蓝礼!怎么可能是蓝礼?而且还是她从来都不曾见过也不曾了解过的蓝礼。

    “在公园里静坐到夜幕降临,我们静静倾诉着彼此的秘密;在屋顶上摆放着柔软坐垫,我们细细描绘着土星的光环。你如同制服一般穿着我的外套,竖起衣领卷起袖子;街区交错之间,我们心心相印,我们携手宣誓永不分离,我们永远不会分离。

    直到布鲁克林的那一夜。”

    那沧桑的嗓音依旧正在低低哼唱着,隐藏其中的寂寞与孤单就在夜色之中缓缓蔓延开来,牢牢地抓住了妮娜的脚踝,让她无法动弹,没有办法前进也没有办法逃跑,就如同傻瓜一般被定格在了原地。

    这不是蓝礼。

    又或者说,真正的蓝礼到底是什么模样呢?媒体之上那个绅士有礼的男人?剧组之中那个雷霆万钧的男人?表演之中那个全神贯注的男人?派对之上那个谈笑风生的男人?还是……夜色之中那个形单影只的男人?

    她不懂,她真的真的不懂。每次就当她以为自己看清楚了蓝礼的真实面目,她却总是能够再次发现其他真相,就如同汪洋大海一般,浩瀚而缥缈,她仅仅只是渺小的蝼蚁而已,永远都无法明白他的真实。

    又或者说,有人能够懂吗?

    “呵,看来我这里有了一个听众,你不介意的话,我先打一声招呼,我们再继续……不不,我想应该没事……”蓝礼的歌声被打断了,低低地轻笑了起来,这瞬间就让妮娜从头到脚都化身成为了一座冰雕。

    完了!

    注:布鲁克林(brooklynpatrick-droney)

2049 付之一炬

    “呵,看来我这里有了一个听众,你不介意的话,我先打一声招呼,我们再继续……不不,我想应该没事……”

    蓝礼那沙哑的嗓音低低地轻笑着,即使是正在低笑,却仍然感受不到幸福和温暖,那种隐藏在落寞背后的苦涩越发明显起来,缠绕在灵魂深处,无法摆脱,在夜色的狂风之中轻轻响动,让妮娜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下一秒,妮娜才意识到,蓝礼的话语内容指的是她,她的行踪暴露了,然后她就如同冰雕一般僵硬在了原地。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妮娜的无数思绪如同成千上万只无头苍蝇一般在脑海里横冲直撞着,但实际情况却是完全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就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办法移动,担惊受怕的纠结最后,妮娜转身就跑,不管不顾地狂奔起来,就好像魔鬼正在身后张牙舞爪一般,把所有速度和力量都提升到了极致,一股脑就冲进派对现场。

    “……”

    站在阳台附近的人们一个个都受到了十万点暴击,满脸错愕地看着妮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妮娜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指了指身后,却又紧接着意识到自己不能泄漏秘密,预售就恨不得把手指吞掉,然后就快速开动脑筋,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自己应该如何圆谎,才能够把这件事一笔勾销呢?

    “难道你看到了暴虐霸王龙?怎么逃跑得如此狼狈?”站在旁边有人调侃着说道。

    妮娜眼睛一亮,这个梗着实再合适不过了,连连点头,然后周围不少人就集体哄笑起来,场面就再次热闹了。

    新奥尔良当地全新加入的团队不明所以,然后夏威夷团队则七嘴八舌地解释来龙去脉,无形之中就为妮娜解围,这让妮娜内心忍不住就捏了一把汗,自己差一点就把自己吓死,连忙加入了大家的吐槽讨论中,掩饰着自己的慌乱,现在只能暗暗祈祷:蓝礼千万不要追出来!蓝礼千万不要发现她!

    “……好像离开了。”蓝礼没有站起来追赶,探头朝着左手边看了看,只看到了一个逃之夭夭的背影,却放弃了“抓住”对方的打算,“我猜想,应该是因为我在剧组的形象太可怕了,他们都不敢招惹我。”

    蓝礼不是一个人?

    蓝礼的确是一个人,只是,他正在打电话。

    “哈,我觉得,那个人可能以为自己窥见了你的秘密,担心你灭口,所以才逃跑了。”电话另一端传来了调侃的声音,这让蓝礼微微扬起了眉尾,反驳道,“什么秘密?我从来都不介意别人发现我的秘密。”

    “你刚刚分手的秘密呀。”电话另一端的声音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觉得,肯定是因为对方听到了你的歌声,以为你分手了,所以这才落荒而逃的;就连我都忍不住猜测,你是不是刚刚分手了。”

    蓝礼轻笑了一声,但嘴角却没有能够上扬起来,“放心,如果我分手的话,你会第一个知道的。”

    “噢?我第一个知道?而不是我们一起做决定?这不对劲哦!”此时,电话另一端的就是鲁妮-玛拉。

    这让蓝礼再次轻笑了一声,这次是真的笑了,“好的,我答应你,下次我们一定一起做决定。”

    约莫一个半月前,鲁妮正在确定了自己的下一部作品:“卡罗尔”,就是蓝礼当初推荐的那部,她将与凯特-布兰切特搭档演出,饰演一位爱上了金发贵妇的年轻女子,讲述了一段纯粹而真实的爱情故事。

    整个故事背景发生在五十年代的纽约,但显然,现在在纽约拍摄这部电影是不切实际的虚无幻想,所以,剧组兜兜转转地寻找着合适拍摄地,同时,鲁妮也专程前往旧金山,打量翻阅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历史资料,努力还原出当时的时代背景、文化气息以及社会形态,帮助自己更好地理解角色和故事。

    约莫一周前,剧组正式确定了拍摄场地,也正式完成了前期准备,鲁妮和凯特-布兰切特先后进组,双双前往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进行剧本排列,培养彼此之间的化学反应,正式投入电影的拍摄工作。

    俄亥俄州位于五大湖周围,也就是路易斯安那州的东北方向,新奥尔良和辛辛那提,一个位于北边、一个位于南边,彼此之间的距离约莫八百英里(一千三百公里),因为两座城市之间的公路一马平川,大约半天车程就可以抵达,这也意味着,蓝礼和鲁妮在相隔半天车程的两座城市各自展开工作。

    鲁妮知道蓝礼今天抵达新奥尔良,接下来就将在这里继续完成“侏罗纪世界”的拍摄工作,她打电话来询问蓝礼的旅程,没有什么特别目的,只是普通问候而已她和蓝礼的相处模式,不会天天煲电话粥来保持亲密感,偶尔写写短信,偶尔写写书信,偶尔也会打打电话……他们总是能够找到让彼此舒适的相处方式。

    在蓝礼和鲁妮的相处过程中,没有专门提及自己的家庭,却也没有刻意回避,如果话题之中提到了,那么也就顺势闲聊一些,两个人都保持了对彼此**的尊重,同时也在磨合过程中,一点点地靠近彼此。

    比如,鲁妮提到了凯特-玛拉最近一段时间的挫折感,她参演了约翰尼-德普领衔主演的暑期档作品“超验骇客”,却遭遇了媒体的疯狂差评,这让凯特的情绪变得格外敏感,两姐妹之间发生了数次根本就没有必要发生的争吵

    如何处理自己与媒体、影评、观众、网络之间的关系,这是每一位演员或者导演都必须学习的课题;显然,如何与家人、朋友分享这种负面情绪,这也是每一位公众人物都需要学习、需要探讨的课题。

    同样,蓝礼也顺口提及了王室授勋的事情,并且告诉了鲁妮他的决定,“我决定拒绝授勋,而我的父母决定通过伤害亲近之人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愤怒,我想,我永远都没有办法理解他们,就好像他们永远都没有办法理解我一样。”

    “我的母亲因为凯特从纽约大学辍学,足足三年没有和她说过任何一句话;而我的父亲则因为我改掉了自己的名字鲁妮是我的中间名,拒绝继续支持我的演员生涯,为了维持我的生活,我不得不接受了好几个花瓶角色的邀请。”同样出身于豪门的鲁妮,对于蓝礼的话语完全感同身受,三言两语就在两个人之间建立起了桥梁。

    蓝礼没有提及菲利普事情的细节,也没有提起乔治和伊丽莎白的压迫,但他根本没有必要提起这些过程和细节,鲁妮就能够从结果之中感受到那种哀伤的失落感,重要的不是过程,而是那些事情对蓝礼所造成的伤害,同时也是来自于原生家庭的束缚与纠缠。

    “凡是能够用金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因为那些问题都能够直接找到解决办法:金钱,答案已经确定了;但在这之外,那些关于道德关于伦理关于情感……乃至于关于生死关于灵魂的问题,它们的答案却是千变万化的,没有一个正确答案,甚至可能一个答案都没有,这才是最为可怕的。

    原生家庭,属于后者。

    “也许,我唯一比你幸运的是,我没有一个世袭贵族头衔,又或者说,我是一个女孩儿?”鲁妮以另类的视角做出了解读。

    这让蓝礼上扬起了嘴角,“你确定不是因为你出生在美国?”美国和英国的历史文化对比,似乎更加具有深意。

    虽然没有来龙去脉,虽然没有起承转合,但是,当蓝礼轻声哼唱起那首“布鲁克林(brooklyn)”的时候,鲁妮却真正听懂了:

    那不是“布鲁克林”,而是“伦敦”,又或者说……“家园”。

    但蓝礼的演唱被闯入者打断了,鲁妮则用一个小小的玩笑化解了气氛,等情绪沉淀下来,鲁妮开口询问到,“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伦敦?”

    在歌曲之中,蓝礼烧掉了通往布鲁克林的桥梁,而现实之中,他将亲自返回伦敦,用双手为这间事情做一个了断,也许,他将亲手摧毁自己回家的桥梁。尽管蓝礼没说,但鲁妮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她知道,那是多么痛苦也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就如同她当初搬家前往洛杉矶,然后一直到去年才重新返回纽约。即使如此,一直到现在,她也仍然没有能够将那座桥梁付之一炬,就这样遥望着一桥之隔的那个“布鲁克林”。

    如果可以,没有人愿意这样做,也没有人希望这样做,虽然说每个人都是生来注定孤独的,但人类的一生却始终在于孤独对抗,不是吗?当亲眼目睹着通往家园的桥梁焚烧殆尽,那种悲壮和惨烈只有自己能够知道:天生冷血的终究是少数。

    “很快。”蓝礼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但还是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鲁妮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始终都在这儿。”

    蓝礼嘴角的弧度轻轻上扬了起来,“我知道。”稍稍停顿了片刻,补充说道,“谢谢你一直待在这儿。”

    “我的荣幸。”不是海誓山盟,也不是甜言蜜语,而是打趣调侃难怪都说,情侣在一起的时间长久了,他们就会渐渐变得越来越相似,就好像蓝礼和鲁妮一般。

2050 惊慌失措

    密西西比河上空的狂风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凛冽而寒冷,电话两端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倾听着风声在肆虐,就如同大自然奏响的一曲交响曲,静下心来,自然就能够察觉到隐藏其中的美妙与动人。

    就如同游轮在深夜的海洋表面航行般,破浪声与狂风响互相交错,间或可以倾听到鸟儿或者鱼儿的鸣叫声,然后漫天星光就这样洒落下来,恢弘而浩瀚,磅礴而壮阔,瑰丽曼妙的景象让人不由安静下来。

    “听。那风声是如此相似,就好像我们现在正在同一个空间里一样。”鲁妮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密西西比河环绕着新奥尔良,而辛辛那提则毗邻伊利湖五大湖是整个北美风势最为凌厉的区域之一,同样位于五大湖的芝加哥更是被称为“风城”,两座城市的夜空之下都可以感受到肆虐狂风的痕迹。

    蓝礼的嘴角轻轻上扬了些许,“仔细倾听,新奥尔良的风更加暴戾,似乎有裂空之声,就好像管乐;而辛辛那提的风更加尖锐,隐隐可以感受到锋芒,就好像弦乐,现在,它们正在交错演奏着一阙乐章。”

    鲁妮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细细地、细细地用心倾听,两股风声因为电话听筒的关系而形成了不同节奏,互相交织互相纠缠又互相共鸣,即使只是呼呼声响却也在内心深处唤醒了旋律和节奏,“我们再也不会交谈,自从布鲁克林以来”,那股淡淡的唏嘘失落就在唇齿之间弥漫了开来,前所未有地真实起来。

    但鲁妮还是扬起了嘴角,打趣地说道,“不要欺负我没有音乐细胞。我可是研究国际政策的。”

    “哦?我怎么记得,你是研究心理学的?”蓝礼戳穿了鲁妮的“谎言”鲁妮在纽约大学修习了两个学位。

    不同于她的姐姐凯特-玛拉,鲁妮最开始对表演始终没有太多兴趣,她并不认为表演是一种自我展示,更多认为表演是一种自我暴露暴露自己的短板和缺点,她甚至不敢站在舞台上勇敢地表现自己。

    中学时期被迫登台演出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一个小配角,尽管没有太多注目,她也仍然认为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让她更进一步地相信,自己不适合成为演员;相反,她对“人”本身更加感兴趣,中学毕业之后,先进入了乔治-华盛顿大学、而后前往纽约大学认认真真地学习,在大学期间才陆陆续续参与了一些演出,改变了自己对表演的看法,最终到大学顺利毕业之后,她才真正投入演员事业。

    鲁妮撇了撇嘴角,“嘿,不要质疑我的成绩和学位,好吗?我可不是詹姆斯-弗兰科。”

    詹姆斯-弗兰科是好莱坞赫赫有名的“好动”份子,坚持演艺生活的同时还在不断攻读自己的大学学位,至少拥有四个硕士学位,包括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哥伦比亚大学、纽约大学、耶鲁大学等名校而传闻,学士、硕士和博士全部叠加起来,他总共拥有十一个学位。

    本来,这应该是多才多艺的代表,却因为学校内部爆料出“詹姆斯多次缺席课堂、即使出席也是打瞌睡”的消息,而演变成为了贪多嚼不烂的典型。

    为此,詹姆斯也公开承认了错误,表示自己确实正在透支精力和体力,道歉过后,他重新端正态度,顺利地完成了所有课业和学分,堂堂正正地拿到了学位而现在,他依旧正在孜孜不倦地继续上课求学中。

    尽管如此,吐槽声还是不绝于耳,因为詹姆斯真的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太满太满,总让人担心他忙不过来,导致学位只是一个象征而已,最终没有能够真正学习到东西,就连詹姆斯自己也经常性吐槽。

    听到鲁妮的吐槽,蓝礼欢快地笑了起来,“我的错,我的错!我会原话转告詹姆斯的,显然他应该好好地检讨一下自己。那么,这位女士,你可以用心理学分析一下,你为什么选择去掉了自己的名字,而选择中间名呢?是因为原名所代表的自我,被抛弃之后,蜕变新生,继而成为演员吗?”

    “你只是单纯地好奇我的原名而已,对吧?”鲁妮还是捕捉到了蓝礼的恶作剧劲头,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我以为你没有那么八卦。”

    “我只关注那些值得关心的八卦。”蓝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鲁妮的脸颊微微发烫起来,有些狼狈。

    鲁妮本来不准备说的,但话语还是脱口而出了,“我讨厌我的原名,那……那不是我,就好像是一个我父亲捏造出来的我一样,我不知道,那种感觉非常怪异,现在家族里依旧有人会称呼那个名字,但我总觉得那不是我自己。”

    每个名字都有属性,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与棱角,这也使得名字变得格外重要起来。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起名这一环节都包含了父母对未来的期许和愿望,这是放在全世界都通用的一条准则。

    “所以,你的原名是什么?”蓝礼现在真的有些好奇了。

    “……”鲁妮迟疑了片刻,但还是开口回答到,“帕特里夏(patricia)。”

    “什么?谁?”蓝礼眼底流露出了无比惊讶的神色,根本无法掩饰,“那不是你。你绝对不是帕特里夏。”

    鲁妮有些释然地轻笑了起来,“但我的父亲依旧坚信,我就是帕特里夏。”轻轻耸了耸肩,他们与家庭之间的关系都有着自己需要解决的难题,“不过,我觉得塞巴斯蒂安是一个非常好的中间名,是你的教父起的吗?”

    “不,是教堂为我洗礼的神父起的。”蓝礼无意之间又再次提起了一个小小的细节,让人可以窥见霍尔家的情况,但这一次,蓝礼没有深入交谈下去,不是因为不愿意,而是因为耳边传来了一些息息索索的声响,这意味着不速之客出现了,他没有在外人面前讨论家庭的打算,话语就这样被拦截了下来。

    转头瞥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但我想,我这里又有访客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刚刚的那位捣蛋鬼,我需要处理一下。”

    “爱护小动物,好吗?”鲁妮继续吐槽,就好像蓝礼是什么超级大怪兽一般。

    蓝礼也不介意,轻轻颌首,“我尽力。晚安,帕特里夏。”

    鲁妮正准备挂断电话,然后就听到了蓝礼的调侃,“嗯?”她不由发出来低低的疑惑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出口,就可以听到听筒另一端传来了短促的轻笑声,泄漏了片刻惬意,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他是故意的!

    鲁妮对着手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甚至可以描绘出此时蓝礼脸上的欢快和眼底的戏谑,但意外的是,她却丝毫没有懊恼或者郁闷,嘴角也跟着一起上扬了起来,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幸福与惬意。

    她握着手机,双手盘在胸前,视线投向了远方辛辛那提逐渐进入睡眠的夜色,似乎整座城市都已经安静了下来,但脑海依旧徐徐响起了刚刚的那阙旋律丝毫没有悲伤、甚至有着些许欢快的旋律,却隐藏着旁人所无法品味到的决绝和果断,于是乎,伤口的鲜血淋漓也就没有人能够知晓。

    王室。授勋。霍尔。

    鲁妮不知道蓝礼的家事到底会走向何方,就好像玛拉家族的错综复杂一般,所有都乱成了一团乱麻,没有人能够轻易分辨拉扯清楚;而鲁妮唯一的希望就是,蓝礼内心深处的那抹温暖永远都不要消失。

    城市,入眠了,但鲁妮却依旧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放任着手机电池的温度在掌心里一点一点冷却下来。

    ……

    躲在门口角落里的妮娜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一定是脑子进水,一定是!否则,她怎么会在逃出生天之后又选择自投罗网呢?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就又折返地跑了过来呢?这难道不是羊入虎口吗?

    真是笨蛋!

    虽然脑海里的想法是如此,但妮娜的脚步却仍然不曾离开

    她不知道蓝礼到底会如何反应又如何处理刚刚的偷听事件,毕竟,那是**,而蓝礼最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被泄露出去,那还是蓝礼始终不曾展露给他人的面貌,这就更糟糕了。说不定蓝礼可能会大发雷霆,说不定蓝礼可能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说不定蓝礼可能会杀人灭口……又或者是发生更加可怕的后果。

    至于蓝礼是否会暴跳如雷,还是会毫不在意,她根本就没有思考过,因为她也从来都不曾了解过蓝礼,不是吗?

    那个男人就如同汪洋大海一般,无法预测也无法了解,那么多脸孔和面具,她也无法知道什么才是真实。

    想到这里,妮娜强烈怀疑自己可能会被灭口。

    她应该转身逃跑吗?

    但脚步还是停顿在了原地,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连累剧组其他人,否则可能整个剧组就是血流成河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自首,至于结果……她都一力承担,即使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她也没有怨言。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就好像拐角处真的存在着暴虐霸王龙一般不对,蓝礼可比暴虐霸王龙要可怕多了,然后,妮娜就转身迈开了脚步。

2051 羊入虎口

    “蓝礼,刚刚站在旁边偷听的人是我,我知道我知道,那是非常非常糟糕的行为,那是绝对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但真的没有看到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过这也不是借口,我只是想说我十分十分十分抱歉,请务必不要追究其他人的责任!我保证,不,我发誓,我不会把听到的事情暴露出去的!我,我以我的名誉!我的父母发誓!我一定会严严实实地保守秘密!请相信我!其实,其实我也没有听到什么,真的!我只是……只是鬼迷心窍,觉得那首歌非常动人!啊!那首歌,我也只听到了一点点而已!”

    怎么办怎么办?

    妮娜觉得自己就好像被困在鱼缸里的金鱼一般,持续不断地在原地打转,然后记忆只能维持七秒,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结果也就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正在说什么东西,只是滔滔不竭地在重复而已,似乎什么意义都没有,那么,她还应该继续说下去吗?她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然后,妮娜这才意识到,自己全程闭着眼睛,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缓缓地睁开眼睛,通过缝隙悄悄地往外瞄了瞄,试图寻找蓝礼的身影,然后……什么都没有看见。

    在浓郁夜色之中,妮娜完全没有看到任何身影,就只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树丛阴影,根本没有蓝礼的身影。怎么回事?难道蓝礼刚刚已经提前离开了?但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这……这怎么办?

    妮娜意识到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转头环顾四周,妮娜在不断地四周搜寻着,却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动静,只有风声在轻轻地浅唱低吟着,就好像刚刚所发生的所有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而已,模糊而朦胧的梦境,甚至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而已,让人开始忍不住怀疑,那些事情是否真实发生过。

    难道,蓝礼还会原地消失的……法术?

    “那么,你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

    黑暗之中传来了一个低沉地嗓音,妮娜条件反射地尖叫了起来,“啊!”整个人狠狠地往后跳了一步,双手抱头地开始尖叫起来,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胡言乱语了一阵,妮娜没有在继续听到身体,魂不守舍地缓缓抬起头来,因为受到了惊吓而显得无比狼狈,眼神茫然若失地寻找着焦点和焦距,最后在黑暗之中隐隐约约勾勒出了一个身影的轮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觉得那嘴角线条勾勒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似乎正在享受着眼前这一幕。

    “蓝……蓝礼?”妮娜瞪圆了眼睛,试图看清楚那个身影轮廓。

    “你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呢?”那个声音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开口询问到,波澜不惊的语调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绪。

    妮娜越发忐忑不安起来,愣在原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我以为你知道自己的偷听对象到底是谁呢。”那声音再次说话了,这次可以隐隐捕捉到语调里的一丝打趣调侃,“同样的问题,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否则我就只能认为,你正在思考着如何隐藏秘密。”

    “……帕特里夏。”妮娜试图辩解又试图回答问题,无数话语在舌尖冲撞着,却寻找不到一个清晰思路,最终说出了一个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答案,然后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呃,对,我只是听到了帕特里夏,这就是全部了。”

    “然后……然后就是听到了一首关于布鲁克林的歌曲,这就是全部了,我发誓!”妮娜竭尽全力地搜刮着脑海里的想法,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但越着急就越是想不起来,她几乎就要急哭了,“我不知道帕特里夏是谁,我没有听到她的姓氏……”

    “那么,你怎么知道是‘她’的?”蓝礼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妮娜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就这样愣在了原地,因为太过意外而受到了惊吓,忍不住就打了一个嗝。

    风声送来了低低的轻笑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声音里的欢快和轻松,这让妮娜直接呆楞在了原地。

    “你可以走了。”蓝礼接着开口说道。

    妮娜没有反应过来,“可是我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我是认真的!除了帕特里夏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差没有直接呼喊冤枉了。

    “呵。”蓝礼再次轻笑了起来,似乎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我知道,你只听到了一首歌和一个名字,其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了,对吧?所以,你没有听到什么关键信息,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你不需要前往阿兹卡班,摄魂怪也不会亲吻你的。”

    妮娜这才意识到,自己乌龙了;思绪缓过来之后,迟钝的大脑也终于开始转动起来了蓝礼话语里隐藏的戏谑显然是话中有话,这是自比为伏地魔吗?难道是因为她刚刚的过激反应激怒了蓝礼吗?

    “蓝礼……我不是……我只是……我还是……”妮娜试图辩解一番,却完全无法理清思路。

    “看来,我的形象建设还是非常成功的。”蓝礼却丝毫感受不到纠结和愤怒,言语之中流露出了满足感。

    妮娜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应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蓝礼的话语是什么意思,完全跟不上速度。

    “也许,你可以先从地上起来,否则这画面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我没有潜规则你的打算,你也不用誓死不从。”蓝礼真是……即使是最慌乱的局面下,依旧没有丢掉自己的幽默感,信手拈来的玩笑总是让人哭笑不得。

    妮娜却没有心思笑了,低头看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多么荒谬:她狼狈不已地跌坐在地上,神情惶恐、眼神呆滞、双腿发软……那种恐惧所带来的强大冲击可以清晰地在动作和表情的角角落落里找到。

    如果此时有人闯进来,不明所以地看到如此场面,难免胡思乱想正如蓝礼的描述,届时估计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即使妮娜再三强调“没有这回事”,估计旁人也不会相信,只会认为妮娜是在蓝礼的威胁下被迫选择闭嘴。

    现在妮娜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百口莫辩”了。

    莫名地,妮娜就再次回想起了夏威夷的事情,她终于能够真正地明白,那种无法辩解也无法抗议的尴尬处境,托马斯-图尔给蓝礼设置了一个永远不可能失败的陷阱,即使蓝礼通过杀伐果决的姿态力挽狂澜,但伤害终究还是造成了就好像她自己,明知道蓝礼是无辜的,却再也无法平常心正视蓝礼了。

    布莱丝也是如此。

    抬起头,注视着夜色之中的蓝礼,妮娜感受到了一阵淡淡的苦涩和哀伤,高处不胜寒的落寞在猎猎狂风之中变得格外鲜明起来,脑海里不由再次响起了刚刚那阙旋律,动人的乐符与歌词在耳边持续回荡着,勾勒出平常所看不到的脆弱和失落,似乎深深地隐藏在海洋表面之下,那才是最真实的蓝礼。

    某个瞬间,妮娜内心深处的柔软就这样被触动了,猝不及防地就沦陷了。

    “……蓝礼。”妮娜开口尝试说点什么。

    但蓝礼却提前一步说道,“不用抱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包袱,即使是耶稣基督也不例外,更何况是我等凡人呢?我觉得,你现在尽快站起来,这才是最好解决办法,所有事情都可以避免。”

    妮娜这才意识到自己依旧坐在地上,连忙快速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拍掉身上的灰尘,胡乱用手抹掉脸颊上的狼狈、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她知道自己现在就可以离开了,但脚步却如同钉子一般钉在了原地,无法迈步。

    以前,她对蓝礼避之不及;现在,她却希望能够静静守候在蓝礼身边。她知道,她的爱慕永远都得不到回应她也没有如此资格,但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守候在旁边而已,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蓝礼就好,就好像蓝礼不会再继续孤单一人。

    但蓝礼没有给她机会,他抬头投来了视线,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在夜色之中如同星辰一般折射出了万千光芒,就这样坦然地注视着她,让她无比慌乱,她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咳咳……呃,我是说……我这样就可以离开了吗?”妮娜拘谨地说着,视线却依旧贪婪地落在了蓝礼身上。

    蓝礼轻轻颌首,“是的。”他没有留下任何机会。

    妮娜恋恋不舍地再次看了蓝礼一眼,试图移动脚步,却发现自己的脚步如同千斤重,根本迈不开,最后只能是再挣扎了一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真的,相信我!”

    “呵呵。”蓝礼低低地说轻笑了起来,“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狠狠击中了妮娜,她顿时就变得狼狈不堪,再也无法呆下去如果继续站在这里,她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失态,不对,她确定自己肯定会失态,所有防备都将彻底地丢盔弃甲。

    于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身就直接快速逃跑,一鼓作气地逃离了这里,但小腹深处却千万只蝴蝶正在同时振翅,思绪和念想全部都留在了那儿,留在了浓郁夜色之中的那一抹剪影里。

2052 不速之客

    “侏罗纪世界”抵达新奥尔良之后的第二阶段拍摄正式开始了。

    此前在夏威夷就已经经历了漫长的合作,剧组上上下下都已经寻找到了默契,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就寻找到了节奏和状态,让拍摄工作无缝衔接地继续了下去,这对于心急火燎的环球影业来说是好消息

    “侏罗纪世界”在火奴鲁鲁正式开机的时候,环球影业早早就宣布了电影档期,确定这部时隔十四年的重启之作即将征战2015年的暑期档,虽然还有整整一年时间,但第一波宣传就已经展开,重新唤醒了整整一代人的美好记忆,这也让环球影业在今年暑期档之中狠狠地出了一把风头。

    随后,蓝礼为了宣传“星际穿越”而离开剧组长达三周时间,即使拍摄工作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缺少了绝对男主还是让剧组的拍摄进度不可避免地放缓了下来,环球影业自然也是暗暗着急得不行,唯恐拍摄没有能够及时完成,后期制作也赶不及,最终落得被迫转移档期的下场。

    现在,第二阶段拍摄终于开始,高高悬起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剧组的日常工作没有太多变化,以蓝礼为首的演员们总是能够寻找到正确的表演方式,如果寻找不到,节奏总是能够重新回到蓝礼身上,慢慢地摸索出正确轨道,将拍摄工作再次延续。

    有趣的是,从夏威夷到新奥尔良,日照阳光不仅没有变得温和反而还越发炙热绚烂起来,这与传统印象里的海岛印象完全不符难道不应该是海岛更加炎热吗?却没有想到新奥尔良如同蒸笼一般让人无法逃脱,难怪人人都说度假前往夏威夷,在那片海岛上总是能够享受到最惬意最舒适的生活,天气也是其中一部分,而新奥尔良又热又潮又闷又憋的天气着实让人难以集中精神。

    除此之外,剧组就只是日常生活了,工作仍然是工作,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总是能够寻找到正确的作业节奏,然后,专业地投入工作。

    不对,其实变化还是存在的,非常非常微小的变化,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变化新奥尔良制作团队完全察觉不到的变化:

    妮娜-帕克出现在拍摄片场的次数明显增多!

    作为后勤组的成员之一,妮娜在剧组的人员非常不错虽然她曾经被认为是托马斯-图尔一派的嫡系,但需要注意的是,妮娜能够成为“嫡系”,这本身就是能力与人脉的重要证明,同时也是业内认可。

    对于“侏罗纪世界”这样的庞大剧组来说,后勤组往往可能是多个不同小组一起组成,每个小组负责不同部分,共同协调共同合作共同前进,齐心协力地完成拍摄此次剧组就一共拥有五个小组协同,合作过程中,也经常容易出现矛盾,甚至是冲突,这对剧组的氛围以及进度等等都有着严重的影响。

    妮娜能够在后勤小组中占据一席之地,甚至成为托马斯-图尔的嫡系,被委以重任,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在进入“侏罗纪世界”剧组之前,妮娜率领着一个小小的团队,人数不多,却是有口皆碑的存在。

    进组之后,妮娜很快站稳了脚跟,即使经历了托马斯-图尔事件,她也仍然是后勤组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保持了良好的内部人缘;不过,妮娜更多还是习惯站在幕后,很少很少出现在剧组拍摄现场,似乎对蓝礼的拍摄工作没有任何兴趣,一心一意地专注于工作,这也成为了剧组内部的一件趣闻。

    种种猜测都出现了,却没有人真正当面询问过妮娜。

    但是,新奥尔良的拍摄工作开始之后,妮娜的身影却渐渐开始出现在拍摄现场,这无疑是一件趣事:

    只限于后勤组。

    对于剧组其他组成部分来说,他们很少很少能够注意到拍摄现场的人员变动,尤其是后勤组道具组等等,终究还是不太熟悉,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似乎没有太多区别。因此,这一点点细微的变化也就不为人知了。

    后勤组之间或多或少难免有些八卦,好奇地旁敲侧击,试图摸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此,妮娜的回答是,“我觉得需要近距离看看剧组的需求,尤其是不同演员在拍摄过程中的需求,这对未来工作非常重要。”

    事实上,片场的后勤设备确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比如增加了遮阳伞,比如增加了冰桶和手持风扇,比如增加了休息区的舒适度,还比如增加了下午茶英国红茶……诸如此类等等,让演员们能够更加方便也更加舒服地休息调整,尤其是对于拍摄空档总是在阅读剧本、倾听音乐、惬意闲聊的蓝礼来说。

    这些看不到却能够感受到的细节,让现场拍摄工作的舒适度有了质的飞跃,整个剧组都可以深刻感受到。

    从如此角度来说,妮娜的解释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不管如何,拍摄进入了正轨,所有工作都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地推动着,“侏罗纪世界”剧组进入了高速运转状态。

    对于蓝礼来说,这段表演经历无疑是轻松有趣的,除了每天能够幻想着自己与恐龙真实存在同一个空间的刺激感之外,更重要的是,这是蓝礼首次真正地尝试喜剧表演,一点一点地在拍摄中寻找喜剧质感尽管这是一部“冒险”电影。

    “科林,我可以再尝试一条吗?我想要切换一种不同的状态,传递出不同的感觉,怎么样?”

    这是蓝礼在片场最常使用的一句话,或者是一段话,蓝礼正在逐渐摸索着喜剧表演方式:或内敛或外放,或细腻或粗犷,或轻盈或小巧,以不同的呈现方式来解读幽默,试图赋予表演不同的质感。

    在剧情电影里,蓝礼也同样可以使用不同的方式来解读角色、解读情绪,但整个框架内容还是相对固定,细腻而内敛、错杂而浑厚的情感表达,进而在角色演绎之中寻找到与故事、与主旨的更多共鸣。

    但在喜剧电影里,蓝礼则可以放开手脚地进行更多尝试,即使是稍稍神经质,即使是稍稍夸张外放,即使是稍稍恶搞……那也都是允许的,不同的表演质感往往能够迸发出不同的火花,这是非常有趣的。

    现在,蓝礼终于明白当初戏剧老师不断强调的一个事实:喜剧表演比戏剧表演更加困难,在任何领域都是如此。

    蓝礼可以“理解”,因为在歌剧、戏剧和小说等传统艺术形式里,喜剧都是更加困难的类型,不是随随便便恶搞就可以了即使是恶搞也有技术含量,更何况,高级喜剧还需要智慧和哲理,在笑声之中领悟人生,远远比在苦难之中感悟生命,要更加困难;而且,喜剧还有一个核心重点,必须逗乐观众。

    难上加难。

    但蓝礼却无法“体会”,喜剧表演的复杂与深刻,因为他从未真正地达到如此高度。当然,这并不是说喜剧就比正剧高级,而是两种艺术在进阶过程中,突破下一个层次,那么喜剧就需要更加深厚的领悟遗憾的是,在所有学院系统之中,喜剧的地位远远比不上正剧,奥斯卡和百老汇就是最好例子。

    现在,当蓝礼在正剧表演层面已经达到全新高度的时候,再次投入喜剧表演,他所能够感悟到的内容就截然不同了,这与当初“抗癌的我”是两回事,于是,蓝礼非常热衷于尝试不同形式的喜剧表演,进一步探索着表演的下一级壁垒。

    “侏罗纪世界”不是一部纯正喜剧,而是在冒险怪兽电影之中掺杂了些许喜剧色彩,这对蓝礼来说刚刚好,这也使得蓝礼的工作变得非常享受,快速摆脱了霍尔家消息所带来的冲击力,重新快乐起来。

    顺带一提,菲利普已经离开了新奥尔良,返回伦敦。同时返回的,还有马修。

    又是一场戏的拍摄结束,蓝礼和布莱丝依旧站在原地,细细讨论着刚才这场戏显然喜剧效果还是需要收敛收敛,毕竟,“侏罗纪世界”不是真正的喜剧电影,太过夸张恶搞反而容易让观众分散注意力。

    一边讨论着,一边慢慢地离开镜头,让工作人员可以为下一场戏做准备,然后布莱丝表情微微有些拘谨地提醒到,“蓝礼!”

    蓝礼完全专注在讨论之中,注意力没有散开,经过布莱丝提醒也稍稍愣了愣,慢了半拍才注意到布莱丝的眼神,转头望过去,然后就可以看到内森拘谨而紧张地站在不远处,他的身边站着一位老人,因为上扬的嘴角而让眼角堆积起了大量的皱纹,神情柔和,就如同祖父一般,慈祥地朝着蓝礼投来目光。

    蓝礼眉尾轻轻一扬:这绝对是没有预料到的访客,然后他就可以注意到内森那紧张而局促的眼神,因为罗伊不在,内森负责接待来客,但因为来客的身份贵重,这也使得内森变得格外忐忑不安起来。

    蓝礼对着内森露出了一个微笑,轻轻颌首示意,然后主动朝着那位老人迎了上前。

2053 举足轻重

    阿尔贝托-巴贝拉是一位典型的意大利人,深邃的五官带着岁月所留下的痕迹,年逾六旬的发际线正在往后退,但整齐服帖的短发微微染上了灰色和白色,却依旧展现出了成熟稳重的气质,宽阔的肩膀和挺拔的脊梁衬得一身基本款的西装风度翩翩,因为多年担任意大利国家电影博物馆馆长的关系而由内而外地迸发出一股书卷气,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股男人魅力,岁月的打磨让那种气质越发沉淀下来。

    他是谁?

    他是威尼斯电影节的现任主席!蓝礼完全没有料想到,出现在剧组的居然是阿尔贝托,即使是穷尽想象力也无法推测出,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长者居然会出现在新奥尔良因为两个人着实没有太多交情可言。

    但阿尔贝托就这样站在了眼前。

    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儒雅的笑容,没有特别的动作或者姿态,无形之中却总是让人脑海之中浮现出“帅气”的印象,轻而易举就能够让人产生亲近之感,似乎随时坐下来喝一杯也没问题。

    远远地看到蓝礼迎面走来,阿尔贝托主动开口询问到,“怎么样,拍摄工作结束了吗?还是现在是咖啡休息时间?”

    咖啡,具有意大利特色的开场白,阿尔贝托那带有浓浓口音的英语,还是展现出了属于他自己的特色。

    蓝礼轻笑了起来,“咖啡时间已经过了,现在应该是一瓶啤酒的时间。”在意大利和西班牙等等南欧地区,晚餐时间往往都在九点之后;傍晚下班之后,他们都会三五成对地前往小酒吧,先享用一瓶啤酒,稍稍放松放松、闲聊闲聊,缓解一整天工作的疲劳,然后再享用晚餐。

    阿尔贝托爽朗地笑了起来,“美国这里也有这样的习惯?”

    “不,你知道的,这里是美国文化沙漠。”蓝礼毫无顾忌地吐槽到,“如果前往酒吧,那么就只有一个理由:想喝酒了。又或者是为了观看橄榄球。”

    “哈,我不赞同橄榄球,但我赞同足球。还有什么能够比得上一杯啤酒和一场比赛呢?”阿尔贝托爽朗地说道。

    蓝礼摊开双手,“我不知道,一场电影和一桶爆米花?”

    “哈哈,不不不,对意大利人来说,没有什么能够和足球相提并论,即使是电影也不行。”阿尔贝托连连摆手,笑容满面地说道,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有所偏袒,态度依旧非常坚定,径直表达了想法。

    “英国也应该如此。”蓝礼也不介意,顺势说道,“但显然,我们脚底下这片土地则是另外一种模式了。”

    阿尔贝托摊开双手看向了蓝礼,表达了自己的无奈,视线滴溜溜地看了看周围,然后故意压低了声音,“我想,这个话题我们还是就到此为止吧。再继续下去,我们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现在已经挥不动拳头了。”

    “那就一瓶啤酒?我们可以找一家意大利餐厅,这样就安全多了我强烈不建议你和英国球迷一起看球。”蓝礼信手拈来地回答到。

    阿尔贝托直接爽快地大笑了起来,“如果他们对阵德国队的时候,那就没问题。”

    简短的一个开场白,蓝礼和阿尔贝托都没有问候,也没有询问,就这样闲聊着咖啡和足球,气氛却无比融洽。虽然两个人只是在一年前的威尼斯有过一面之缘,但再次见面却没有影响,如同许久不见的好友般。

    “需要我为你介绍一下剧组吗?”蓝礼友好地说道,“虽然你应该对商业电影不感兴趣。”

    “不不,我对商业电影非常感兴趣,我可不想再次犯去年的错误,没有人可以低估‘地心引力’的能量,显然,我犯了一个错误。”阿尔贝托满脸诚恳地说道,本来应该是自嘲的调侃,但因为他的表情太过真挚,以至于没有了幽默感,不过,阿尔贝托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头看了看剧组的现场,“我专程过来剧组拜访,出于礼貌,我应该和大家问候一声,怎么样,你愿意引荐吗?”

    “当然,我的荣幸。”蓝礼落落大方地说道。

    而后,蓝礼就率领着阿尔贝托参观剧组,并且将科林、布莱丝、尼克、杰克等人都介绍给阿尔伯托认识。

    对于“侏罗纪世界”的导演和演员们来说,威尼斯电影节依旧是遥不可及的神圣舞台即使威尼斯现在已经被戛纳甩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水城的世界影响力依旧位居顶尖行列,绝对是演员们的梦想之地。而作为威尼斯的主席,阿尔贝托更是整个欧洲电影产业都拥有强大影响力的第一级别大腕。

    剧组有些热闹。

    阿尔贝托保持了足够耐心,这本来就是他工作的组成部分,他确实是如鱼得水,一一和剧组成员们碰面,而后还小小地参观了一下剧组,并且真诚地感谢了剧组的热情欢迎,“希望未来有机会在威尼斯再见。”

    阿尔贝托甚至还半开玩笑地表示,真心希望“侏罗纪世界”能够改变上映档期,前往威尼斯举行全球首映,那应该非常有趣。

    尽管人人都知道这只是一句客套话,但激动和亢奋还是忍不住上涌起来,所有视线齐刷刷地朝着蓝礼投射了过去,他们都知道,如果电影想要前往威尼斯电影节,唯一可能推动整件事的就只有蓝礼了:

    难道没有看见吗?阿尔贝托都亲自前来新奥尔良探班了!不管目的是什么,阿尔贝托没有选择电话沟通而是亲自登门,这就非常难得了,这份殊荣,放在整个好莱坞也绝对是屈指可数的顶级待遇。

    面对阿尔贝托的打趣,面对剧组的期待,蓝礼哑然失笑,“不要随便许愿,否则愿望很有可能就会成真。”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却是看向了阿尔贝托,他是知道威尼斯电影节处境的,阿尔贝托也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自由。

    这让阿尔贝托有些狼狈,只能是连连摇头,“之前就听说蓝礼是一个口才厉害的,现在才有了真正实感。”

    剧组成员们都纷纷哄笑了起来,但冷静下来之后也纷纷意识到了:前往威尼斯应该是没有希望了。更为准确来说,希望还没有点燃,就被掐灭了,转过头,大家就释然了开来,反正这次作品本来就不是瞄准电影节的,不是吗?

    随后,剧组就再次投入了工作。

    阿尔贝托选择探访剧组的时间非常巧妙,正接近一整天工作的收尾阶段,蓝礼和布莱丝的主要戏份都已经拍摄完毕了,最后剧组又拍摄了三场侧拍的戏份,阿尔贝托也不急不躁地守候在旁边观看拍摄,等待剧组所有拍摄结束,这才告辞了剧组,和蓝礼一起转身离开。

    “他为什么会过来拜访蓝礼呢?”

    “难道是蓝礼和威尼斯有什么合作?”

    “不会是专程过来邀请蓝礼担任评委的吧?”

    等蓝礼和阿尔贝托离开剧组之后,所有人都叽叽喳喳地开始议论起来,难以掩饰自己的亢奋和激动,“评委”一词被提出之后,现场就更加炸锅了。

    “不会吧?蓝礼才二十四岁呢!二十四岁的三大电影节评委?这太夸张了!”

    “为什么不行?欧洲三大电影节的评委本来就涉猎广泛,年龄不是考虑范畴,影响力和专业实力才是,好吗?”

    “就是就是,而且威尼斯的评审团名单真的充满了困惑,我经常都看不懂。”

    “我觉得威尼斯已经算好了,柏林才是真正看不懂,好吗?”

    “重点是,我觉得蓝礼完全符合资格,他本来就是在不断创造历史嘛。”

    “不要多想了,反正今年是不可能了,威尼斯的评审团名单已经公布了,没有蓝礼。”

    “那明年呢?”

    “明年太早了,现在不可能就提及明年的。”

    “啊……那太可惜了,我真心觉得,蓝礼担任评委,其实挺好的。”

    欧洲三大电影节的评审团构成的确如此,每一年总是能够出人意料地爆出不大不小的一些冷门意外,经常出现一些不曾耳闻过的名字,甚至与电影行业也没有直接联系的名字,而年龄往往是最不重要的一个因素。

    比起评审团成员名单来说,评审团主席才是把握整个节奏核心与风格基调的位置,但即使是主席也不乏意外。

    比如今年威尼斯电影节的评审团,最终由法国作曲家亚历山大-迪普拉(alexander-desplat)担任主席。

    不是说亚历山大-迪普拉不够资格,也与作曲家身份无关事实上,他是欧洲电影配乐行业里的大师,“女王”、“返老还童”、“国王的演讲”、“菲洛梅娜”、“布达佩斯大饭店”、“猎杀本**”、“哥斯拉”、“逃离德黑兰”、“模仿游戏”等等作品全部都是他的代表作,他的实力与荣耀绝对是经得起考验的。

    但是,由迪普拉担任评审团主席,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意外,因为作曲家审视电影的视角和方式往往稍许不同,这对于今年金狮奖的评选来说,无疑是增加了诸多变数,让人忍不住有些好奇最终的奖项走向。

    那么,如果迪普拉可以担任威尼斯的评审团主席,蓝礼担任评审团成员也丝毫不用意外,虽然他今年才二十四岁而已,甚至于,现在蓝礼就担任欧洲三大电影节的评审团主席,也不应该太过惊吓。

    只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可能好像大概……不是评委的邀请。

2054 灵光一闪

    “侏罗纪世界”剧组正在热烈讨论着阿尔贝托的现身,能够让威尼斯电影节主席亲自现身,绝对非同小可。

    仅仅这份待遇,就令人期待了。

    其实,不只是剧组成员们,就连蓝礼自己也没有任何概念和脉络,完全无从猜测阿尔贝托的拜访目的。

    不过,蓝礼习惯性地沉稳下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以见面之后也没有着急地询问,而是跟着阿尔贝托闲聊起来,就好像阿尔贝托的拜访是早早预约过的行程一般,以至于剧组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

    阿尔贝托-巴贝拉认认真真地注视着眼前从容不迫的蓝礼,他以为蓝礼会惊讶会好奇会激动会探索……现身之前,他的脑海里假设了无数种可能,但现实情况却是,他的所有猜测都落空了,以至于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起来。

    将视线从蓝礼身上转移,阿尔贝托环顾了一圈,喧嚣欢乐的气氛在空气里涌动着,红彤彤的烤炉正在现场制作新鲜的披萨,浓郁的奶酪香气混杂着微微炙烤的小麦味道,整个餐厅都变得香甜醉人起来,就连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都是如此栩栩如生,让阿尔贝托不由就想起了意大利原汁原味的感觉

    而且不是罗马的披萨店,是那不勒斯的味道。

    刚刚的短暂交谈中,阿尔贝托和蓝礼提起了晚餐之前一瓶啤酒的习惯,可以看得出来,蓝礼对于欧洲文化非常了解,这也使得阿尔贝托有心考验蓝礼一下,他主动要求前往一家意大利小餐馆闲聊片刻,然后,蓝礼就带着阿尔贝托来到了这里。

    从环境到食物,乃至于餐厅的侍应生,所有的所有都是真正来自意大利,阿尔贝托和侍应生用意大利语简单交谈了片刻,得知对方是来自西西里岛的卡塔尼亚人,而餐厅老板则是正宗的那不勒斯人。

    这间餐厅是家族作坊,从老板到厨师再到会计和伙计,整体骨干核心全部都来自于一个庞大家族就如同意大利本土文化一样,老板在新奥尔良这里经营这间正宗的意大利餐厅也已经有将近十五年时间,说不上什么百年传承老店,却也是经历了卡特里娜飓风考验之后依旧选择留下来的“老资格”。

    阿尔贝托真的真的非常意外,他就如同真正回到了意大利南部一般,那种游子归乡的感觉让心情有些微妙。

    “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阿尔贝托充满了疑惑,“请不要告诉我,你提前就预料到了我的选择。”

    “哈,不是。”蓝礼轻笑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完成了一位主人需要尽的责任。满足客人的要求和期待,这是基本礼仪。”

    阿尔贝托的出现,这是绝对意外,蓝礼根本没有想到;但简单的闲聊过后,蓝礼就知道,阿尔贝托没有打算速战速决,这也意味着,晚餐可能就在所难免了,于是,当剧组投入收尾拍摄工作的时候,蓝礼就提前做好了功课。

    一位真正高明睿智的主人,不会提前预设客人到底想吃什么,而是应该将主动权交给客人,尽力让客人满意。

    在商务谈判的时候,许多主人都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比如日本客人就吃日本料理,又或者是前往帝都的客人都一律吃烤鸭,这是不正确的,因为主人已经习惯性地做出假设和预判,没有给客人选择的余地。

    也许有的客人希望能够进食自己的本国料理;也许有的客人则希望尝试当地特色料理;也许还有的客人希望快速商务用餐……诸如此类等等,作为主人,不应该提前预设,而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如果客人将主动权交给主人,那么主人再做决定;但如果客人做出了选择,那么主人就应该满足客人的需求。

    这是礼仪。

    蓝礼就是如此,他没有预设阿尔贝托的喜好,而是自己提前做好了多种准备,他利用空档给亚瑟发送了短信,对新奥尔良的用餐区域与习俗展开了简单调查毕竟,新奥尔良对于蓝礼来说也是陌生城市,然后根据阿尔贝托的要求,做出最恰当的选择。

    此时置身的这间餐厅,蓝礼也是首次拜访,只不过他能够掩饰自己的陌生和慌乱,没有暴露马脚罢了。

    阿尔贝托微微愣了愣,然后不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上帝,你真是一个有趣的家伙,你确定你不是我的年龄吗?”

    蓝礼的沉稳与睿智,在业内不是什么秘密,但人人都想当然地认为,那是来自于世袭贵族的教育,很少很少有人当年提起“少年老成”这件事。阿尔贝托的直觉,却不经意间戳破了真相。

    “哈,那只是一个数字而已。”蓝礼笑盈盈地说道。

    阿尔贝托摇了摇头,“对许多人来说非常重要的数字。”此时,侍应生已经将啤酒送上来,阿尔贝托举起了酒瓶,“怎么样,需要干杯一下吗?”

    “致敬就好。”蓝礼也举起了酒瓶,微微点了点瓶口,“感谢专程前来剧组探班,我现在就可以想象得到,明天返回剧组的时候,那些投射过来的视线将会多么羡慕了,我觉得,我的名字现在正在闪闪发光。”

    “哈哈。”阿尔贝托大笑了起来,“你是一个幽默的家伙。”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阿尔贝托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今天我的突然拜访,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完全没有意外,难道你不好奇我前来这里的原因吗?”

    从蓝礼刚刚的话语来看,他就假装阿尔贝托只是前来探班而已。但他们都心知肚明,阿尔贝托显然不是专程前来探班的,他们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如此程度;只是,阿尔贝托不说,蓝礼也就假装不知道,这一份定力和耐心,让阿尔贝托倍感兴趣,于是,阿尔贝托也没有遮遮掩掩,坦然地说出了疑惑。

    “如果我不好奇,你就不会说了吗?”蓝礼给予了一个反问,阿尔贝托眼底浮现出了笑意,“我只是想着,我一直假装不好奇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事发生了,因为我总觉得,能够让大人物亲自拜访的事情,可能没有那么容易解决,我想,我只是在模仿鸵鸟罢了。”

    明明知道真实情况不是如此,但蓝礼幽默风趣的话语却让阿尔贝托欢笑了起来,“我以前告诉过你吗?你真是一个有趣的家伙,我喜欢你。”

    “我现在知道了。”蓝礼微笑地回答到,然后举起了自己的啤酒瓶,“谢谢。”

    “哈哈。”阿尔贝托再次欢笑了起来整个意大利餐厅内部非常热闹,所有人都在高谈阔论、欢声笑语,对于法国人、德国人或者美国人来说,这真的真的太吵闹了,耳膜都开始隐隐发痛了,但对于意大利人来说,这却是他们的日常,阿尔贝托的情绪也完全放松了下来。

    笑过之后,阿尔贝托这才渐渐收拢了笑容,专心致志地注视着蓝礼,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愿意前来担任电影节的评审团主席吗?”

    什么?

    即使是老练沉稳如蓝礼,他的眼睛也不由流露出了困惑的光芒,微蹙起了眉宇,“这是一次正式邀请吗?”

    阿尔贝托耸了耸肩,没有回答,只是笑盈盈地看着蓝礼。

    蓝礼稍稍停顿了片刻,而后缓缓摇头,“我不认为这是一次正式的邀请,我们现在正在讨论的是威尼斯。”

    威尼斯电影节需要受到多方势力的掣肘,阿尔贝托也没有办法完全做主邀请蓝礼这样年轻的演员担任评审团评委,可能没有任何问题;但评审团主席,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蓝礼不认为这件事能够成行。

    阿尔贝托却不管,依旧坚定地看着蓝礼,“你仍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蓝礼也不是省油的灯,“有回答的必要吗?如果它不可能发生的话。”他露出了微笑,“我不喜欢回答假设性的问题,比如说,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会选择怎么度过?”

    阿尔贝托微微抬起了下巴,流露出了兴趣盎然的表情,“但如果可以发生的话?”

    “那么就等发生的时候,你再来询问我。”蓝礼再次给予了回答,却还是没有正面回答阿尔贝托的提问。

    阿尔贝托突然就好奇起来,“你是在担心压力吗?”二十四岁的评审团主席,不仅仅是电影节需要承受巨大压力,同时主席自己的审美品位和掌控能力也需要经受严峻考验其他评审团评委不服气的话,怎么办?这些艺术家们可一个一个都是刺头,评审团主席的威望与能力不够的话,就要可能成为傀儡了。

    蓝礼扬起了眉尾,眼底流露出了笑容,“你确定我们需要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浪费时间吗?”

    如果威尼斯电影节敢发出邀请,那么蓝礼就敢接,他绝对不是因为压力就退缩的类型,更不会因为责任重大就畏手畏脚;相反,他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莽撞”,既然电影节愿意给他机会,他也愿意与全世界的影迷分享自己对电影的观点,这没有什么值得恐惧的。

    问题还是在于,威尼斯电影节几乎不可能邀请蓝礼担任评审团主席的,所以,即使蓝礼给予了肯定答复,这也没有任何意义。就好像“生命倒数二十四小时”之类的议题般,没有讨论的必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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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聚光灯下的天才,还是二道幕后的疯子?特别鸣谢“茶叶图铺”制作的封面。大戏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戏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戏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