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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婉州     梧桐叶下双栖蝶txt下载     梧桐叶下双栖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两家齐力安江城民心

    认真工作的柳秦伦似完全走出了二姐失踪的阴霾,一反江永泰昨夜所见的颓废,认真翻阅着账本里的每一页,虽然他知道柳秦伦心里和表里并不一,但男人就该有男人处理正事的潇洒果断。

    柳秦伦快速看完账目,合本笑道:“难得,看惯了医书的永泰账也做得这么好。这些日子可以减缓廷愈再生膏的制作,主要根据江城以外的城市需求量进行生产。”

    江永泰不太能听懂他的话,挠头问:“什么意思?”

    柳秦伦透过门帘缝隙,望向外面井井有条的求诊看诊过程,岔开话题道:“就像这样继续做好药店的日常看诊即可。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正常营业。”

    江永泰觉得今天的柳秦伦说的话很奇怪,不便多问,只好道:“好。”

    柳秦伦离开药店,对直走向对面的麗装和靓居合二为一的店,这里合并以来,他第一次有时间进来看看,招牌左边写着麗装,右边写着靓居,还真是不伦不类。他想到栖蝶设计的那几件以梧桐为灵感的设计,又根据店里以男女品各占一半的经营特点改名为“梧桐衣??生一世”。

    进了店,有三名女店员见了他,把手里正在向客人推销的货品递到客人手里,热情地向他迎了过来,搬椅子的搬椅子,倒茶的倒茶。唯一一位麗装那边的女店员没有撇开正在接待的客人不管,一边礼貌热情地接待客人,一边用视线和微笑向他打招呼。

    想来嫣姐少于管理靓居,一个个店员都松懈于接待地学会了奉承拍马。反观麗装在之前杨婉君的管理下,店员颇有顾客至上、主家其次的意识,在接待上来说,甭管多大的主人家,最终依靠的都是顾客上门购买的决心。

    或许,这家店里真的少了点什么?

    柳秦伦向面前其中一名女店员要来纸和笔,写下“梧桐衣??生一世”六个字,等到麗装那名店员成功和顾客达成买卖交易后,他走到该店员面前,把手里的纸张递给她道:“从今天开始,你正式成为这家店的管理,后天就把招牌上的字换成这六个字。”

    柳秦伦见该店员张大嘴巴愣得不知所措,笑了笑:“怎么,升了职,高兴得都忘了做事了?”

    女店员抬手握上他的手臂,真真实实抓住他的衣服和衣服里面的手,才确定这不是梦,激动的眼泪飙出,急忙千恩万谢、感恩戴德地抹去眼泪、连连鞠躬:“二少爷放心,明天我就把招牌换了。”

    “最近店里情况如何?”

    “回二少爷话,现在还不到一个月,我们轮流做的账本还没出来,不过10月13号之后,日机暂停了对江城的轰炸,店里生意在一段短暂的低迷后又好了起来,像婚嫁用的衣服首饰、情侣定情用的首饰、还有用作各种送礼的衣服首饰销量都特别好,大家都是赶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最有意义的事呢。”

    “赶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最有意义的事”柳秦伦不禁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现在对他,竟是那般艰难。微笑道:“好好做,别让少奶奶担心,明天休息一天,招牌后天正常上班后再换。”

    “是”。

    出了这个门,又向对面还处于修葺中的王廷之都走,每天都在认真监工的杜经理看到他,赶忙礼貌拦住他前行的步子,只道:“二少爷请留步,宴会厅正在重修,里面又乱又脏,灰尘也多,还是别进了,您这样去,怕会污了您这身衣服,他们也要停下来迎接您。”

    柳秦伦心里确实不想打扰那些工人,王廷之都能在年前完工,便是他心里最期盼的。又因为另外一件事,看了看外墙,右边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比了比老百姓最容易看到的左边墙,对杜经理说:“写一张告示,有任何对王廷的质疑,都请于27日午间到柳公馆前院,我会一一解答。告示一定要在明天一早贴在各个门店上。”

    “……”杜经理心里大有疑问,却不便多问,应了下来:“是,明天一早我一定贴出来。”

    “卖报!卖报!昔日汉奸景依婷带领日本部队卷土重来危害乔都百姓,掳走新任商会会长柳栖蝶。”

    27日清早,当25日清早出现在乔都城内的轰动再次出现在江城时,柳栖蝶柳三小姐身份的柳公馆前院不到午间就已被老百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而她江永念身份所在的陆家巷子江家,也出现了第三次的人山人海、比肩接踵的场面。

    柳秦伦按照告示,午间时分正式携全家人出现在柳公馆大门口,双手向上、掌心向外示意众人:“请大家安静一点,对于大家今天在乔都日报上看到的内容,我柳秦伦在这里携全家、以性命向大家保证,栖蝶的失踪只是暂时的,栖蝶正在秘密进行一项力保乔都八城百姓身家、性命安全的任务,在此期间,王廷一定竭力力保江城不会遭到日机轰炸,请大家和我们一样,对她对王廷报以最大的信任。”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请大家继续好好生活,好好珍惜当下,才是对栖蝶这番心意最好的关心。”

    江城百姓亲眼见过柳栖蝶一人保一城百姓的豪言壮举,也见过王廷之都里独斗日本人的勇猛,加上日日受着王廷的照拂,眼下确实不宜再添乱。

    “既然柳少爷都这么说了,咱们就继续相信柳氏夫妇,相信柳栖蝶,回吧!”

    “柳少爷请放心,柳小姐为咱们八城的老百姓做了这么多好事,老天会保佑她事事顺利。”

    柳秦伦向前深鞠躬,身后家人也跟着向前深鞠躬。

    一分钟后,柳秦伦起身感谢:“我代栖蝶十分感谢大家的理解。”

    “回房休息吧,这一阵你也累了。”等到众人相继离去,柳秦伦才在柳如嫣的劝说下回屋。

    陆家巷子江家。

    “江家妈妈,你倒是说说,永念失踪是怎么回事?我听说被日本人抓了去,可是再也回不来呀!”

    “日本人心狠手辣,永念要落入他们手里,轻则失名节,重则丢性命,女人到底还是女人,遇到这种情况,始终没有男人那么安全,永念那么聪明,怎么就不明白非要逞强呢?”

    “女人这辈子,当属名节最重要,这要万一被日本人……那她这辈子还怎么过呀?柳秦伦那么优秀的男子,还会要她吗?”

    “如果柳秦伦都不要她了,那柳栖蝶的身份怕也保不住了,那整个江家不就都保不住了?”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再乐观的事被这些妈妈嘴一说就彻底变了味。

    由于这次情况不同,陈国秀也不能再用上次大家伙儿八卦栖蝶和柳秦伦情事的态度出口撵人,只能忍住火气,心平静气地劝:“大家都知道,永念能成为栖蝶,是有着某种特殊才能的,她能文能武,有神来之手,能够死而复生,实在不需要我们过多的担心,就算是被汉奸掳了去,也一定有办法消灭汉奸平安回来,而且这景依婷是前商会会长的千金,是女子,连村上真美都是永念的手下败将,这景依婷必定也不是她的对手。”

    “大家的关心我接受了,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永念的情况,还请大家等到永念回来再来关心好吗?”

第二百一十二章 当现实串上真相

    陈国秀当场拍胸脯保证:“我对我的女儿绝对有信心。”

    经过了受聘成廷愈再生膏的制作工人,各位大姐大妈也有着各自的小心思和大害怕,面面相觑:

    “这眼看着再过几天,到了下月1号就有工钱领了,咱们还是别难为人了,散了吧。”

    “就是啊,就看这次廷愈再生膏生产的事,咱们再也不用愁生路了,这陆家巷子里面,几乎每家都有男人在外面打仗,留下咱们这些女人老人孩子,养家的重担都落到了女人头上,咱们陆家巷子好在出了一个江永念,能带着咱们养家糊口,要是她失去了柳家依靠,那我们不都跟着完蛋了吗?”

    “对对对,咱们必须要在这江城里,做好支持柳栖蝶支持王廷的代表工作。”

    “嗨,我们不都是担心永念吗?再强的女人她也是女人哪,这要万一出点什么意外,马上要举行的婚礼、到手的幸福不都泡汤了吗?”

    “江家妈妈说的是!咱们现在唯一能帮永念做的,就每天一柱高香求菩萨保佑永念早些消灭了日本鬼子回来,带给乔都八城一个大范围的安宁。”

    陈国秀赶紧顺着这些妈妈嘴切话道:“多谢大家,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现在不止是咱们乔都八城,还有其他行政督察区的城市都在购买咱们制作的膏药,咱们争取多制作些,这样进咱们口袋的钱才会更多,咱们的日子也才能过好了。”

    唯恐母亲劝解不下,便准备动武的江永泰,一直和三个弟弟手牵手站在母亲身后护航,但听母亲这番言论一出,当即再没有人提出驳论,所以任何的大是大非在生活面前,都化作那烟囱里腾起的袅袅炊烟了。

    他便也将昨日柳秦伦的话郑重地转述一遍:“大家今天休息,明天正常上班。”

    云集在门口的大队伍时才陆续散去。

    江永泰立刻回到里屋给柳秦伦挂去电话。

    柳秦伦在书房接到江永泰从江家打来的电话,得知江家刚刚顺利逃过围攻,心放了下来。

    今天过后,整个乔都八城的人民都接受了栖蝶被掳的事实,他运用报纸的影响力追杀景依婷的效果达成了一半,却也仿佛从今天开始,王廷的经营正常让他再也没有了奋斗的动力,也因为杨婉君在栖蝶失踪事件上的反应,成了他心里最想直面却最难直面的郁结。

    柳如嫣送面条进来时,柳秦伦正回到卧房,精神萎靡地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地闭眼,满满难受状。

    柳如嫣把面条碗放在床头柜上,见他脸色和状态都不对,伸手触摸他的脸和额头:“我的天哪,你身子不舒服没胃口吃午饭怎么不说呀,什么时候发烧了?”赶紧去到父亲卧房,要来父亲那里一直存有的西药,好在永秀还算勤奋,父母回来后,小客厅里的水每天都在换,柳如嫣顺手用茶几上的水壶倒上一杯水,走回秦伦房里,把水和药丸递给他,“来,赶紧把药吃了。”

    却见柳秦伦无动于衷地闭紧了眼睛,道:“姐,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柳如嫣如何见得过柳秦伦如此自虐的行为,顿时生了大气:“是!栖蝶是失踪了!所以你也要因为栖蝶的失踪做个废人吗?栖蝶失踪是为了做大事,你呢?就只会这样折磨自己?枉你读了那么多的书,怎么就不明白,你现在这样做对柳江两家没有任何好处。你越想念栖蝶就越要吃药,越要为了她保重身体。”

    见柳秦伦仍然无动于衷,柳如嫣伸手拉他:“你要我这个孕妇,用力拉你吗?”随即,她看到秦伦眼角滑落的一滴泪,试探地问,“你可是在为栖蝶和杨婉君的事伤神?”

    柳秦伦缓缓睁开眼睛。

    柳如嫣笑着安抚他:“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你先把药吃了,我们好好聊一聊,对我这个一母血脉的亲姐姐,你完全可以放心。”

    柳秦伦拒绝不了身怀有孕的姐姐,直起身子,双手接过柳如嫣手里的水杯和药,等到药进了肚,杯中水饮尽时,柳如嫣走到门口,打开门左右瞧了瞧。这个时候其他几人都在午休,确定没有外人,才关好门,不怕隔墙有耳地开口直道:“之前你和栖蝶昏迷不醒,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你们身上,很多事也没人跟我说,前几天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永秀便陪着我去找永泰,那些碎碎嘴的女人在药店看到我,都直接指着我议论杨婉君和爸爸的事,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日子我一个人的时候,也在琢磨这十年来栖蝶的种种变化,她和杨婉君之间,可能是真的。”

    柳如嫣心疼地看着抬起头来看她的秦伦,恍惚的眼睛里再没了那种对什么事都充满了主意、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掌定乾坤、搏出刀光剑影的光芒,眼眶里又一滴隐含的泪忍不住滑了下来,极其痛苦地低下头,又仿佛是在黯然地点头:“我知道是真的。”

    “在这个年代里,像栖蝶这样完美的女子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在我了解她之初,她真的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在我原以为只有在大上海那样的城市才会有这么才貌双全的女子,而在江城这种县城里,一般家庭是不可能把女儿培养得那么完美的,哪怕就是杨婉君,最多教会她琴棋书画和生意经,再为她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相夫教子就算很完整了。但杨婉君不止于此,中国功夫、开枪、英文,这些专门针对我来的特长,杨婉君都一样不落。”

    “姐姐可还记得,我是到了美国的第二年,爸爸才特意从上海请的功夫师傅前往美国训练我,直到我可以独立还击那些欺负我的洋人,已经是五年后。而以栖蝶深厚的功夫底子看,也是同时间开始学的。”

    “单看前晚杨婉君的反应和说的话,我便能推测出这十年间,她对栖蝶各种严厉的训练,我真是心疼她。”

    柳如嫣听得目瞪口呆,更有些毛骨悚然。但难得!秦伦在这个时候还能这么理智分析,在理智和痛苦混合的复杂情绪中,他双手掩面,开始泣不成声。

    柳如嫣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秦伦哭,就算是小时候,没有妈妈的那些年,秦伦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哭过,更没有表露出如此受伤得难以自拔的表情,就像童静峰对她不闻不问的那些年,此时此刻,她完全可以理解深受栖蝶影响的柳秦伦该有多痛苦。

第二百一十三章 情义高飞依旧

    柳如嫣心痛地抱住他的头,就像一个妈妈抚摸自己心爱的孩子:“在我心里,秦伦弟弟永远都是最强大的男子汉,小时候,我们没有妈妈,爸爸娶了杨婉君,有了新家的甜蜜,我们在外面受了欺负,都不好意思找他诉苦,便只能互相倾诉,互相依靠,我虽然是姐姐,但只要在学堂受到欺负,秦伦弟弟永远会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替我出头,把那些欺负我的坏男孩狠狠教训一顿,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

    她把他的脸贴在自己日益隆起的腹部:“这些日子,你们和静蜂都不在我身边,我寂寞的时候,就会摸摸这个小人儿,有他陪着我,偶尔在我肚子里动一动,感受着这个活生生的生命,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很好了。怎能想到,几个月前,他的爸爸妈妈还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栖蝶,也就不会有他。”

    柳如嫣根据前面秦伦的话,再综合这十年来的杨婉君和栖蝶的种种行为,缓缓把话题往栖蝶的事上引:“我承认,当江家人隐瞒我这么久之后,我从旁人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是很震惊的,如果栖蝶在我面前,我很可能就一巴掌打上去了。”

    “也正因为你们都不在,我才能够冷静下来想,就算打上去,可能最后后悔伤心的反而是我,栖蝶的‘复活’虽然有目的性,但这么久以来,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我伤害你伤害王廷的事,恰好相反,她一直都在尽她所能帮助王廷更上一层楼,如果我连这样一位女子也打得上去,那我这个柳公馆里的大小姐未免也太是非不分了。”

    “我猜想,这十年来,杨婉君苦心为栖蝶营造一个与世无争的仙女形象,就是为了在我们都看不见的低调中,默默培养她。从我最初撮合她和侯云帆开始,杨婉君就顺水推舟,正式放栖蝶出来,要用栖蝶的优秀给世人一个惊喜。”

    “栖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运用杨婉君授予她的一切为自己挣到了今天的成就,用她的能力告诉我们,身为女子的柳栖蝶是完全有能力成为王廷的当家,并不需要成为柳秦伦的女人之后再成为王廷的当家。往好处想,不管杨婉君的初衷是什么,栖蝶都注定了是柳家的人,也最适合你的人。”

    “但是,再亲的人毕竟都是旁人,以后要过日子的是你们自己,在你知道真相后,先问问你自己的心,栖蝶在你心里到底占据什么样的位置?栖蝶这样的女子,值得拥有一份完整的爱情和婚姻,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对于她和杨婉君联合对你的隐瞒,你能否过得了你心里的坎?”

    柳秦伦起身扶着柳如嫣坐在他的位置上,他站在柳如嫣的位置上,无力地靠着身后的床头柜,也正是随着他终于在痛苦的沉沦中有知觉站起来了,柳如嫣知道秦伦已经有了答案。

    那日明亮灿烂的阳光下,他在面前的她身上,闻不到任何脂粉味道,她不施粉黛的脸颊自然泛起的红晕在白色帽子下显得格外美丽动人。

    那次在爸爸书房的谈话,他无意间听到她和莫宸晞有关系,心里顿时对她竖起了高高的防墙,然而慢慢的他发现,她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各种表现,各种矫情,各种索取,她很能摆正自己的心态,对他的尊敬和对这个家的尽心都隐进了那些口口声声的“二哥”里。

    那晚的王廷之都里,她用能够发光的粉末洒在铭记之心上,要在众人面前为他指引他的爱情,他觉得这个女孩很有意思。

    那时在姐姐和童静峰的事上,她前所未有的和他站在了同一个目标点上,他欣慰自己终于有伴了,欣喜终于有了一个女子能够让他放松下来,不再像面对其他求爱女子时候,那般神经紧绷了。

    那场嫣然一笑的“订婚晚宴”,她明里暗里地为姐姐要到了童静峰的一夜许诺,从那一刻起,他被这个女孩完全吸引了。

    那天看到从天而降的弹雨,他好害怕会失去这个伴侣,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救她,让他明确了对这个女孩的心有了喜欢的成分。

    那些和莫宸晞的一次次接触里,他深刻了解到她对他的没有心机,大部分都建立在她对莫宸晞的爱里,他心里有说不出的酸痛,却只能忍着,默默把对她的喜欢隐藏在心里,只要能和她在柳公馆这座同一屋檐下的宅子里好好过柳栖蝶和柳秦伦名义上的兄妹的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那回双喜临门的婚礼,他看到她痛得显而易见,他也痛得心不在焉,后来她不打一声招呼就跟着侯云帆出了门,他才发现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没有了莫宸晞这个最大的劲敌,还有侯云帆!直到他终于在饭店房间等回了她,他再也按捺不住心意告诉她“我爱你。”

    那之后他知道她需要时间去慢慢过渡,在等待她回复的日日夜夜里,他终于因为心里的秘密说出来而释然了,她答应他的求婚,他知道,她心里真的有了他,那是不为感动,只为这个人,而真真实实的有了他。

    那一幕幕幸福在眼前的甜蜜,彻底打开了他自父亲娶了杨婉君后,封闭了近十八年的心窗,这种爱深埋在心里,那颗心已经完完全全被她占据,也已经完完全全为她左右,后来他知道她对于一心一意相守一辈子的婚姻期盼,这种与他对于婚姻的期盼有着无缝隙的重合,让他真的心甘情愿为了她做那个最特别的矢志不渝的男人。

    所以这一刻,他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回答柳如嫣:“当我知道栖蝶可能失踪的时候,我脑子没有空白,想的只是我必须尽快找到她,从栖蝶失踪到今天,我想了很多,在这些想法里,想得最多的就是,如果我的人生没有了她,那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栖蝶的那封“情书”递给柳如嫣:“这几天每天晚上,我都是看着它才能睡着,第二天醒来,又是看着它才有了一天做事的动力。或许现在我知道栖蝶没有坦白告诉我她和杨婉君的秘密,我心里会很不舒服,会认为她带着这个秘密嫁给我多少都有点完成杨婉君命令的动机,但比起现在的伤心难过,我更知道,如果我失去了她,我会更伤心更难过更加生不如死。”

    “我真的爱她,也仍然愿意为了她,把现在的伤心难过都淡化掉,只要她回到我身边,我心里的结就再也没有了。”

    柳秦伦站直身子,一派释然:“所以杨婉君赢了,看到爸爸在她的照顾下身体变好了,只要以后她不再生出其他的旁枝末节,我一定视她如生母,好好赡养爸爸和她的老年。”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丑女面,藏旅馆养伤

    柳如嫣提在喉口的担心终于咽下了肚子:“那关于爸爸的事,你有没有打算对外澄清一下?”

    柳秦伦大呼口气地摇摇头,看向柳如嫣的眼睛里瞬间又如鹰眼明亮:“没那个必要,老百姓都是健忘的,过了这一阵便没人会再想起,这种事容易越描越黑,爸爸清者自清,而且就像栖蝶和杨婉君的事,都只不过是从村上真美嘴里说出来的‘听说’而已,对于戚进那个叛徒,没有确切的证据,你看看这次栖蝶失踪的事就知道,老百姓还是信任我们的,树大招风嘛,偶尔遇到几个八卦嘴,你听听就算了,真要计较起来,专门澄清,反而会觉得有什么。”

    柳如嫣点点头:“好,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我明天去凉山那边看看。”

    “桐油厂?”

    “对,现在王廷在江城的生意基本都稳了,我现在需要了解的就是桐油厂,回来这么久一直没去过,除了每个月汇到乔行的账,我对那边情况一无所知,与其在家里胡思乱想,还不如做点事好。”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柳如嫣心如明镜,人情通透,又怎么会看不出秦伦这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不过他能暂且从栖蝶失踪的悲观中走出来,她的心也自然回到了原位。

    栖蝶躺在临时租赁来的小旅馆的小床上,数着中枪之日到今天,已经九天了。从新闻过后的第二天起,这个城市的居民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这家小旅馆是她在鱼记附近找的,方便菜馆伙计一日三餐地给她送饭。

    大概前一日在菜馆,他因为那封“情书”而对她印象深刻,所以那天,她看到秦伦走前仍不死心地向护士具体描述她的外貌、发型、衣着,护士愣了一愣,还是摇摇头。秦伦灰心丧气地离开后,她才假装刚刚上完厕所,洗完手从洗手间出来,护士好不责怪道:“你上厕所倒是说一声啊,正好就赶在院长前一步,要不是你这张丑脸,我真的怀疑你就是柳栖蝶了,你看看你这身衣服和,白衬衫、黑白格背带裤,头发揪成一个团,跟柳秦伦描述的一模一样。”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嗨,我这个丑样怎么能跟柳小姐比呢。”

    等到护士取出她右脚踝里的子弹,包扎好伤口,才感觉舒服了点,左脚拖着右脚出门,叫了辆黄包车前往鱼记。吃过午饭,她随意看了一圈,指着斜对面一个小旅馆,掏出三张十块的钱币和菜馆老板商量说:“从今晚的晚饭起,您每天一日三餐派你们那个有小胡子的伙计帮我送两荤一素一汤一饭到对面我的房间。”

    她相信秦伦能够找那个小胡子伙计办事,定是买通好的,面对老板疑惑的目光,栖蝶笑道:“我瞧着那个伙计很是勤快机灵,这些钱先做半个月用。”

    老板见她出手大方,一口气预定了半个月的餐,连连点头答应:“好好好,每天三餐饭点,我一定派人给你送去。”

    一晃一周过去,这几天她每天按时去医院换药,谨遵医嘱,换完药就回到这个小屋里,躺在床上,吃喝睡都在这个小屋解决,日复一日的麻木又枯燥的养伤过程,倒十分怀念那些秦伦忙碌在外,她一个人在家做他的小媳妇,每天扫地擦屋、整理花园,做好晚饭,等着日落的时候秦伦回来。

    这两天右脚已经可以承力了,脚伤恢复情况比她想象中要好,也真真儿是在和秦伦分开后、她一个人在这个地方求生的日子里,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想念他了,日想夜也想,为了早日团聚,她必须好好养伤蓄锐。

    眼见时间又临近正午,不一会儿,鱼记的伙计就敲门进来,把这一顿的两荤一素一汤一饭摆到她面前的木桌上,等到右脚有力,栖蝶才敢向他询问:“请问这位小哥,之前住在纵三路里面的那些日本人还有没有找你们送饭?”

    栖蝶本以为,景依婷打在她脚踝上的那一枪,是要她在清醒又无力抵抗的情况下,遭受日本人的侮辱,她能在她眼皮底下躲进地窖,自然是不怕她会追到地窖反擒的。那么在她杀了那些日本人后,景依婷一定会逃离那个地方,换一处躲藏。

    哪知伙计却给了她意料之外的答案:“当然有,你还别说,那天我再去送饭的时候,一地的死尸啊,唯一活着的那个男的,不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变态,对着那么多尸体还能若无其事地坐那儿吃饭。吓得我赶紧逃出来,躲在旁边,偷偷观察,结果你猜怎么着?”

    栖蝶摇摇头。

    “也不知道那男的用的什么东西,把一个玻璃瓶里的水往那些尸体上一倒,嘿,我现在想起浑身都还起鸡皮疙瘩,那些尸体一点一点就化作一滩脓血了。”

    玻璃瓶里?水?一倒?化为脓血?栖蝶提取出这些关键词,确定景依婷用的应该是硫酸一类的东西。栖蝶故作镇定,其实心跳急促:景依婷现在已经到了比村上真美更心狠手辣的地步,对自己的手下,连个全尸都不留,还用这么残忍的方法做到真正的毁尸灭迹。

    伙计见她无故发呆,伸手在她眼前一挥:“这位……”对着她脸上的半边血肉模糊的丑脸,伙计实在叫不出“小姐”二字,改称,“女士,你没事吧。”

    栖蝶回神笑:“我没事,每天帮我送饭真是辛苦你了。”好话说完,栖蝶掏出一张十块的纸币递给他,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继续监视那个日本男人,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过来告诉我一声。”

    “最近不知道是我走运还是他不走运,算上你有两个人给我钱让我盯着他,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一会儿再过来收碗。”伙计笑盈盈地把钱揣好,转身走人。

    栖蝶心里盘算着,景依婷此番卷土重来,可是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只是她跟阎王要来了比命更硬的胆,把别人的命不当命,连自己也是豁出去了。但是,景依婷只要换个女装出门,就可以顺利躲过这些老百姓的眼线,她没有!是不是代表,秦伦早就在码头布好了眼线?

    是的,比起机场,她更相信景依婷会从人口密度更大的码头跑路,会乘坐飞机离开的势必达官显贵,像她这样的敏感面孔,一现身机场,定会被人捉个现行。

第二百一十五章 莫宸晞原来竟是?

    如此,栖蝶就不着急去擒她了,先把伤养好再说。

    她摸出兜里的钱,房钱付了,饭钱付了,每天另需支付的是医院的换药费用,还剩下的两百块,足够她继续在这个小屋呆上好几个月的,幸好这次出来钱带够了。

    第十天的早上,栖蝶再次来到医院换药,却见给她换药的护士正和几个脸生的护士低头讨论,守在莫宸晞病床边上的童静雪有些情绪不对:

    “你说童小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莫董事受伤这么久也没她哭成这样?看着她哭,我在旁边换液瓶,都忍不住想跟她一起哭了。”

    “以前见她,从来都是风风光光,虽然没有大摇大摆,但也是前呼后拥,好几个保镖围着她转,今儿这是怎么了?哭得好丧啊……”一名护士说到这里,无声地对旁边两个护士说,“就像是死了老公一样。”

    “呸呸呸,你这话可乱说不得,被别人听到了小心传到童静雪耳里,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可我说的是实话呀,平时这个时间,早就叫我们打好热水和开水,她一边给莫董事擦身一边用棉签沾上水润他的唇,今天太反常了,只哭啥也不干。”

    “难道是莫董事的病情加重了?”

    栖蝶听得心惊肉跳,差点就忍不住冲上去问详情。

    但紧接着,另一名护士想了想,眉头皱了起来:“没有啊,这两天两位院长按时查房,没听说有什么异样啊。话说莫董事现在这个情况已经算是两位院长联手铸就的乔都医学历史上一个伟大的奇迹了。”

    栖蝶胆战心惊地听着,听不下去,只想赶紧上楼去看看,她敲了敲门,提醒帮她换药的那位护士她来了。

    护士此刻见她,如见鬼,立刻畏畏缩缩地向旁边两名护士道了声:“我的病人来了,你们也各自忙去吧,家里那些事就别拿到医院里来说了,叫人听见多不好。”自以为圆好了话,才招待她到病床上躺下,正常顺序拆绷带,擦药水,缠绷带,又给了她两包今明后天需要服用的止痛药和消炎药。

    栖蝶收好药,缓步走出诊疗室,边走边看护士正在收拾刚才给她用的医药用品,赶紧转身上楼,明明好转的脚还是一瘸一拐地艰难地向前步行,她故意露出缠着白色绷带的脚踝,要让这楼上的人都看到,她是伤员,是病人,在医院这么多伤员病员之间,她就不被瞧了,站在莫宸晞病房外的阳台处,才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栖蝶双手搁在阳台栏杆上,右手托腮,面朝左后方,故作沉思,眼睛看向病房,大门紧关,只有一两扇窗户敞着一个小口子。童静雪今日果真反常地趴在莫宸晞身上痛哭不止。旁边站着提保温桶的菀儿,菀儿送饭来,她完全没心思去动一动。

    什么事能让她哭得这么伤心?

    栖蝶同时注意到,童静雪哭得撕心裂肺,嘴里偶有一刹那的不可置信、猩红又愤恨的眼睛直盯着莫宸晞的脸喃喃自语:“为什么?”

    栖蝶完全看懵了,童静雪不是从来视莫宸晞为生命,她的眼里一旦有了阿晞便再无其他的吗?今日反其道而行之,实在是看得她不明原因。

    菀儿实在看不下去,也跟着掉了几行泪,安慰道:“童小姐别这样,目前对我们大家来说,莫董事醒来胜过其他一切,你要真为了他的那个身份而对他耿耿于怀,那么就继续以他是你爱人的身份好好照顾他,如果你做不到,那我愿意替你照顾他,那么我心里的几千几万个为什么,都能在醒来的第一时间知道答案了。”

    可随着童静雪毫不理会地腾身站到菀儿面前,用一种栖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过的仇视目光盯着菀儿,这样的激将法显然对于这个时候的童静雪已经不奏效了。

    她一步步逼得菀儿后退,后退到脚跟抵墙,菀儿才不得不正视她的正当狂怒:“在我知道他和柳栖蝶的那些事后,我就知道我留不住他了,但我还是在拼命挽留,现在我看到这封信,就算我再挽留也无济于事,阿晞,他宁愿成为中共地下党员也不愿意留在童家,也就是,他心里从来就没有我!”

    “那么,他中共地下党员的身份在我心里也是过不去的!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那份信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办法相信那会是阿晞,我真的感觉我和他的这一切都是假象!我和整个童家都被他整整利用了三年!”

    菀儿被她的话彻底触怒,毫不甘心地一步步反逼得她后退:“利用?如果他对你所有的好都是利用,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要了你呢?要了你,你怀上了他的孩子,这种利用不就更稳当了吗?在你们这种关系里,他对我和康子都说是他出了问题,他做不到一个丈夫对妻子应尽的责任,如果问题在他,那么以后你们离婚,凭你的清白仍然可以嫁一个家世相当的男人,他处处为你考虑,到头来,你居然说他是在利用你?”

    “你可别忘了,现在乔商银行所有的业务掌权的都是莫宸晞,外面那些跟乔行合作的人,看的也都是莫宸晞的面子,没有莫宸晞,现在的乔商银行不过只是一个本地的小银行,如何能够成为乔都八城的金主?没有金主的地位,没有莫宸晞这些年为乔都百姓做的贡献,怎么会有童家现在的名望,你以为就凭你大哥能做到?好好想想,那时候为什么你大哥要把乔行的大权交给莫宸晞而不是亲自管理?最后你会发现,童家现在的一切名誉和财富都是莫宸晞挣回来的。”

    栖蝶看着那仿佛是菀儿憋了许久的话,格外流利地说得童静雪哑口无言。说完转身欲走,被童静雪猛地抓住:“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跟在柳栖蝶身边三年,我多少学会了如何察言观色。”

    童静雪有些听不太真切地质问她:“你说什么……你跟在柳栖蝶身边三年?是阿晞派你去的?”

    菀儿转身凛然相视于她:“是,到了今天我也不需要再向你隐瞒了。在莫宸晞把乔行发展成为乔都金主的时候,我受他命,应聘到了柳公馆杨婉君身边,做柳栖蝶的专用丫头,在柳公馆那三年,我亲眼见证了她从一个市井女子要成为柳三小姐,中间付出了多少努力和辛苦,我一边看着她成长,一边也在学习过程中得到了自我成长。”

    “所以……”

    “所以你根本不了解童静峰,更不了解莫宸晞。”

第二百一十六章 那封不知名的来信

    栖蝶身子默然僵硬,她愣了一愣,有些后知后觉去理解、却仍不太置信菀儿的话,但是刚刚,她明明看到菀儿对童静雪说“如果他对你所有的好都是利用,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要了你呢?要了你,你怀上了他的孩子,这种利用不就更稳当了吗?在你们这种关系里,他做不到一个丈夫对妻子应尽的责任,如果问题在他,那么以后你们离婚,凭你的清白仍然可以嫁一个家世相当的男人”

    这……

    难道莫宸晞和童静雪结婚以来……

    栖蝶心头巨震,那颗心顿如一道晴天霹雳劈下来裂成两半。她揪住难受的心口,极力地冷静,忍住微抖的身子,再极力地冷静,继续看向那边,童静雪禁不住菀儿连连掷地有声的反逼问,逼得她好像对于自己这个家完全陌生,她难受地吸了几口气,鼻子酸酸、眼眶红红,辜辜地看着菀儿:“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菀儿话说到这份儿上,她决定打破莫宸晞的不伤害,直问:“你先告诉我,我昨天给你的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童静雪仔细回忆,昨天,她如常回到一心花邸晚睡,刚进门,菀儿将一封信递给她:“童小姐,这里有封信,放在咱们邮箱里,上面就写了个‘童静雪收’其他什么也没有了。”

    她好奇地接过,等到洗完澡,躺在床上,拆开一看,当即傻了,多番震惊,万分伤痛过后,到现在,她只记得信上最关键的几句话:“信上说:莫宸晞,一月没有回音,组织很关心你的最新进展,当初你在可以离开童振鹏的时候毅然决然地选择继续留在童振鹏身边,深度潜伏,帮助组织,在乔商银行董事长的位置上,照顾奋斗在一线打仗的那些战士家属,你做得很好,这正是身为一名合格的中共地下党员所需要的优质涵养,如今又一个月过去,组织很需要你的最新回复,速联。”

    菀儿怔怔听完童静雪的回述,对童静雪昨夜突然冲进她房里,发疯似的揪住她的衣领子质问:“你告诉我,阿晞是不是中共地下党员?”

    这话问得她大惑而奇惑:“我不知道啊。”

    童静雪猛地将她一推,歇斯底里地吼:“你和康子都是阿晞的心腹,怎么会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情,但也并不难猜,三年前,莫宸晞借着乔商银行的发展,打出了自己的名号,原本就可以全身而退时,突然决定继续留在童振鹏身边,开始开拓乔都八城的市场,都是为了这一特殊身份在默默协助中共抗日。

    继续和童静雪保持着以礼相待的男女朋友关系,又精心培养她,派她去柳栖蝶身边照顾兼打前锋,到放出收购王廷的烟雾,再到如今的一切切,莫宸晞都是一边在为他和柳栖蝶的未来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一边在默默执行着自己的特殊使命。

    所以对于莫宸晞是中共的人的事,菀儿深信不疑,但随即脸色一凛:“我的童大小姐,这么明显的嫁祸你怎么就看不明白?”

    童静雪冷笑不语。

    菀儿降低话音,细与她分析:“你现在知道莫宸晞是中共的人,心里很气愤他隐瞒了你三年,但是在这封信之前,你为什么就没有发现呢?中共地下党员做事一向周密!尤其是莫宸晞这种智慧高于常人的人,绝对不会留给外界任何发现他们身份的机会和任何的线索。”

    “还有,整个乔都八城都知道莫宸晞中枪昏迷至今未醒,你说说,中共的人会不会在明知道莫宸晞看不了的情况,还写这样一封信寄给我们?还偏偏是写的‘童静雪收’?”

    童静雪原地发呆,栖蝶基本已经可以确认,她们口中的这封信,是景依婷东窗事发还冒险留在乔都的目的,莫宸晞如此隐蔽的身份都能被景依婷知晓,极有可能是日本人窃取了中共那边的消息。

    好一个对莫宸晞忠心不二的菀儿,她看到菀儿也对童静雪说:“现在景依婷藏身乔都,如无意外,这封信就是她故意写给你看,离间你和莫宸晞的。”

    童静雪一张脸骇得煞白:“我不相信。”在她内心深处仍对景依婷有回心转意的保留,摇头直辩,“不可能,我和依婷从小一起长大,就像亲姐妹一样,她不可能这样对我。”

    童静雪难受得快要爆发,菀儿急忙上前捂住她的嘴:“亲爱的童小姐,你小点声,这里是医院,你要嚷得所有人都知道景依婷还在联系你吗?景家没落,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童家,要不是莫宸晞出面帮你们解决了大难,哪里还有现在的逍遥自在?”

    童静雪满满不信地抓着菀儿求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了柳秦伦和乔商银行的财产,如果她成功离间你和莫宸晞,那莫宸晞乔商银行董事的位置就不保了,只要莫宸晞失利,童家就没了最大的支撑。”

    “这话又回到刚才你问的问题上来了。你父亲是出名的清正廉明,在我看来,童静峰创立乔行,一方面是他的金融专业使然,一方面也是给童家留个后路,但又不方便亲自管理以免出现左右为难的情况,他才会选择莫宸晞代管,也才会有童静峰的不问世事。”

    “如果莫宸晞失利了,童静峰就会被迫地重掌乔行,重新面对形形色色的人情,他卖了一个人的面就必须卖第二个人的面,这样下去,乔行还能正常营业吗?如果乔行动摇了,童家又会怎么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

    “但凡是真相,当事人都会难以接受,对于景依婷,你不能再抱有你们以前的交情,她是你的敌人!所以我觉得,你就是这些后果的第一步,必须在你这儿就切断了景依婷的离间,也所以,你现在最不应该受那封信影响,当做娱乐八卦看看就好。”

    栖蝶回想起那时候杨婉君公开招聘私房丫头,虽然她没有正经过问过,也知道能够被杨婉君相中的人定当是各方面条件都出色的,就在她发现菀儿可能是莫宸晞的人的那时候,她便恍然大悟过为什么这些年,府里丫头成群,独有菀儿真心对她好。眼下再看,真当是莫宸晞调教出来的,菀儿独立分析的能力这么强,一番说辞说得童静雪终于冷静下来,微微点了一下头。

第二百一十七章 情景重组知童家现状

    栖蝶总觉着,景依婷有心离间,这封离间信就不会只寄到一心花邸。

    这天后的两三天,栖蝶每次换药就会上楼看看,莫宸晞依旧昏迷,童静雪依旧陪伴在侧,为他擦身,今天的童静雪,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顺利走了出来。

    第十五天的时候,栖蝶刚出旅馆门,便见今日的街上多了很多西服男人,只要看到年轻男人便会礼貌地上前打扰几分钟,从他们盯着一个个年轻男人的脸看了又看,栖蝶辨出这些应该是童静峰派出来找寻景依婷的手下,也是认得景依婷女装模样的手下。

    她脸上的面具加上女装扮相很容易被那些人排除在外,顺利坐上一辆黄包车前往医院。

    换完药再次来到莫宸晞病房外,童静雪双手托腮,在对他说话,今天她离窗户近了些,也离栖蝶近了些,从她“第一次参与爸爸和哥哥谈事”的话里,栖蝶几乎可以还原出一幕童家父子、父女、兄妹谈事的场景。

    应该还是书房,童振鹏面色沉重地把一张信纸递给书桌面前的兄妹俩。

    童静峰一看,几千几万个震惊震撼外加不可置信,连连否认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一定又是景依婷在捣鬼,她要利用莫宸晞现在昏迷无法对质来分化我们。”童静雪被他一拳捶在桌上的举动吓了一跳,又听他说,“这女的,真是越来越过分,越来越狠毒了。”

    想来,童振鹏是一如既往地保持冷静的姿态,用一双透视心里的明亮眼珠盯着童静雪:“你说,你们结婚这么久,有没有真的在一起过?”

    父亲这话问得十分奇怪,十分私隐,童静雪一时竟愣得难以招架,就算是在父亲和哥哥面前,若要她直接承认和莫宸晞从无夫妻之实的事实,她还有何脸面,断然答道:“我拒绝回答。”

    “爸,这是人家夫妻俩的事,您……”童静峰正欲帮腔,却被童振鹏忽然抬起的手掌硬生生打断。

    透视而明亮紧盯着童静雪不移,厉声道:“如果你不说,我马上找人给你验身。”

    童家兄妹都惊讶地弹起身子,异口同声问:“爸,您这是要做什么?”

    童振鹏抬头继续逼问童静雪:“如果他对你有一丝爱情,我会对这信上的内容视而不见,如果你现在还是完璧之身,那这信上的内容就是属实的。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有没有夫妻关系?”

    到了这一步,父亲逼得她无路可退,童静雪仍然羞于启齿,像只乌龟遇到了害怕缩回壳里,她黯然地坐回座位,紧紧抱着双膝,头垂下的那一瞬,两行热泪清楚地滑下脸颊。

    童静峰满脸铁青地垂直跌回座位,满口皆是:“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

    童振鹏的脸也跟着铁青了,他捏紧了手边的烟灰缸,对于莫宸晞这种娶了她又不要她的行为感到了奇耻大辱。

    就在父亲震怒之下把手里的烟灰缸摔落在地,烟灰缸发出破碎的声音,童静雪惊惶中试图辩解:“阿晞说,自从上次在江城和酒井藤野大战后,他就丧失了……我们本想着慢慢治,但是后来发生了这些事,这事也就耽搁了。”

    哪知这样的解释反而让童振鹏更怒:“丧失?!这种借口他都编得出来?对他莫宸晞来说,比起以前那些打架斗殴,和酒井藤野的一战,不过是激烈了点,根本不会伤到他的根,就是这一次,子弹当胸穿过他都能活下来,丧失?真正丧失的是他的心吧。”

    栖蝶重重眨了眨眼睛,暂停脑子里的情景重组。

    这事再次从童静雪的嘴里得到了完整的前因后果的印证,心脏分裂的痛再次搅得她快要死掉。

    是因为她吗?还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不想辜负童静雪?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抱着祝福她和柳秦伦的心,达成她的所愿从童家全身而退,最后默默回到陆家巷子,继续做她的邻居。

    栖蝶忍住心痛,她必须抓紧时间,依着童静雪对莫宸晞的倾诉,再次情景重组。

    大概是童静峰颤抖地拿起纸张重新看了一遍,道:“莫宸晞的确是个人才,就算他对静雪没有爱情,也不能仅凭这几个字就说他是中共的人哪?”

    “那你告诉我,莫宸晞三年无休都要收购江城下辖的七城商铺,是为了什么?他冒着得罪其他银行的风险,增加乔都八城的存款率,降低借款率,又是为了什么?名义上是为了我童家,但老百姓真正记住的只有他莫宸晞的名字。就凭这两点,就正好解释了这信上说的‘照顾’吗?这就是他对战士家属的照顾。”

    童静雪见大哥也被父亲抵得无话再驳,怯怯地问:“那爸爸既然知道了,打算怎么处理我和阿晞的关系?”

    童振鹏倒是看得很开,疑似叹了口气才对童静雪说:“近年,他以我童家的名义做了很多好事,也代我处理了景家事件,道理上我不应该责怪他任何,他不爱你,也没动你,算他做对了,但是,他的行为里的确对你有利用的含量,不管多少,那都是利用,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我会过得胆战心惊。”

    “现在在对付日本人的事上,我们和他的目标是一致的,明天开始,派人在乔都城里全面搜索景依婷,尤其是乔都日报社方面,必须加派人手盯紧了,绝对杜绝她用报纸的影响力,把这件事进行莫须有的恶化。这件事,到我这儿为止,至于莫宸晞,就等他醒了再说。”

    父亲的释然让童静雪如释重负。

    栖蝶回神,见童静雪趴在莫宸晞身上,这一刻的宁静让她突然担心起童振鹏所说的,景依婷离间的效果没有达到,会不会像上次村上真美变作她的模样那样把事情颠倒是非来打击?

    对于景依婷这种把命不当命的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又过的这几天,脚伤又恢复得比前几天好些了,她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去到鱼记时,正和里面匆忙出来的伙计撞个正着,伙计一见她,就向她指了指对面她的住所。

    栖蝶估摸着伙计是有了景依婷的消息,赶紧领他回屋:“是不是日本人那里有消息了?”

    “这两天那日本人专门过来加了饭菜量,我去送的时候才看到屋里有个四五岁左右的老男人,这两天都在他这里吃饭。”

第二百一十八章 悉敌形,现真身

    栖蝶撩起窗帘角看到大街上仍有很多西装男人满街找人,但是她刚才从医院回来这一路上,并未见其他街道有同样的情况,想是童静峰有目的性的只在这一带加派了追查景依婷的人手。

    伙计只愿做个传话筒,并不想惹事,直道:“若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栖蝶点头:“嗯,谢谢你的消息。”摸了摸自己尚且能正常行走的右脚,思忖之下还决定去看看。

    栖蝶真想把那些西装男人往纵三路巷道里引,人多说不定能擒下景依婷,但又为了减少混乱中可能性的伤亡,她依然只能一个人奔赴战场。

    纵三路自从被炸得还剩几所缺瓦遮顶的半残屋子后,这里的人炸死的炸死,搬走的搬走,再没人居住,才方便了景依婷藏身。有了屋子左右两边的残垣断壁,也方便了她藏身。

    栖蝶爬上旁边一堆废墟的最高处,正好看到景依婷正和那个四五岁的老男人在院里争吵起来。

    老男子指着景依婷破口大骂:“好你个姓景的,你礼待了我两天,今儿是再也装不下去撕破脸皮了吗?没看出来,你比那村上真美还要狠,你是直接卖身卖到了日本人嘴里了。”

    景依婷毫不动怒,安然地坐在椅子上笑得诡异:“马副主编请息怒,我礼待你,是你因为你帮我窃取到了莫宸晞以本名莫慈加入共党这个大秘密,这么大个人情我当然要好好回报你,而且你报社副主编这么一个走哪儿都安全的职业我当然要好好利用了。上次,你帮助村上真美揭发我景家,害得我家破人亡,做得滴水不漏,这次,我不过是要你帮我离开乔都,这个要求不过分啊,只要我能安全离开乔都,你就再也不怕我会把你同是汉奸的罪名捅到何志国那儿了。”

    马副主编?栖蝶马上想到,这个男人就是乔都日报社里的内鬼!那时受了村上真美的蛊惑,把景依婷要加害她的消息登在报纸上,直接导致了景家灭亡。

    景依婷要利用他离开乔都,自然是不会现在要他命的。

    但见男子一对血红的眼睛盯着景依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之前乔都商会三名成员的下场,想必马副主编也有所耳闻吧,如果你今天不帮助我的话,到时你要落到柳栖蝶手里,怕就不止像他们这样死的干脆了。他们比你好,没有背负汉奸的名,但若换做马副主编,可能会是先游街示众,然后才是押上刑场砍头示众了。”

    “马副主编也是有文化的人,旧时那些贪官污吏是什么下场,只怕您只会是过之而无不及了。”

    男人气得气血沸腾,整张脸红得发胀:“你……我们明明说好,只要我让莫宸晞在童家待不下去,你就放过我的吗?”

    景依婷“哼”声冷笑:“我放过你?那谁放过我?这城里的老百姓会放过我吗?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愿意,明天就掩护我出城,你要不愿意,明天同样的时间,你和村上真美勾结的那些照片,就会出现在何志国的办公桌上。”

    男人猛一怔愣住,脸上的潮红顿时退得只见惨白:“你少唬我,绝对不可能有照片。”

    景依婷从胸前口袋里摸出几张照片,飞甩到半空中,照片轻飘飘的落到男人脚跟前:“还好,我在整理村上真美遗物的时候发现她的照相机和这几张现成的照片,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身边还有马副主编这么重量级的帮手。”

    男人看着照片上,栖蝶也看着照片,那应该是村上真美趁男人睡着后偷拍的,他闭着眼睛,和村上真美交颈而卧。

    景依婷又道:“这下,色字头上那把血淋淋的刀抵在面前,你还有得选吗?这些照片一旦公开,你马光明在乔都,只会是五马分尸的下场。”

    男人吓得身子簌簌直颤,颤得双腿越来越弯曲,竟禁不住吓的,当场尿了出来。

    栖蝶赶紧别过头,不想直视那边的不堪。

    男人颤得双腿再也撑不住身子,软在地上。栖蝶闻声回头,男人已是十分意外地直摇头,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行为怎料会留下影像,十分后悔地落泪哭诉当初没禁住诱惑,中了日本女人的美人计。

    景依婷深有看笑话地走到他面前:“你以为就你们乔都日报有拍照为证据的习惯?日本人也有的。”

    男人被逼无奈地接受事实:“算你狠。你现在就要走吗?莫宸晞那边你不再进攻了?”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而且我也没时间了,我们的目的是柳栖蝶、柳秦伦、莫宸晞的人,以及乔商银行和王廷的财产,这次你帮助我们前进了一大步,只要莫宸晞当不了乔商银行的董事,童静峰那边自然会有人解决,我现在要做的是对付王廷。”

    男人仰头看了看天,又想了半天,才想出个辙来:“早晚都是死,不如搏一搏,你保证我送你出城,你再也不找我了?”

    栖蝶不免一叹,上了日本人贼船,哪里还得得了保证。

    果然她听到景依婷说:“我保不保证,你现在都要帮我。”

    男人悔不当初,“哎”地一声重叹,看回景依婷:“现在码头和机场到处都是童静峰的人,你必须装作我的助手,跟着我出城采访,要走就现在走。你收拾一下,马上跟我走。”

    中间插了揭发莫宸晞的事,景依婷又迫不及待地去江城,那么这一次,她一定会使更多的阴招去对付王廷对付柳秦伦。

    栖蝶没有时间去通知童静峰,她赶在两人出门前一刻,跑到鱼记找到那个伙计,揭开右边脸上的面具,露出柳栖蝶的本来面目,嘱咐他务必马上去乔商银行找到童静峰,告诉他:“日本人会对付他。”

    伙计看到了摘下面具后的女人,竟是、竟是……脑中轰地一声炸开,一对眼珠子瞪得极大:“你、你”你的话半天出不来,但那满眼的晶亮已是认出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柳栖蝶。

    栖蝶微笑:“我是柳栖蝶。”

    伙计忙用一双油腻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方才握住她的手,激动直道:“柳小姐,幸会幸会。”

    栖蝶鼓励说:“我马上离开乔都,你不用再给我送饭了,你只要现在去告诉童静峰,事成后,你就是乔商银行的大功臣了。”

    伙计紧张得直吞口水,只因她是柳栖蝶,才确定她没有恶意,她的话也必属事实,脑子里才敢浮现起“乔商银行”四个金灿灿的大字,忍不住浮想翩翩:如果他办成了这事,说不定他会是一条小泥鳅跃进了乔商银行的龙门了。毫不敢耽搁,接了钱,向老板请了急假,出门上了一辆黄包车便走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汉奸身份再遭曝光

    栖蝶戴好面具,蹲在菜馆外的纵三路口边上,就在这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若不是刚认得那个叫马光明的男人,她差点就被变回女儿身、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的景依婷糊弄了过去。

    两人刚到巷口,就有很多黄包车夫围了上来,询问:“二位客官,走吗?”

    两人前后上了两辆黄包车,栖蝶赶紧上了第三辆,吩咐车夫:“跟着前面的车。”

    跟到码头,到处都是西装男人,栖蝶跟在马光明身后进了售票处,售票口的左右方也站了两名西装男人,每一个到窗口买票的人,都要报上家庭住址,性命,去哪个城市,栖蝶不知道马光明怎么说的,只顺利买到一张票,栖蝶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她注意到马光明转身走来的脸上有一丝窃喜,转身走过时,栖蝶这才注意到窗口上的贴纸写着:一人一票。

    想来在这个全民揪景依婷的关键时期,船票这种重要通行证,仅限一人一票。

    栖蝶未免引起西装男人的注意,排队到她,只好报上住的小旅馆的地址,名叫江永念,去江城。

    售票员仔细瞧了瞧她,玩笑道:“哟,竟跟柳三小姐的本名重了,柳三小姐多漂亮啊,你?可惜了,走吧走吧,下一个。”

    栖蝶领过票,转身,呼出一口轻气,拍拍胸膛庆幸:还好还好,没有被认出来。

    回瞧马光明,他身边不见了景依婷,赶紧朝着窗口走去,借来窗口内的电话,手捂着嘴,对电话那头说什么。

    挂上电话,马光明不怀好意地高兴地和窗口工作人员道了声“谢谢。”

    栖蝶瞧着他说的这声谢谢,说得有些不怀好意。等他走回原位,景依婷还没出现,又过了几分钟,从身后洗手间里走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走到马光明身边,马光明向其点了点头,正是这个动作才使栖蝶警觉到,这位老太太是景依婷又换了装的结果。

    老太太杵着拐杖,背着重重的口袋,颤颤巍巍地跟着长队伍排在最后,前面的年轻人见了她,出于尊老,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一个让一个,就把她让到了最前面。

    隔着长长队伍,栖蝶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景依婷是怎么回答的,只见她顺利买好票走过来,挽着马光明往码头走,紧接着把手窗口的两名西装男人紧跟上去,叫了声:“纵三路的请留步。”

    栖蝶定神看去,莫非景依婷报的是纵三路的地址?城里谁不知道,纵三路是现在最敏感的地方。

    二人停下来,正常接受盘问,一问两答间,一名西装男人道:“我们奉乔商银行童老板的命令全城搜捕汉奸,还请二位打开包袱看看。”

    马光明及时反应过来,配合地打开自己的手提包,里面是一款小型照相机,还有工作证,他拿出工作证递给对方:“这位朋友,我是乔都日报社的副主编马光明,这是我的工作证,我这趟要去江城采访,顺便送老母亲回老家。”

    西装男人并不好忽悠,指了指景依婷背上的包,再道:“麻烦老太太把包袱打开看看。”

    景依婷支吾不肯,西装男人紧盯不放,三人僵持中,栖蝶知道那包里定有硫酸瓶、手枪和一些危险物,不,手枪这种最能防身的武器一定是藏着景依婷身上的,景依婷不可能在离开乔都的节骨眼上还会放过马光明,若西装男人执意要看,下面免不了有一场枪战。

    但栖蝶看着西装男人盘问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仿佛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景依婷不耐烦地往下一坐,指着西装男人,耍赖皮大哭:“你们、你们欺负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这童静峰手下的人都是这样没有人性的吗?没想到堂堂乔商银行尽做这些欺负百姓的龌龊事,以后还怎么让我们信任你们哪,啊!”

    精彩,真是精彩,栖蝶不禁冷然地弯弯唇角,瞧着景依婷这出倒打一耙的哭戏:泪眼汪汪,胸口气喘得紧,两脚来回直蹬,活像被乔商银行欺压得无路可走的无辜百姓。景依婷当惯了汉奸,这演技演得着实逼真,嚎得两个男人顿时不知所措,尴尬地受着各方投来的指指点点。

    冷静了几秒钟,西装男人扶起她,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们也只是循例问两句,这就送二位出城。”

    栖蝶看在眼里,这两个男人跟在莫宸晞身边久了,自然也会处理各种突发状况,所以这个“送”的举动,毫无疑问也是拖延时间的一种方法,主要是不放这二人出视线范围,也代表了乔商银行对各阶层一视同仁的礼貌。

    景依婷装得步履蹒跚,两个男人也顺势放慢了脚步。

    栖蝶默默跟在后面,掐着时间算,如果马光明那个电话是打给童静峰的告密电话,那么童静峰在出发过来的同时回电让两个西装男人想办法拖住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太。

    到了码头,西装男人又借着让老太先走的由头,暗中疏散码头周边的人。她也成了被疏散的对象,被男人没有近身的手推到岸上。

    栖蝶不管王廷航运行的运营模式,只从前两次坐船来乔都,也是知道每艘客轮上都会有一个专门的管事在入口处依照船票存根来清点上船的人数,到了开船时间没上船的,就会退还票钱或者再补一张下一趟的票。

    之前买票的时候,售票厅里明明还有一个西装男人和很多买了票未跟过来上船的旅客,如果有很多人都没上船,那么船是不是会暂停启动?

    栖蝶瞅着眼下这船暂时不会开,敏感地回头一望,后边再没有人跟上来,等到前面该上船的乘客上了船,送行的亲友都被疏散开,另一名西装男人这才走了过来,与扶着景依婷的男人互相投去一个眼神,男人松开扶着景依婷的手,指了指前面的客轮入口,方道:“您好走。”

    身后突然枪声震耳,栖蝶和众人都循声回头,许多名西装男人手执枪支,枪口同时对着前方的景依婷和马光明,童静峰出现在男人中间,高声呼叫:“景依婷,你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投降还可以留你个全尸。”

    景依婷行踪曝光,立刻丢掉拐杖、拔出兜里手枪,挟持住马光明,冲童静峰大声吼叫:“你要敢开枪,我就毙了他,你们不是很高贵吗?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童老板,救我啊!”马光明被吓得再次双腿直打颤。

    栖蝶回望童静峰,的确是不会不救,回道:“把人放了,你会安全离开乔都。”

第二百二十章 主动被挟,正反两面对话

    景依婷满脸皱纹的老年妆映衬下的脸,显得极其狰狞,一双仇视世人的眼睛鼓得老圆:“童大哥,我们曾经同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你的正义之气我是知道的,如今我落得一身腥,是你最大的敌人和仇人,你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我。少废话,马上开船,只要我安全上了船,我自然会放人。”

    栖蝶瞧着前面那些已经上船的人,若景依婷上了船就会有半船的人质在手,童静峰就更不敢拿她如何。

    好啊,她要去江城,她正好也想回江城。于是众目睽睽中,她主动走出人群,走到景依婷面前,在景依婷见着她脸上的面具,“柳栖蝶”三字快要冲口而出,栖蝶赶紧把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闷在心里知道就好,不要出声,她并不想在这么多人的眼睛里,做那个英勇无比的女英雄,栖蝶心里微虚,没有了铭记之心,她举步亦艰难。

    栖蝶道:“是我。你把马光明放了,把他交给童静峰,他的错自会有法律裁决,我来做你的人质。”

    景依婷犹豫中并不乱阵脚:“你唬我呢?我打不过你,你做我的人质,那不是直接要我的命吗?”

    栖蝶指了指自己的右脚:“你上次一枪打中我的脚踝,到今天都还没痊愈,我身上没有任何的武器,如何是你的对手?”

    景依婷仍然不确定:“你真的挺有本事啊,一点没吃亏,受了伤还能撂倒我那么多手下,女人当中你是最厉害的,我如何相信你?”

    “就凭铭记之心,我这些日子留在乔都,等到伤养好了,准备再跟你较量的,铭记之心是从我手上丢的,这样回江城,我拿什么去见秦伦呢?”

    这个回答倒是颇中景依婷下怀,她把头往右边甩甩:“你过来。”

    “你先答应我不杀他。”

    “我答应你。”

    栖蝶半信半疑地走到马光明的位置,景依婷轻轻往前一推,马光明拔腿就跑。

    景依婷果然不解气,对着马光明逃跑的背影开出一枪。

    “不要!”栖蝶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子弹已经打进了他的背脊骨,打得马光明倒地难起,只得爬着前行。

    景依婷心里憋了好几个月的仇恨终于一口释放了出来:“姓马的,你和我景家的账今日算是了了。”

    回头,她用枪口抵着栖蝶的太阳穴,道:“我只答应你不杀他,没答应你不伤他。他披着中国人的皮干着汉奸的事,比我还不如,这种人,一枪打死他太便宜他了,我要他下半辈子瘫痪着蹲监狱。”

    童静峰无奈,指派两名西装男人立刻送马光明去医院。

    栖蝶转身对着岸上的童静峰高呼:“童老板,请把船上的人和您的队伍都撤了吧,我会代替马光明做景依婷的人质,让码头马上开船,这样才能避免其他伤亡。”

    童静峰从所在的岸上向隔着好几十米的丑女看去,该女子举止说话,似乎很像……能够比马光明更有分量的人质,心里恐惧性地一紧,前倾身子再度辨认,想到她极有可能是——栖蝶?

    却又因她的脸?而极度地不敢辨认。

    眼下这个场面已经被神似栖蝶的女子控制住,他高呼一声“马上把船上的人撤下来,全部撤回,吩咐码头开船!”

    几十个西装男人听令朝她的方向奔赴而来,很快就把船上现有的乘客全部撤离。

    就在童静峰转身离开前、最后与栖蝶对视的一瞬,他无声说了句:“小心。”

    栖蝶不避讳地朝他点了点头。

    童静峰目光大亮:她果然是栖蝶,只有柳栖蝶才能隔空看着他的嘴型知道他说的是“小心。”方能回应她一个点头。

    硕大又宽敞的船舱内,景依婷放下枪,收回衣袋,两人寻了一间环境好的舱房坐下,栖蝶愣愣地坐在景依婷对面,看着她身上脸上的老年装,捯饬几下,就褪去变成了男人装,奇道:“我一直很奇怪,你放着好好的商会千金,为什么要做汉奸呢?”

    这话似乎触碰到了景依婷的痛点,她难受地抬头眨了眨眼睛,像是忍住泪水,摔掉手里的东西,转身对她大吼:“汉奸又怎么样?”

    栖蝶毫不怯,她就是想激怒景依婷,套出她的真话:“在景家覆灭之初,莫宸晞应该给过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你在村上真美身边帮着乔都八城的百姓去窃取日方的资料,降低乔都八城的伤亡率,等到这场轰炸的相持之战结束,你景家的罪名就能洗白了,但你却帮着日本人来窃取莫宸晞的资料,你不就是逼着我们杀你么?”

    景依婷咧嘴笑:“呵,就算我洗白又怎样?我还能回到过去吗?我爸死后,我就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像我们这种人,一旦在老百姓心里生了口子,要愈合哪有那么容易,就算勉强能过上正常生活,也是处处被人鄙视、处处受人欺负,永远都有汉奸前科的罪人。到那时候莫宸晞还能帮助我吗?”

    她很清楚:“不能!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在有限的生命里,好好享受一把,享受被男人宠爱的美好,享受指使手下做事的权利,享受那些曾经害过我的人一个一个倒下的快乐,从商会的文温潘三人到马光明,每一枪打在他们身上,我心里真是大爽的快乐。”

    栖蝶亦很清楚不能:“是不能回到你以前的日子,但你在犯错之前,为什么就没有考虑到会这样的后果?种恶因得恶果,莫宸晞能帮助你的就是相助你将功赎罪,但我相信只要你有心改过,帮助乔都人民抗日,乔都人民也一定会给你一个生存的空间的。”

    景依婷激动得挥手驳斥:“你不懂!跟在村上真美身边,我过得连猪狗都不如,我不想再过那样看人脸色过活的日子,你永远无法体会那种感受才能说得这样潇洒,那时候,唯一支撑我活过来的就是凌驾在村上真美之上、取代她成为板恒征四郎座下第一女间谍的目标。”

    景依婷一掌拍在栖蝶面前的桌上,整个头凑近她,那笑里带着狠辣的哭,以致贴在栖蝶眼前的那张脸,扭曲地十分骇然:“其实,你真正爱的人是莫宸晞,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把柳秦伦让给我,我成全你和莫宸晞。等到我取代你成为王廷的少奶奶,那么整个王廷都会为日方所用,等到我方击败童静峰,那莫宸晞就可以继续做乔商银行的董事,只要你肯点头,于你我都是人财两得的好处,又何必执意要与日方作对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 长江水里逃生再遇险

    栖蝶闭了闭眼。

    现在在她面前策反她的景依婷已经彻彻底底变成日本人施了妖法的魔女,对这样的景依婷放出最后一句话:“你可曾想过,你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比处处被人鄙视、处处受人欺负的下场更惨烈?”

    “不可能!我已经得到了铭记之心,只要我把宝贝上交,就会是板恒参谋长面前的功臣,等到铭记之心到了参谋长手里,惨烈的只会是你们这些不听劝的木头人。”

    景依婷的妖言一句句击打在她心上,栖蝶听得难受,难受得肝胆俱裂,再也听不下去,双手拍在桌上,起身怒斥:“你以为日本人真心对你好?他们只是在利用你这个现成的棋子来分化我们,等到把我们分化得四分五裂,他们就会趁虚而入,等到你没了利用价值,你就会死得凄惨无比。”

    景依婷力争吼叫:“你胡说!”

    栖蝶无话再与她说,觉得这间屋子的空气充满了丑恶味儿,她再也待不下去,起身出门。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单独和她谈心,景依婷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她走:“你不是想要铭记之心吗?答应我,铭记之心立刻奉上。”

    栖蝶冷道:“你就算得到铭记之心又怎样,你知道它具体如何脱离险境、改变未来的用法吗?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两人隔着一面墙的两间屋子,栖蝶窝在床角,琢磨着如何才能让景依婷交出铭记之心。

    景依婷躺在床上,把玩着手里的铭记之心,心里想着柳栖蝶必须留着,她是唯一一个能同时左右柳秦伦和莫宸晞的人,但是柳栖蝶与她同行回江城,定会破坏她对付王廷的计划,她必须在客轮抵达江城前,用铭记之心甩掉柳栖蝶,若柳栖蝶有本事寻回,那么不日后毁了王廷,铭记之心自然又回到了她手里。

    乔都前往江城的客轮为顺水下行,不到半日时间,便抵达江城前面的一站农县码头。眼见着再过一日就要抵达江城了,她必须在这里把柳栖蝶甩掉。

    她手执铭记之心,在走廊上大叫:“柳栖蝶。”

    栖蝶打开门,走到走廊上。前方景依婷闻声转身,右手拇指和食指紧捏着那闪闪发光之物,正是她苦苦所寻的铭记之心。心知对面那人不怀好意,也还是跟着她的脚步走出船舱,走到船头。栖蝶心中惧怕,这种怕还就不偏不倚地中了她的猜想。

    景依婷邪笑地高举铭记之心,威胁她道:“你不是想要吗?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俗话说人与人要有缘,相应的人与物也要有缘,我现在就把丢在长江里,若你与它真有缘,一定会寻到它。”

    栖蝶霍然睁大眼睛,然而跑上前去阻止的脚步到底是没有景依婷的手速快,她挥手一甩,还差一片叶子针才齐全的铭记之心就被投掷到了长江里。

    栖蝶亦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跳,投进了长江。

    景依婷大概是想借此举动,不需吹灰之气、不需与她正面过招地就将她处理掉。哪知,栖蝶的身子仿佛又回到童年时期,比童年那时更有冲劲儿了。

    当年,她和几个弟弟妹妹,还有莫慈一起在长江里洗澡,有次她溺水活过来后,每逢夏季,几个弟弟就会拉她去长江,用打水仗的方式,一点一点把她引到水深的下游,教她游泳。

    成为柳栖蝶后,这门技术已经淡忘了十年,但此刻她身处危险,求生的本能意识被激发了出来,好在,农县地处长江上游和中游的分界,这里的水也并无下游那样急促,栖蝶憋着一口气潜入水里找寻铭记之心,隔几分钟又会浮出水面,喘上几口气。

    客轮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岸边有多只渔船停靠。

    栖蝶在这么来来回回折腾好多回后,铭记之心总算又重新戴到了右手无名指上。就在她快要体力难支,两眼一闭前,脑袋也再次浮出了水面,这样总不会做个淹死鬼,还能抱着那一丝希望被那边的渔民拯救。

    听到有人在议论她手上的铭记之心,再次睁开眼睛,栖蝶看到了许多个人头中间露出的灰天灰云,眼珠转了一圈,看到这些人头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这莫不是到了阴曹地府,鬼差接她来了?迷迷糊糊地再眨一下眼睛,这些人头都在对她笑,她听到有人说:“醒了醒了,这丫头底子好,又被咱们救得及时,就醒得快些。”

    栖蝶被一位妇人扶着坐直,闻到浓浓的鱼腥味,才猛然惊觉,她是被渔民救了。

    赶紧摸了摸铭记之心,还好,还在!又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糟糕,已经不在了。但她是真的被渔民救了!

    栖蝶高兴之余使劲儿摇晃脑袋,迫使自己不要晕不要晕,要是再晕,铭记之心就又危险了。

    面前妇人道:“姑娘,你全身湿透了,进去换身我的衣服吧。”

    栖蝶歪歪倒倒地借着妇人的手力站起来,走到船舱里,她左看右瞧,确定刚才那些人都没跟过来,这才接过妇人递来的衣服,蹲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把湿衣服换了,又从背带裤的内兜里摸出那剩下的两张早已湿透的一百块揣到这套补疤衣服唯一的口袋里。

    此时真是又冷又晕又饿又渴,她听到了那些人在议论铭记之心,恐不怀好意。妇人又进来,带给她几个馒头和一杯水,她抓起一个馒头大口大口往肚子里咽,她要保持体力,等到合适的机会逃跑。

    渔民救她是个意外,她的到来对渔民也是个意外,所以她相信这几个馒头是干净的。就算干咽,她也能咽个干净。

    咽完馒头,再喝完水,妇人这才坐到旁边紧紧地盯着她看:“姑娘,你这是从哪儿来呀?”

    栖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随意编了句话搪塞:“我……我跟家人走散了。”

    妇人又看了看她手上的铭记之心,瘪了瘪嘴:“你手上这戒指我看着挺稀罕,你一个姑娘哪里来的这个宝贝,肯定是从哪个有钱人家盗窃出来的,被人追打才落水的吧。”

    妇人见她不语,开门见山说:“这样吧,你把这宝贝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不然,我用你这张漂亮脸蛋,把你送到窑子,也能卖几个钱。”

    栖蝶冷冷笑了一笑,世间万事果然都像那小说里写的,流落在外的富家小姐,遇到恶人,要么就地做了压寨夫人,要么就卖出去换钱。

    “看不出来,你们表面是老实的渔民,背地里也会干这等有损寿命的事?”

    “就因为我们是渔民,这天天打渔的日子也过腻了,今儿是老天开眼,让我救了你,说明你也是老天派来救我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借地养身契机观客轮

    栖蝶此番竟有些后悔,当初没能多拿一些时间出来看看小说里,作者是如何安排富家千金逃脱的。不过那时候她能借着练武受伤养伤的时间看小说,如今亦可以借着养身的时间观王廷号的客轮趟数。

    抬头四望,在敞开的门外船板上,放着锅炉和足够几日生活的米菜肉,而她身在的这个船舱内,普通卧房应备的床、左右两张床,储物柜,衣柜应有尽有,想来这应该是妇人休息的地方。

    妇人见她不说话,一双眼睛精灵地四处打望,眼睛一虚,脸上露出饿狼盯着小羊羔的凶相,催促问:“你要再不说话,我就把你扔回长江里,让你自生自灭。”

    这个时候,她这只小羊羔应该呈现十分恐惧的弱状,赶紧趁饿狼没有扑上来的时候,一个激灵地拔腿而逃,然,栖蝶无退路可逃,也不想逃。

    她仰起脸乖乖送上一抹微笑:“这位大妈,你看上去老老实实的,不想竟是真人版的孙二娘,我落在你手里,要是跑呢,你这么多人,我肯定跑不了,我刚刚死里逃生,还想好好活命,你想把我卖钱,也舍不得杀我剐我。你图的是钱,我图的是命,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把我卖出去可卖不了几个钱,我手上这个戒指比起我这个人,也值不了几个钱,不如你养我几天,等养得我白白胖胖了,再好好打扮一下,到时候再卖,那价格可高得多。”

    妇人饿狼般的眼珠子又盯得她紧了些,无数质疑在眼眶里打转:“你肯心甘情愿去窑子?你可知道那窑子是什么地方?”

    “知道啊,给男人提供乐子的地方。”栖蝶假叹一声,“哎,我刚刚说了,我图的是命,你也看到了,我的家人都不要我了,我才被他们扔到长江里,好不容易被你救了,必须自己养自己了,只要哪儿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对我来说都是出路啊。”

    “你要趁我不注意,跑了怎么办?”

    “这简单啊,你把我绑起来不就行了吗?”

    妇人脸上警惕这才散了,看她的目光里有了灼热:“好你个小丫头,算你识相,你老老实实的,少不了你吃的。”

    栖蝶重重点了点头。

    那妇人转身出门,过了一会儿,带进来一条长长的绳子,绑住她的双手双脚。

    这些日子,栖蝶已经习惯了这种被绑的不舒服,也只有让敌人感到了安全,她才会安全。

    不知道过了多久,栖蝶迷迷糊糊睡着,快要一觉睡醒的时候,听到船舱外传来妇人和一个男人激烈的争吵。

    “你他妈都干什么去了啊,这个时候还不做饭,你想饿死老子啊?真是越看你越丧,忙了半天回来连一口热饭也捞不着,还不快去。”

    “我怎么丧了啊,你在挣钱,我就没有吗?老子可没在家吃你的闲饭,你凭啥吼我?”

    “你挣钱,你就挣的那个钱也不过是看运气,这长江里哪能天天捞上姑娘来。”

    “是不能天天捞,但这捞一个,就够吃好几年的,不比你好啊,一到打鱼淡季,你就只得跟着猪肉铺卖猪肉,每天能卖多少钱?”

    “那丫头怎么样?”

    “放心,肯定没问题,不过她现在太虚弱了,再养几天,等养精神了,保准儿卖个高价。”

    男人“恩”了一声,不再说话。

    栖蝶脑子转转,想起《水浒传》里,作者给孙二娘设定的卖人肉包子,又想到如何能够在这码头观察两天前往江城客轮的趟数,一般王廷航运行的船只在乔都码头,都得按照乔都码头的时间发船,只要她连续掌握两日确切的靠岸时间,就能离开这儿了。

    又过了一会儿,妇人送饭进来,解开她手上脚上的绳子,把饭碗递给她。栖蝶接过饭碗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几分钟,一大碗饭菜全都妥妥地进了肚子。

    妇人被她吓得:“看不出来你这瘦瘦的身子骨这么能吃。”

    栖蝶顺着她的话道:“我多吃点就长得好些,长得好了,你才能坐地起价呀。”

    妇人接回碗筷起身欲走。

    “大妈。”栖蝶赶紧叫住她,“从明天开始,我帮你们做饭吧。”

    妇人回头瞄了她一眼:“你?”

    “是啊,你别看我这么瘦,我可是会做很多好吃的,你要不信就先试试,还有,外面那个是你男人吧,我刚刚听到你们的说话,我倒有个主意,我听说农县之所以叫农县,是因为县里盛产农作物,农民多了,自家都养有猪,你们的猪肉销量少,那也正常的,与其卖生肉,不如卖熟肉,就像饭馆那样,人人长着一张嘴都是要吃的,对吃的东西都是挑剔的,如果咱们的熟肉味道好,说不定比你们卖生肉的生意要好得多。”

    妇人正想一口反驳地愣了一愣。

    栖蝶见有戏,等了一等。

    妇人重新坐回她身边,颇有兴致道:“你这小丫头,挺有鬼主意。”解开她手上脚上的绳子,“明儿个你下厨,我试试你的手艺。今儿晚,就跟我睡这床了,我警告你,别耍花样,不然我马上把你扔下去。”

    栖蝶直摆头保证:“不会不会,当然不会,你给我饭吃,还给我床睡,我怎么会耍花样?”

    挨着妇人、听着男人雷鸣般的鼾声,栖蝶这一宿睡得很浅,好在这一宿不用再背负恐被敌人侵犯的包袱,浅中很放松。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男人已经外出开早工,船外也传来了船行的汽笛声,栖蝶霍然睁眼,安静下床走出船舱,走到船头,岸边果然靠了一艘写有王廷号的客轮,这个时间应该是一天里最早的一班。

    栖蝶心里立刻冒出马上逃走的念头,但这个念头才刚起,身后便传来妇女呵斥的声音:“你在干嘛?”

    栖蝶心里叹:捕鱼的人啊,还真是习惯早起了。转身,奉上一张笑脸:“我睡醒了,就出来准备做早饭给你吃。”

    “不用了,我出去买,你就在这儿好好呆着。”妇人临行前不放心,又捆住了她的双手双脚。

    栖蝶闷在船舱里,等到妇人回来,吃完早饭,用妇人买回来的菜和肉着手准备午饭时,才又听到同样的汽笛声从后方驶来,靠岸后,停留了十几分钟,又开走了。这个时间估计就是昨天景依婷引她下船的时间。

    午饭桌上,一道鱼香肉丝,一道回锅肉都是栖蝶的拿手好戏,吃得妇人津津有味:“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有两下子,我现在倒有点不想卖你了,就你这手艺要是开个饭馆,那就是长线生意了,比卖了划算。”

    栖蝶微微一笑,不答话。

    到了下午时间,第三趟王廷号停靠岸边。

    到了傍晚,再没有了。所以,每天,王廷号只有三次机会停靠农县码头。

第二百二十三章 栖蝶行踪传回柳公馆

    栖蝶几乎可以确定每天这三趟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但就在这个晚上,男人喝醉了酒回来,再次和妇人大吵,妇人怼得凶悍,男人一毛躁,对妇人拳打脚踢。

    栖蝶没想到,在她面前作凶作恶的妇人到了男人跟前竟再也恶不起来,她想帮忙但忍住了,只“畏缩缩”地躲在角落。想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明天好逃。

    哪知男人打完妇人,又朝着她走来,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了句“反正要卖,先让老子过瘾了再卖!”

    说罢,他一砸酒瓶,向她扑来。栖蝶矮身从他那个抱的动作下方一下子窜了出去,在男人酒后反应慢的那几秒间,左手重重地对着他的后脑勺一砍,男人当场倒地不醒。

    妇人大惊,指着她大叫:“你、你把他怎么了?”

    “没怎么,他暂时晕了,不会再伤害你了。”

    妇人两眼空洞地开始嚎啕大哭,哭得还忍不住拍打地面:“我的命好苦啊!摊上这么个男人,这辈子就打打闹闹过去了。”

    栖蝶不解:“既然你苦,为什么不离开他?”

    “女人到了我这个年龄,怎么离得了男人呢?他不耍酒疯的时候也还好,今儿也怪我,明知道他喝了酒还硬要和他吵,忍忍不就过了吗?”突然,妇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跪地渴求,“妹子,你不是无家可归吗?要不你就从了他吧,以你的手艺,咱们开个饭馆,你再给他生几个,日子总会好过的。”

    栖蝶已经不屑再低头看妇人脸上的各种无奈,她只暗暗苦笑了一下,人生中第一次有无限感触地甩开妇人的手,这一甩,妇人乏力被她甩开老远,这样的距离最好,栖蝶不想再与这两人有任何接触。

    乔都这一行,她也算是见着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市井百态人生,不知是这个战争年代带给人们的悲哀,还是悲哀的人本来就悲哀?栖蝶的心,伤到极处亦痛到极处,闭上眼睛,想着就这么呆到明天天亮。

    这两日,她吃饱了饭,便有了动手的精神,这一夜难熬至极,好歹时间总会过去,熬着熬着,她再睁眼看天色时,外面的黑已经慢慢有了亮度。

    她静心聆听,直到,不远处,又一次传来了靠岸汽笛声,栖蝶睁大眼睛,正准备起身往船头走,伤心了一晚的妇人仿佛不再受昨夜暴打的伤痛,霍然起身拦住她:“你去哪儿?”

    栖蝶再也不与她客气,冷道:“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不简单,你想跑,没那么容易。”

    渔夫的手捞惯了鱼都有点力气,妇人拿起绳子用力一绷,准备上来捆她。栖蝶伸脚一踢,当即把人踹到了床角,她没时间耽搁,赶紧跑到门口,关上舱门,把二人反锁在屋里。跳下鱼船,往王廷号上走。

    栖蝶不再掩饰,用柳栖蝶的面目对船口检票的人:“我是柳栖蝶。”

    栖蝶还认得面前这人就是她第一次带着父母前往乔都时的那人,但那人瞅着她一身农民衣服,大是不确定地挠挠头,茫然道:“你是三小姐?三小姐怎么会在这儿,这身……”

    栖蝶见他有犹疑,只得露出右手无名指上的铭记之心:“这个你总认得。”

    那人当然认得,这可是王廷的最大的宝:“铭记之心!”

    铭记之心当前,检票人员只得放行,等到开船,马上跑到船长办公室禀报船长。

    船长跟着工作人员一路搜人到船头的时候,一见她的脸,吓得赶紧躬身相邀:“哟,真是三小姐,真是怠慢了,快进舱房说话。”

    进了舱房,船长支支吾吾地不敢多问,栖蝶道:“有话直说。”

    “三小姐怎么会出现在农县?”

    “我在乔都发生了一些事,和二少爷走散了。这就随你回城。”

    “好。”船长回头斥工作人员,“这是瞎了眼了吗?三小姐都认不得了,还不快送些吃的过来。”

    等到身份亮堂了,工作人员的手速便也麻利了,满满一桌子吃的喝的上齐了,栖蝶吩咐道:“我想好好休息。”

    “是是是,您好好休息,稍后不会再有人来打扰。”

    工作人员带上方门退了下去,栖蝶身子后仰倒上床,真的觉得安全地倒床便睡。

    柳如嫣在书房收到童静峰和侯云帆联名寄来的信,又惊又喜地送去书房给刚刚从凉山回来的秦伦:“秦伦,快,栖蝶有消息了。”

    柳秦伦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接过柳如嫣手里的信纸,上面以童静峰的口吻告诉他:我在乔都码头看到栖蝶了,但同时她被景依婷挟持上了两日前回江城的船,按照时间算,两人已经抵达江城……你要有心理准备,栖蝶右边脸血肉模糊,恐有毁容之相。

    再拿出信封里面的几张照片,上面是栖蝶设计图稿的成品照片,有男士西服的样式,女士旗袍的样式,还有凤凰只择梧桐而栖的吉祥物样式,三张照片上的成品效果看上去样式新颖、非常华丽。侯云帆在附带的信纸里要他表态:这三件成品出来的效果非常好,正好符合我上海马上开机的一部讲述一对卧底夫妇周旋在富人圈子的风格,现在就要你一句话,如果你同意,我就把他们放在电影里,借助电影的力量争取一炮打响。

    柳秦伦立刻着手书回信一封:这三件成品全权交由你宣传,请务必把栖蝶的设计宣传到全中国的每一个城市。

    柳如嫣坐到沙发上,对着童静峰信纸里的最后一句话仔细研究,仍然难以置信地看向面无表情的秦伦:“什么叫恐有毁容之相,栖蝶的脸怎么了?受伤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柳秦伦急速在纸上挥写字的笔和手同时烦躁地刹住,颤抖的右手猛一摔笔,烦躁地撑着额头,道:“在我回来前,曾经和栖蝶有一个转身而过的见面,她右边脸上的确有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我也不知道那是怎么来的,我……”

    难以启齿的话哽在喉,柳秦伦无奈地靠上椅背,他心里一直对栖蝶那封情书上的“我现在暂时安全,景依婷和那些日本人都伤不了我”的话存有疑惑,又对栖蝶脸上那眼见为实的东西心痛不已,顿了好半晌,才弱弱地道:“我完全可以想象栖蝶看到自己的脸变成那样,一定很难过很难过,所以不管那是怎么来的,如果是真的,我认了,等到战争淡下来,我会带她去美国好好治疗。”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见下船人,主动诱敌

    柳秦伦开车赶到码头,下了车匆匆忙忙跑进王廷航运行营业大厅。航运行的业务板块除了一年当中只有自家人会用到的飞机,有六艘每天都会来往在乔都和江城、江城和其他七城之间运行的客轮,无特殊停运的情况,平日里,门店只有经理和其他几个门店上下货的数十名工人,这会儿都因为这位鲜少见到当家这位青年英才,全部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柳秦伦见大家伙儿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着朝他点头打招呼。对于底层工人们来说,若不是他亲自找上门,一年到头不见得能见得到他,身为老板在工人面前,自当要有老板的稳重样,再急的事都必须往心里放一放,时刻切记,他今天的暖窝,都是这些工人们辛劳的汗水换来的,他满腹心事也不得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应:“大家辛苦了,王廷能够能有今天的成绩,离不开大家共同的努力,我都记在心上了,年底到了,等过年的时候,一定会给大家发福利,先各忙吧,我问点事就走。”

    工人们果然因为付出获得了老板肯定,一个个汗流浃背的累容上挂起了笑意,见他发了话,又火急火燎的样子,现在半个江城人都要指着他吃饭,确实不好耽搁了他的正事,各自扛回货物忙去。

    算一算,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踏足航运行,从6月底起,每月月底送到他手里的各个门店的账本每一笔进出,都记录得详细有当,最后各个门店的进账,减去出账,对得上各门店向他报告的他手里进出货、员工工资后的总数目,各个门店的人事也就无需再重新考察。

    柳秦伦径直走向办公桌前放有“经理”的座牌桌,吓得那经理赶紧哆嗦地起身相迎:“二少爷这是有什么事吗?”

    柳秦伦稳了稳情绪,堵着经理问:“这两日有没有见过少奶奶?”

    “没有啊,少奶奶可从来不来我们这儿的。”

    栖蝶从来不过问王廷的事,这也对他找寻增设了难度:“从现在开始,你在店里守着,每一艘客轮到站,都要跟船长和检票员核实一下,这几日有没有见过少奶奶,晚上回我。”

    “是是是。”

    看着柳秦伦转身出了大厅的门走远,经理才赶紧抹了把大汗,听这意思,柳栖蝶不在府里已经好多天了?他猛一拍脑门,适才想起,昨日02号客轮船长向他报告,那一趟在乔都出了状况,回城时只装了两个人,一个是众所周知的汉奸景依婷,另一个是景依婷上船前挟持的人质,但不知道为什么,等船靠岸后,下船的只有景依婷一人。

    出了航运行,柳秦伦正准备驱车前往江家,却在汽车发动时,看到刚才的经理以身挡在车前。

    经理走到车窗,把刚才想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禀报于他。

    “02号现在在哪儿?”

    经理害怕招罪却又不得不说:“在前往乔都的路上。”

    柳秦伦愤怒地拍响方向盘,问责经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经理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对、对、对不起二少爷,我……”

    入冬的气候本就寒了,柳秦伦现下急得直冒热汗,松开衬衫的衣领子,打断他:“你回去吧,我自己想办法。”发动车子直奔江家,仍抱着那船长看走眼的希望想去江家问清楚。

    这个时间,江家内院和院外巷道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廷愈再生膏的制作。

    自11月初到现在12月上旬,暂时告别了轰炸,平安中的江城,百姓沐浴在幸福里,生活在温饱中,乔都日报上也少了很多乔都和其他七城的轰炸新闻,这是目前唯一一件值得他高兴的事了,铭记之心在日本人心中树立了威望,这是一个好现象,但他不知道这种日子能保持多久,只盼着多一天就好。

    “柳少爷!”随着一名妇人眉飞色舞的惊呼,又一次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纷纷向他投以感恩的目光。

    “难得难得,咱们给王廷做了这么久的药,终于是见着了大老板的面了。”

    廷愈再生膏有了城外城的销路,继续给这陆家巷子里的邻里提供了收入保障,如今他柳秦伦在大家心里,应该成了养家糊口的依靠,发家致富的财神了。

    “来来来,外面脏,快屋里坐。”

    柳秦伦双手合十,以示感谢,他没时间与这些街坊一一寒暄,在走过这些人让出的一条路,走进院子,把江母请到屋里问了句:“栖蝶可有回来过?”

    江母忧着一张脸,叹道:“没有啊,她上次失踪后就再也没回来。我也日盼夜盼她能早日回来,这眼看着你们婚期将至,她要再不回来,该如何是好啊。”

    柳秦伦失望地闭了闭眼,一双干涩的眼睛涨得通红:“我相信栖蝶一定会回来的。”

    和童静峰信里所说的对照,想必是在船行的两天里,栖蝶和景依婷发生了争执,在中途下了船。如此,他心里有了小窃喜,栖蝶是平安无事的。但是,究竟是什么争执,能让栖蝶半路下船?景依婷手握铭记之心出现在江城,这个路数的下一步,就是策反他柳秦伦。

    想到这里,他心里那点假设性的小窃喜又荡然无存了,腾升起无数数对栖蝶上了船却没下船的悲观冥想,最大的可能是,栖蝶还在那条船上,被景依婷藏到了连船长也找不到的地方,利用他无法得知的栖蝶着急心来逼迫他投降……

    等到02号从乔都回来,又是两天后的事……柳秦伦奔跑在陆家巷子里,心里冒出一道道愤恨的怒火,火里又充满了一层层的愁云惨雾,恨不得把景依婷找出来,撕得粉碎。

    这次去凉山,那边稳定的生产模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他算是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把桐油厂建在村里,那里满山全部种植桐树,桐树结的果就可以就业取材用来加工成桐油,每次生产出一定的油量,负责人就会写信过来,他再派飞机运输到各大城市。

    再以解决就业困难为初衷,让偏远山区的村民们不出门、无需饱受家人分离之苦也能赚钱,王廷有了这样一份占据全额中最大额的稳定收入,他也不怕以身引景依婷出来。

    跑到王廷之都,找到杜经理,吩咐道:“你马上贴张告示,告诉景依婷,晚上九点我会在码头等她。”

第二百二十五章 柳家覆灭

    杜经理傻了傻,以为听错了,又重复道:“二少爷说的,可是那个汉奸景依婷?”

    “是,她现在就在江城,栖蝶也在她手上,我不能等她主动找我,我就要主动找她。”

    “只是这一贴,会不会又引起老百姓的恐慌。”

    “给老百姓提个醒也好,让大家都有个心理准备。”

    “好,我马上贴。”

    然而告示来未来得及贴,“轰隆”的一声雷鸣般惊天动地的巨响,已率先在他身后炸响,瞬间惊破了所有人心里的宁静。

    毫不给他转身的余地,一声又一声炸弹爆炸的巨响震得他的耳膜剧烈颤抖,他护着杜经理往前猛扑在地,耳心里充斥着四周的爆炸声,弥漫着凄惨的尖叫声,他在低姿态中回头望,惊恐的人群已毫无知觉地就碎得如同爆炸碎片一般向四周飞射出去,四周人们尖锐的求救声回响不绝。

    半空里硝烟弥漫,浓烟滚滚,挡住了他后望的视线,又一声巨响就在他的耳边炸响,该是正在重建中的王廷之都再次遭到毒手,本就受伤的房屋急剧坍塌,无数碎瓦正中砸在本想逃离的他们身上,砸得他根本无力起身,一口口鲜血喷涌在前,霎时,炸声震天,一场他完全无力反抗的恶性轰炸就这样在瞬间爆发。

    柳秦伦的心也随着这些房屋碎片炸得四分五裂。

    他在身受爆炸的房屋碎片中间集中脑中还没有俱裂的神思,仰头上望,没有从天而降的炸弹,就应该是手榴弹,这场面正是有无数的手榴弹在人手的投掷中横飞四射,可怜的江城人民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骨肉横飞,连血也不见一滴就已魂飞魄散。

    而侥幸躲过手榴弹正中投中的他,耳中还能听到连续的“快跑”声,急促的逃跑声,侥幸的人们统是被吓得魄散魂飞,只恨没能生出对翅膀,无不哭爹叫娘地四散逃命。

    栖蝶所乘的王廷号04号客轮于傍晚抵达江城时,她刚走出船舱,就听到岸上传来的惊天炸响,她并不确定这声炸响的来源地点,抬头望,并无日机的影子,又加速了脚步往街上跑。

    景依婷,我忍了你数日,只因铭记之心在你手,也因你没加害无辜百姓,没给乔都城造成轰炸,才勉强留你到今天,你若胆敢伤害江城百姓,别怪我将你碎尸万段。

    从码头一路往新城大街跑,这边一切正常,就在她刚转到新城大街正对陆家巷子的西口,栖蝶最不想看到了一幕——前方已然全线覆灭的王廷之都、靓居麗装和药店,一颗心也随之坍塌,身子一软倒在地上。那些尸首,那些江城百姓的尸首,有些还剩半个身子,有些被炸得粉碎,连同四周坍塌的房屋碎片,都成了栖蝶难以起身的痛,痛得她只能弱弱地向着前方爬行。

    然,远处,仿佛是对岸,又有连续的几声炸声炸响,栖蝶当即反应过来,这场爆炸正是针对王廷来的,那么……

    “啊!!!”她狂叫一声,所有的斗志都于瞬间恢复,她发狂般往柳公馆跑,一边跑一边眼泪无声喷涌,尽管她十分不想面对,但这炸声的来源,不是柳公馆又是哪里?

    尽管她十分地想要跑回家、来得及跑回家里救人,但当她跑到柳公馆前面空地上,眼望着前面这一片废墟,她不停地扒开废墟执着地想救人,可混合在废墟中的红色血液,让她再怎样叫着柳如嫣和江永秀的名字,也无任何声音回应。

    “二姐!!!”

    栖蝶深受刺激,又心伤过度,倒在赶上来抱住正渐倒地的她的江永秀怀里,便狠狠地晕了过去。

    似乎连老天爷也在为这一场人为造成的意外爆炸感到痛心,窗外突然炸开的电闪和雷鸣炸醒了栖蝶,她一个激灵坐起身,屋外下起了倾盆大雨,又一个激灵准备下床,忽的被身边所有伸来的手按住。

    栖蝶惊魂未定,又在这样的力道中完全丧失力道地由他们按着,茫然又模糊的眼神渐渐凝聚成一点,面前的人脸渐渐清晰,她一头扎进她怀里,歇斯底里地嚎啕恸哭。

    身边静默一片,谁也不敢吱声,她也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声充斥着整个屋子,直到眼泪濡湿了母亲的衣,直到永秀开口唤:“二姐,你不要这样子,柳家出了这样的悲剧,我们都很痛心,如果连你也倒了,那柳家的这一场冤就真的是太冤了。”

    栖蝶迅速反应过来,抓着永秀的双手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应该陪在柳如嫣身边的吗?怎么会出现在我身后?”

    江永秀同样哭红了一双眼,哽咽着道:“下午如嫣姐姐想吃西区那家世代饼铺的鸡蛋饼,我便从北区走到南区,从南区坐黄包车去西区,不久后,听到南区传来很大的爆炸声,便赶紧丢了东西跑回南区看情况,那时,爆炸正激烈,我根本去不了北区,只好先回家看看情况,好在家里并没发生爆炸,我才又回到街上,看到王廷之都、靓居麗装和三哥所在的药店都没了,里面的人也没了,赶紧跑回柳公馆,就看到二姐你……”

    栖蝶一把将永秀拉进怀里抱紧:“感谢你还活着。”

    又看着眼前众人问:“秦伦呢?!”

    江永泰道:“……昨晚政府来人说,清查王廷和柳公馆现场的时候,在柳公馆的废墟里,发现了柳家二老和柳如嫣的尸体,但是并没有发现柳秦伦的尸体……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可以寄望的消息。”

    栖蝶看了看一旁同样身受重伤的永泰,又问:“你怎么样?”

    “我没事,还好从小到大天天在这一带跑,每条路我都熟,手榴弹一来,我赶紧招呼大家跑。”江永泰摇摇头,“手榴弹来得太快太猛太密,药店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炸开了,只有少数人跑了出来,多数人都埋在里面了。”

    栖蝶明知江家的亲人好不容易安全了,她不该发脾气,但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她实在忍不出想发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就像我刚刚说的,手榴弹来得太快太猛太密,说来就来,以前日机轰炸,来之前咱们城里多少还有个提示,但这一次……”

    “医院,如果秦伦还活着,现在在一定在医院。”栖蝶蠢蠢欲动想要出门,江永久猛又按住她,“我已经去过了,医院现在到处都是受伤的老百姓,就是没有柳秦伦的身影。”

    江永成也劝道:“二姐,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别再让我们担心了好吗?好好保重好自己,你才有机会报柳家的大仇。”

    栖蝶彷徨无奈地蜷缩在床,她无比痛苦地、犹如窒息般痛苦地抱头痛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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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叶下双栖蝶介绍:
传说梧为雄、桐为雌,梧桐是同生同长、同老同死伉俪情深的象征!梧树亭亭,桐花绽放!20世纪40年代的乔都八城,遭到日机无差别的狂轰滥炸,且看蛰伏十年的柳家三小姐栖蝶,如何携手掌控财权的银行董事莫宸晞和留学归来的企业继承人柳秦伦以三雄鼎立的强势扶贫救援,在大轰炸的废墟中闯出一片未来。梧桐叶下双栖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梧桐叶下双栖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梧桐叶下双栖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