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诡异巨石
腐烂、恶臭、潮湿、泥泞。
这是这片沼泽地给秦三月的第一感官。她与居心一前一后。
秦三月不确定这沼泽的气息有没有超出她理解范围的危害,所以刚踏足这里就用一些精怪附着在她们二人的身上,将气息隔绝在外。
走到一处草垛,她停下来,望着远方望去。沼泽地覆盖的范围还看不到尽头,更远处升起了薄薄的雾气,使得能见范围更小。不断有咕咚声从周围的沼泽里传来,散发出腐烂的恶臭。恶臭的气体在沼泽表面堆积出密密麻麻的细小气泡,看上去像是透明的鱼子层层叠叠挤在一起。
形状怪异,让她感到头皮发麻。
“我觉得,就我们两个行动,还是太托大了吧。”秦三月说,她抓着居心的手,防止她不小心踩空陷入沼泽里。“你也不会神通,我也不会……不管是面对原生危机,还是他人的袭击,似乎都……挺危险的。”
居心没有打马虎,想了想说:
“可是我们学府一行进来的学生,都没什么大本事的。最高的也就才是一个刚刚突破分神境界的。”她笑着问:“三月你虽然没修仙,但以你的本事,对付刚刚突破分神境界的人,不成问题吧。”
秦三月出关后,虽然还没有同人打斗过,但就凭着自己一路来收集的精怪,也能同分神境的人打斗了。这一点她还是比较清楚的。
“但是,人多好照应嘛。”
居心摇头:
“不然。一个队伍中,低于平均实力的人远多于高于平均实力的人时,其总体实力怎么都不会高的。与其说是人多好照应,不如说人多拖累多。”
她认真道:
“我很清楚我们学府一行人的水平,不止是打斗能力啊。在遇事的应对能力上,也并不是十分出彩。他们很擅长读书,也有擅长应对危机的,但更多的还是差了点。”
秦三月呼出口气:
“行吧,既然你都不担心,那我也没必要去担心了。”
居心笑道:
“只是你不要嫌弃我这个拖油瓶就是了。”
“怎么会。你在我身边,我更有安全感。”
“是嘛。”
她们不着急,也不过分小心。在沼泽地里穿行。
逐渐深入沼泽地的中心地带后,视野范围变得愈来愈狭窄。秦三月通过对气息种类和变化的感知判断前方的地貌分布与构成。中心地带的沼泽地违规常理,反而没那么平坦,多了不少小丘陵、洼地以及灌木丛,还有不少奇形怪状的巨石。
这些巨石很大,最小的都有普通的三层复式木楼那么大,大的几乎跟小宫殿差不多了。它们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沼泽地中心地带的各处,时不时就能看到一个。
也不知道这么大的巨石是如何在沼泽地里一动不动,而没有下沉的。
秦三月试图去探究巨石底部,但下面气息太过驳杂了。能够理清楚,但需要时间。这地方给秦三月感觉很诡异,不想在这里多费时间去探究,更多的精力放在找离开的路上了。
居心分得清形势,没有跟秦三月玩闹。她也使上读书的认真,观察四周。
就这样,她们在散发着恶臭气味的沼泽地里不断前进。
渐渐地,薄雾已然变作浓雾,眼前超过一丈就几乎看不到了。
能够落脚的地方也越来越少,周围的沼泽坑里不断发出咕咚声,涌出恶臭气味来。
她们感觉周围越来越闷热,像是身处一个巨大的蒸笼里。居心最先受不住,脸上潮红一片,额头泛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秦三月便召唤出水凝精怪来,抵御热气。
行至某一处,她忽然皱起眉停了下来。
居心紧张道:
“发现什么了吗?”
秦三月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向前走了两步。视野里出现一块巨大的石头,形状像是蜷缩起来的老人。
“你看看这块石头。”
居心看过去,第一眼还不觉得什么,接着她也皱起眉:
“好像……见过。”
秦三月点头:
“你都这么说了,那确实我们见过。”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们看到的第一块巨石!”
秦三月再次点头。
“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居心一下子想起志怪小说里的故事,“会不会是……鬼打墙?”
鬼打墙。秦三月知道意思是什么。常年与精怪做伴的她清楚,所谓的鬼打墙不过是简单精怪保护自己的方式,在高级精怪那里,是捕猎的办法,便是扰乱感官而已。
但她没在这周围感受到一个精怪!
一个都没有。
秦三月不觉得这是自己水平不够的原因。她记得老师也同她说过,没有任何一只精怪能够脱离她的感知范围,不管有多强。
她不太觉得是所谓的鬼打墙。当然,她也没有完全否定,毕竟这也是有可能的。
“或许不是。”
居心看着她问:
“那为什么……是我们绕圈了吗?”
这一路来。秦三月把自己走过的路线轨迹全部记录在脑海之中了。为了印证,她特地将这条轨迹再次感知一遍。然后发现,并没有。她们的路线有过转向,但总体上是一直向前的。
她摇了摇头:
“并不是。”
“有不有可能,真的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石头?”
秦三月有些疑惑:
“真的会有完全一样的东西吗?”
居心想了想:
“自然而生的应该没有。但如果是人为创造的话,本事够大,或许有。”她说,“这里不就是后天生成的小世界吗?还有不少人曾经进来过,或许,这些石头是前人留下的。”
一听居心这么说,本来打算直接感知石头气息推演溯源的秦三月立马压下了想法。如果真的是这种可能,那随便推演溯源很可能重蹈覆辙,像青梅学府那次,就差点酿成危害。
她想了想说:
“这样,我们先向前走走,看看有没有其他变化。”
“好。”
这次,秦三月更加小心,召唤出很多精怪来,将她们防护在里面。一层又一层的精怪盾像是发光的气旋一样,而她们就在气旋中央,想要接近她们,必须得穿透气旋。
居心好奇地看着高速移动的精怪们:
“这就是你的能力啊。”
她记得上次在君安府,逃离白玉山时,三月就是召唤出很多奇形怪状的精怪来,组成一条精怪长龙逃离的。
现在看来,三月的本事更大了。
“嗯,说来还是借助外力。”
“哈哈,天下何人不是借助外力。修仙用的是天地灵气,读书的文房四宝也都是自然之物。”
“也是。”
“人大概就是这样的存在吧。擅长改造天地自然为自己所用,所以才比其他种族更加强大。”
秦三月不由得去想,如果有其他种族,也能做到这样,那人还会是人吗?
这个问题有些绕。她也只是灵光一闪便过。
她们继续前进。
大概走出三里。又一块巨石出现了。
她们立马在这块巨石上得到了惊悚的感受。
这第块巨石正是踏入沼泽地中心带后所见的第二块巨石。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姿势都没变。
她们停止了步伐。
“难道,我们真的绕圈子了?”
秦三月很疑惑。她想,时不时自己把路线轨迹记录错了。在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回忆、对比、演算,但并没有找到错在哪里。
居心皱着眉头问:
“我们刚走过的这段路,是重复的吗?”
“并不是。”
“不是的话,就说明我们的确是在向前,只不过出现了跟之前一样的巨石。”
秦三月点头,看向前方。
她顿了顿说:
“会不会下一块巨石,跟之前见到的第三块一模一样。”
“可能性极大。但还是得看了才知道。”居心说,“哦对了,三月,你还记得之前的第一块巨石跟第二块之间的距离吗?”
秦三月经由提醒,立马在脑海里演算起来。
“是一样的!丝毫不差!”
“不仅长得一样,连距离也一样。”
“会不会……是个阵法?”
秦三月提到阵法。
“阵法啊……这个我就是一窍不通了。”
居心有些无奈。
除了读书外,秦三月主修的是御灵,次修的便是阵法。阵法上的水平虽然比不上御灵,但是在五年闭关时间里,还是精进了不少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实际操作过。
有了这个想法,秦三月立马将之前见过的所有巨石的排布图在脑海中绘制出来。然后,按照两石连线的方式,进行了多种区分,试图找到一个比较符合阵法构造的情况来。
巨石并不在一条直线上,而是分布得很没规律,但偏偏落在这条唯一能够踏足的路上。也没有阻碍前进道路,就只是干巴巴摆在路上。一时之间,秦三月找不到它们的存在意义。
也没有找到阵眼、阵旗。
或许,这根本不是一个阵法。
她摇了摇头:
“没有头绪。”
居心说:
“现在关键在于,我们是该退后,还是继续前进。”
“往前肯定是冒险的。但是退后的话……如果我们真的被卷入了危险之中,那么退后多半也不会很安全。”
“我跟你想法一样。”
秦三月呼出口气:
“平时里我做事都是以最稳妥的方式,退后是要比前进稳妥一些。但这次,我想冒险试试。”
“危险会有的。但解决危险的办法也是有的。”
秦三月看着居心,问:
“真的要继续往前吗?”
居心很熟悉秦三月。她知道三月这时候问这个问题表明了不确定会遭遇什么,有些疑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一起面对,肯定没问题的。”居心神秘一笑,“虽然我没修过仙,但碰到危险,我也不真的毫无还手能力。”
秦三月点头,没有怀疑。居心好歹是大家族出身,又是青梅学府的天才学生,怎么可能只会读书。
“那就走吧!大不了一起死嘛。”
“瞎说!怎么会死!不吉利不吉利!”
秦三月傻傻一笑:
“我的错我的错。”
她们迎头而上,继续向前。
没有超出预料。前方的巨石分布完全复现了第一次见到这些巨石的分布。
形状、姿势、间隔,完全一样,丝毫不差。
一共十四块巨石,分布轨迹全长三十三里。
只是目前不确定,到底是十四块,还是二十八块。
如果是十四块,那就说明之前见过的巨石可能移动过,又出现在她们前进的路上。如果是二十八块,则说明之前的巨石没有移动,现在所见的只是一模一样的新的。
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是最让她们纠结的。
因为这让整件事变得更加诡异了。
这些石头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危险越是不来,她们心里反而也是不安稳。因为始终没有见到离开沼泽的路。
沼泽的中心地带到底有多大,她们不知道这个。
一番合计下来,从踏进中心地带,到现在,走过了六十六里路。却连个出去的影子都见不到。
她们只得继续前进。
然而,刚走了没多远,再一次见到跟最初第一块巨石一模一样的巨石。
之后,第二块、第三块……第十四块……
全部再见了一遍。
依旧是形状一样,姿势一样,分布间隔一样。也依旧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情况。
在之后的不断前进中,遭遇了同样的事。
那十四块巨石像是摆脱不掉的梦魇一样,挨个挨个出现在视野中。
那扭曲怪异的形状不断冲击着她们的意识。
蜷缩的老人、惊恐的瘦猫、哀嚎的残马、咆哮的狼人、扭曲的矮柳……
怪异的石头,似乎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故事。
在持续不断的精神冲击下,居心和秦三月光是看到它们,就立马能在脑中编造出一段吓人的故事来。只是,这些故事吓的只是自己。
那蜷缩的老人,会不会是遭受不孝子女毒打后,蜷缩在地面的样子?
那惊恐的瘦猫,会不会是某个坏小孩要用刀子割开它喉咙时,它的样子?
那哀嚎的残马,会不会是被无情的战争践踏后的样子?
……
每见到一块石头,她们脑海里就浮现出充斥着暴力、血腥、扭曲人性的故事来。
故事反复在脑中发酵酝酿,每见过一块石头,对应的故事就添入一份新的成分。而这样的成分,在沼泽恶臭味道、湿热气息、昏暗光线、浓重雾气的影响下,全都像是黑暗中,阴影下的污浊。
到了更后面,她们几乎感觉那些巨石要活过来了,指责她们为什么只是看着!
在两块巨石之间的路上,秦三月挣扎着从庞大的精神阴云中冲出来,大声说:
“该停下了!”
居心恍惚迷离的双眼陡然涌入色彩。她想起之前的事,立马浑身直冒冷汗,一阵后怕。
她咽了咽口水说:
“我们是不是着道了?”
秦三月嘴唇有些发白:
“虽然还不知道巨石具体是什么,但我已经清楚了,它们会一点一点侵蚀我们的意识,最终将我们逼疯!”
居心大喘一口气。她觉得如果三月刚才没有叫住自己,那自己多半会走向疯狂的结果。
秦三月继续说:
“我都感觉那些石头要活过来对我进行指责审判了。”
“我也是这种感觉。”
“我觉得如果再走下去,多半我们会陷入那些扭曲阴暗的故事里,成为恶毒的子女、残忍的小孩、无情的战争贩子……然后,被那些巨石宣判罪行,惩罚!”
居心额头的头发几乎要贴在肉上了。她出了很多汗,全是冷汗。
巨石宣泄出来的阴暗故事让她始终陷在惊悚之中,遭受着各种负面情绪、事情的冲击。
她问:
“关键是……如何破局?”
秦三月咬牙道:
“沼泽地的阴暗、恶臭、湿热与视野逼仄本身就让我们陷入道环境的不利之中了。如果再被怪异的巨石侵蚀,十有**我们会交代在这里。我们不能走下去了,必须找另外的路!”
“原路返回吗?”
“不,原路返回还会继续看那些巨石。”
“或许我们可以不看。”
“不,巨石影响的精神意识,跟看不看没关系。”
“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静下心推演巨石的根源。”
“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秦三月有些纠结:
“你可能会受苦。”
居心摇头:
“没事。”
“石头本身的气息比较虚幻,没法直接下手,需要有象征性的东西。那些巨石给我们灌输的诡异故事就是象征,可以从故事入手直接推演。但我要全心推演,不能被影响,没法去体验那些故事。所以……”
秦三月不想说。她觉得这样做是以让居心遭罪为代价。说到这里,她就后悔自己把这个方法说出来了。
居心刚一听完,就点头:
“好!”
她完全相信秦三月,没有任何质疑与担忧。
这让秦三月压力很大。
“算了吧。”
“那还有别的方法吗?”
秦三月顿了顿。她想起自己小天地里的那支军队以及那个叫“白起”的家伙。
“有……”
“代价呢?”
听着秦三月的语气,居心没有问具体是什么方法,直接问代价。
代价……代价可能就是被外面那些大圣人们知道自己的秘密。
她陷入巨大的纠结之中。她完全不想让居心受到伤害。但又无法评估那“白起”现身会带来多大的后果。
居心同她朝夕相处那么久,一下子就感受到秦三月的纠结。
她走上前,同秦三月额头相贴:
“我居心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区区几个阴暗的故事而已,放心吧。”
“真的会受伤的。”
居心露齿笑着:
“都来武道碑了,不受点伤我都不好给自己交代。”
“可……”
“好你个秦三月,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了!”
“没有。”
“那就快点来。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没好处对吧。”
秦三月语气忽然变得很弱:
“姐姐……”
居心露出安心的笑容:
“没事的。我们一起努力。”
秦三月沉沉地呼吸几下,咬牙道:
“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伤的,一定!一定!”
居心没有多想,笑着点头。
随后,她们在数百上千只精怪组成的屏障之中,开始了推演。
居心的意识被卷入一段又一段阴暗的故事之中。
她像是在上演着人间地狱。
第四百八十六章 原罪与使徒
居心成为一个又一个故事的主角,遭受着各种残酷的对待。
在“蜷缩的老人”故事里,她是那个遭受恶毒子女鞭打的老人。拳脚落在她身上,棍棒落在她身上,鞭绳落在她身上。她清晰分明地感受到了痛苦。身体上的痛苦,与精神上的煎熬。
她并无法把自己的意识从故事里剥离出来,沉浸在其中,感受着他人的恶意。
通过她的意识,秦三月感应推演着这些故事的起源,推演巨石形成的具体原因以及详细过程。在推演过程中,她就像是旁观者,在一旁看着居心遭受非人的对待与恶意。
这些场面冲击着她的情绪。
但她清楚,自己不能放弃,一旦放弃,居心也就白受苦了,必须要坚持到最后。她闷声咬牙,意识疯狂涌动,一种又一种情况在脑海里呈现出来。她的演算能力放开到极致,在每一种情况里进行验证和推导。
明确了“蜷缩的老人”这个故事的起源后。她顺腾摸瓜,直接穿过现象,深入本质,去推演巨石形成的原因。
刚一接触本质,秦三月立马感觉自己的意识蒙上了一层阴影。
巨大的阴影伫立在意识海的极境,默默注视着她。她只感觉到沉闷的压迫感,压迫得几乎要无法呼吸,想一个问题都变得迟钝起来。
那阴影是什么?是人,还是怪物?
秦三月心中发狠,心窍全开,御灵之力全部涌入意识海里,冲向那阴影。
御灵之力是独特的,是这座世界的规则无法限制与溯源的。它们能够无视阴影的巨大压迫冲向阴影,但是秦三月跟过去的意识会受到压迫。
毫无阻碍,御灵之力覆盖了阴影全部。而秦三月的意识也全部被阴影覆盖。
她只感觉恶心,想吐,比之当初晕船还要恶心数十倍。脑袋像是被人用棍子在搅拌一样,混沌沉重。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比紫墨池还要难以去推演?
“呼……”
居心沉闷地吐了一口气。
秦三月立马惊觉,陡然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还有居心也在承受着痛苦。
一定不能让居心直面那阴影!她有种感觉,那阴影会瞬间摧毁居心的意志。
忽然,意识海极境之地的阴影扭曲起来,渐渐变得有些人的样子。但也只是分得清四肢和躯干而已。
秦三月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阴影面前就像是尘埃面对着巨龙。
阴影头部抖动起来,随后发出古怪的声音:
“原罪。”
这声音像是无数个人的声音混在了一起,区分度极低,但十分震撼人心。
“十四……原罪……”
什么?十四原罪?
十四这个数字让秦三月异常敏感。因为外面的诡异巨石就有十四块。
“厄陧……”
秦三月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正在她愣神之间,居心已经被卷入另一个悲惨故事了。
居心变作一只可怜的瘦猫,逃离着坏小孩们的滚水、石子、小刀、拳脚……她承受着来自孩童的最原始的欺凌。
发觉了这个后,秦三月没有时间去自责,继续顶着压力靠近阴影。
她离阴影越近,遭受的压力就越大,同时阴影发出的声音也就越清晰。
“衰老是不可饶恕的原罪……应当被惩罚……”
“弱小是不可饶恕的原罪……应当被惩罚……”
“残缺是不可饶恕的原罪……应当被惩罚……”
“孤独是不可饶恕的原罪……应当被惩罚……”
“怜悯是不可饶恕的原罪……应当被惩罚……”
“无知是不可饶恕的原罪……应当被惩罚……”
“……原罪……”
阴影持续不断的发声,像是在宣判着什么,也像是在昭告。
十四句。
一共十四句,阴影宣布了十四种原罪。
然后,它低头朝秦三月的意识看来。所有的压力全部集中锁定在她身上。
“你是最恶之人!”
阴影宣判着。它伸出扭曲的巨大的手,朝着秦三月抓来。
秦三月无法挣扎,意识被压制得完全动弹不得。
但只是一瞬间,压力全部消失。
秦三月还没来得及思考,便见巨大的阴影从中间被撕裂成两半,裂开的阴影中间,霞光大放,光芒万丈。
一人从光中走出来。
没有七彩祥云,没有金甲银履。只是一身轻便的行衣。
秦三月如同看着真正的神。她心里唯一的神。
“让你现在就对付使徒,真是难为你了。”
熟悉的声音在秦三月耳畔响起。
秦三月眼睛有些泛红。她咬着牙使劲儿吸了吸鼻子,硬是没让一滴泪流出来。她忽然觉得老师真是好过分,以后再也不要当他的学生了。
分裂成两半的巨大阴影再次汇聚,可怖的声音随之而来。
“无上的厄陧之种,不会饶恕你们。”
叶抚立于高空,漠然看着正在汇聚的阴影。他冷漠开口:
“你们没有任何资格审判任何人。”
说完,自他脚下涌出无形无状无规无则的气息,将阴影淹没。
阴影在消失之际,依旧用着那毫无情感的审判语气发出声音:
“无上的厄陧之种,终将……”
声音被叶抚的气息彻底淹没。
随后叶抚环视秦三月的意识海,招来清风和雨水,清洗一切污秽。
秦三月的意识直愣愣地站在空中,一言不发地看着叶抚。
叶抚走到她面前,缓缓开口:
“抱歉,是我的疏忽。”
秦三月沉默了一会儿,问:
“那是……什么?”
“使徒。比生命更高级的存在。”
“比仙还要高吗?”
“仙也是生命。”
秦三月眼神复杂。她直勾勾地看着叶抚: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在这里。”
秦三月不知道叶抚的话什么意思,但莫名有些开心。但她依旧不能原谅叶抚对她不管不顾的行为。她重新问起使徒:
“刚才那个阴影说的原罪……厄陧是什么?”
“你现在没有一点关于他们的了解,这是很难以说清楚的。”
“那算了。对了,居心姐姐!”
“放心,她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
秦三月呼出口气:
“我还想着推演,找到所遇之事的原因呢。结果,根本不是我能对付的。”
叶抚抱歉道:
“是我疏忽了,本以为他们不会这么早出现的。”
“老师也会失误?”
叶抚神情复杂:
“因为他们是很特殊的存在。”
“老师对付不了吗?”
叶抚摇头:
“没有我对付不了的。只不过他们不应该由我来对付。”
秦三月捂着脑袋:
“我脑袋都要不够用了!太多太多东西要去思考了!”
叶抚笑了笑:
“没关系,我会给你充足的时间思考。”
秦三月忽然挑眉问:
“如果不是那使徒突然闯进我的意识海,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出现?”
“……”
叶抚躲开目光。
“看着我啊!”
叶抚有些心虚地看着她。
秦三月咬着牙:
“果然,你不会来!我真的是一点都不理解!学生出关了,你一个当老师的来看看学生怎么了!”
叶抚想解释,但看着秦三月现在的表情,觉得不是解释的时机。他无奈认错:
“我的错。”
“认错有什么用!下次肯定还会这样!”
叶抚尴尬一笑:
“三月你怎么变得这么凶了。”
“你都这样了,我还不能凶一下吗?”
“能能能。”
“你……唉算了。”
秦三月说不出口太重的话来。神情认真一些,然后问:
“外面的石头怎么回事?我怎么都推演不出来?”
“那是个陷阱。”
“陷阱?”
“嗯,专门给你这种能够推演溯源的人留的陷阱。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引导你们去推演,然后打开意识,给使徒创造降临的机会。”
秦三月细细一想,一阵后怕,问:
“如果你没有来,会怎样?”
“那这座天下将会降临第一个使徒。而你,生命会进阶,成为使徒的容器。”
“后果呢?”
“一言难尽。”
“比之世难如何?”
叶抚说:
“世难只是天下自身的防御手段。对于天下生灵而言是灾难,对于天下本身……你可以当作是洗了个澡。”
“啊?!”
叶抚笑了笑:
“事实就是这样。”
人人谈之色变的世难被叶抚这样简单地总结了,秦三月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转念一想也是,毕竟自己老师是站在更高的视角看待这个问题的,不是天下生灵之一,也不是天下本身,所以能说得那么轻松。
“使徒呢?”
“使徒降临可比世难严重多了,要不然我也不会亲自出手。”
秦三月咬了咬嘴唇问:
“那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陷阱吗?”
叶抚眼神稍稍凝滞片刻,然后说:
“还有一个。”
秦三月立马问:
“那怎么办,万一别的人去触发了怎么办?”
叶抚笑了笑:
“我待会儿去收了就是。”
“……”
秦三月无话可说。似乎,就这么简单。
“如果使徒需要借助陷阱才能降临,那这两个陷阱是怎么布置的呢?”
叶抚眯起眼,神秘一笑:
“有人帮忙啊。”
“人?”
“对,就是人!”
叶抚看着秦三月:
“你不用管这个,交给我便是。你现在嘛,照顾好居心就是了。”
“诶……我还以为你要给我多么艰巨的任务呢。”
叶抚笑了笑:
“说到底,你也就是个孩子而已。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好好长大。”
秦三月很不满意叶抚这么说,挺胸抬头道:
“怎么就是孩子了!二十一岁了啊!成人了!”
“行行行,我说错了。”
“太敷衍了,你肯定口是心非!”
叶抚觉得现在的秦三月越来越难对付了,果真是长大了翅膀就硬了,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
他诚心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身为老师,我实在是太失职了。”
秦三月笑了起来。
叶抚看着她。
秦三月问:
“好看吗?”
“可好看了。”
“好,我原谅你了。”
叶抚如释重负。他之前还在想跟秦三月重逢后,怎么面对。现在看来,是自己多想了。三月始终还是三月,最善解人意那一个。
秦三月走上前,不再像以前那般拘束,大方地拥抱着叶抚,贴在他耳边轻声说:
“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你都不叫老师了吗?”
“因为,我已经决定要毕业了。”
“能不能毕业不该是老师说了算的吗?”
“不,我任性!”
“那,让你任性一回吧。”
秦三月一把将叶抚推开,笑着说:
“不是师生了,就不可以抱着了。”
叶抚笑了笑:
“你说得对。”
“不是师生后,又该是什么呢?”
叶抚笑而不语。
“笑什么?”
“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
“想一想,当初你为什么出现在?”
秦三月追忆起八年前的事情,似乎,自己当年是看到梧桐树上那一则招人告示去的,当时招的料理杂事的保姆。忽然,她红着脸大声道:
“你算计我!”
“哈哈,可没有,你也认了不是吗?”
“不!我要跟你解除关系!”
“我不同意。”
“叶抚,别太过分!”
“你都任性一回了,我也任性一回,不行吗?”
秦三月闭上眼,捂住耳朵,大声喊:
“我不认,我不认!”
“呵呵。”
叶抚只是轻轻一笑,安静地看着她。
秦三月睁开眼,无力地放下手:
“就当栽了个跟头吧。”
叶抚调侃道:
“有那么委屈吗?”
“委屈死了。”
“那就继续委屈吧。”
“别气我了!”
叶抚笑着说:
“胡兰也在武道碑。但她失忆了。你要是见到她,不要跟她相认,重新和她相处吧,碰到熟人就说是长得像而已。”
内容爆炸,秦三月来不及整理,只得问:
“为什么?”
叶抚身影逐渐变得浅淡起来:
“因为,她需要斩断过去。”
说完,他的身影全部消失。
秦三月茫然地看着色彩缤纷的意识海。她感觉一下子发生了好多事,自己需要去思考的变得更多更多了。
但这么恍然看来,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合上眼,再睁开时,又回到了阴暗的沼泽地。
居心正着急担忧地看着自己。
“太好了,你醒了!可吓死我了!”
居心带着哭腔说。
秦三月头有些痛,捂着头问:
“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呢!我醒来后,发现你倒在一边,怎么叫你你都不醒。”
秦三月安慰道:
“没事,只是后遗症而已,没关系的。说起来,你的精神怎么样了?”
居心紧紧拽着秦三月的手,生怕她丢了:
“刚开始的三个故事,我异常煎熬,但不知为什么,像是顿悟了,后面是一个故事就像只是走了个过场,一下子就完了。你呢,推演结果如何?”
秦三月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依旧笑着说:
“结果啊,这只是个陷阱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只不过以前没见过,着了道而已。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
居心一把抱住秦三月,发自内心欢呼道:
“太棒了!我就知道,三月你是最棒的!”
秦三月微微笑着。虽然是骗她的,但只要她开心就好。
居心将秦三月搀扶起来。
秦三月看了看前方,雾气已经消散,前路也没有了怪异的巨石挡路。
“我们走吧。”
“嗯,我真是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鬼地方了。”
“我也是。”
走着走着,秦三月忽然感觉居心身上有一股明朗之势。
“你身上……等等,你是感悟到道机了吗?”
居心愣了愣,立马沉浸意识去感受。她有点迷糊:
“好像是诶。”
“哪种道机?”
“人间道。想必经历了那十四个故事后,才感应到的吧。”
“看来你注定要为天下人读书了,哈哈——”
秦三月欢快地笑了起来。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还为天下人读书。我只想为我自己读书!”
“依你依你!”
第一重世界最中心,高大巍峨的武道碑上又出现一个名字——
“居心”。位居第二。
没有了巨石的扰乱。
这次她们走得很快,一下子就走出了沼泽地。
回头再看一眼,过路似坦途,巨石已然消失。
但秦三月心里却像是被那些巨石压住了。
一个又一个谜团,等待着她去发现。
第四百八十七章 菩提本无意
事实上,叶抚一直在第二重小世界里。之前前往秦三月意识海的只是一道气息化身。他并没有告诉秦三月,那个气息化身一直都在她意识海中。
这是保护她的手段。他并不希望秦三月知道这一点,从而限制了自己的成长。
第二重小世界里,叶抚又一次碰到了那个扛鼎少女董冬冬。
她比起以前还是那样健壮,有活力,充满了朝气。
董冬冬发现叶抚时,立马高兴地打招呼:
“好久不见哇!”
叶抚迎上去,笑着说:
“还记得我啊。”
“那当然!我记性好得很呢。我还记得之前的事,一点都不落下的。”
叶抚问:
“你来这里做什么?”
“就来了呗,没有什么原因。走到哪里就是哪里。”
叶抚笑道:
“上次分别是在钟楚道郡,这次见着是在清薇道郡,这两个道郡可是挨在一起。难不成你几年里就走了这么点路?”
董冬冬手往后绕拍了拍大鼎:
“这东西越来越重了,我走得慢。”
“那走遍天下得多久啊。”
“几千年,一万年?说不好呢。说不定哪天它就重得我背不起了。”
叶抚看了看这小房子似的大鼎,问:
“为什么一定要背着呢?”
“锻炼体魄啊。你之前不是问过吗?”
叶抚说:
“锻炼体魄有很多种方式的嘛。”
“这是我爹给的办法,不能含糊的。终有一天,我也会变成我爹那样强壮!”
董冬冬脸上满是期待与坚定。她看着叶抚说:
“你呢,这么久,还是跟豆芽菜一样。这些年里一点都没锻炼吧。”
叶抚扬起下巴:
“我肯定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
董冬冬明亮的眼睛充满好奇:
“这是什么形容?怪怪的。”
“就是说,你看着我瘦小,其实我很强壮的!”
董冬冬皱了皱可爱的鼻子:
“我不信。你把衣服脱下来让我看看。”
“你个姑娘家家,哪有这么说话的?”
“这怎么了嘛。我只是看看你是不是脱衣有肉而已。”
叶抚笑出了声:
“被人瞧着,要说我占你便宜呢。”
董冬冬不理解:
“虽然我不想占你便宜,但我让你脱,说也应该是说我才对啊。”
“你当我没说吧。”
董冬冬还是纯真的。叶抚觉得自己可不能跟她说太多,免得教坏人家。
董冬冬哼了一声:
“有话不说完,我爹说,这种人最讨厌了!”
“那你是讨厌我咯。”
董冬冬想了想:
“也没有吧。”她说:“你要是跟我一起锻炼身体,我肯定一点都不会讨厌你的。”
叶抚努了努嘴:
“还是算了,我吃不了苦。”
“不辛苦的,只是背着这大鼎到处走而已。”
“够辛苦了。”
“我爹以前跟我讲,他都是背着大山,好大好大的大山走,他比我辛苦多了。”
叶抚问:
“你爹现在不背了吗?”
“没有山可以背了。他说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叶抚点点头。
“哎,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我爹就是了。”
“这不好吧,会让人误会的。”
“怎么不好了!”
董冬冬一本正经地说:
“不要在意世俗的眼光,全心全意做自己就好。”
叶抚笑着点头:
“你说得对。”
董冬冬说得没有任何问题,但那样的事不是轻而易举能做到的。
她问:
“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
叶抚看了看四周:
“这里风景好,来看风景。”
董冬冬想了想:
“上次渡劫山你也是这么说的。”
“是吗?”
“我记得很清楚,是的。你是喜欢到处游玩,观览风景吗?”
“大概吧。”
“什么叫大概啊!你这个人,说话简单点嘛。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要糊弄。”
“你教训得是。”
董冬冬看着叶抚,笑着说:
“要是你是我啊,指定要被我爹狠狠骂一遍。”
“这么说的我,还真想见见你爹呢。”
董冬冬时不时就提起她爹。可见,她爹给她的影响有多深。
“时间还长,以后肯定有机会的。”
叶抚望着董冬冬背后的大鼎,忽然感觉这并不只是大鼎,还是某种意义的象征。那像是父辈传承给子辈,最为珍贵的东西。
“是啊,时间还长。”
叶抚望着远方,笑着说:
“我觉得你以后会扛起更重的东西。”
“诶,这鼎已经很重了。多重才叫更重的东西啊。”
“以后的事情,自然是要等到以后啦。”
“哦,也是哦。嘿嘿。”
董冬冬灿烂地笑着:
“我也要抗大山。”
“还有比大山更重的。”
“希望能够啦。”
“只要信念一直在,就一定能的。”
“不要对我抱那么大的期待嘛,要是做不到,不就让你很失望了吗?”
“我相信你,不会让人失望的。”
董冬冬乐呵呵地笑着:
“你真奇怪。明明才见过两次,我凭什么让你相信啊。”
叶抚莞尔。
“你不会是故意逗我开心吧。那我的确很开心。不过,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哦。”
董冬冬认真地说:
“我们一起努力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你说得对。”
“我要向前了,你要跟我一起吗?”
“我还有事。”
“那我们就有缘再见了。”
“嗯。”
董冬冬礼貌地告别,然后颠了颠背上青铜色的大鼎,沉沉地向着远方走去。
这个时候,夕阳刚好照到这边来,她影子逐渐拉长,垂在叶抚面前。
叶抚轻轻弯腰蹲下,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影子上点了点。一根金色的丝线从黑色的影子里冒出来,然后瞬间被他手指卷住。他朝手指上金色的丝线吹了口气,顿时,金色丝线化作飞灰消散。
做完,他站起来,回头望向天空,眼神逐渐变得平淡,暗暗自语:
“又开始了。”
随后,他一步跨出,身影消失在这里。
不久后,一个十分健硕的中年男子从远方跨步而来,看向前面的夕阳,眼神逐渐变得温柔起来。
……
叶抚离开了武道碑,甚至直接离开了中州。
他出现在南疆的一座矮山上。
南疆素来是五片大陆里受关注最低的。这片大陆离其他大陆都很远,洞天福地和秘境古墓都不多,而且这里国家多为佛国,有着浓烈的宗教色彩以及深厚的信仰,外人往往是难以融入的。尤其是越往南,这种感觉就越明显。
所以,这里也成了众人不太喜欢前往的地方。
而且,因为佛国治理的缘故,长久以来,都以平静和谐为主,历来极少有被人铭记于心的大事。佛家子弟入俗世的也少,许多天下大事,佛家子弟也不参与,故而难生事端,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倒真的像是一片极乐净土。
叶抚站在一棵菩提树下。
远处的山坡上,又一座破庙。说着是破庙,其实也打扫得挺干净的,还有香火袅袅,可见是有人居住的。
他在郁郁青青的菩提树下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青灰色法衣的少年和尚,赶着步子朝这边走来。他的模样生得端正极了,眉间有一朵莲花,颜色很浅淡,但看得清是莲花。头顶的戒疤有点影响相貌,但点得端正,看着也别有美感。
少年和尚在远处就看见了叶抚。然后他的步子稍稍顿了顿,脸上浮现起纠结的神情来,犹豫了一会儿后,他咬了咬压,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握了握拳,走了过来。
“这……这这位施主,有有有什么事吗?”
他很紧张,说话有些结巴。
叶抚笑了笑:
“别紧张,我路过。”
少年和尚指了指他背后的菩提树说:
“我,我想摘点叶子。”
“嗯,你来吧。”
叶抚让开路。
少年和尚紧张得捏住袖口,走到树下,踮起脚,拽了一条枝丫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回过头,看向叶抚。
看到叶抚并没有看着他,才连忙拉了一把油绿色的叶子下来。
叶抚突然问。
“这叶子有什么用吗?”
和尚吓得抖了抖,然后僵着脸书:
“缘定师父要用叶子做玉米饼。”
“哦玉米饼啊,我以前也吃过。不过不是用这种叶子,而是用梧桐叶包。”
叶抚笑着问:
“梧桐叶叶片大,可以包一张大饼。这菩提叶,有点小了吧?”
和尚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傻笑道:
“不小不小,绿叶可装天下。”
刚说完,他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抿住嘴就要离开。
叶抚笑着叫住他:
“绿叶可装天下,是什么意思?”
和尚僵在原地,转过头,苦巴巴地说:
“师父给我说的,我也不知道,施主另问他人吧。”
叶抚招招手:
“小和尚,过来。”
“干……干什么?”
“我问你个事。”
和尚紧张地说:
“施主问吧。就不过去了。”
“你怎么这么紧张?”
和尚缩了缩头:
“长这么大,我只跟师父说过话,没有跟别人说过话。所以,很紧张。”
“你多少岁了?”
“十七岁。”
叶抚笑了笑:
“那确实会紧张。不过没关系,我只是问个问题。”
“嗯,施主请问。”
“如果我要把这棵菩提树挖走,会怎么样?”
和尚陡然大惊:
“不可以!那是我们的!”
叶抚问:
“你们的?有什么证据吗?是你种的还是你的师父亲手种的?”
和尚哑然。
他记得,年幼时,师父带着自己来这里时,这棵菩提树就已经在了。
“是无主之物,对吧?”
和尚愣了愣,然后点头,然后又猛地摇头:
“不对!施主也没有证据证明这是施主的!不能随意带走!”
“为什么呢?”
“自然之物,寻善而归,守得天成,不动不摇,方为慈悲。”
“那也是自然之物才行。可这棵菩提树,并非自然之物。”
和尚凝起细长的眉毛:
“施主凭什么这么说?”
知道叶抚想带走菩提树后,和尚一下子就不紧张了。
“自然生长,才为自然。刻意而为之,并非自然。”
和尚皱眉:
“照施主这般,自然之物又岂不是天地刻意而为之?”
“天地无意,任其生长。”
“施主岂知天地无意?”
“小和尚岂知我不知天地无意?”
“我不知。”
叶抚又笑着说:
“出家之人,当是无我才对。从之前到现在,你一共说了多少个‘我’字?”
和尚瞪大眼,愣住。
“小和尚,你是不是禅心不定啊?”
经由叶抚这么一说,和尚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不禁一直说“我”,还没有念“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的佛号!
想到这里,他神色大惊,连忙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念珠,闭上眼,捏千佛手印,不停念叨: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叶抚出声道:
“小和尚,这树我搬走了哦。”
和尚立马睁开眼:
“不要!”
“你心又乱了。”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他正念着,忽然远处的小庙传来呼唤:
“思空。”
和尚连忙应道:
“哎!”
“还没摘到菩提叶吗?”
“师父,有人要带走菩提树!”
思空和尚刚说完,一阵风忽然吹来。
风定,一个老和尚出现。
老和尚直直地看向叶抚。他微微点头:
“阿弥陀佛。贫僧缘定,请问这位施主,为何而来?”
“为菩提树而来。”
“所为何事?”
“带走菩提树。”
“缘起何处?”
叶抚看着老和尚说:
“如果你听闻过使徒二字,那么你就不会阻止我。”
老和尚缘定繁多的皱纹将他的表情压住,看不出喜怒哀乐来。他望向叶抚背后的菩提树,混浊的双眼忽然变得十分明亮,如同最为澄净的珍珠。
他嘴唇变得十分干涩,语气沉闷地问:
“施主可是护道之人?”
“并非。”
“那施主可知菩提树为何生变?”
“三年前,这里来过一个人。或许你们没有注意到。”
老和尚脸上皱纹好似变得更多了,他手指不断拨弄着佛珠。片刻后,他俯下腰:
“望施主留菩提树性命。”
叶抚笑道:
“放心,菩提本无意,意在过路人。”
“贫道感激不尽。”
“师父不必谢我,绵薄之力而已。”
“为天下人,做天下事,当戴大恩,戴大德。”
叶抚摇头没有多说。
他看向旁边的思空和尚,笑问:
“我现在可以带走菩提树了吗?”
思空根本不知道师父跟这位施主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知道师父同意了施主。这棵菩提树从小伴他到大,虽心有不舍,但出家人当心无杂念才是。他也弯腰: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叶抚呼出口气,转身一把将菩提树连着根,根带着土拉了出来收好。这处小山坡立马只剩一个凹坑。
思空眼神有些恍惚。
叶抚注意到这点,笑着走上前,在他眉心莲花轻轻一点:
“小和尚,可不要难过哦。”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去。
老和尚缘定上前一步:
“施主请留步。”
“老师父还有事吗?”
缘定眼皮耷拉着,很显老态。他或许真的已经很老了。
“思空,你先回去。”
“嗯。”
思空知道师父应该还有别的要说,就先回去了。
思空走远后,缘定才慢悠悠地说:
“贫僧自知人力不久矣。施主知道使徒一事,想必也知道思空之秘。”
“老师父是想让我照顾照顾他吗?”
缘定摇头:
“贫僧只是希望施主能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帮他一把。”
叶抚笑道:
“老师父既然知道他会遭遇什么,想必已经做好了准备才是。”
“贫僧穷尽人力,尚不知寰宇之极,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老师父还请放心。该做的,我不会落下。”
缘定拨弄着手里的佛珠,点头道谢。
叶抚摇摇头,一步迈出,离开这里。
缘定望着天边许久后,缓步走回小庙。
刚进去,看向思空时。赫然见到他眉心那朵莲花已然消失。
他立马想起之前,叶抚轻点思空眉心那个动作。
回过神来时,已是热泪盈眶。
“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啊!”
这次,他没有自称贫僧,也没有念阿弥陀佛。
见着师父忽然掉泪,思空赶忙跑过来,连声问:
“师父,你怎么了!”
缘定亲昵地摸着思空光秃秃的脑袋。
摸着摸着,思空脑袋上的几点戒疤便消失不见了。
“思空,你该出去走走了。”
“可是,师父你不是说外面都是污浊吗?”
“不,天底下最纯净的人,刚才就在你面前。”
“师父,什么意思啊?”
缘定只是亲昵地抚摸着。脸上挂着满足的笑。
忽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老朽的味道一下子传出来。
思空心里忽然很不安:
“师父?”
老和尚没有答应。他合上了眼,脸上还是满足的笑。
“师父……”
思空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退后两步,双手合十,一边哭着,一边念: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老和尚在小和尚的超度经文中,慢慢化做了灰,被风带走,洒向天下各处。
脚下的小庙也同着一起,变作飞灰。
小和尚思空回头见,一切皆化作了一场空。
第四百八十八章 火海之下的战斗
离开沼泽地后,秦三月和居心越过一个小山坡后,便进入了一座超大的环形凹地森林。
在小山坡上,她们依稀分辨清了要去往的地方,应该就是环形凹地森林包围起来的那座大山。那大山像是远处投射过来的海市蜃楼一般,有种不真实的迷离感,并不是很陡峭,墨绿一片,生机也十分浓郁,但就是像假的一样。
具体的,秦三月还没有过早去探究,现在最主要的还是穿过环形凹地森林。
秦三月说:
“大家都朝着最中间走去,也就是说,范围平均人数大于之前了。”
居心理解了一下,然后说:
“也就是说,我们碰到其他人的概率会变得很高。”
“嗯。当然,也不排除我们很快,以至于这座环形森林还没有其他人。也可能是我们太慢,其他人已经穿过了森林,上山了。”
居心点头:
“之前在沼泽地浪费了不少时间。”
秦三月摇头:
“事实上并不多。只不过我们对时间的感知被模糊了。”
“这样吗?”
“嗯。那十四块诡异巨石消失后,我便感觉到了。我们以为过去了很久,实际上,也就几个时辰。”
居心想了想:
“武道碑小世界很大,如果每个人都是从边缘出发的话,绝大多数人是无法在几个时辰内赶到这片森林的。也就是说,我们多半属于快的那一批。”
秦三月点头:
“不要忘了,外面的地理环境千奇百怪。有沼泽,有沙漠,有荒原,也有冰川和海洋,以及其他险恶环境。相较之,沼泽并不算特别难以度过。”
居心笑了笑:
“我们运气还行。没有被安排到冰川和海洋孤岛等地。”
秦三月轻轻一笑:
“越危险的地方,也就有越多机缘嘛。说不定,其他人在那些危险的环境里感悟了不少的道机。”
“哦对哟,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不是在赶路,大家是进来感悟道机的。也就说,大家会在环形森林外花费更多时间。”
“是啊。”
“我们真的算是很快的了。”
“要不然,我们放慢速度?留足时间去感应道机?”
居心哈哈笑了几声:
“道家又不是想感应就能感应的,无缘的话,可能花再多的时间都不行。”
秦三月呵呵轻笑:
“也是。这个嘛,我是感受不到的。”
“你也不能感应道机吗?”
“嗯。”
“也就是说,你来武道碑,纯粹就是便宜我呗。”
居心有些不好意思。
秦三月大大方方地摆手道:
“哪里会。这好山好水好人儿不值得看吗?”
居心微微提起裙摆,右脚点地,轻轻踮起,优雅地转了个圈,问:
“好看吗?”
“好看极了!”
居心脸上堆满笑容:
“谢谢。”
秦三月一笑,唤出一只发光的飞鸟来,咻地一下钻进居心眉心。然后,她自己操纵气息,改变身体位置,做出可控制的高速位移。
“走了!”
居心也跟着飞了起来。她吓了一跳:
“我怎么飞起来了!”
秦三月在前面欢快地笑着:
“现在你就是一只飞鸟,想往哪儿飞就往哪儿飞!”
“啊!”
居心还不熟练飞行,在空中尖叫着。
风中响彻两位姑娘的声音。
顺着山坡,一路向下滑行。很快,她们一头扎进凹地森林之中。
真真切切地进入森林后,她们才发现这里面的树木、花草、石头以及动物大得简直夸张!
人脑袋那么大的甲虫翅膀呼啸着飞过;窗户那样大的野菊花散发清香;百层高塔般的榕树彼此相连;比手掌还大的蚂蚁成群结队;小山般的野犀牛横冲直撞……
她们惊呆了。
居心站在森林边缘,咽了口口水问:
“三月……是我们变小了,还是它们全都变大了……”
秦三月表情有些僵硬:
“应该是它们变大了吧……”
“我小时候最怕甲虫了。小时候我就想,要是甲虫变得比我脑袋还大,我肯定会被吓死!”
一只比居心脑袋还大的甲虫翅膀呼啸着,从她身旁飞过。她顿时全身寒毛梳理,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冒出来。
“三月!”
秦三月很冷静,洞若观火。
“别怕,它们只是变大了,但本质没发生改变。你看,那只甲虫,它只是飞过去啃食树叶而已,对我们并不在意。”
居心捏着秦三月肩膀,躲在她身后,探出脑袋看去。
那只巨大的斑斓甲虫正停在一片足足有它上百个那般大的树叶上,用口器啃食叶片。
“好像是诶。”
秦三月轻声说:
“指不定啊,在它眼里,我们只不过是奇形怪状的其他虫子而已。”
“啊?”
“呵呵。是这个意思嘛。”
“如果它真的只是加大版的甲虫,那它的生命形态不足以对我们产生比较认知吧。”
“你懂得挺多的。”
“当然啦!我读了很多书的。”
秦三月笑道:
“那不就得了。甲虫都无法对你产生比较认知,还怕它干嘛。”
“三月你不懂。那时源自童年的恐惧,是心理阴影。”
“面对恐惧,才能填满阴影。”
“我尽力……”
她们小心翼翼地前进。
在这个放大版的森林里,她们体验着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视角。看一只路过的松鼠要仰望,从野犀牛旁边经过时,她们像是面对着一座会移动的大山。
一条平时里的小溪涧,这时候对她们而言便是大江。
一路过去,秦三月收集了所有东西的气息。发现它们的气息就是平常的气息,就是不知为何会这样大。起初她以为是自己两人的认知感官被影响了,但验证几次都发现没有其他影响。森林里的一切就是单纯地变大了,不符合生命构造地被放大了。
这确实奇怪。
森林里的生灵甚至没有一样称得上是妖兽,就是平常的动物和植物。
“只是单纯放大了,应该造成不了多大的危险不。”
秦三月这么想着。
但她刚这么一想,忽然感觉一阵寒意,顿时头皮发麻。
她猛地朝着侧面望去,一眼就看到远处的巨大猕猴桃树上,几只猕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二人。若是在平常,就只是几只小猕猴,但此刻,在她们眼里,是巨人!是一巴掌就能捏死她们的巨人!
秦三月感受到猕猴们眼里的东西。
那时好奇,好奇!
忽然,那一群猕猴发出尖啸,荡着粗壮的树枝,飞掠而来。
百鸟皆惊,窜出树冠飞向天空。
周围原本和谐静谧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急躁喧闹,所有的虫子、野兽全都奔啸起来。
秦三月立马大喊:
“抓住我!”
居心下意识抱住秦三月腰肢。
秦三月发动御灵之力,操控气息扭转身位,快速地移动起来。
如果是在正常的环境里,即便猕猴们变成了巨人,也无法追得上发动御灵之力的秦三月。
但现在,她们在这片巨大化的森林之中。
放大的不止是动植物们的体型,还有空间的隔阂感。她将空间划分成无数个单位,隔阂便是从一个单位跳跃到另一个单位的阻力。这份隔阂感被放大了后,秦三月的速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那群巨大的猕猴尖啸着,抓着一根有一根粗壮树枝,飞快地荡向她们。
每一根藤蔓都成了猕猴的助力。
更不提四处乱窜的动物们时不时就冒出来,占据秦三月划分的单位空间,延缓她跳跃单位的速度。
猕猴的尖啸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秦三月立马意识到,沉声说:
“我们要被包围!”
“那怎么办,那些猕猴肯定会把我们当玩具的!”
秦三月脑海快速转动,皱眉思考着。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有跟它们打一架了!”
“你会打架吗?”
“打得少,但也不是没有打过。”
“好,我给你呐喊助威!”
“……”
居心尴尬道:
“唉,我也想学习战斗的,但是学府老师告诉我,我的情况最好修成君子,文气含紫后再去学习战斗。”
“算了,要是真打起来,你躲好就是。”
“嗯!”
“稳住了,我要停了!”
居心紧紧抱住秦三月。
秦三月陡然散去御灵之力,顿时身形被单位空间禁锢住。她立马解除单位空间划分,落进一个树洞。
这树洞此刻跟大山洞似的。
刚一进去,立马就有一只松鼠发出尖锐的恐吓声。
秦三月眉目闪动,召唤出一只人形精怪,一把将松鼠抓住甩了出去。然后她对居心说:
“你就在这里躲好!”
说完,她又召唤出一群精怪,将树洞里里外外围住,把居心围在最中间。然后,她神情冷冽,闪身掠出树洞。
居心痴痴地看着秦三月的背影:
“好帅……”
旁边的一群有了基本意识的精怪符合着点头。
居心骄傲地扬起下巴:
“三月可是我妹妹!比亲妹妹还亲!”
一群精怪雀跃起来,也不知道在雀跃着什么。
秦三月刚飞出树洞,一只猕猴便呼啸而过。它伸出巨大的手掌,狠狠朝着秦三月一握。
秦三月扭身躲开,召来一只燃烧着的火精怪,撞向这只猕猴。猕猴身上的毛顿时被点燃,尖叫着落在另一棵树上。树是干松,火一下子就顺着树皮的细毛燃烧起来,向着树冠烧去。
又一只猕猴荡着藤蔓过来,另一只手还拿着木棍。只是这木棍在秦三月眼里就是巨棒!
木棍扇动,拂起一阵风,把秦三月身形摇动。
另一只挥舞着带有树叶的树枝的猕猴,打配合似的,甩着树枝过来。树叶十分多,且密集,留给秦三月躲避的空间很少。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不躲了,瞬间召唤出几十只火和风系精怪来。火精怪凝聚成巨大火球装向树枝,风精怪煽风点火。
直接将树枝快速焚烧殆尽,弥散开的火球,掠向周围其他几只猕猴。
猕猴连忙躲闪火球,但火球并非死物,穷追不舍。
几个来回,将周围的干松全部点燃。
火光冲天而起,数十棵巨大干松的树冠燃烧着,把头顶空间化作火海。
围着灼烧的高温驱逐了所有的动物,那些猕猴却不死心,还要抓秦三月。这让秦三月很惊讶,趋利避害不应该是普通野兽的本能吗?怎么这里都烧成火海了,还不逃!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
这群猕猴肯定不是普通野兽!有一定智慧,是抱着目的而来的,绝非单纯的好奇玩闹!
想到这个,她目光快速游走在周围,赫然在远处的一棵巨大榕树上,发现了一只体型小很多的猕猴。这只猕猴脸上的神情,眼中目光如同人一般,冷冷地看着这边。它浑身毛发也不是其他猕猴的灰色,而是淡紫色,带点金色闪光。
那一定是它们的领头,王!
秦三月咬着牙,继续躲避猕猴群的抓捕。周围灼热的高温让她的行动也受到了限制。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森林大火,是被放大了上百倍的火海!
秦三月一边持续不断使用水精怪隔绝高温,一边想方设法将猕猴从空中击落,或者将它们送到树冠群的火海里。一只又一只猕猴被高温炙烤得惨叫,但就是没有一只逃走!站在它们的角度,它们就是大无畏的勇士。
她很不能理解,自己到底有什么吸引着那只猕猴王,为什么不惜牺牲这么多猕猴都要抓自己。
忽然,她听到一阵风声,连忙看去,只见着那只猕猴王飞掠而来,身体闪烁着金光。
它目的明确,直逼秦三月身位。
秦三月后是猕猴群,前后左都是大火,只有右边有空间。那猕猴王就奔着右边的空间而去。
糟了!
秦三月咬牙,立马便打算召唤出更加强大的精怪来。
但就在此时,高空中传来一阵“呜呼”声!
浑厚而震撼。
声先至,人后道。
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天而降,冲破树冠火海,如同流星一般,一觉踹在猕猴王的后背上。
男人的体型跟猕猴王比起来就是虫子和人。
但那一脚,偏偏力大无穷,将猕猴王踹到地上,砸碎一块石板。
猕猴王弹跳起来,发出尖锐的啸声后,就冒着火焰逃走了。
猕猴群失去领袖,立马乱作一团,四散而逃。好多只猕猴在逃跑过程中被火浪吞噬,惨叫着被焚烧。
秦三月朝来人看去,立马惊喜喊道:
“庾合!”
依旧高大威猛的庾合爽朗一笑:
“好久不见啊,三月姑娘。”
秦三月飞身上前,问:
“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还有。”
他话语刚落,又从天上落下一颗“流星”。
“流星”没有坠地,停留在二人面前。
一身穿墨蓝色衣袍的青年公子翩翩走来,火光映照之下,却如对当春风:
“秦姑娘,许久不见,不知棋力精进几何?”
秦三月弯眉一笑:
“精进几何不知,但你肯定还是下不过我。”
青年笑容僵住,随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秦三月说:
“好久不见啊,井不停。”
“谢谢秦姑娘还记得在下名号。”
秦三月看了看他们:
“你们俩又走在一起了。”
庾合拍了拍脖子,无奈道:
“刚一进来就碰见他了。我本来是不想跟他一起的,结果他死命要给我观命星,定命数。”
井不停温声道:
“很多人花重金求我定命我还不愿意呢,你倒是嫌弃起来。如果不是念在一番旧识,我岂会对你这莽夫上心?你也别说那么多,我也是看你命星异常才给你看的。”
“异常异常的,你又说不出来,三脚猫功夫,就别给人乱看。”
庾合扭了扭脚踝,嘀咕道:
“那死猴子背还挺硬的。”
秦三月脸上挂着微笑。她感觉这两位还是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
“你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井不停说:
“在远处看到这里失火了,就好奇来看看,没想到秦姑娘你也在这里。”
他看了看大火,问:
“这火是你点得?”
“嗯,一群猕猴发了疯似的要抓我,情急之下,就点了场火。”
秦三月看了看头顶的火海。不断有燃烧的树枝下落。
“这么好的森林,烧了怪可惜的。”
说着,她召唤出数百上千只水精怪,飞到天上,布一场雨,慢慢熄灭火焰。
井不停和庾合瞧着她这般手段,心里不免好奇。这是什么神通?也不见灵气涌动,怎么就控制了这么多的精怪来?
虽然好奇,但是没有去问。
井不停问:
“秦姑娘只有你一个人吗?”
这么一问,秦三月忽然想起居心还被自己藏在树洞里。
“糟了!”
她脸色一变,以最快的速度,闪身回到居心所在的大树。
但去到那里,她才发现,那棵树已经烧没了。
她心里一慌,正准备大声呼喊,忽然听到天上传来声音:
“三月!我在这里!”
她朝天上看去,一群精怪簇拥着居心从天上慢慢降下来。
看到居心安然无恙,秦三月松了口气,笑着迎上去。
第四百八十九章 深渊巨口
大火焚烧,再被雨水浇淋过后的巨树漆黑一片,散发着灰黑色的焦烟。
这里已经没有哪怕一只虫子了,全都逃走了。
秦三月四人就站在一块勉强算干净的巨大石板上。
秦三月向居心介绍:
“这位叫井不停,你应该听过。”
居心听着这个名字,立马就想起那首《长气三千里》。她点头,伸出手:
“久仰大名。”
井不停温声笑了笑:
“名号不大,说来惭愧。”
他轻轻握了握居心的手。
秦三月对着庾合,继续道:
“这位叫庾合,是大玄王朝的皇子。”
井不停打岔笑道:
“恐怕马上就是太子了。”
庾合一笑:
“你说是就是啊。”他微微弯腰对居心说:“姑娘,这小子尽会鼓捣瞎话,不要听他乱说。”
居心笑道:
“庾合公子也是个有趣的人。”
秦三月看了看居心,对着他们二人说:
“她叫居心,是我的异姓姐妹。”
居心丝毫不惧生,大大方方地笑着说:
“比姐妹还亲呢!”
井不停说:
“看得出来。”
庾合问:
“只有你们二人同行吗?”
秦三月点头。
“叶先生呢,还有胡兰小姑娘。”
井不停微顿,拍了拍庾合的手臂,眼神示意他不要问太多。之前在神秀湖,庾合离开得早,并不知道胡兰提着灯去找曲红绡去了。
秦三月察觉到井不停用意,心里不免觉得有些温暖。虽然跟井不停相处不太长久,但他给她的感觉很好,觉得是一个值得相处的人。她笑着说:
“先生在武道碑,不过没跟我一起。至于胡兰,她也在武道碑。不过嘛,可能跟以前的她不一样了。”
庾合好奇问:
“怎么个不一样?”
“到时候见着了,我再说吧。”
庾合点头,也就没有多问。
秦三月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四周狼藉的样子,眉头微蹙着问:
“你们知道这森林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井不停问:
“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放大了对吧?”
“嗯。”
“刚进来时,我跟庾合也很好奇。起初我们以为是认知感官被干扰了,或者误入迷阵,着了什么道。但随着了解,发现并不是这些可能。”
井不停说:
“我通过对这环形森林的分布和周围环境契合程度的分析发现,这森林是真真实实的,没有虚假。后来我尝试着把一只虫子带离这片森林,刚离开覆盖范围,那只虫子立马就变小了。”
秦三月皱起眉:
“所以,这种情况只存在与这片环形凹地里?”
“嗯。”
庾合接上话:
“我以前在皇宫里看到过一本书,上面记载过一样道法,我也说不清是不是道法,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书上也比较模糊。意思大概是说,这种道法能够改变一样事物的规则枷锁。一只最普通游明蝴蝶最大也就长到我的手掌那么大,这是它的生命规则所限定了的。如果改变它的生命规则,便能做到突破限制,变得更大。”
“规则枷锁?”
庾合摇摇头: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触及规则的神通,大道都不是我们目前能够接触的。不过,我大概知道,任何一个属于这座天下的生命,都会有规则枷锁。说起来,我辈修仙人士,不断攀登,也就是为了打破这些枷锁。”
井不停说:
“我也听说过。不过别说我们了,圣人,乃至大圣人也未必能打破一道枷锁。”
秦三月疑惑道:
“枷锁是谁弄的呢?”
庾合哈哈大笑两声:
“那恐怕得是昊天了。”
“昊天?”
“道家提出的一个概念而已,指代创世存在,不必在意。这种东西到底有没有都另说。”
居心眼中满是求知欲,笑着说:
“感觉听你们说话,我能学到好多哦。”
井不停笑道:
“每个人都可能是学生,也可能是老师。”
庾合扭了扭脖子:
“是不是有些扯远了。说点正事吧。”他看向秦三月问:“那些猴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伤害你们?按理来说,这森林里的生灵应该对我们并不在意才对。”
秦三月摇头说: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直到遇到那猕猴群。我本以为它们只是对我们很好奇,想抓去玩玩。但据我观察,应该是猕猴群的领袖发出的命令。至于为什么针对我,我也没想清楚。”
庾合问:
“领袖?就是我之前踹的那只吧。”
“对。”
“那东西背还格外硬呢。说来好像它的确跟其他猴子不一样,体型小了很多不说,毛发也是紫色泛金的。”
井不停说:
“正常来说,一只猕猴,即便是猴王,也只是普通猴子而已。之前都那般情况,也要冒着危险来抓你,目的十分明确,而且庾合踢了它一脚后,逃得非常果断,头都没回。这显然是有智慧的。”
秦三月补充道:
“而且猴王之前指挥猴群发起进攻,使用的战术也非常厉害,直击要害。我差点还着道了。”
庾合问:
“猕猴这东西会有这样的智慧吗?”
井不停说:
“如果是野兽的话,不会。妖兽的话,就说不好了。”
庾合一脸不信:
“这座森林里会有妖兽?”
井不停看了庾合一眼说:
“我们初来此地,不要说得那么绝对。”
秦三月点头:
“也是。毕竟这里是武道碑,可说不好。”
井不停微微眯眼,忽然问:
“你们说,那只猕猴王身上会不会隐藏着道机?”
庾合眼中冒出精光:
“反常必妖!”
他们对视一眼,达成某种默契。
秦三月问:
“你们该不会是想去找那只猕猴王吧?”
庾合一拍手:
“正是!都来武道碑了,不好好长长见识怎么行。”
“不先想办法离开这座森林,去登最中间那座山吗?”
庾合哈哈一笑:
“秦姑娘,这可完全不用着急的。道机这东西不是谁先到先得的,讲究一个缘分。而且,现在大部队还在后面很远呢,等他们赶到这环形森林,我们早就把想做的做完了。”
秦三月看向居心,问:
“你想一起去吗?”
居心笑道:
“三月你想的吧。你要去我就去呗。”
“那行吧。”
庾合拍手称道:
“果然是好姐妹。”
井不停莞尔一笑。
他用余光看着居心。居心身上的气息给他一种很飘渺的感觉。这大概率意味着她已经感悟到道机了。能够这么快就感悟到道机,实属了不得。而且居心的气息不只是一种飘渺的感觉,还有一种他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或许曾经感受过,只不过哪种感觉太过微弱,以至于无法在脑海中形成具体的表现来。
总而言之,这个身上没有一点灵气涌动的姑娘绝非寻常之人。
他想着也是,能够跟秦三月相处这么好,且有资格进入武道碑,也一定不会是平庸之人。
庾合拍了井不停一巴掌:
“井不停,找猴儿!”
井不停吃痛,怒瞪他一眼:
“你堂堂一王朝皇子,怎生得这般粗鲁?”
“大丈夫不拘小节嘛。”
“那能不能请你下手轻点?你一身蛮力很容易把人拍出问题的!”
“抱歉抱歉!”
井不停懒得去计较,伸出双手,倒画阴阳。罗盘状的光影在众人面前浮现。
“这里还残存着那只猴子的气息。”
他说:
“通过这星野罗盘能够寻迹。”
说完,他眼中涌出星光一样的色彩。顿时周遭所有猕猴王的气息化作灰雾,汇聚在一起,扑进星野罗盘之中。
随后,罗盘爆开,一座星空刹那浮现又消失。
井不停愣住:
“怎么会……”
秦三月连忙问:
“怎么了?”
“那猕猴王好像就在我们脚下……”
他话语刚落,底下传来颤动。
秦三月后脊骨发凉,莫大的危机感逼来。
她几乎是出于本能,瞬间召唤出上千只精怪,将四人团住。
随后,不到半个呼吸的时间,他们脚下的大地猛地向上突起。一张巨大的嘴突破大地,连同周围的一切事物一起,将他们吞噬掉。
粗壮的尖牙如同宫殿的顶梁柱,歪歪曲曲的排布在上下颌。扑鼻的恶臭热气包裹住他们,将他们往一个血红色的窟窿里面卷。
都看得出来,那个挂着巨大肉球的血窟窿就是嗓子眼。
“我们现在在嘴巴里!”
“小心,这东西要咀嚼了!”
两排尖牙开始碰撞摩擦,厚重的舌头不断将他们送向尖牙。
庾合发狠,双手猛地插进上颌肉壁。鲜血喷涌而出。对他们而言是涌泉,但比之这张最大的嘴并不值一提。所以,舌头和尖牙没有停止。
秦三月将居心保护得十分牢靠。她们贴在一排牙的缝隙之中。
她迅速感知气息,做出推演,立马她得出结论说:
“这里就是那只猕猴王的嘴巴!”
井不停身体紧贴在压根处,尖牙也无法碰到他。
“可那只猴子有这么大吗!”
“不知道,猴子是那只猴子,但体型变大了很多!”
庾合大声问:
“它是怎么在我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跑到我们脚下的!”
井不停回答:
“不知道!”
居心问出关键问题:
“现在怎么办?”
井不停说:
“庾合,你不是一身蛮力吗?撬开它的嘴!”
猕猴王似乎还在剧烈运动。他们感觉动作幅度十分大,或许正在一根根藤蔓上荡来荡去。
“好!”
庾合大声应了一下,随后翻身过,猛地在上颌肉壁一蹬,浑身绽放金光。金光迅速汇聚到右拳,他使劲儿一拳砸在最长的那根尖牙上。
但尖牙硬得不像话,甚至没有丝毫痕迹出现。
反倒是庾合受到了强力反弹,指骨裂了一大半。好在他体魄了得,很快恢复了。
他惊声道:
“好硬!完全打不动!井不停你试试神通!”
井不停心里一咯噔。他见庾合那么重一拳居然都无法伤到这牙分毫。他沉沉吐出一口气,嘴中细碎念叨:
“方守正格,岐人天道。”
他身周涌现出一个又一个星宿天象来。每一个星宿天象皆涌出一道攻击,集中一点击打猕猴王的上门牙。
众人皆能感知到这神通的威力,绝对是不容小觑的,但偏偏无法造成一点伤害。
庾合见此,怒喝:
“总不该被这泼猴当了食物,几日之后化作粪便吧!”
他双手紧握,振声一喝。
顿时,他身后涌出一具金色人形法相了。
井不停震惊道:
“法相!你居然已经领悟出了法相!”
庾合没有回复他,再喝了一声。
法相开始变大,双手撑着上颌,双脚踩着巨舍。
逐渐发力。
庾合脸涨得通红。看得出来,他想用法相撑开猕猴王的嘴巴。但似乎猕猴王的嘴咬力大到了极致,死死抵住法相,不让它撑开半分来。
果然,庾合最后力竭,法相直接消失。
秦三月说:
“或许我们可以试一下用锋利的刀刃割开这张嘴。”
井不停听此,立马取出几柄宝剑来:
“这些都是很好得宝剑。”
说着,他操控宝剑四处割砍。一道又一道伤口出现在嘴中,鲜血如泉涌。
的确是能割开,但刚割开一小会儿,伤口立马又恢复了。
显而易见,这猕猴王还有着惊人的恢复能力。
似乎也感受到了嘴里的异常,始终无法把四人嚼烂吞下,猕猴王感觉很难受,既然嚼不到,它索性不嚼了。但它很聪明,没有说张嘴用棍子或者手指掏一掏,始终把嘴紧闭。
庾合说:
“我们奈何不了这泼猴,这泼猴也奈何不了我们。”
井不停说:
“总要想个办法出去啊。而且这猴子的口水会腐蚀我们的灵气和精气的。等灵气和精气腐蚀完了,我们也就完蛋了。”
秦三月尝试着召唤出精怪来,但都奈何不了这张嘴。
她唤出一只光精怪,照亮口腔,看向猕猴王的嗓子眼。那犹如深渊一般,散发着恶臭。
她说:
“目前看来,待在这里是最好的,真被吞下去,估计更难逃离。”
井不停有些无奈:
“实在不行,只好求救了。”
庾合闷声说:
“真想不通,我们都对付不了这猴子的话,这重小世界里,还有谁能对付?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在这里啊!上一回我来武道碑,也没见有这东西。”
秦三月问:
“你之前来过武道碑啊?”
“嗯。虽然只排了二十多名,但也是来过的。”
只……
居心嘴角抽抽。能在全天下所有天才里排二十多名,已经很厉害了好吧!居然说“只”……
庾合说:
“那个时候不仅没有这猴,也没有这环形森林。应该是新形成的。就是不知道是人为,还是小世界自发演化的。”
“小世界遵循天下规则,应该不会自发演化出这种森林来才对。”
“那就是人为的呗。”
秦三月想了想问:
“有不有可能是为了考验我们这些后辈专门创造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
井不停话还没说完,就被猕猴王张嘴的动作打断了。
他们正想逃出去,忽然见到一条河涌了进来!
不对,不是河,是猕猴王喝了口水!
顿时,整个口腔被水填满。
接着——
咕噜咕噜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冒出来。
涌动的水直接冲刷着口腔每一处。
猕猴王,它在簌口……
庾合大吼一声,使劲儿抓住肉壁:
“要命啊!抓紧了各位!这狗东西不讲武德!”
一口水冲不掉沾在嘴里的几人,就多来几口。
最后,在第十八口水的帮助下,猕猴王使劲儿一咕咚,将四人活生生吞进肚子里。
第四百九十章 观测者
被吞入腹中后,几人立马各使手段结成屏障保护自己,避免被猕猴王腹腔内的各种腐蚀性黏液给伤的。
从黑暗狭长的食道,被水和食道壁的蠕动推着向下。他们在胃部上方的肉褶子处勉强停了下来。
秦三月立马召唤出光精怪照亮这里。
胃中的景象看来犹如泥泞之地,食物被腐蚀消化成糊状,随着胃壁的蠕动无规律地翻覆着。
猕猴王大概没有吃太多,勉强给胃留了一点空间。厚重的褶子肉分泌着粘稠的液体,类似于酸菜发酵变质的味道十分扑鼻。这里面也没有新鲜空气。他们屏气不敢呼吸这里面的气体。
井不停、庾合两人都是修仙者,可惜屏气很长时间,所以不呼吸也没有关系,只不过会感觉别扭而已。
但对于秦三月和居心这种肉身凡胎而言,呼吸是必要的。
这里面压根儿就没有适合呼吸的空气,所以秦三月无法通过气息控制提取可供呼吸的空气。一时之间,她只得引出当初叶抚赠予她的小天地里的空气,供维持生命。
她将自己和居心隔绝在一个精怪屏障之中,不让外面的腐蚀性恶臭气体进来,也避免从小天地里引出的空气逸散。
但这终究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问:
“现在该怎么办?”
井不停说:
“有个办法,但是会让人感到不适。”
庾合稍微一想就知道是什么,大声回答:
“那太恶心了!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是体面人啊,怎能从这泼猴屁股钻出去!”
秦三月和居心面色一青。两个姑娘都还是爱干净的,光是听来都觉得别扭,浑身发痒了。
她们异口同声说:
“如果不是绝境,我难以接受这种办法!”
井不停能理解,毕竟是姑娘。他说:
“可以像现在这样,用屏障牢牢保护好自己,避免接触到那些脏东西。出去后,再全面净身就是。”
庾合摇头拒绝:
“不不不,这会成为我修仙路上的阴影的!我可不想到时候我渡劫时,脑袋里回想的是这泼猴的大肠!”
井不停鼻子皱起:
“你这么一说,确实很恶心。可总不能就这样子啊!这猕猴肚子里的液体腐蚀性极强,那些浅黄色的气体也是,迟早会把我们的屏障腐蚀干净的。等到那时候,就不是逃出去,而是被拉出去了。”
庾合凝眉问:
“我很好奇,负责管理武道碑的驼铃山等人,都不知道这第一重小世界里有这猕猴王吗?这压根儿就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吧!”
“之前三祖已经说过了,此次武道碑很特殊。也提醒了我们,要更加谨慎小心。”
“可这猕猴王谁碰上了都是一样的下场啊!他们真就放任这东西撒野?”
“修仙一途本是磨难多多,如果都要前辈给我们铺好路,那还修什么仙?”
“倒也是。”
庾合叹了口气:
“算了,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先想想该怎么办吧。”
秦三月说:
“目前我们对猕猴王有了基本的了解,体魄坚固,恢复力极强,单凭力量无法强行破体而出。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要用其他办法。”
井不停问:
“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之前不是提到过规则枷锁吗?我们假设猕猴王的规则枷锁被修改了,导致它的体型和体魄强度达到现在的程度。我们是否能找到规则枷锁被修改的原因呢?”
庾合说:
“我们现在连接触规则的资格都没有,如何去寻找对我们而言就是个模糊概念的东西呢?”
井不停问:
“秦姑娘。你的老师叶先生是否同教过你这些呢?”
秦三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因为叶抚教给她的东西很多很杂,往往许多重要的东西都隐藏在一些不经意的话之中。她细细想了许久,将叶抚至今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在脑海里全部分析了一遍。她有着无穷的算力,做这样的事也并不麻烦。
她缓缓开口:
“规则即是存在。”
“规则绝对客观,与万物同在,却又完全独立。”
“规则是观测者视角里的中间调节变量。”
三人听得有些发懵。
居心弱弱地问:
“这是大道理吗?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秦三月无奈地说:
“老师跟我说过的规则相关的话,就这三句。”
庾合尴尬笑道:
“感觉用的描述词都好陌生。什么是观测者视角?什么是中间调节变量?”
井不停细细思考一番:
“我经常跟人下棋,许多棋局都有旁观者。观测者视角是否指代旁观者眼中的棋盘呢?”
秦三月蹙着眉:
“感觉有点像,但又差了点什么。”
“差了点什么……”
井不停拳头抵额,陷入沉思。这是他惯用的思考姿势。
过了一会儿,秦三月突然说:
“会不会是这样。”
众人看向她。
“棋局的旁观者无法干预棋局本身。而观测者可能干预到规则本身?”
井不停问:
“为什么这么说?”
“后面不是提及了中间调节变量吗?简单字面意思理解的话,应该就是影响各类事物之间变化与关系形成的可以进行改变的因素。将原话简化一下就是,规则是变量。是可以被改变的因素。这不正好对应了之前说的,规则枷锁可以被修改吗?”
井不停想了想,问:
“照你这么说,那能够修改规则的就是观测者?”
“这个我不清楚。有这种可能。”
庾合和居心像看神仙一样看着二人。他们所学的知识和修炼方式让他们根本无法插入井不停和秦三月的对话。
井不停无奈道:
“即便我们猜想的是对的。但关键是,我们不是观测者啊,没有能力去修改规则。”
秦三月没有回答。沉默不语。
她一直在思考,叶抚教自己的御灵术。御灵不就是在改变客观事物吗?从最开始,只能简单改变自身的气息,从而吸引精怪,再改变精怪的认知,是自己能够控制精怪,再到能够通过万物气息的变化进行推演,推演事物本身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再到五年闭关后,能够直接调控气息,改变气息,使得事物发生变化。像短暂给空间划分单位,直接进行单位上的调节从而实现身位移动。
她不由得去想,御灵术的终极形态是什么模样?
会不会就跟叶抚说过的观测者相关?
他曾经说过,御灵术只有自己能修炼,别的人都不行。这又意味着什么?
井不停见秦三月许久不出声,便小声呼喊:
“秦姑娘?”
秦三月回过神来:
“什么?”
“你在想什么吗?一直不说话。”
秦三月顿了顿,说:
“我在想,我们应该就是被观测者观测的事物吧。”
庾合笑道:
“照这么说,整个世界都是被观测着的。这太荒谬了。”
井不停也无法去相信。让他去接受这样一件事:又一个观测者,一直不间断地观测着天下所有事物,然后改变规则影响天下变化。很难去接受。
秦三月不这么觉得。
早之前她就从叶抚那里知道了“使徒”的存在,知道了有比生命更加高级的存在。她也就明白,生命并非毫无根据地自发演化而来,而源自某种“塑造”。只不过,现在的自己无法去接触到。
居心说悄悄话一般问:
“三月。你在想什么?”
“你觉得生命是自发演化的,还是某种存在塑造的?”
居心几乎是下意识地说:
“自发演化的。许多学派都研究过,发现在许多生灵的命格里,都能找到演化的痕迹。人也并非一下子就成为人的,而是不断演化的结果。”
秦三月皱起眉:
“如果所谓的‘演化’只是提前排布好的呢?”
居心愣了愣,然后笑道:
“谁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啊。反正我觉得没有。”
秦三月勉强一笑: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
巨大的胃中,胃液和食物混合在一起蠕动着,让这片空间变得异常狰狞。抬头不见天日,低头不见厚土。
即便胃部空间很大,也给他们说不出的压抑来。
庾合笑道:
“我们是不是扯太远了。本来是想说如何逃离这里的吧,就扯到什么规则了。”
井不停问:
“那还能怎么办?”
“实在不行的话,就咬牙从屁股钻出去嘛!也不要太灰心。”
这是实在没办法的办法了。
井不停点头:
“在这之前,我们还是尽力找找有没有其他办法吧。”
然后,他们开始观察,找寻出路。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胃部上壁忽然又传来一阵蠕动,依稀间有水声。
四人朝上看去,见到有水倾泻而下。
喝水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看到一个蜷缩着的人从上面坠落下来,在掉进胃液和食物的混合物之前,迅速展开身形,纵身而上,随后拔剑插入胃壁。
不到一个呼吸,胃壁将剑挤出来,那人也调整好了身位,挤进一处肉褶子。
“呼——”
他长呼一口气:
“还好。”
四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身朴素灰衣,相貌平平,眼神格外锐利,气息却十分沉稳深厚。
片刻后,他感受到目光,猛地向四人看来,然后愣住了。
井不停开口问:
“翁同?”
翁同顿了顿,念叨:
“井不停……庾合……”
井不停尴尬一笑:
“你也进来了啊。”
翁同立马反应过来,目光如剑:
“我以为只有我呢。”
见着有两位自己不认识的姑娘,而且跟井不停和庾合二人站得比较近,想必是熟识。翁同便挽手将剑插入背后剑鞘,拱手道:
“在下剑门翁同!见过两位姑娘。”
剑门翁同。居心和秦三月都听过,也是《长气三千里》里的天才,是中州剑门的行剑者,在剑门的地位等同于在驼铃山的人间行者,是了不得的人物。
秦三月看了看居心,示意她为长,先说。
居心心里无奈,想着三月还是这么讲究。她行书玉之礼:
“予名居心,读书人。”
秦三月随后说:
“我叫秦三月,是……散修。”
不同的介绍风格,基本上展现了各自的身份。
庾合问:
“你是怎么进来的?”
翁同简单利落地说了前因后果。
也就是他好奇这猕猴王的紫金色毛发有何特殊,靠近观察时,突然遭到袭击,然后在几十只猕猴的围攻下,不敌被吞。他也在口腔里挣扎了很久,但还是无能为力,最终被一口水咕咚着咽了下来。
庾合嘲笑道:
“我们好歹坚持了十八口水!你这一口就下来了啊。”
庾合淡淡看他一眼:
“坚持得久有什么用,不过是浪费体力。”
确实是这个道理。
但庾合摇头反驳:
“你这是求生**淡薄。”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用三皇子教导。”
庾合摊摊手,不多说什么。
井不停笑问:
“如此情况,翁兄有没有好的办法?”
“你们来这里多久了,没有办法吗?”
“什么办法都试过了,目前都不行。”
翁同看向胃中那一池混合物说:
“从屁股钻出去。”
“翁兄还真是直击要害啊。”
井不停尴尬笑了笑。
“不能吗?”
“不知道,我们没试过。”
翁同一言不发,以身化剑,直直插入混合物中。
井不停顿了顿:
“还真是果敢啊。说走就走。”
庾合说:
“不愧是行剑者。”
井不停笑道:
“我辈修仙人士,真该多学学他。其实哪有什么膈应不膈应的,危机当头,保命最重要。”
秦三月说:
“只能说目前还没到危机当头,有时间思考更好的办法。真到了绝境,什么办法都行。而且,我其实还想好好研究一下,这猕猴王到底特殊在什么地方。”
井不停点头:
“我也有此意,但目前不知从何着手。”
居心打岔笑道:
“我就跟着你们,多学多看。”
“居心姑娘过谦了。”
井不停绝对不认为居心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不过她表现得很低调。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
胃池传来声响。
四人看去,翁同举剑破开表面凝结的糊状气膜。他身上是干净的,一点不沾污秽。
井不停问:
“如何,翁兄可有发现?”
翁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顿了顿。片刻后,他身体表面冒出一层淡黄色的气体。他将气体拍散后说:
“这猕猴根本没有排泄口。”
“嗯?”
四人异口同声。
翁同继续说:
“简而言之,是个只吃不拉的货。”
庾合表示怀疑:
“只吃不拉,这可能吗?”
“三皇子不相信可以去看看。我先提醒你,肠道里有很多腐蚀性气体,记得保护自己。”
翁同面无表情地看着庾合。
庾合看向井不停:
“你去看看。”
井不停挑眉:
“把我当炮灰?”
庾合呵呵一笑:
“开玩笑的。”
井不停呼出口气:
“也就是说,目前没有任何离开这猕猴身体的办法。”
秦三月皱起眉:
“正常猕猴会没有排泄口吗?会不会也是规则枷锁的缘故?”
翁同目光汇聚在一点,直直看着秦三月。
秦三月立马感觉眼睛十分冰凉。
翁同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抱拳低头:
“抱歉,我唐突了。”
“没事,想必翁同阁下是对我说的‘规则枷锁’好奇被。”
“确实,如不打扰,还请姑娘告知一二。”
秦三月摇摇头,她看了看井不停和庾合,两人眼神示意说吧。她说:
“也不是多大的秘密……”
秦三月简单地把自己几人的猜想和分析说了一遍。
果不其然,翁同也陷入了皱眉苦思。
规则一事对他们这个层次的修士而言,还是太难了。
之后的时间里,几人都没有过多交流,在尽量较低自身消耗的同时,潜心思考各自心里的疑惑。
在翁同进来的第三个时辰后。
胃壁上部再次传来蠕动和水声。
几人皆不约而同地想:
又有人被吞了。
这一瞬,秦三月忽然有种错觉。这只猕猴王可能成为武道碑内众人前往中心大山的最大绊脚石。
第四百九十一章 久别离,再相逢
在之后的几个时辰里,猕猴王的胃中陆陆续续掉进来不少人。
每每问起遭遇和缘由,大致都是那般。先是被猕猴王制造出的异象吸引,以为有什么了不得去机缘,便前往,随后就被其偷袭吞入腹中。
说来倒也奇怪,猕猴王几乎每次吞咽一个人,都要喝不少水,但从来不见它胃中翻腾的混合物高度上升过。
刚开始大家还会互相寒暄一下,但是人多起来后,就形成了明显的分层。都是差不多身份层次的在沟通交流。
秦三月潜心思考问题和分析猕猴王的气息,基本不参与到沟通中。
倒是居心,见秦三月在认真思考问题,本身又不是腼腆的人,跟不少人都聊得开。虽然她身上没有一点灵气波动,但没有人瞧不起她。大家都心知肚明,能够来到这里的都不是简单人物,没必要去小瞧别人,更没必要草率地得罪人。在找寻离开的办法的同时,相处得还算是融洽。
猕猴王没有排泄口,算是把最大的逃生路给堵死了。
因为武道碑是独立的小世界,这些年轻天才们又无法联系到自家的长辈,所以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拿这猕猴王没有一点办法。
秦三月在持续的观察和感受中发现,众人的保护屏障并非被腐蚀性气体和溶液侵蚀,而是吞噬。她从气息流动变化上发现,那些保护屏障的气息被吞噬后,潜入了胃壁,化作猕猴王的一部分。而且,似乎吞噬的不止是修为气息,还有另一种“息”,这种“息”比较复杂,包含很多,诸如“气运”、“天赋”、“体质潜力”等等。
这像是在“消化”。
起初,她以为猕猴王只是把他们当作“美味的食物”。但现在看来,可能并非如此。
她怀着“阴谋”往坏处想:如今这武道碑小世界几乎汇聚了天底下年轻一代的大多数天才,真正意义上是天下的未来。如果这一代天才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那无意会在以后,表现在整座天下,极可能形成“力量断层”。
一想到这个,秦三月就感觉毛骨悚然。再联系可能存在的“规则枷锁被修改”,就更是觉得骇然。如果真的有人利用这次武道碑做她猜想的事,那毫无疑问,幕后之人的目的一定是整座天下,且有着极长的时间来进行这样一件事。
猕猴王对众人的“消化”非常缓慢,慢到几乎难以察觉。秦三月不认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对气息极度敏感,但像自己这样敏感的人肯定很少。他们或许并无法察觉自己正在被“消化”。
虽然认识到了这个现象,但秦三月没有直接告诉众人。先不论他们会不会信,在这样的情况,贸然说出这件事,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还可能引起慌乱。
想了想,她还是觉得放任这般的话,从某种角度来说是种纵容。她便在暗中尝试着调节控制众人的保护屏障,改变气息流向,不让腐蚀性气体和液体“消化”众人。当然,她并不能做到完全杜绝,只能减缓。
思考到这里,做到这里,秦三月基本都还是游刃有余的,也不慌不乱,静待可能存在的变化。
直到胃壁上部再次传来蠕动和水声。
众人看去,见到先后有三个人掉了下来。
秦三月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其中一人身上。
胡兰!
起先她就想过,胡兰也可能被吞进来。如今真的见到了,她莫名有些慌张。当然,并不是害怕见到她,而是还没做好准备与全新身份的她相处。
井不停、庾合和居心也一眼看到了胡兰。
几乎是在瞬间,秦三月的声音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胡兰现在失忆了,还请你们避免与她相认,把她当成是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即可。”
三人看向秦三月,皆是皱了皱眉。但没有去追问,而是不约而同点头。
除了现在是“兰采薇”的胡兰以外,秦三月还见到了一个熟人——煌。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煌跟胡兰在一起,但知道煌应该并不认识胡兰。至于另一位姑娘鱼木,她就完全不认识了,猜想着应该是胡兰后来认识的朋友吧。
兰采薇三人掉进胃里后,和之前的人差不多,先是找了个落脚的位置,随后迅速用灵气罩保护好自己。
比较凑巧的是,他们三人落脚的位置就在秦三月几人旁边的肉褶子上。
四个人若有若无地看着兰采薇。她刚进来还在熟悉情况,并未注意到。
居心贴在秦三月旁边小声问:
“要不要去打招呼?”
秦三月双手紧握着。她刚才看到兰采薇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了,但后者表现得那么陌生。这让时隔七年之久,再见到的她心里不由得发闷。她很想去和兰采薇拥抱,但并不能。
井不停和庾合都感觉到了秦三月浮动的情绪,不由得纷纷安慰:
“打个招呼应该没事的。”
“嗯,进来的人我们不都跟很多打过招呼吗?”
秦三月呼出口气,微微一笑:
“多谢各位。”
居心推了推秦三月:
“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居心话刚落,那边忽然响起煌兴高采烈的呼声:
“是三月姑娘吗?是三月姑娘!”
旁边的兰采薇和鱼木看着煌问:
“那位姑娘你认识?”
煌心思还是很单纯的,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是叶先生,也就是你们叫的叶公子。可是他的学生啊!”
瞬间,兰采薇和鱼木目光直勾勾看着秦三月。
兰采薇很好,她只是好奇叶公子的学生是什么样的。至于鱼木,眼神格外使力,夹杂着许多别有说法的情绪。这反倒是弄懵了秦三月,她想着自己跟这位姑娘是第一次见吧,怎么这么看自己?
被煌认了出来,秦三月也就没法再纠结犹豫什么了,深吸口气再吐出,笑着走上前去:
“好久不见啊,煌。”
煌脸色微红,反而没之前那么开心了,有些含蓄地说:
“嗯,好……好久不见。”
鱼木一下子跳出来,笑着打招呼:
“姑娘是煌的朋友吗?”
“算是吧。”
煌小声念叨:“朋友……”他低着头,傻笑一下。
鱼木不愧为戏弄过叶抚的人,一下子就察觉到煌那点小年轻心思。煌对秦三月抱有好感,并不令她意外。秦三月给她一种独特的感觉,又一种神秘的魅力。
“我叫鱼木,也是煌的朋友!”
被两位姑娘说是朋友,煌展现出截然不同的表现。他一脸诧异:
“啊,我们也算朋友啊?”
鱼木大大方方地笑着说:
“朋友之交,点头言语,几分意气多相投。”
煌听得个迷糊,没明白鱼木的意思,但也没有强调什么。她把自己当朋友,也是对自己的认可。
秦三月不由得看向兰采薇。
兰采薇比起鱼木柔和许多。她礼貌地点头笑道:
“三月姑娘好,我叫兰采薇。也算是煌的朋友吧。”
三月姑娘……
秦三月听过很多人这么称呼自己,但头一次听到胡兰这么称呼。她细碎地呢喃:
“采薇……”
兰采薇感到疑惑:
“三月姑娘,我的名字怎么了吗?”
秦三月笑道:
“没什么,挺好听的,念了念。”
“多谢夸奖。”
秦三月这才介绍自己:
“我叫秦三月。”
居心和庾合井不停三人想把空间更多地留给秦三月,就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
井不停和庾合的名头都不小,鱼木还是听过的,不过也仅限于此了。她还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秦三月身上,之前她听叶抚说过他有几个学生,但并没有详细说多少,现在见着了想更多地去了解。
秦三月心里虽然别扭,但表面情绪调整得还算不错,很自然。她没有急着跟兰采薇说太多,而是从煌那里了解他们之间的经历,毕竟,现在她“只”认识煌。
“也就是说,你们三人是被猕猴王袭击的?”
煌点头:
“是啊,我们都没招惹它,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冒出来吃掉了我们。然后一口咽到肚子里了。”
秦三月皱眉问:
“直接咽下的?”
“是啊,吞人,喝水,咽下一气呵成。”
煌看了看肚子里的众人,小声问:
“这里的人不会都是这样被咽下的吧?”
秦三月摇头:
“我们之前还在嘴巴里挣扎了一会儿。不过现在看来,猕猴王已经学聪明了。”
“那你们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们也不知道。”
鱼木问:
“那有出去的办法吗?”
“没有,猕猴王甚至连排泄口都没有。体魄强大,恢复力极强,我们无法破坏它的**。直白点说,这里就是个封闭空间。”
兰采薇皱起眉:
“锋利的武器无法割开吗?”
秦三月下意识看向她背后的木剑,说:
“能割开。但恢复得很快,没法开出能通人的缺口来。”
鱼木低声说: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煌问:
“三月你有没有跟叶先生说这个情况呢?”
秦三月摇头:
“我联系不到他。”
煌表面失望,但心中暗喜。因为他发现自己直呼“三月”,秦三月没有感到任何不满。
鱼木打趣笑道:
“公子平常可不就是嘛,只有他找别人的,没有别人找到他的。”
秦三月很诧异。她听得出来鱼木说的“公子”就是指叶抚。虽然不理解为何这么称呼,但显然鱼木应该是认识叶抚的。她好奇问:
“鱼木姑娘认识我家老师?”
虽然自己已经决定毕业,叶抚也答应了,两人并非老师跟学生的关系。但在跟别人说时,秦三月还是称呼“自家老师”。
鱼木笑着说:
“是啊,我就是跟他一起来这里的。”
秦三月心里颤了颤,问: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其实想问你们是什么关系。但说出口就还是退而求其次了。
“要说认识的话,挺早的,八年前,快九年前了吧。挺难说的,大概上就是公子曾经帮助过我。后来嘛,又遇到了,我就跟着他一起到处游历了。”
秦三月心里算了算。快九年前认识的,也就是跟自己差不多。她笑道:
“也没听老师说过。”
“公子倒是跟我说起过你们几个学生,但也没说多少,名字都没说过呢。”
秦三月对鱼木跟叶抚之间的经历很好奇,但又没法直接问起。她只能叹息,都怪叶抚之前走的太快了,自己明明一大堆问题都还没问,去哪儿了?白薇姐姐和雪衣呢?自己闭关五年里在做些什么呢?她想,下次再见时先问完了再说其他,免得又一下子不见了。
“这么说来,鱼木姑娘也是东土人士?”
鱼木笑着点头:
“是的。照云宗有听说过吗?”
“嗯,听过,是灵泽之地的。”
“我就是照云宗的弟子。大概三四年前吧,我在执行宗门委托时遇到了公子,之后就一直跟着他了。”
秦三月有些惊讶:
“这么久?”
“久吗?”
秦三月在心里算了算,自己跟叶抚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似乎都只是接近三年……三四年的确不算就,但对于她而言,够久了。这一下子,她就不好确认鱼木跟叶抚是什么关系了。
果然,直接问才是王道吧。
如果在以前,她绝对问不出口。但是现在,似乎有了底气和理由那样去问。
“鱼木姑娘跟老师是什么关系呢?”
鱼木眼睛微微眯起。心道,果然问起这个了。
一看到鱼木的眼神,秦三月瞬间意识到她就等着自己问呢,心想自己果然还是唐突了。
鱼木正准备好生回答,旁边的煌忽然插嘴:
“是老乡。”
鱼木和秦三月皆是一愣。
鱼木心里一阵恼火,自己明明正打算逗逗秦三月,没想到这煌憨头巴脑的打断了自己思路!她瞪了煌一眼。后者不明就里,自己怎么了吗?
秦三月看着煌说:
“老乡是旧识的意思吧。”
煌乐呵呵地说:
“就是以前住同一个地方。”
秦三月立马又看向鱼木:
“你跟老师住在同一个地方啊。是哪里,是哪里?我从来没听他说过!”
鱼木无法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她一脸认真,意味深长地说:
“这个说来话长啊。”
“啊……”
“我也没法明说,毕竟,那种地方,跟别人说了也不懂。真正懂的,也不用我多说。”
秦三月迷糊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反正,三月姑娘啊,我也不好多说。具体的,还是你自己去问公子吧。”
“这样啊。”
鱼木说话一套一套的,倒真的把秦三月糊弄住了。
兰采薇看不下去了,鱼木之前是跟她说过“老乡”一事的。在某些地方,鱼木给她一种跟自己师姐叶扶摇很相似的感觉。她叹了口气,无奈说:
“三月姑娘莫要在意。她自己也不知道,糊弄你呢。”
“啊?”
鱼木吐了吐舌头:
“别拆穿我嘛。”
兰采薇继续说:
“是公子说跟她是‘老乡’,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她就是逗你呢。”
鱼木连忙说:
“抱歉抱歉,小小的玩笑。”
秦三月莞尔:
“没什么。总的来说也没有在骗我嘛。想来也是老师自己的问题。”
鱼木点头:
“没错!罪魁祸首肯定还是公子!是他在糊弄我们呢!”
在这个方面,鱼木和秦三月达成惊人的一致。
秦三月笑问:
“不过我很好奇,鱼木姑娘原本是想说什呢?就是在煌说话之前,打算说什么呢?”
鱼木笑容微微一滞,但立马回答:
“肯定也是老乡啊。”
秦三月眼神意味深长。
“是吗?”
鱼木丝毫不露怯:
“那可不是。”
秦三月呵呵一笑:
“也是。”
她们默契地从这个话题上跳过去。
这种表现就给兰采薇一种她们认识了很久的感觉。
秦三月放松下来,看向兰采薇,下意识说:
“说起来,你的——”
说到一般,她猛地停住。因为她本来想问“你的提灯呢”。但立马意识到自己现在“不认识”兰采薇。
兰采薇问:
“我的什么?”
“你的剑很特别啊。”
秦三月改口后,在心里怪罪自己实在是太不小心了,一定要控制,控制!
兰采薇笑着说:
“这是木剑。不过能用。”
她想,只是问剑的话,为什么突然停住了呢?
秦三月保持自然地说:
“那想必你应该是很厉害的剑修吧。听说厉害的剑修一草一木皆可作神兵呢。”
兰采薇自谦道:
“我哪里厉害,只是寻常剑修罢了,比我厉害的数不胜数,在场的就有不少呢。”
“呵呵,过谦了。”
兰采薇摇摇头,没多说什么。她看着秦三月的脸,稍微想了想,笑道:
“秦姑娘倒是有些像我以前见过的某个人呢。”
秦三月表面镇定,内心实则已经呼啸了。莫非她还有以前的记忆?
“谁?”
兰采薇轻声说:
“清宫玄女。”
说着,她立马尴尬一笑:
“我也没真的见过清宫玄女,不过是意外知道了相貌而已。跟秦姑娘神似,但还是有明显区别的。”
秦三月摸了摸自己的脸:
“像吗?”
兰采薇也不确定:
“你这么一问,我又觉得不太像了。”
秦三月呼出口气,略微有些失望。她以为兰采薇还保留着对自己的些许印象。
现在看来,应该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唉。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
想着,要是有一天,曲姐姐回来,见到这样的胡兰,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第四百九十二章 重塑晨昏
时间永不停歇。
随着到达环形森林的人越来越多,猕猴王的胃中来人也就越发多起来。
偌大一个胃的胃壁肉褶子,硬生生到处都站满了人。
一开始人少时,秦三月还能帮他们抵御腐蚀性气体的“消化”,人多起来后,也就没办法了。她只得放弃大部分人,集中在气息比较浓厚的一部分人身上。
众人也逐步认识到,这猕猴王怕就是要把所有参加武道碑的年轻一代全部吞入腹中。
无可奈何的是,他们并无法联系外界。猕猴王的身体不仅强度极高,还隔绝内外气息相通连。他们根本没法知道外面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都知道必须要想办法出去,不然迟早会被彻底吞噬。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起初,因为人多,大家还不怎么慌张,但人越来越多,且都没有办法后,部分人开始慌了起来。就这么憋屈地死掉,对他们而言是怎么都无法接受的。
《长期三千里》上的年轻天才们,大多数都出现在这里了。
井不停、翁同、桌鼎、闲云子、边离火、祝青、周幽、徐翻云……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更加年轻的后起之秀。在秦三月观察里,就好好些个气息不输《长气》天才们的。
各大世家、学派、大宗势力的天才弟子,许多都在这里。毫无疑问地说,这里汇聚了天下未来的大半高手。让这群年轻天才这么憋屈地死掉,是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一件事。但,本应该压箱底本领多不胜数的一群天才,偏就奈何不了这猕猴王。
而且似乎,猕猴王还在不断变强。这是秦三月注意到的一件事。在她极致细致的观察里,猕猴王胃部肉壁延展度可塑性极强,在不断地延展着。这说明猕猴王的体型在逐步变大。结合其没有排泄口,是对吞入物进行完全消化的只进不出的类型,那它的体型理论上可以无限变大。
不过,这只是猜想,没有得到充分的证明。秦三月也不敢贸然下结论。
因为有兰采薇的存在,秦三月对待这件事更加认真。初步认识过后,她几乎都没怎么说话了,一直沉浸在意识海里,推测一种又一种可能。意识海中,她的每一个想法都是一颗天上的星辰,现在,这里已经有一片星空了。
她要逐个验证这些推测和猜想,一层一层分离出可能性更高的。
她主要推测的还是“规则枷锁”。因为她觉得猕猴王现在的情况及其符合规则枷锁被修改了的情况。
只是,她的推测被一个关键的东西卡住了。那就是她并无法直接接触到规则,虽然可以猜想,但因为无法付诸实际,是在难以做出显著的突破来。
要一下子就领悟到规则,也是不现实的事。所以她想,能不能在自己的经历中寻找可能触及到规则本质的事物来。
这又是一个很大的推演。毕竟要对她将近二十一年的经历进行“全推演”,也就是推演任何时间任何空间里的任何事物。纵使她算力极强,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开始这场推演前,她提前跟井不停几人打了招呼,要他们保护好自己,免受外界打扰。
大家都知道秦三月有特殊本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办法,只得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秦三月缩在他们呆的肉褶子的最角落里。几人的站位呈随意的扇形,将她牢牢护在其中。这种站位从外面看来,秦三月又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不会受到太过关注。
鱼木看了看角落里紧闭双眼的秦三月,又看向兰采薇问:
“清宫玄女,是谁?”
兰采薇看向她说:
“你在关注这个啊。”
“三月姑娘身上有一种神秘的魅力。”
“感觉到了。”
“所以我有些好奇。”
兰采薇轻笑道:
“之前我跟师姐钓鱼,她从一条鱼里感知到了来自将近两万年前的愿望。就带着我去看了看。那个愿望场景里,就有一个叫玄女的人,跟秦姑娘很像。”
“就叫玄女吗?”
“玄女也是传奇人物了。但她真名叫什么,还真没人知道。不过,也不排除她就叫玄女这种可能。”
鱼木笑道:
“哪有人给自己这样取名的啊。想来这多半是外人称呼吧。”
“具体的没人知道,都是快两万年前的事了。”
鱼木脑洞大开,问:
“你说,三月姑娘会不会就是玄女转世呢?”
兰采薇摇头:
“我不相信转世这种说法。生命的延续应当是符合规则,不断向前的。如果存在转世,那就是有限的生命个体在不断循环。我觉得一个正常的生命世界,应该是有着无限潜力的。”
鱼木笑了笑:
“很新奇的观点呢。不过也是,人人都说转世,却从没人见过转世。什么忘川河、奈何桥、孟婆、阎王啊,谁见过呢?或许轮回往生只是佛教为了收纳信徒杜撰出来的。”
兰采薇看着她:
“你最好小声点。这里还是有佛家弟子的。”
鱼木瞥了瞥远处的几个和尚,淡淡说:
“一个做不到包容他人,尊重他人认知的教宗,一定是恶劣的。只允许一种信仰存在,怎么想都是自私且可悲的。”
“站在教宗角度,如果允许多种信仰存在,又如何凝聚教徒信仰呢?”
鱼木哈哈笑了笑:
“所以啊,我是个没有信仰的人。真要说信仰,我只信仰自己。”
旁边听着的居心投来赞同的眼神:
“没错。一个不热爱自己,不尊重自己的人,一定也不配得到他人的喜爱与尊重。”
“居心姑娘所言极是。”
兰采薇呼出口气。她觉得她们俩在一起应该会碰撞出很多相同的观点来。她看向角落里的秦三月,越看越觉得像。长得相像的人很多,但眉宇间的神韵都这般像……还有鱼木所说的那种“神秘的魅力”。
看着看着,她忽然又想起之前,自己跟着师姐在观看那个愿望场景时,玄女笑了一下。那个时候,她觉得玄女的笑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兰采薇又重新看向秦三月,试图去想象秦三月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却赫然发现,她身上笼罩着一股朦胧感。明明就近在眼前,看去之时,却觉得那么遥远。
她身上在发生着什么吧。兰采薇猜想着。
第一重小世界的年轻天才们,一个接一个投入猕猴王的肚子里。
第二重小世界里,古怪的氛围在逐步形成。
重新回到武道碑的叶抚,将菩提树里的陷阱给销毁后,就把菩提树种在了小红和小白待着的生命空间里。之后,他便跟寻常人一样,游走在第二重各处,“寻找机缘”。第二重小世界无论是谁都可以进入,所以里面人是越来越多的,许多得到消息的都在赶来的路上。
虽说此次武道碑最为宝贵的是那一道本源道机。但绝大部分人都清楚自己是无缘这个的,更多地还是想看看能不能参悟一些普通道机,或者找到其他机缘。
第二重世界里的道机远比不上第一重那么浓厚,但也不至于没有,只不过更加危险,环境更加恶劣。
即便如此,绝大多数人还是求之若渴的。
毕竟,天地道机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碰不到的。
一处山地隘口,李命和莫长安缓步行走着。他们都是大圣人,并不需要去感应什么天地道机,只需等待本源道机出现即可。这个时候的他们,看上去就是非常普通的行人。
莫长安看向第二重世界最中间的那出被浓雾笼罩的地方:
“那里就是武道碑的中心。给我感觉比较奇怪。”
李命问:
“怎么奇怪了?”
“按理来说,那里是连接一二重世界的地方,不应该被浓雾笼罩才是。是本源道机的原因吗?”
李命摇头:
“这次的武道碑许多大圣人参与进来,已经不是简单地武道碑了。我们始终该明白,不是所有事都在我们掌握之中,也不要去强求知道每一件事。中心之地被浓雾笼罩,便是这样的事。”
“那里面是危机还是契机,也不得而知。”
李命说:
“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天下大势开始运作了。”
莫长安皱起眉说:
“落星关破关后,天下大势就停止了。如今再次动起来,多半也与这本源道机有关吧。”
“我的感觉不同。儒家气息漂流山河之地,皆有异动。”
“异动?”
“是遗弃之人们,集体出世了。”
莫长安眼神骤缩。
李命神情十分严肃:
“我刚才一直在推演,从结果看来。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大部分都已经在武道碑了。”
“他们来武道碑做什么?为了本源道机吗?”
李命忧心忡忡:
“不确定。按理来说,遗弃之人的力量是用一分少一分,不可补充恢复的,不会随便活动才是。就算本源道机可能帮助到他们,但也不至于集体出世才对。可能另有原因。”
“这么看来,局势更加混乱了。”
“如果真的不惜代价地要争抢本源道机。我们并不一定争抢得过。遗弃之人的力量是不被这座天下承认的,我们也无法对此进行溯源。”
“天下到底有多少遗弃之人?”
李命摇头:
“我想,这个问题很难有答案。有些人是否是遗弃之人,我无法确定。”
莫长安声音沉了沉:
“这么看来,我们的机会更小了。”
李命笑了笑:
“不要忘了我们本来的目的。可以不得到本源道机,也不能让别人得到。局势越乱,争抢的人越多,对我们越有利才是。”
莫长安叹了口气:
“果然,我还是觉得长山先生得到本源道机更好。”
“强求已经没有意义了。”
“但更进一步,总归是好得。”
李命没有回答。
莫长安忽然想起什么,问:
“对了,柯寿有参加武道碑吗?”
“怎么忽然问起他。”
莫长安笑道:
“只是好久没有听到他的事了。儒家这一代,他可是领军人物。也还是想关心一下。”
李命想了想:
“说来,倒真是。的确好久没有听闻过他的事了。”
“长山先生也不知?”
“我没太关注他。他本身也不需要我们的关注。”
“也是,柯寿有自成一派的格局和气象,倒的确不该过多关注。他现在哪里,长山先生能感觉到吗?”
李命稍微感知一番,顿住了:
“没有他的气息。”
莫长安愣了愣:
“我以为我是本领差了点,感知不到他的气息,没想到长山先生也感知不到啊。”
李命皱起眉,单手掐诀,开始推衍起来,过了一会儿,眉头皱得更深了:
“难道他已经有能力避免气息被探知了吗?”
“上次听闻他的事迹,还是他在青梅学府荷园会上作了《长气三万里》。难道之后,他就成长到躲避气息探知了吗?”
“我其实不担心他遇害。但这般无法寻根问源,总叫人心里难安。这次过后,我可能要亲自去把他找回来了。大势运作,世难当来之际,学宫也需要他处理一些事宜。”
莫长安点头赞同。
李命说:
“还有神秀湖,你也要尽快找好领军人。”
“放心,我已经有人选了。”
“第五鸢尾吗。”
“嗯,她的确是最合适的。”
李命眼神深幽,想着一些事。过一会儿,他点头:
“看你安排。”
……
叶抚行走在山林之中。
山林很有自然的感觉。万物生息涌动。
行至某一处,他闻到一股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远远望去,靠近一处悬崖的山坡上,开了一山坡的裟罗花。紫白相间,形态柔美,如翩翩起舞的少女。
看着看着,一瘦高女人从山坡另一侧缓步上来。她左手挽着一个花篮,里面依次整齐地放着多种花,每样一朵。看得出来她很会摆花,将篮中花摆放得特别讲究,颜色映衬,形状互补。她轻步慢手,弯下腰,轻巧地在一地裟罗中挑选着。
叶抚在山林中看着她。她浑然不觉。
忽然,他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那个女人,你最好别感兴趣。”
叶抚回头看去,一个身穿紫红色衣服的小男孩坐在一棵树上,一遍嚼着从树上摘下来的野果,一遍挤弄笑意。他脸色红润,相貌可喜,眼神却无多少生气。
叶抚笑问:
“怎么说?”
小男孩拇指弹起一颗野果,然后用嘴接住,边嚼边说:
“那个女人啊,心狠手辣呢。你要是喜欢上她,她会吃了你的。”
他嬉笑道:
“我说的是真的吃。一条一条地,把你身上的肉割下来,割满三千七百五十八刀,不同地方的肉不同吃法,头肉口感差、内脏味道大,就重卤,肩头肉和胸肉紧实,就细分一下,炸成肉条,肚腩肉和屁股肉层次分明,精炒一番,腿肉厚实,就重盐腌制。排骨嘛,炖汤,手脚泡卤。最后,你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成为一道可口的菜肴,被她珍爱地吃下肚。”
叶抚笑了笑:
“听上去挺精致的嘛。”
小男孩挑眉:
“你不会觉得这是种享受呗。”
“那倒不至于。”
小男孩嬉笑一声:
“所以,我可有好好劝告你。千万别对那个女人有半点兴趣。她早该变成一条蛆虫,被踩成泥了。”
叶抚笑问:
“你们有仇?”
“没仇,我只是单纯想她死。”
忽然,传来一声纤柔的轻笑。
“想我死,就来杀我啊,在背后说人坏话可没意思。”
山坡上,那个采花的女人施施然走来。
小男孩嘲讽道:
“你配吗?”
女人抿嘴轻笑:
“奴家自是配不上你老人家亲自动手。”
用老人家称呼一个小男孩模样的人,听上去很别扭。
女人又看向叶抚,笑道:
“这位公子,你信奴家是那吃人心肝的人吗?”
叶抚看着她,温声一笑:
“信啊。因为你就是。”
小男孩和女人直直地看着他。
叶抚轻轻迈出一步。顿时,两人身形被锁住,无法动弹。
他走到女人面前。
女人同他一般高,甚至还要高出一点来。
他在女人花篮里拿了一朵花,然后笑道:
“借一朵花。之后还给你。”
做完,他不急不缓地走向远方。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两人才得以解放。
小男孩一步从树上跨下来,眼中绽放精光,看向叶抚离开的地方:
“了不得,了不得啊!这残缺的天下居然还能养出这般人来!属实了不得!”
女人眼神如秋水荡漾:
“你不觉得,他很吸引人吗?”
小男孩大笑着嘲讽:
“你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啊,还想吃了他啊,别逗我了!”
女人婉然一笑:
“不,奴家想被他吃了。”
小男孩不屑地挑了挑嘴角:
“一身老肉。”
女人眉目含笑:
“多少人想吃了奴家啊,可总是寻不得机会呢。你老人家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一朵野花而已……”
女人笑了笑,轻迈细碎的步伐,像采风的旅人,慢慢走向远方。
小男孩眯眼望着远方。
心道:
“也不知是何人唤醒吾等。重塑晨昏?可笑!”
第四百九十三章 最后四十八个时辰
中州、东土、北原、西域、南疆、十片大型海洋、千万岛屿、海底世界、天空之城、云端守望台……
这个拥有着无数宝藏、无尽气息的地方被大家称为“天下”。
这座辽阔且伟大的地域有一个更加完整的名字——清天下。
清浊相对。与清天下相对的另一座天下,被称为浊天下。它与清天下紧紧相依,中间仅有一线之隔,但要跨越这跟线,需要通天的本事。
绝大多数人都不曾知道还有另外一座天下。他们相信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这浩瀚宇宙里唯一有生命的地方。
清天下被称为清天下,是因为其万般气息分明,每个人都能在这些气息中找到合适自己的,然后依循着气息修炼、读书、习武……做着各种各样证明自己存在的事情。清天下的每个地方,都有着不同的生灵,即便是海底火山、无尽深渊,也有着适应的生灵。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清天下是生命圣地。
每一种生灵都在这座天下,完成自己的使命。
但浊天下不同。
气息杂乱。所有的气息如同浆糊一般全部凝在一起,无论要提取出那样的气息来,都要费不少力气,即便是费了心思,也可能也因为一点疏忽,使得提取的气息不纯导致无法使用。
环境混沌。不同于清天下,浊天下无法生存的地方就是任何物种都无法生存,是彻彻底底的死地。沙漠、海洋、雪山、火山……诸如这般地方,全都是彻底的死地。气息污浊,天灾横生,空间躁动。是这些地方的代名词。
规则松散。所谓规则松散,便是一处地方的规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紊乱,从而让这处地方的事物性质发生极大的变化。灵气逆流、虚空风暴、空间坍塌、时间错乱……这些在清天下上百年,上千年都不一定能见到的规则天灾,每天都在浊天下上演。
这些情况致使浊天下能够生存的地方少之又少,能够生存的地方,在这里被称作“绿洲”。这导致了资源匮乏、物种稀少,而资源与物种的稀缺,又进一步压榨生存空间。形成了极端的恶性循环。
这样的恶性循环一点一点蚕食着这座天下的寿命。
因为适宜生存空间极度缺乏的缘故,种族聚落型的生存方式是唯一合适的。不同的种族占据着屈指可数的生存空间,种族之间的斗争,多数由挤压生存空间,争夺资源引起。
浊天下一共二十四个绿洲,种族有一千九百五十二个。其中最大的十八个绿洲,分别被最强大的十八个种族占据。
天神族、炎族、渊泷族、佂伴族、貘颉族……
而剩下的一千九百三十四个种族,全部挤在剩下的六个绿洲之中。
这六个绿洲有一个统一的称呼——
湛微。
而湛微之地的种族,有一个统一的称呼——
末人。
末人们渴望着去到资源更足、气息更加稳定、规则更加坚固的地方。
末人们渴求着每次修炼不必担心气息不纯。
末人们渴求着每次出门不必担心天灾降临。
末人们渴求着每次突破时不必担心规则松散。
末人们渴求着一个完美的生存空间。
如今,这样一个空间就摆在他们眼前。
数不清的末人密密麻麻地汇聚在巨大的缺口处,渴望地望着远方那片肥沃的土地。那里风景优美,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无数的灵植和灵兽茁壮成长着。奔腾的河流不会倒流、宽敞的土地不会暴动、险峻的雪山也能生存、气息干净分明,想要灵气就取灵气,想要元气就取元气,在这里可以念书,可以习武,不用惧怕黑夜。
他们渴求着这样的地方——
黑夜来临时,天上有明月照耀。
伟岸的天神族统领高高在上,他身披金色的铠甲,手持巨大的战戟,目光如炬,气势如山。
虚空中,这位统领四周都闪耀着金光。
无数末人在他面前,是那么的卑微与不值一提。
末人们仰望着天神族统领,渴望着这位统领带领着它们,前往那座了不起的完美天下。
这位统领正声大喝:
“诸位!”
“我们只需再等待,四十八个时辰!”
“就能前往那座上天精心雕刻的完美作品——清天下!”
“你们将不必担心气息混浊!”
“你们将不再害怕恐怖天灾!”
“你们将不再畏惧规则动乱!”
“你们将!”
“永不惧怕黑夜!”
兴奋的吼叫镇瑟着整片虚空。
密密麻麻的末人军队汇聚于此,听从着高贵的十八族将领们的指挥。
……
猕猴王的体型还在不断变大。
它几乎变作了一个巨大的怪物,潜藏在环形森林之中。
有着一支聪明的猕猴队伍。
它相信,没有人能够逃出这座森林。
全都都要进入自己的肚子!
脑海中的声音一遍遍响起,在提醒着它:
“你还剩四十八个时辰。”
“你还剩四十八个时辰。”
“你还剩四十八个时辰。”
它要在四十八个时辰之内,吞下所有的人!
它继续潜伏,等待猎物送上门。
……
猕猴王的胃中。
几乎每个人都分明地看到了,胃部空间在不断变大。尽管人越来越多,却越来越不拥挤。
每一个肉褶子都仿佛为他们精心准备,供他们停歇、休憩。
只是,他们并无心思去享受这“奇妙之旅”。
一直不曾找到机会后,心性较差的人已经开始慌乱畏缩了。他们觉得自己真的可能要死在这里面,成为猕猴王的养料。
刚开始,大家还能彼此分享情报,交谈收货与修炼成果。乐呵呵的,其乐融融,是这里俨然成为天才交流会,而不是猕猴王的肚子。
但是现在,压抑在一点一点发酵,恐慌在一点一点滋生。
井不停早就发觉到这个情况了,一直皱着眉,推断着可能出现的情况。
他想,如果真的一直没有出去的办法,那么这里很快就会形成一个小型社会,逐步划分出等级来。极大可能会出现争斗。因为这里没有灵气补充,大家保护自己都是需要消耗的,这样的消耗迟早会迫使一些人寻找补充消耗的办法。最简单直接的就是从别人身上抢!
而往往,这种抢夺是群起发难。
一旦开了先河,立马,阶级就形成了。
井不停不觉得自己一定能在一群天才之中独善其身。所以,湮灭这种可能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出路!
他看向还在苦苦思索的秦三月。将一定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这位叶先生的学生,可能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希望了。
还有……
他看向兰采薇。虽然知道她失忆了,但他仍旧觉得,她不会是默默无闻的那一个。
井不停更加靠近秦三月,将她保护好。
秦三月用尽了一切力量,去捕捉任何气息,任何可能。
在某个短暂的时间中,她忽然在猕猴王身上捕捉到一缕细若游丝的气息。这缕气息跟猕猴王的气息不同。
她几乎是瞬间就知道,这是外来的气息。但这缕气息却并没有进入到胃中,而是出现在猕猴王上身。这说明了,这缕气息并非源自被咽下的年轻天才。
谨慎的她封闭自己的意识海,然后在意识海中对这缕气息进行层层剥离分析。
微弱的声音被剥离出来——
“你还有……四十八个……时辰。”
“你……还有……四十八……”
“你……还……有……”
“你……”
这是什么意思?
秦三月正打算再细致去分析时,气息却因太过微弱,消散了。
她陷入苦思中。
你是谁?是指的猕猴王还是另有其物?
四十八个时辰是什么意思?
倒计时吗?
四十八个时辰后会发生什么?
一大堆疑惑因这句话而起。却没有任何线索去寻找答案。
她唯一能知道的是,四十八个时辰后,会发生一件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谨慎的她给了一种最坏的可能:四十八个时辰后,他们会被彻底消化!也就是彻底死去。
这是最坏的可能。
四十八个时辰,四天时间。
必须尽可能在四天时间里,离开这里!
当倒计时在心中响起时,秦三月一下子就感觉都有人在不断催促着自己去寻找办法!
她尽力保证自己情绪的波动在最小幅度内,不让任何外界和内在因素影响到自己去“全推演”。
继续寻找,生命之中,与“规则”相关的存在。
从,到荷园会,到神秀湖,到渡劫山,到君安府,再到现在的武道碑。
所有的人、物、事被一样样单独剥离出来。
它们组成了一片浩瀚的“星空”。
每一颗星辰,秦三月都要去探索。
一颗颗星辰陨落,就意味着一个个人、一样样物、一件件事被排除推演空间。
逐层逐次的排除分离。
最终秦三月把注意力集中在九件事上——
黑石城大幕祖树现身;
洛云城陈正卿出家;
明安城文气碑显现;
飞艇上胡兰悟剑意;
神秀湖曲红绡斩龙;
渡劫山现身;
山海关安魂人守关;
山海关白起苏醒;
青梅学府紫墨池推演。
这九件事,是她逐步确定的自己接触到的最可能蕴含规则变化的事。
将范围缩小到这九件事后,秦三月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加严肃了。因为对这九件事进行进一步的分析推衍更难。推衍不同于推演。后者是根据现有的事物,找寻已发生的事,前者是根据某一存在,对将要发生的事和存在的本质进行探索。探索到的并不一定正确,只是推衍者的主观认识。
再难也只能这样去做。
即便心神已经很疲惫了,秦三月也没有任何理由就此止步。
要在四十八个时辰内!
不对,现在只剩下四十二个时辰了。
要在四十二个时辰内,找寻可能。
……
“你觉得可能吗?”
俊朗的夏雨石站在芳草萋萋的原野上。有和煦之风迎面吹来,撩拨发丝。在气质与容貌上,他便是世俗读物里的绝世谪仙。
在他旁边,站着个一身白衣的剑客。剑客背着剑,才像是剑客。
剑客名叫尚白。
“可能。”
夏雨石呼出口气:
“我也觉得。那中心之柱周围的雾气在散去。恐怕,真正的武道碑在那里。”
尚白衣衫习习,盯着浓雾之地说:
“其实,刚进来我就有感觉。我们所在的地方并非我们想的那个武道碑。”
“可能他们都认识到了。所以才选择蛰伏。从进来到现在,这第二重小世界没有一点动静。这不寻常,但现在看来,是正常的。”
“真正的武道碑没出现,本源道机也没出现,不会有人冒头的。”
夏雨石眉头微皱:
“陈放一定知道,这里不是武道碑。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尚白摇头:
“也不能说不是武道碑,只不过不是我们认为的武道碑。天地道机存在,就说明这里的的确确是小世界。”
“如果是别人新造的小世界呢?”
“谁有那样的本事?小世界不是修仙人放东西的洞天,是有着完整规则的,可不是一般人能创造得出来。起码,你我没有那样的本事。”
“陈放呢?他有吗?”
尚白皱眉摇头: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什么层次。或许,他也被蒙在鼓里了。”
“如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应该关闭这次的武道碑吗?”
“你别忘了,陈放也是需要本源道机的。你也别忘了,他从来不在乎天下会怎么样,我们会怎么样,只在乎道家以及他自己会怎么样。”
夏雨石吸了吸气:
“他是个合格的话事人。”
“但不是个合格的大圣人。”
夏雨石笑道:
“你觉得我们算合格的大圣人吗?”
尚白不由得想起,之前在渡劫山的事。那个轻而易举折断自己本命剑的人对着自己几个大圣人说过:你们不能被称为大圣人。
他摇了摇头:
“我们也不算合格。”
夏雨石微微沉默,然后问:
“你也在想渡劫山的事吗?”
“记忆犹新。”
“打算做点什么吗?”
尚白目光微沉:
“我已经挑好剑门的领军人了,也做好了归还剑道气运的准备了。”
夏雨石怔住:
“你怎么……”
尚白吐气说:
“从渡劫山本命剑被折断的那一刻,我就清楚,吾辈剑修,为何练剑。”
“你……还有几剑?”
“一剑。”
夏雨石沉默许久,又问:
“打算什么时候出?”
“我的剑会告诉我。”
夏雨石静静看着尚白,过了许久才笑着说:
“你快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圣人了。”
“你呢?”
“我……还要再等一等。”
夏雨石在心里想:起码要等到小徒弟恢复记忆那一天,然后亲口告诉她,她的母亲曾经多么多么了不起。
他们站在这片原野,望着中间的浓雾。
过了许久。夏雨石忽然问:
“还要多久?”
“大概……四十八个时辰吧。”
第四百九十四章 开天门
逃窜,在猕猴王面前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身穿绿衣的姑娘,慌不择路地奔逃在这座“蛮横无理”的森林之中。最终,被一只举手连着厚厚的泥土一把抓起,丢入嘴中。
猕猴王甚至已经不需要借助水了,仅凭着嘴中的肌肉蠕动力量,就能将她生生咽下去。
咽下这位年轻的姑娘后,猕猴王高高立在环形森林最高的地方,紫金色的毛发好似闪耀着雷霆,即便是在千里之外,依旧醒目。它的双眼没有野兽的暴戾与本能,满是智慧与深邃意味。
它环伺四野,再也没有在这座小世界里发现任何一种人的气息后,转过头,望向那被好似“海市蜃楼”的中央大山。
“你还有四个时辰……”
“你还有四个时辰……”
“你还有四个时辰……”
它知道,自己必须要在四个时辰之内爬上那座山。
至于为什么,它不懂。它只知道,自己必须遵从脑海中响起的话。
……
“四个时辰!”
猕猴王的胃中,角落里的秦三月意识海一片激荡。
只剩四个时辰了吗?
但九件事,才排除了五件,还得在剩下的四件中继续推衍。
来得及吗?
来不及又能怎么办,现如今,不是只有这样做了吗。如果现在放弃,所有的希望都会变成风蚀的沙子,被吞没。
虽然感觉到猕猴王胃中其他人之间已经开始出现骚乱了,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继续拼尽全力推衍。
井不停、庾合、居心、鱼木、兰采薇以及煌几人,考得非常近,将秦三月护在中间,没有留下一点空隙。
从胃中的人数量看来,他们猜想,可能所有人都被吞进来了,即便没有,也应当是绝大多数。粗略一统计,多达三千八百多人。
全天下年轻一代里,排除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参加的,各地最优秀的三千八百多人全都在这里。
见识较少的人在想,要是这里所有人全死了,那么天下该多么震惊。
想得更多的人却在意着,如果所有人都死了,那未来的天下多半会出现一个极其严重的情况——高手断层。细化到每个人身上看,或许没什么,但从全天下的角度而言,是极大的损失。
所以,他们在想,难道那些前辈们,真的不知道第一重小世界发生了什么事吗?
还是说,另有谋划?
大多数人想不到那么多,他们更在乎,如何出去?如何活下来?如何保证消耗?
当资源是有限的,那么必然会出现掠夺。
过去了几天时间,交易式掠夺已经出现来。再过不久,交易会变成恐吓,之后恐吓会变成抢夺。
在井不停的初步推算之中,根据众人的平均基本消耗来说,未来七天内,大概率会出现恐吓式掠夺,未来半个月内,会出现暴力掠夺,一个月后,会形成阶级。
当然,如果一直没有出路,等待所有人的结果都只有死亡。
井不停跟庾合几人一番商量后,如果出现了暴力掠夺,那么立马联合几个顶尖天才,组成暂时性的联盟,在保护自身的情况下,坐等暴力事件后的渔利。如果有必要,他完全不会在乎自己成为暴力掠夺者。
没过多久,胃中的人都能感觉到,猕猴王在进行剧烈运动。
一些人根据动作的幅度与姿势,推测出猕猴王在做“向上攀爬”的动作。
猕猴王本身体型极大,需要它进行持续向上攀爬的,只有一个地方,就是最中央的那座大山。
显而易见的情况,猕猴王正在登山。
登山做什么?
虽然没人知道这个。但是他们中有人参加过上一次的武道碑,知道这座山被称为武道山。山上的天地道机比下面更多,且众人期待的武道碑就在山顶上。在武道碑前感悟,得到天地道机青睐的机会更大,而且有着不少罕见的珍稀道机。厉害的人,甚至能悟到多重道机。
上次武道碑,还有圣人在武道碑前讲道。这次既然大圣人都出现了,那么大圣人讲道也不是可能。
一些知道有大圣人在这里的人不由得想,如果猕猴王登上山顶,很可能被大圣人发现,那样的话,自己等人获救就有机会了。
所以,一番下来,猕猴王登山反而令人期待起来。
井不停虽然在众说纷纭之中,了解了这种情况,但他并不乐观。他想,如果大圣人真的在这里,那么不可能会因为猕猴王没登山就发现不了。现在最可能的是,大圣人们或许也不知道猕猴王一事的存在。
井不停脑海中不由得冒出了许多猜想,有正面的,也有阴谋论。
即便他是个很冷静的人,也不由得感到迷茫与烦躁。
别的没法说什么,反正这次武道碑的体验对他而言是一团糟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二重小世界里,站在远处往中间看,
浓雾已经消散了很多。
依稀能够看到最中间有一样巨大的东西,下接着大地,上通着望不到顶的高出。像是塔,也像是柱子。
大圣人们称呼这为中心之柱。是稳固武道碑世界的关键,也是武道碑世界规则来源。这像是世界支柱。
浓雾变作薄雾,将中心之柱变得十分朦胧模糊,乍一看,会觉得那是虚假的,是幻象。
第二重小世界里,大多数修为高深的人们已经靠近中心之柱了,就在周围蛰伏着,等待雾气完全散去。至于那些修为低的,也无法越过重重危险,来到这里。
所以,中心之柱周围人也并不多,但基本都是这座天下的大人物。
能够在这个时间段到底这周围的,基本都是大乘及其之上的修仙者。这样的存在对于整座天下而言,简直少得可怜。
本源道机一直没有出现,他们差不多也感觉到了,本源道机大概与中心之柱有关。或许要等到雾气彻底散去后,才能知道一二。
即便得不到本源道机,观摩一下巅峰高手们争夺,也不乏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雾气快要消散之时,一些人试图窥探中心之柱,但即便雾气只剩一点了,依旧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雾气彻底消失。
某一刻,最后一缕雾气消散。
中心之柱的样貌忽地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变得十分真实。
高大、磅礴、威严。如同凝视着每一个人的天地巨人,脚踩大地,头顶苍天。
所有人不仅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变化。
金色的光芒在不知多高的高出出现,然后以着极快的速度向下,刹那之间,给中心之柱镀上一层高贵神圣的金衣。
周围的气息相继动了起来,向中心之柱前进。
……
巨大的猕猴王终于登上武道山最高处。
武道碑就摆在它面前。
武道碑就是一座高大的石碑,青灰色的,同其他石头并没有颜色上的区别。但那种厚重古朴的质感,是任何地方的石头都不曾拥有的。碑上写着一些人的名字,以及他们领悟的道机。从上到下,名字并不多,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猕猴王,吞下了所有人,没有给到他们领悟的机会。
有个人,静静站在武道碑面前,抬头观望着。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望向高大的猕猴王,笑着问:
“你想成为龙吗?”
猕猴王早已不是野兽。生命的本能告诉它,成为龙,自己会获得新生。
那人说:
“坐到这里,去感悟。将这里的每一缕道机,全都感悟到。”
猕猴王对着这个人有着发自于灵魂深处的信服。它毫不犹豫,摇摆着巨大的身躯,坐到武道碑前面。它虽然很庞大,但在武道碑面前,也显得那么微笑。
“坐下,用心去聆听,世界的声音。”
……
秦三月回忆着那样一天:
胡兰在缤纷的樱花树下,头顶时不时停留一朵樱花。她静心领悟着,属于自己的剑意。
那个时候,自己和老师在旁边等待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忽然睁开眼,举剑向自己和老师斩来。
老师说:这是独一无二的一剑。
直到现在,秦三月才了解到,那是多么了不起的一剑。
历时四天,精力全开的无限制分析、剥离、排除、总结与推衍中。秦三月才真正意识到,这一剑是何等了不起,是独一无二的,是无法被超越的。
因为这是属于规则的一剑。
她终于明白,为何胡兰每每使出这一剑,便无人能躲避,无人能化解,只能正面抵挡;终于明白为何当初李命都无法对付的“龙”,曲红绡借了胡兰一剑后就能直接斩落;她也终于明白当初老师看到这一剑时眼中复杂的神情。因为这一剑斩的是“存在”,是规则赋予的“存在”,只要存在,就一定会被斩到。
她不曾想过,当初曲姐姐借了胡兰一剑,而今,自己也要借她一剑。
她蓦然睁开眼,站了起来。
几人纷纷看向她,见她神情,便一句话也没问,等待她说。
秦三月看向兰采薇,呼出口气后问:
“你能拔剑吗?”
“能啊。”
“最厉害的那一剑。”
兰采薇愣住,看着秦三月没有说话。
秦三月抱歉道:
“没有经过你允许,擅自窥视你的能力,抱歉。之后我会向你好好道歉。”
井不停、庾合和居心三人知道秦三月不用窥视,也应该知道她的能力。但是不能这么说。
兰采薇本应该反感,但对于秦三月,她有些讨厌不起来。她摇了摇头:
“没关系。最厉害的那一剑的话,我也能使出来。”
“我希望你使那一剑。”
“是找到离开的办法了吗?”
秦三月没有急着点头。她说:
“这是一种希望。”
“好。我信你。”
秦三月心里微微一颤,低声说:
“谢谢。”
“不必。什么时候需要?”
秦三月说:
“我会告诉你的。”
说完,她再次闭上眼。
众人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但秦三月的确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闭上眼后,秦三月开始在意识海中做准备。她决定,一鼓作气,直达目的。在这之前,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
……
西域的更西边。
巨大的虚空屏障凝结在这里,使得这片海洋都出现了断流。
这里是通俗说法里的西边边界。同样的在东南西北都有。
此时,密密麻麻长着金色翅膀的撼天族聚集在边界前。前方就是虚空乱流。撼天族是妖兽中与人族长相最接近的,区别只有两对金色翅膀、金色眼睛以及长在额头的两只金色的角。严格说来,它们不应该被称作妖兽,因为生下来后,很快就能拥有智慧。但人只能有一种,所以它们就成了妖兽。
一只白鹤悬停在最前方,一个身披金色铠甲的撼天兽站在它旁边。
男人说:
“鹤灵仙,时候快到了。”
白鹤口吐人言:
“千山族长,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撼天族从来都万事俱备。”
“那么接下来,我就要打开虚空甬道了。”
男人点了点头,他回过头,望向整齐排列,安静等待着的撼天族一众,大声说:
“各位,准备,向东土出发!”
许多人都以为,虚空乱流之后就是真正的浩瀚虚空,但实际上,西域的更西方,是东土。
白鹤身上涌出白光,净化虚空乱流中的暴动气流,构筑起数十条白色甬道。
撼天族族长发号施令:
“出发!”
撼天族一众整齐地进入甬道中。
……
“我们不应该待在那个贫瘠危险的地方!”
“我们同样有资格享受富饶与美丽!”
“我们热爱光明,向往光明!”
“我们本不该畏惧黑暗!”
“我们本该抬头便能仰望星辰!”
“三千多族的同胞们!”
“记住,你们一样能够成长在安全、肥沃的土地上!”
“没有人能够阻挡我们,也不应该阻挡我们!”
“记住!”
“我们的目标是,那个!”
“被称作‘奇迹’的大地!”
“同胞们!”
“现在,我以天神族皇权女王摇光女王的名义!”
“向你们起誓!”
“你们每一个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领土!”
“同胞们!”
“请记住,我们的目标是!”
“璀璨星空照耀之地!”
巨大的缺口变得不再是缺口,而是名正言顺的征途之门。
越过这座大门,将踏上一趟名为“寻找新家园”的征途。
数不清的末人们冲进这座大门,踏足崩坏的落星关废墟,穿过那一层虚空乱流层,跃入清天下极南的海域。
他们贪婪地享受着甜美的空气。
……
李命看到了陈放,后者也看到了他。
但他们彼此没有招呼,只是默默地靠近中心之柱。
莫长安望了望四周,说:
“出现了很多新面孔。”
李命说:
“那些都是遗弃之人。”
“他们与我们并无两样。”
“是的,在成为遗弃之人之前,他们也是正常人。”
“他们实力如何?”
“不知。毕竟他们几乎不会出手。”
“这也是一个变数。”
莫长安的目光时不时从一些人身上扫过。他们看上去真的非常普通,有的像打铁的精壮汉子,有的像采花的农家姑娘,有的像四处散步的老人家,有的像年幼的小孩,有的像隔壁念书的大家小姐,有的像街头吆喝的小贩……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俨然一副众生相。
他的目光在一人身上停留片刻:
“那是……师染。”
李命看向远处,一袭黑衣的师染如同在花园中散步一般,不急不缓地走向中心之柱。
莫长安说:
“她看起来胸有成竹。”
李命摇头:
“不,她的任何表现都是虚假的。”
师染注意到这边的目光,看过来笑了笑。
莫长安点头回应。他说:
“她脸色红润,看起来的确是血脉完整了。”
李命呼出口气:
“师染太不稳定了。与她打任何交道都是吃亏的。也只能说她与我们并与敌意,不然的话,她会是最难缠的那一个。”
“难以捉摸。她当初为何要离开学宫呢?我一直不明白。”
李命神色复杂,摇头说:
“我也不知。”
莫长安稍稍瞥了瞥李命。他有种感觉,长山先生在逃避着什么。
中心之柱倾泻下来的规则压力,让众人皆不愿随意使用神通法术,就都像路人一样走着。他们相互提防着,不敢对任何一个人卸下警惕。
所以,即便都是一群大乘渡劫修士、圣人、大圣人,此刻也平凡得不成样子。
走向中心之柱的路途中,大家彼此寒暄着,像是在平常的赶路。
莫长安七七八八看了一下,大多数的圣人和大圣人都在这里。
夏雨石、尚白、九重楼、师染、府幽大桼、白尽山、荀宿一、周礼、雪主、尧山君、龙王、陈放、亢符猎、三问道人、东皇、千机主。加上自己和长山先生,一共十六位大圣人。
天下原本一共二十七位大圣人,玄网三位相继“死亡”后,便只剩下二十四位。除去佛家三位,西域妖族四位,还有洛神宫青君、守林人渊罗大桼没见到外,都在了。当然,那五位正神是被排除在外的,毕竟,他们不能算作严格意义上的大圣人,也无法来到这样的地方。
就单纯场面而言,莫长安对这次武道碑之行充满了焦虑。
儒家算上自己,虽说有荀宿一、周礼和长山先生四名大圣人,但真的不一定能在这样的局势里讨到好处。
莫长安愈发信服长山先生说的“搅局”战略了。在这方面,还是长山先生有先见之明。
中心之柱下面有一座矮山,翻山过后,就能直达。
越靠近中心之柱,规则压力就越大,他们也就越发小心,不敢轻举妄动。
但越过矮山后,众人目及之处,被吸引目光的并非那巨大的中金色心之柱,而是一座书屋。
在这全天下最中心的地方,一座名叫“”的书屋,安安静静坐落在中心之柱下面,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那一刹那,李命眼神皱缩,心中颤动!
因为,他曾今亲自去到过这座,也曾是这座书屋的管理人。
但现在,这座书屋,给他截然不同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如曾经自己还是落魄书生时,第一次到达这座书屋的感觉。
他的心躁动起来!
所有人都停下步伐,看向那座书屋,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时,一个穿着普通行衣的男人走了出来,慢慢走向那座书屋。他手中捏着一朵花,玉放花。玉放花被采花人们赋予了纯洁与宁静之意。
莫长安和李命紧紧看着那个人,他们知道那是许久未见叶先生。
师染温柔地看着那个人,那是他交付了唯一心意之人。
应绿兰向往地看着那个人,她想被他吃掉。那朵玉放也是从她这里借的。当然,她愿意赠送给他。
聂岐文好奇地看着那个人,因为那个人能够轻轻松松控制住他,让他无法动弹。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人,想看他会做什么。
他走到门前,轻轻敲响大门。
大门咯吱一声开了。
叶抚笑看着白薇,将手上的玉放花交予她。
白薇欣然收下,然后细声说:
“雪衣已经睡了。”
叶抚笑问:
“你果然还是这样做了。”
“你知道的,我不会放弃。”
“我该阻止你吗?”
“叶抚,不论你如何阻止,我都一定要做。”
白薇说完,越过叶抚。
她看向前方的所有人,一字一句宣布:
“我以东宫大帝之名宣布,重建东宫!”
“我以东宫大帝之名宣布,天下归元,清浊不分!”
“我以第三天大道试炼优胜者之名宣布,我将重建第四天!”
“我以第三天大道试炼优胜者之名宣布,我将开启第四天大道试炼!”
“我以第三天大道试炼优胜者之名宣布,遗弃之人将重归天下怀抱!”
随后,她望向天上,振声道:
“我以东宫白薇之名,勒令天上诸位,”
“下凡!”
她说完,中心之柱激荡起金光,迅速占据整座天空。
一座巨大的金色大门,在天上缓缓浮现。
下面十六位大圣人惊骇地看着那扇金色大门。他们曾经在渡过大圣人关时,见过那扇门。
他们称之为——
天门。
此刻,天门正缓缓打开。
第四百九十五章 叶抚的手段
东宫大帝……东宫大帝……东宫大帝……
这个称呼像沉睡已久的梦魇。
场上众多隐藏在人群之中的遗弃之人,几乎是迷醉地在心里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眼神恍惚,好似又能重新看到那一日:
那位震古烁今的女帝披上羽衣,站在最高的皇廷之上,向全天下宣布优胜。
但第三天塌了,东宫不是倒了吗?东宫所有的人不是都死了吗?东宫大帝不是消融与大道了吗?为什么今天又归来了。
她的面貌变了。她真的是东宫大帝吗?
下一刻,白薇缓缓升空,悬立在上。她如同登上一道又一道台阶,站在最高阶上。她浑身一点一点被高贵神圣的羽衣包裹。
见到那一身羽衣的瞬间,所有遗弃之人都清楚,这就是东宫大帝,就是那个唯一的优胜者。
遗弃之人们关注着白薇。而其他并不知道东宫大帝名号的,则关注着天上的天门。
那座大圣人都想开启的天门,如今就简单直白地摆在天上,似乎迈一步就能跨过去。
跨过去看到大圣人之后的风光。
天门正在缓缓张开。
他们试图窥视到里面的模样,但那厚重的规则之光将视线全部阻挡在外。似乎被外界的目光多看一眼,都会使天门之后的世界发生改变。
师染神情复杂地看一眼天门,又看一眼白薇,再看一眼叶抚。
叶抚注意到她的目光,向她投去微笑。
师染顿了顿。
她再次想起叶抚之前与她的约定。
呼了口气,她心中释然。既然答应了人,那就总得去做。
站在原地想了想,她走向不远处的府幽大桼。
府幽大桼是守林人的大桼,是一个极少露面的人,即便是到了这里,也依旧戴着一副任何人都看不透的面具。只能从她的体型上判断,是个女人。
府幽看向走过来的师染,嘴角勾起,笑道:
“女王大人。”
师染冷冷地看着她:
“我将心神敞开,可不代表着你能去窥探。”
府幽笑了笑:
“你不是喜欢这个称呼吗?怎么不高兴啊?”
师染瞳孔变红。血气溢出,瞬间冲破府幽的面具。
府幽露出真面容,面色惨白到了极致,如同白纸,比之前的师染更加惨淡。她愣住,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你凭什么可以打碎——”
师染打断她:
“虽然我杀不了你,但想控制住你是轻而易举的。所以不用耍小心眼。”
府幽眼神闪烁。她意识到,师染的本事可能超出了大圣人。她便笑问:
“我自是尊听女王之言。不知女王找我何事?”
师染丢了一枚铜钱给她,随后嘲讽道:
“你们过时的手段就别拿出来了,还想像之前一样窃运吗?一个在内,一个在外的。”
府幽查看铜钱,立马发现被困在里面的渊罗大桼。她大惊。之前一直不明白渊罗大桼藏到哪里去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没想到被这师染困住了。她眼神变得幽冷:
“你在挑衅守林人。”
师染看着她:
“是又如何。”
府幽挥手,脸上重新出现一副面具。她冷声说:
“守林人总会向云兽一族讨个说法的。”
师染转身,边走边说:
“随时等候。另外,你应该感激我我把这枚铜钱给了你。如果我拿在我手上,你们将损失一位大桼。”
她半回头,笑道:
“下次来讨说法时,别忘了带上谢礼。”
府幽眼神如寒潭,没有回应。
随后,她潜入人群之中。
这边发生着小插曲的同时,遗弃之人在相互交流。
“岐文老祖,东宫大帝身份可信?”
“是她。那身羽衣,只有她能穿。”
“那她要做什么?”
“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她就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是的,她就是个疯子!”
梦魇。东宫大帝曾经是无数人的梦魇,是铭刻在记忆深处的一份恐惧。
白薇“高高在上”,望向底下众人。她的目光落在聂岐文身上。
“冬徵山的祖宗。我记得你。”
一身红衣,小孩模样的聂岐文心里哎哟一声,这女疯子怎地就看到了自己呢!他小心翼翼回答:
“大帝,是我。”
“你一点没变。”
聂岐文猜想着这句话暗含着什么意思。他眼睛咕噜转个不停。
“大帝,我睡了几十万了。”
除了遗弃之人们,众人目光看向他。他是谁?活了几十万年吗?这太疯狂了!有人能活那么久吗?几个纪元加起来有几十万年吗?
白薇目光没在聂岐文身上久留。她看向李命,然后笑了笑:
“你还记得我吗?”
李命紧紧看着白薇。自己如何记不得她。当初自己还是落魄书生时,就是她提携了自己一把,才有现在的自己。只是他从来没过,她会有这么神秘的来历。
这时,这座天下原生的圣人大圣人们才恍然发觉。自己等人本该先去想,第三天第四天是什么?大道试炼是什么?东宫大帝又是什么?
参加过神秀湖大潮的圣人大圣人们会听过“东宫”这个名字。他们还记得当初鬼谷传人嘉川曾经大吼:“东宫已经倒了!天都塌了!”
现在想来,那个“东宫”指的就是这位“东宫大帝”的势力吧,而那“天”指的就是“第三天”吧,毕竟白薇说现在是第四天。
难道,在这座天下之前,还有一座天下吗?
疑惑如同爆炸的火药。在场的几乎都是全天下最巅峰的人了,他们本该是对天下之事无所不知的,但此刻,疑惑一下子冒出了,令他们好奇,令他们恐惧。
道家三祖陈放永远都是那副样子。他比之其他人知道得多一些,但对第三第四天仍觉得模糊。
“这位道友,你能否同我们详说第三天,第四天,以及大道试炼?”
白薇看了他一眼。
“这些疑惑,你们应该去向你们称呼的道祖、至圣先师以及佛祖询问。再让他们告诉你们,什么是第一天,什么是第二天,什么是大道逃兵。”
场下哗然。
这个人到底是谁!居然以这样嘲讽似的口吻提起道祖,至圣先师以及佛祖!
白薇目及所有人,淡淡道:
“你们尊敬的道祖们如果都不愿告诉你们,过往的事。那你们应该好好想想,你们该用什么样的姿态来问我。”
陈放目光空明,原本他许多的猜想,经由白薇一番话,有了答案。
李命亦是如此。
白薇笑了笑:
“如果你们真想知道。那好,等天门开了,让你们尊敬的道祖们来回答。”
她说完,褪去羽衣,重新落在前。她清楚,天门不会那么快直接打开,这是规则所限,所以她并不着急。她之前那般做,只是为了让一众遗弃之人们清楚,第三天的余火会烧穿整座第四天,会耀眼到无法直视。
叶抚站在门口等她。见她来了后,便进了书屋。
白薇不曾改变这里的任何事物,还是以前的模样。
白薇走进书屋,看着坐在梨树下的叶抚。她缓步绕过去,坐在正屋前的凳子上。
叶抚笑问:
“你不肯做到我身边来吗?”
白薇摇头:
“在知道你身份前,我绝对不会靠近你。”
“那你还收我的花。”
“叶抚,你知道的,我愿意相信你。不靠近你,是我身为领道者该做的事。”
叶抚摇头:
“你已经不是领道者了。”
“可第四天没有领道者。那我这上一任领道者应该站出来。”
“这么做,太极端了。”
白薇看着他问:
“你也要我遵循规则吗?”
“我没这么说过。”
“第一二三天全被使徒蚕食了,如今第四天是最后的余火。如果再没有办法,那宇宙立马就会失去‘生命’这种存在。”
叶抚呼出口气:
“相信希望并不是罪责。”
白薇站起来:
“使徒最喜爱的食物就是所谓的希望!”
叶抚默默看着她。
白薇丝毫不回避他的目光。
“有些时候,我会以为你就是使徒。但我愿意相信你。这是我的感情。叶抚,我不希望这种感情被消磨掉。”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白薇呼出口气,摇摇头:
“叶抚,你始终不愿意透露身份,也不告诉别人你要做什么。我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有着自己在独自承受的局面。但,你还是疏忽了。”
叶抚问:
“哪里?”
白薇一字一句说:
“我无法怀上你的孩子。这已然说明了,你叶抚,并不是生命。”
叶抚神情不变。这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白薇说: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你可以阻止我,也可以帮助我。甚至说,我们变成敌人,也是可能的。今天的对话,应该是我们之间最后的对话了。所以,我想清楚的告诉你。”
她吸了吸气,一字一句说:
“我永远爱你。”
叶抚站起来,看着她:
“放心,这一定不会是我们最后的对话。我答应你。”
说着,他走向叶雪衣的房间。
“我看一眼雪衣。”
叶雪衣熟睡的脸庞一点没变。她似乎永远不会长大。
叶抚站在她床边,轻声呢喃:
“雪衣,你要快快长大。”
然后,他转身出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薇目光凛然地看着他的背影走出书屋。
过了一会儿,叶雪衣忽然睡眼朦胧地走出房间。她迷迷糊糊地看着白薇,软声细语地说:
“刚才我梦到叶抚了。”
白薇神情和目光一下子柔和下来。她问:
“梦到了什么呢?”
“他说,让我快快长大。”
“那你要不要接着睡,继续做梦。问问他,长大后做什么呢?”
“要!”
“那,祝你再做个好梦。”
……
一身素衣的青年男子,站在武道山山顶,背对着武道碑和猕猴王。他笑看着天空,也丝毫不惧怕什么,笑着说:
“总算是有趣点了。”
这个寻常书生模样的男子有一个响彻天下的名字——
柯寿。
最年轻的君子;未来的至圣先师;文字的希望;读书人的太阳;天才点名人……
诸多的称号被世人安在他头上。但他本人却永远是最低调的那一个。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现在,他在武道碑前,等待着猕猴王感悟所有道机。
……
猕猴王的胃中,年轻天才们还不知道外面在发生什么事。在思考着,如果保全自己,如何逃离这里。
秦三月在准备,在保证成功,在做最后的推衍。
兰采薇在等待,等待拔剑的时机。
鱼木想着许多事。当然,她最关心的还是,公子在做什么呢?
居心不知道该做什么,索性就好好领悟一下之前感悟到的人间道吧。
煌时不时看一眼秦三月,时不时警惕地看向周围。他要保护好秦三月。
井不停依旧在思考之后自己几人该如何应对变化。
庾合外表粗犷,实则心中有蔷薇。他将现在的局势看得很分明,已经开始计划之后要做的事了。
……
末人们踩着天神族的祥云,穿过虚空乱流层,直直地进入清天下的海域。
黑色盔甲的末人们密密麻麻。
他们像一团巨大的乌云,在极南之地出现,然后向着东土出发。
末人们已经能够遥望到远方的海岸线了。那线条在他们眼里,完美到了极点。
“同胞们!”
“牢记你我的使命!”
“我们是浊天下的先遣队!”
“记住,我们要为我们还在浊天下的同胞们做好十足的准备!”
“我们要建立堡垒!”
“我们要开垦地图!”
“我们要在这座天下搭建第一道进攻路线!”
“等到真正的大军前来时,可以以碾压之势,攻下这片土地!”
“等到我们的家人前来时,这里已经是每个人的家园了!”
天神族统领的声音,响彻每个末人心中。
他们激动着,兴奋着。光是吸一口这里的空气,就足以让他们陶醉。想着能够在这里入住,修炼,繁衍,建立文明,兴奋到难以自已!
然而,很快,这朵巨大的乌云就被阻拦了。
一轮太阳从西方升起,金色的光芒铺天盖地倾泻而来。
震撼天地的声音响起:
“撼天族无所畏惧!”
“斩尽芜杂,撼天动地!”
身长金色双持的撼天族从极西方穿梭而来。它们整齐有序,每个生下来就是骁勇善战的士兵。
它们汇聚于此,真的就像是一轮太阳,直直逼近侵袭而来的乌云。
一个天神族的将士悬到空中,吹响号角。
号角声激荡在天上地下。
天神族统领大喝:
“同胞们!”
“战斗号角已经吹响!”
“让他们感受一下来自浊天下的力量!”
“同胞们!”
“为希望而战!”
浊天下的先遣队,与撼天族相碰。
这场空中的战争来得很快,好似所有人都早已做好了准备。
光芒从这里绽放,战斗的气息从这里传出,向着整座清天下而去。
空气在震动。东土海边的人们,眯起眼遥望远方的“太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生存的本能希望那“太阳”能够驱散那些乌云。
悬停在远处的白鹤看着空中大规模的碰撞,说:
“他们是先遣队。”
旁边的撼天族族长千山九龙说:
“他们代表着一座天下。但只是先遣队的话,撼天族足以应付。”
白鹤叹道:
“之前还不知白公子为何让我唤醒你们,现在明了了。”
千山九龙说:
“白公子永远值得让人信服。”
“也不知道他本人去哪里了。”
“我们只需守好这道防线即可。”
白鹤嘲讽似地笑了笑:
“你知道吗,最初我以为白公子是打算率领妖族与人族战斗,重新划分领土范围。”
“那样的是白公子不会做。他是仁爱的,是大义的,是真正的圣人!”
白鹤说:
“可我也希望,妖族不只能缩在南疆。那里还是太小了。”
千山九龙摇头:
“妖族的特性注定了,无法与人族争夺。大多数妖族开灵智都要上百年,甚至上千年。而人族只需要十多年,更有早慧之人。虽然他们体魄弱小,但潜力巨大,而智慧又给了他们挖掘潜力的可能,不得不说,他们是最适合天下规律的。过去这么久,妖族也就只有我们撼天族靠近这种规律。所以,即便是开启人妖两族大战,即便妖族赢了,也会迅速被天下规律所淘汰。”
千山九龙眼中满是崇敬:
“白公子一定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如果没有他引领妖族,妖族也不会有集中的生存地域。”
白鹤眼中有些不甘。但它还是认同千山九龙的说法。
“只是不知,白公子到底是什么种族。”
“这或许会是永远的秘密。”
东南方的战争迅速传遍天下各处。
但,各大势力却骇然发现,自家现在似乎没有能话事的。
各大势力话事人,此刻,几乎全在中州武道碑中。
他们只得赶忙传递消息。却在传递消息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联系不上自家的话事人,他们就像消失了一般。
武道碑第二重世界里。
众人期待的天门,终于是开了。
他们向往地看向那里。
白薇也看着那里。她知道里面有什么,但并不屑于进去。她只想好好瞧瞧,自己那几个老熟人的表情。好好看一看,过去了几十万年,又换了副什么模样。
天门彻底大开。
却在此时,一袭黑衣的师染忽然冲向天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白薇意识到什么,挥手便去拦截。
金色的中心之柱散发金光,化作十二个巨像,拦截师染。
师染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白薇的对手。这一点叶抚早就告诉她了。
叶抚也告诉了她该如何应对。
师染眼中掠过一枚符文,大放金光,然后她大喝一声:
“勒令白帝正身!”
陡然间,白薇身上出现密密麻麻的符文,瞬间将她束缚住。
失去了白薇规则之力的加持,天上的十二巨像直接倒塌。
师染趁此机会,一步跃入天门,然后立马将天门关上。
大圣人越天门,要让天下天花乱坠。
武道碑中,下起了金色的雨。
清天下,下起了金色的雨。
金色的雨滴所及之处,满是天地道机。
这是大圣人越天门赠予天下的礼物。
“师染越天门了……”
一瞬间发生了太多事,众人只能清楚意识到这个。
前,白薇震声怒喝:
“叶抚!”
“你当初让我成神,就是为了今天吗!”
“叶抚,你真是好手段啊!”
“叶抚——”
白薇的声音击穿整座武道碑世界。
只是刹那,武道碑世界就千疮百孔。
无数的道机四处逸散。
包括那缕本源道机。
大圣人们都发现了本源道机,但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缕本源道机就被白薇收回手中。
见到这一幕,他们忽然就明白,这缕本源道机或许是白薇吸引自己等人前来的手段之一。
似乎,从一开始,武道碑就是个——
骗局。
第四百九十六章 天下归元
武道碑第二重小世界千疮百孔,到处都游离着虚空乱流。
虚空乱流对于圣人和大圣人们来说,是可以防御的,但对于之下的修士,就是致命的灾难。
李命率先意识到这一点,立马向陈放传音:
“控制虚空乱流!”
陈放只是看了李命一眼,并未回应。他并不想关注这个。拯救他人,对他而言是一种无趣的行为。那些人如果每次碰到灾难都需要更厉害的人来拯救,那么显然,这座天下无法施加任何磨砺给他们。
李命发出警告:
“如果你不想道家承受世人惧怕的目光,最好这么做。”
是的,武道碑历来是由道家管理。
陈放不关心世人,但关心道家。他传音给另外两位道家的大圣人——三问道人和亢符猎。三问道人是清净观观主,亢符猎是先天宫宫主。事实上,他们比起陈放,更多地活跃在这座天下,只不过做的向来是讲道传道之事。
三问道人生有三只眼,多出来的一只长在左手手心。他的样貌是花甲灰发之相,身披正统道袍,右手持拂尘,是世人最常见到的道人模样。
亢符猎,被九重楼誉为过大前辈的存在。他看上去很平凡,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普通行衣,普通布鞋,普通面貌。
连同陈放,三位大圣人很快控制住四处游荡的虚空乱流。
第二重小世界,暂且稳定下来。
众人尚有余力,把目光全部汇聚在愤怒的白薇身上。
现在是个什么局势?原生的圣人和大圣人们并不太清楚,事实上,他们一直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包括来到这里的缘由,如今看来也是镜花水月。
一个小贩打扮的瘦高中年男人凝起双眉,看向白薇。
“东宫,你能解释一下吗?”
白薇目光锁定他。
“我需要向你解释什么吗。”
这个人身体微微顿住。但或许是周围人多,给了他底气。
“你将我们唤醒,赶往这里来,就是为了看这场闹剧?天门开了,现在又被人强行关了。之后呢?东宫,你很清楚,我们每苏醒一次,都会耗费不少。”
许多的遗弃之人齐刷刷地看着白薇。
的确,是白薇以第三天的神念规则传音给他们,说:“重塑晨昏,天下归元。”将他们唤醒,来到此地的。但现在,局面似乎并不乐观。
白薇神情不变。
“我知道。我许诺你们的,一点都不会少。你们似乎没搞明白。开天门,要求那些人下凡跟天下归元并不冲突。”她嘴角不动地笑了一声说:“什么时候,我说的话也会被质疑了。”
她的气息急促地压迫着众人。
遗弃之人们再次回想起,第三天,东宫支配一切的可怖。
白薇觉得这些遗弃之人睡了几十万年,脑袋都愚钝了,分不清黑与白。她觉得自己需要浪费口舌来给他们开开窍。
“在这座天下,你们有个可怜的称呼,遗弃之人,说的就像是你们在遭难一般。但不要忘了,在第三天,你们的称呼是大道逃兵,是可耻的!几十万年的安乐生活似乎让你们有了天然俯视这座残缺天下的优越感。”
白薇如同看着可怜的羊羔。
“不要忘记,你们面对灾难时的可怜模样。”
即便是被白薇用这般言语羞辱,遗弃之人们也无人反驳。她说的是事实,只不过言语里充满了贬斥。但她的确有资格贬斥。打个比方,她是将军,那么遗弃之人们就是逃兵。毫无疑问,将军最痛很的是逃兵。
说着,她看向一个精壮汉子,又看了一眼似乎半只脚入土的迟暮老人。
“对了,我忘了。你们两个是第二天的逃兵。”
这两人跟其他人看待白薇的神情不同。他们不畏惧,但是很警惕。
迟暮的老人看着白薇的目光更加复杂。因为他几年前见过她,也见过她愤怒呼喊着的“叶抚”。他是明安城的陈爷爷,是世世代代的守塔人,守灯人。他记得,叶抚曾经取走了一盏灯,交于她。只是,他那时候一点也没想到,那个怜巧美丽的姑娘,是曾经颠覆天地的大帝。
他的眼神很复杂。
白薇也不会忘记他。但此刻,她并不想着重提一下之前的事。这在她看来是无关紧要的。但她还记得那盏灯。
她挥挥手,将那盏灯取出来,面向众人。
“你们或许清楚,这盏灯里有什么。”
遗弃之人面面相觑。他们当然清楚,那盏灯里承载着他们的从第三天带来的余罪。
“你们应该感谢这位老人家。是他日日夜夜祈愿,姑且称作祈愿吧,帮你们洗刷第三天的余罪。不然你们会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众人看向陈爷爷。他们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陈爷爷呼出口气,缓声说:
“东宫,不必说了。这是我赎罪的方式。”
白薇不多说什么。
“我将一直尊敬你。”
她接着看向精壮汉子。他是有名字的。
“董匡。要我告诉他们,你在做什么吗?”
董匡摇头。
“东宫,这是没有意义的。”
白薇笑了笑。
“不,这是有意义。”
董匡没有反驳。他不愿意争辩解释太多,想着,东宫身份特殊,可能这对她而言是有意义的。
“如果说,守灯人在为你们洗刷余罪,那么董匡,则承载着你们的希望。”
遗弃之人们看着董匡。
我们的希望?
董匡似乎不太愿意让白薇说太多。
“东宫,这不是褒奖大典。你还是给我们说说,你打算怎么做。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最好说清楚。不要再步第三天的后尘了。”
白薇笑了笑说:
“原本我以为你持有跟天上三位一样的想法。”
董匡摇头:
“他们的打算太过脱离天下的本质了。虽然我也不太认同你,但比起他们,你更实际。”
“主要是,我们没有更多余地了。第四天,或许是最后的余火。”
遗弃之人面面相觑。原生的圣人和大圣人们还有些迷糊,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消化认知。
董匡沉默了一会儿。他下意识想拿出烟杆抽烟,但刚取出烟杆,又收了回去。
“你打算怎么做?”
白薇目光幽深。
“重塑晨昏,天下归元。”
“怎么做?我找寻了许多方式,都实现不了。当初清浊两座天下分离得太彻底了。没有规则源,很难的。”
白薇笑了笑:
“用规则源这个说法,其他人或许不太懂。换一个吧。”
董匡想了想,默默吐出两个字:
“天道。”
“这是个好说法。”白薇说:“没有天道,就暂时创造一个。”
天道这两个字重重压在原生圣人们的心中。这个避讳的说法,一直留存在心中,一直无人问起,但吸引着每个人的好奇心。天道是什么?听他们说,是规则源?规则源又是什么?天下规则的源头吗?
“我做不到。”
“我也无能为力。”
董匡和守灯人相继摇头。
“恐怕他们三人也做不到。”
众人差不多都明白,三人指的就是三家老祖。
白薇目光如炬。
“我能。”
李命将他们之间的对话整理了一下,然后跟自己的猜测一一对应,差不多明白了脉络。
“你们是打算整合清浊两座天下吗?”
白薇点头。
“是的。”
李命沉默片刻说:
“这不能只是你们之间的事,不应该被简单决定。要考虑清楚,这样做带来的后果。我们都清楚,浊天下是怎样一个地方。两座天下整合后,会对清天下现有的情况带来多大冲击。”
有了李命牵头,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圣人纷纷发表意见。
荀宿一,秀气的青年模样,一身蓝衫简单干净,他是儒家大圣人。他说:
“浊天下规则不稳,气息混浊。强行整合,会产生连锁反应,污浊清天下的气息和规则。”
周礼,也是儒家的大圣人。他像是镇上和蔼可亲的老夫子。
“两座天下的文明会发生冲突。我们使用的语言、文字、教条都会冲突,会出现难以调解的矛盾。以及资源、栖居之地的分配上,都会被彻底颠覆。”
大圣人相继发表意见。
白薇一番停下来,点头:
“你们的顾虑没错。但我发现,你们似乎都只是在思考这座天下的利益。那你们清楚,浊天下的人生活在怎样的苦难之中吗?让我来告诉你们。清天下是了不起的生命之地,单纯物种,细分一下就多达九千亿种,生命总量更是难以计数。然而,浊天下,明明跟清天下大小差不多,物种才三千多种,他们的总量加起来,不过五千亿,甚至比不上清天下的物种数量。你们知道这是多么夸张的差别吗?”
场下之人,一阵窒息。他们知道浊天下环境恶劣,但是没想到差别这么大。
“浊天下九成九的地域无法容纳生命,一点都不能。他们的种族唯有符合生命规律,才能存活发展成文明,不像清天下,一只弱小的蝴蝶、甲虫、蚯蚓都能生存。你们每一个纪元都能在南方看到那条黑线,在你们看来,那是灾难,都能对于浊天下而言,是去往新生地的希望。”
陈放开口说:
“你是让我们接纳他们?如果是这样,抱歉,做不到。”
白薇笑了笑:
“我还没那么伪善。你们常提到弱肉强食一词。所以,我在想,要不要你们再亲身体验一下这个词。公平一点,强者可以占据更好的环境,更多的资源。如何?”
陈放第一个反驳。
“我不赞成。清天下是属于我们的天下,不是他们的。他们没有资格来进行资源分配。”
白薇漠视他:
“你在我面前谈论资格?”
陈放不知如何反驳,只是看着白薇。
“你应该去了解一下,当初是谁把一个完整的天下分裂成清浊两个的。”
董匡一众遗弃之人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是谁,见证过那一天。
陈放咬牙问:
“是……谁!”
“你口中的道祖。”
场下哗然。
陈放眼神空洞片刻。
白薇看了他一眼。
“不要试图说我在欺骗你。你随便问一个遗弃之人,都能告诉你答案。”
陈放咬牙说。
“我相信,道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理由?他的理由是,那片土地被污浊了,为了避免另外的土地被污浊,所以要分裂出去。就这么简单。”
陈放冷哼一声。
“一面之词。”
“我不会同你争辩个对错出来。同样的话,我做事也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另一位大圣人站了出来。东皇。阴阳家的鼻主。一身玄金色的长袍将身躯遮盖掩饰,白色的面具将样貌遮盖。他很高,或者说该用她。他有两个性别,或者说没有性别,阴阳之气极致平衡。
“我不能理解。你,东宫,以及所有的遗弃之人,对于这座天下而言,算是什么?外来者吗?你们中,有的来自第三天,有的来自第二天。但,照你们的说法,这里是第四天。”
一众原生圣人们,关注着这个问题。从一开始,他们就很疑惑,这些人算不算这座天下的人。东皇的话,将遗弃之人和白薇逼到关键的风口。
白薇淡淡说:
“在这座天下还未孕育出生命之时,我们就已经存在了。你觉得,我们算什么?”她笑了笑,“在人族刚出现,还在混沌中挣扎求存时,我们曾出现过,那个时候的生命太过孱弱,而这座天下规则又那么不稳定,灾难频发,不乏规则灾难,你觉得孱弱的生命能躲过那样的灾难吗。一些遗弃之人,当然,那个时候还包括你们的三祖,许多次现世拯救生命。那个时候,人族称呼我们为古神,信仰着我们。”
“再之后,人族渐渐形成文明,你们的三祖就找了个好时机,开始传道了。或许你应该明白了,你们所谓的‘断代’,就是第四天人族出现以前的时间。”
白薇看着陈放:
“现在,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了吗?”
陈放说:
“你把你们自己捧得太高了。”
“我从不夸赞我们的行为,只是在陈诉事实。你只是向往着道祖,不愿承认我这个跟道祖唱反调的人。这我能理解。”
陈放注视着白薇。他承认,白薇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
白薇没有因为陈放被拆穿而去嘲讽他。那对她而言是无意义的。
她看向一众原生圣人:
“诸位还有不明白的吗?”
她比之前平和了许多。
董匡虚目。心道,东宫还是那个东宫,懂得如何御人。先高调震慑众人,表明立场是完整的天下,而不是单单哪一座,再平和转换说辞,确定自己的地位。这或许不能让原生圣人们一下子接纳,但绝对比一味的暴力行事好很多。
她不是破坏分子,是的的确确的领道者。
九重楼问:
“所以,整合天下后呢?”
他并不反对整合。他觉得整合后,自己的朝天商行有更大的市场。他关心整合之后的资源分配问题。
白薇说:
“天下的格局一定会改变。只知蚕食资源,不为天下做出任何贡献的蛀虫们会被淘汰。相信我,浊天下的某些人比你们上进太多了,他们可不会成了大圣人后就守得一方土地不做出改变。毕竟,他们随时随地面对生存的难题。”
李命想了许久,才问:
“未来的天下,会面对什么吗?你这样做,是为什么做准备吧。”
白薇看着他说:
“是的,那是第一二三天都面对过的。第四天不会缺席。我无法细说,因为多提起一次,都可能给对方创造机会。但我想让你们知道,那是关系着所有生命的难题。所有生命,而不只是人。”
场下众人眼神皆变,各有心思。他们都是聪明人,能从白薇话里提炼出重要的来。
九重楼又问:
“也就是说,清浊天下整合后,肯定会有争斗是吧。”
“是的。”
李命呼出口气:
“你有没有考虑过普通平民?”
白薇笑道:
“当然。清浊天下整合是在规则上的整合,并不会直接融为一体,但也不会像之前一样那么多壁垒。”
“这样对让清浊天下形成对立吗?”
“不是清浊天下的对立。一座天下里,所有势力的对立。”
李命沉声道:
“我明白了。”
白薇补充道:
“这样的争斗是必要的。清天下的人安逸太久了。”
李命点头。他承认,许多大圣人和圣人守着自己的位置,舒适太久了。这让他想起之前玄网死的那两个大圣人。他觉得,那件事加上这次的事,会彻底唤醒所有身居高位的傲慢者。
董匡见一众人没有明显的疑惑后,问:
“那你打算怎么做。说起来,规则源为何会消失?”
白薇摇头:
“我也不理解。那三个人应该也没有能力干涉规则源才是。”
“或许是规则源主动脱离的。”
“有这种可能。”白薇说:“现如今,创造一个临时的规则源是必要的。”
“需要帮忙吗?”
白薇摇头。
“我自有办法。”
“那——”
白薇忽然目光震颤。
“等等!那种气息!”
董匡愣了一下,感受了一番后,忽然颤抖起来。接着,守灯人也感受到那种气息,双眼变得惊惧而震惊。
一个呼吸后。
所有的遗弃之人感到恐惧,源自灵魂深处本能的恐惧。
白薇看着远方,沉声呢喃:
“使!徒!”
众人向远方看去。
在遥远的天边,一个巨大到堪比半座天空的黑色虚影一点一点浮现。
“衰老是不可饶恕的原罪……应当被惩罚……”
“弱小是不可饶恕的原罪……应当被惩罚……”
“……原罪……”
第四百九十七章 秦三月升格
武道碑第二重小世界与第一重是隔开的。
当第二重小世界里,白薇还在同原生圣人们宣告新时代的来临时。第一重小世界里,年轻的天才们还在苦思该怎么离开。
柯寿站在武道碑前面,看着猕猴王。
猕猴王全身心感受着天地道机。一道接着一道天地道机以奇怪的方式汇聚在它头顶,然后被柯寿接引到它体内。
他平淡地笑了笑:
“三千三百三十三……有趣的数字。”
他看了看天上。
“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成不变。生命果然弱小。”
猕猴王的身体在不断变大,但形状上没有发生变化。
柯寿等待着猕猴王体内的天地道机达到三千三百三十三道。他说不清楚为什么是这个数字,但玄机这种东西,哪里说得清楚。
几个时辰过去。
某一刻,柯寿忽然变得兴奋起来。
“到了!”
猕猴王体内天地道机足够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他招手,一缕薄弱的白光落在猕猴王后脑勺。顿时,猕猴王头颅向下一垂,双肩耷拉下去。
“生命是弱小的,承载不起伟大的降临。”
“规则是永恒的,是唯一的真理。”
“升格……”
柯寿身周游荡着古怪的气息,这种气息一出现,周围所有的气息立马逃窜开。一下子,他身周就形成了一片死地。
猕猴王残存的意识意识到什么。它忽然就明白,柯寿似乎并不打算让它成龙。
它本能地反抗着。
但是这种反抗显得那么无力。它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残存的意识也很快被蚕食掉。
柯寿淡漠地说:
“弱小是原罪。以你的身躯,接引伟大降临,是荣幸。”
此刻,柯寿才像是巨人,而猕猴王只是空有巨大身躯的傀儡。
猕猴王体内的三千三百三十三种天地道机在柯寿的调控下,不断交织旋转,相互交融与改变。这独特的手段,让每一道天地道机都发生着质的改变。
这些道机的融合,进行着一种本质上的升华。
“升格……”
柯寿最后呢喃一声。他的意识陡然脱离身体,然后进入一个奇怪的空间。
这处空间像是无数本形状大小各异的厚重书籍散乱凭凑而成。色彩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厚重书籍”的位置时时刻刻都在改变着,毫无规律,杂乱一片。他的意识穿行在其中,某一刻,他停下来,将意识与一本“书”融合。
这到底是不是“书”还不确定,但他的意识是的的确确融合进去了。
接着。
外面猕猴王浑身上下布满了黑色的丝线。丝线缠绕住它的身体。
“升格……”
柯寿意识再动。
所有的黑色丝线全部涌入猕猴王的身体,将每一道本质被改变的道机全部捆绑住。还有一些丝线则进入猕猴王的胃中,缠绕在胃中每个人身上。但他们看不见这条黑色的线。
黑线吸取着他们的气息。
柯寿意识在那个古怪的空间中爆发。
“世界不被生命改变,生命是低级的存在。”
猕猴王的本质逐渐发生改变。
“规则赋予了生命的意义,使徒赋予了规则的意义。”
“升格……”
如同柯寿爆发的意识。猕猴王正在从“生命”向另一种存在转变。他称之为升格。
猕猴王肚子里。
秦三月捕捉到了柯寿那一瞬间的意识爆发。她并不知道这爆发的意识是谁的,但她清楚,这意识跟之前那个提及“四十八小时倒计时”的一样。
或许,就是意识的主人改变了猕猴王的规则枷锁。
她猜想的不错。凭借着瞬间捕捉的意识爆发。秦三月瞥见了柯寿意识所在的那个古怪空间。
看到空间的刹那,她之前所有的推衍与猜想得到了验证。
观测者的视角是独立于常规空间的,是不存在实体的,是一种意识变化引起的。
就在她打算进一步规划进入观测者视角的方法时,忽然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古怪的气息。
意识海里,她双眼睁大。
“使!徒!”
她无法忘记使徒带给她的恐惧,以及那种让人绝望的感觉。
使徒又出现了!
也是因为使徒气息出现了,她一下子就锁定了目标。
她顾不得那么多,强行让意识跳出意识海,立马就发现了猕猴王体外的情况。她看到一个青年男子卸力的身体,以及猕猴王卸力的身体。这说明,他们的意识都不在身体之中。
思绪快速转动。
她的脑海中有了假设。
这个男子就是猕猴王身后的操控之人。他应该就是在自己感受到的那古怪空间中,对猕猴王的规则枷锁进行修改的。而此刻,他要……
秦三月朝着天边望去。巨大到弥盖了半边天的黑色虚影一点一点浮现。那是投影,而投影的地方,就是猕猴王庞大的身躯!
令人厌恶的偈语正在吟唱。
这个人,他在接引使徒!以猕猴王的身躯接引使徒!
秦三月的意识立马回到意识海中。她以意识呼唤兰采薇:
“拔剑!”
兰采薇等候多时,立马拔出背上木剑,以心问:
“向哪里?”
“向我!”
兰采薇丝毫不犹豫,拔剑斩向秦三月的身体。
情况突变,几人都没反应过来。
煌和居心被吓到了,惊呼:
“你做什么!”
不等兰采薇解释。那一剑无法阻挡地落在秦三月身上。但她并没有受伤。
兰采薇的一剑就像触发器,秦三月的身体就像精心准备的器具。
触发器碰到器具的瞬间,无数个秦三月的虚影从她的身体里冒了出来。
顿时,她的虚影占据了整个胃中空间。
每一个虚影皆手持一剑。
“破!”
这规则的一剑,瞬间撕破猕猴王的身体。
猕猴王的胃部开了无数个大洞。众人也没反应过来,但是他们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
猕猴王的身体从胃部开始垮塌。这副巨大的身躯此刻化作一座肉山,沉沉地压下来。
“保护三月姑娘!”
井不停率先反应过来,撑开灵气立场,将众人护在中间。其余几人纷纷加力添火。
猕猴王的身体垮塌下来,将他们盖住。鲜血真正意义上像一条河,奔流而出,外面柯寿的身体直接被血河冲下了武道山,向下坠落。
虽然猕猴王的身体崩塌了,但升格已经完成。它不再被生命所限制,依旧向天边投射巨大的黑影。
秦三月的意识在胡兰一剑的加持下,直接完成了升格。
她的意识来到与柯寿意识同一片空间。
在极致算力的加持下,她的意识很快寻找到猕猴王的那一缕规则。那被一本厚重的“书”代表着。
意识瞬息而至。
秦三月来到“书”的面前,意识化身的双手印在书上。规则如同零星的光芒,涌入她的意识。她感受着,以这独特的视角观看猕猴王存在着的一切规则。
观测者。
这就是观测者视角吗?
她尝试着去修改猕猴王的规则枷锁,使其退回成本来的样子。
忽然,一只手从这本“书”里伸了出来,一把掐住她意识化身的喉咙。
秦三月的意识完成了升格,并非生命,但同理,对方也不是生命,可以以另一种方式“掐”住她。
于是乎,她的意识迅速收缩,从“书”中被剥离出来。
接着,书封上硬是挤出来一个脑袋。
没有面貌。说明这也是意识化身。
脑袋开口说:
“你要阻止我吗?”
“你怎么敢阻止我!”
“你见过伟大吗?”
“你没见过!”
秦三月的意识化身闪烁一阵荧光,弹开掐住喉咙的手。她丝毫不惧,喝道:
“如果你说的伟大就是那肮脏的黑影,那么我见过。”
“肮脏?肮脏的是你们这群规则的寄生虫!”
“我不知道你这天然的优越感来自哪里,但你没有资格谴责我。”
秦三月极致的算力打开,疯狂分解“书”的内容。
“不!”
“你不可以!”
发光的脑袋怒喝。
“你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我要做什么你也管不着!”
秦三月差不多明白,这个“观测者空间”,她姑且这么称呼。这个空间里的任何规则都可以被修改,但前提是能来到这里,并且能解析出每一缕规则的组成。这需要极大的算力。
比拼算力,秦三月从来没怕过谁。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算力的极限在哪里。
只是猕猴王与环形森林的规则,在秦三月庞大的算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很快就完成了对规则组成的推算。
接下来要做出的是,改变!
她指引着一缕缕规则,不断调整,开始重塑环形森林和猕猴王的规则枷锁。
发光的脑袋怒喝:
“你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不融合规则就能改变规则!”
发光的脑袋根本无法阻止秦三月。秦三月在这个空间的活动能力比起他来更强。他不明白为什么秦三月可以不与规则融合,就能轻而易举地改变规则,也不明白为何她那么快……就好似,这些无穷数量的规则也是亲近她的。
忽然,发光的脑袋想到了什么,惊骇地大吼:
“不!你怎么会是观测者!不可能有第二个观测者!你是——”
环形森林和猕猴王的规则枷锁被彻底更改复原。
猕猴王重新退回至生命层次。桥梁还未架起,便崩塌了。
天边的黑色虚影骤然消失,没留下一点痕迹。
“不!”
规则被复原,发光的脑袋直接被这处空间驱逐出去。然后,汇聚成一缕符合天下规则的意识,朝着武道山下去了。
随后,秦三月也不堪这片空间的压力,退了出去。
她的意识刚离开,退回到自己的意识海,强行升格的反噬立马袭来。
只是一刹那的反噬,她的意识海直接变作混沌。
井不停几人撑起的灵气立场里,秦三月蓦然栽倒在地。
“三月!”
居心一把将她抱起。
井不停大声说:
“先离开这里!”
庾合再次召唤出自己的法相,硬是撑开了压力,然后法相一把握住几人几个跃步离开这里。
他么回头看去,发现那巨大的猕猴王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缩小。
但,腹部炸穿的它不可能活得下去了。
……
第二重小世界里。
众人眼见那巨大的虚影升起,不待做出动作来,又眼见那巨大的虚影消失。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到让每个人疑惑。
但那虚影带给他们的恐惧与源自生命上的碾压感,留在他们灵魂深处,永远不会消失。
白薇的意识张开,瞬间从天下各处游走一遍回来。
她皱起眉。
“消失了,彻底消失了。”
董匡问:
“那确实是使徒,对吧。”
“是的,是使徒。”
一众遗弃之人都肯定,那一定是使徒。没有人能冒充使徒。
守灯人说:
“使徒要降临,必须借助桥梁。桥梁呢?”
白薇摇头:
“任何痕迹都没留下。”
董匡说:
“会不会是有了新的降临方法?刚才只是尝试。”
白薇眉头皱得更深了。
“使徒能降临,说明这座天下已经被找到了,而且被盯上了。一定是这座天下哪里出了问题,给了使徒机会。”
她看向众人说:
“既然你们都见过使徒了,我也就不再隐瞒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这座天下,未来要面对的就是那样的敌人。那也是第一二三天都面对过的敌人。遗憾的是,三次使徒降临,我们全败。”
陈放问:
“使徒,到底是什么?”
“那是生命之上的存在。我无法简单解释,但你们要清楚,任何规则之内的手段都无法对付使徒。也就是说,你们,即便你们是大圣人,也依旧无法对使徒造成哪怕半点伤害。因为你们的能力源自规则,无法超越规则。”
“那该如何对付?”
白薇沉声回答:
“升格。”
除了遗弃之人,没有人知道什么是升格。
白薇继续说:
“不用多问。现在离需要升格还太远了。当下要做的是先重整天下,完善规则。那样,你们才更有机会突破大圣人的规则枷锁。”
说话不多的雪主看向白薇。她一身白色,头发、眉毛皆是白色,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我们难以突破大圣人,主要原因是规则不完善?”
白薇点头:
“清浊本是同一个世界。但分离后,两者之间的规则就都残缺了。”
雪主晶莹如雪花的双眼微微低沉。片刻后,她说:
“我支持你重整天下。”
跟平常人没有差别的龙王眼神闪烁片刻。他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男人。
“我也支持。”
陈放站出来,看向他们说:
“你们的立场似乎太容易被改变了。”
雪主笑了笑说:
“三祖。我其实很想知道,天上是怎样的风景。而且,这位东宫不是说了吗,我们会面对十分强大的敌人,如果我们不变得更强,如何应对呢?”
几个大圣人目光不定。他们各自盘算着。
九重楼一开始就支持白薇。他是最直白那个。
“重整天下对我们没有坏处。”
陈放沉声说:
“有一群人会来跟你们争抢资源。”
雪主说:
“三祖。我们这些人走到今天,哪个不是争得个头破血流的?没有竞争是不会有长进的。你好好想想,如今的天下颓势太过明显了,需要活力。”
“何来的颓势!”
雪主目光如透过冰的光: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接下来的世难,天下如何度过?”
陈放看着雪主。
“我们还不知道世难是什么。”
白薇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她知道世难是什么,但是说出来会打乱她的计划。
雪主皱起眉:
“知道了又如何?我就问你,即便是普通的天下灵气暴动,如何应对?”
“只需全天下所有人同时释放身体内所有灵气即可。”
“你怎么做得到让全天下所有人同时释放灵气!告诉我,你凭什么去做!”
陈放顿住,无法回答。
雪主语气变重。
“没有金乌,月神,没有玄女,也没有巨子。你告诉我怎么安全度过!当初的金乌、月神、玄女和巨子都只是大圣人,但她们依旧可以帮助天下度过世难!如今,我们二十多位大圣人,谁敢说自己能像她们一样!”
没有人回答她。
“是的,我们所有人都只守住自己的一方土地,不敢迈出去一步。这难道不是一种颓势吗?三祖,你是道家的三祖,你难道不清楚这一点吗?还是说,你只是一味地维护着你们的清净?”
雪主的质问咄咄逼人。
陈放无法回答,但他大圣人的傲骨还在。他没有低头。
“天下有大难,驼铃山任何一人都不会畏惧。我只是想弄明白,”他看着白薇:“你为何敌视三祖!”
白薇开口:
“我再说一遍。这不应该我来回答,让他们亲自给你说最好。”
陈放吸了口气说:
“在弄清楚这个问题前,道家不会参与到你们的决定之中。”
白薇说:
“我不强求。我不强求你们任何一个人。我只是告诉你们局势,具体的需要你们自己判断,大家都不是小孩子。”
说完,白薇转身走向,边走边说:
“诸位,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你们自己决定。”
董匡是站在白薇这边的,他问:
“你打算直接整合天下吗?”
白薇回答:
“在这之前,我要确定,浊天下没有使徒的痕迹。”
说完,她走进,关上门。
门关上的一刹那,消失于此。
那根巨大的中心之柱缓缓崩塌。第二重小世界终于不堪重负,开始湮灭。
李命看向陈放:
“第一重小世界还是完整的,先把这里的人转移过去。”
陈放点头。
随后,圣人和大圣人们开始护送其他人前往第一重小世界。
第四百九十八章 你是起点,亦是归宿
白薇一离去,第二重小世界就崩塌了。这侧面印证了,这第二重小世界其实是她创造出来的。
现在没有了本源道机,清醒一番后,大家再想来,发觉也是。哪里有什么第二重小世界,武道碑至始至终都只有一根中心之柱加一方小世界。
之前,大家以为,第二重小世界是道祖的手段。
现在看来,不过是白薇做局的工具而已。那一缕本源道家也好,根本就是东宫白薇的骗局。这是否能说明东宫与道祖等人是一个层次的呢?是否是大圣人之上的层次呢?
他们想,既然她能轻而易举开天门,或许更高吧。
当然,也不是毫无收获。
起码,知道了那么多隐藏在阴影之中的秘密。这个曾经困惑了大圣人数万年的“断代秘密”终于被揭开。但他们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论是东宫白薇讲述的第一二三天隐秘,还是她“秘密”一样的实力,以及天边使徒巨大的轮廓,都是层层叠叠的恐惧,压在心头。
他们终于确定了,在那样的存在面前,大圣人的生命也是不堪一击的。
一番下来,似乎就师染收获最大。她成功越过了天门,成就大圣人之上。
想起师染,就不得不去琢磨她之前强越天门时那一句“勒令白帝正身”。他们肯定,如果把师染换作自己,是肯定无法在东宫的阻止下越过天门的。但是师染做到了。就凭那一句“勒令白帝正身”吗?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显而易见的是,大圣人之下的某两位圣人很清楚什么叫“勒令白帝正身”。
唐康是戈昂然,两个经历过明安城白帝封神仪式的圣人,无比清楚,“勒令白帝正身”是封神者控制神明的“制力”之言。遗憾的是,他们当初并不知道封神者是谁。
但听东宫事后的愤怒呼喊。那人似乎叫“叶抚”。
“叶抚”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认识当中。唐康和戈昂然有理由相信,这个名字会成为诸多圣人大圣人们心中又一个“谜团”。
当然,李命、莫长安、夏雨石、尚白、九重楼以及渊罗大桼并不会。他们知道谁是叶抚,但也仅限于知道。叶抚到底做了什么,到底要做什么以及他到底是谁,仍旧是一个秘密。或许东宫清楚,或许也不清楚。
第二重小世界崩塌了。众人全部又来到第一重小世界。
第一重小世界里,猕猴王的规则枷锁复原,降格为生命后,它体内的三千三百三十三道天地道机也降格复原了,集中爆发逃离出来。这立马被一众年轻天才们发现了,开始感悟捕捉。
稀里糊涂的天才们觉得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坐地感悟起来。
一时之间,武道山山顶中间那座武道碑上,一个个名字浮现出来。
董匡站在远处,遥望武道山。他旁边是守灯人。这两个第二天的“大道逃兵”在某种意义上很相像。他们不像其他遗弃之人一样多藏起来沉睡,过着平凡人的生活同时做着自己“改变世界”的事。
董匡说:
“不论是哪个时代,年轻人们都是充满朝气了。”
守灯人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他的眼睛似乎很难睁开,耷拉着眼皮。
“许久以前,我们也曾是这样的。”
“每一个遗弃之人都曾年轻过。”
守灯人涩涩地说:
“我的确是老了。”
“我也不年轻了。”
“但你有传承。她是个充满了希望的孩子。”
虽然董冬冬离他们很远。但他们依旧能在辽阔的原野上,一眼看到她。她背上的黑色大鼎依旧在,但看上去却并不像是她的负担,而是砥砺前进的动力。
董匡脸上浮现起柔和的笑意。
“她的母亲……”
“是个普通人,已经生病过世了。”
守灯人如同没有呼吸,身子一动不动。
“这就是希望啊。”
他的话听上去很隐晦,但又显得理所当然。董匡没有回答,但他平淡地表情默认了。
董匡问:
“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那几盏灯,我始终要去守着的。我也希望,尽快找到承道之人。”
“找到承道人之后呢?”
“就没有理由再逃下去了。”
董匡沉默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说:
“我还是另有打算。东宫……我始终无法完全信服。她当初的手段太狠了,尽快现在表现得很宽容,立于清浊两座天下之上,但我依旧不觉得,她想的这么简单。”
“她的确是最有资格当领道者的。起码现在来说,是这样的。”
“不排除第四天会诞生新的领道者的可能。”
“很难。”守灯人摇摇头:“你我都见证过这片大地的起始与发展。这座天下太过孱弱了,孱弱到连引道者都没有。当初引道的,都还是第三天的引道者。如果那个姑娘在第三天死了,恐怕这第四天至今都无法接引道种,开启修仙时代。”
“说起来,那个姑娘现在在哪里?”
守灯人摇头:
“引道时,儒祖从浊天下带走了她,之后就不知去了哪里。”
董匡感慨道:
“第二天还有引道者、领道者与护道者,第三天也有引道者与领道者,到了如今第四天,什么都没有了,连规则源都消失不见了。真的像东宫说的那样,第四天是最后的余火。”
“所以,总要做点什么。”
董匡想了想说:
“东宫要去浊天下排除使徒的痕迹,而大多遗弃之人刚刚苏醒,没有东宫镇压,势必会对清天下造成很大的影响。”
“你打算去控制他们吗?”
董匡点头:
“他们中有的人已经临近枯朽了。人在死之前会做什么,真不好说。起码,在真正的使徒降临前,得保证不出现太大的动乱。”
“你考虑得没错。但还有一点。”
“你是说,世难?”
守灯人点头。
董匡皱起眉:
“这的确是个麻烦。希望只是简单的吧。灵气暴动、天灾、逆潮都还好。”
守灯人摇头:
“不会是简单的。我推衍过,多半与规则有关。枷锁紊乱、规则沉降、规则封锁以及规则肃清。”
董匡眉头皱得更深。
“现在天下还未完整,不具备升格的可能。如果真是规则,怎么调停?”
“如果是枷锁紊乱和规则沉降,撑一下也就过去了,但规则封锁和规则肃清……”
“我记得两万年前,也有过规则肃清。”
守灯人摇摇头:
“我至今不知那位小姑娘是如何调停的。”
“她很神秘。我无法窥伺她的命格。或者说,她没有命格。”
“这种天下总是给人许多‘惊喜’。”
“但现在,还会有那样的人吗?”
守灯人看了看远处。
“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没有那样的人。东宫如果是全盛的话,应该可以调停。但我觉得她不会。”
“为什么这么说?”
“东宫是从一座天下的角度考虑问题的。规则封锁和规则肃清,一定程度上还能帮到她。这种世难严格说来,是天下重置规则的手段,具有强大的修正力,会将原本出现了纰漏的地方修补好。这正好是东宫所希望的。要知道,东宫以及我们见证过无数生命的崛起与衰落,这一代的生灵,也不过是漫长岁月里的一道剪影罢了。”
守灯人说话愈发有气无力:
“是的,对于这座天下的势力与生命而言,规则肃清和规则封锁是毁灭性的灾难。许多的生命与势力都会随之消失在历史之中。但这并不影响天下的局势。世难过后,天下又会慢慢按照修正后的规则前进,几千后,新的势力会出现,重塑天下格局。只要规则还在,天下更迭多少代人,都不会如何变化。”
董匡咋吧几口烟。
“你说得没错。但关键是,我们还有几千年的时间,等待天下复兴吗?”
“如果真的确定有几千年时间,我想,你也不会犯愁了。”
董匡放下烟杆。
“我们没有去赌的本钱了。”
“但我们无可奈何。”
“唉——”
他看了看天上。
“那三个人想必持有跟东宫一样的看法。”
“是的,他们都是操控局势的人,都在同一层次上考虑问题。”
董匡嘲讽道:
“我犹记当初儒祖为天下万物讲课时,一口一个‘苍生’。现在苍生有难,不知他还记不记得‘苍生’。”
守灯人摇头:
“生命的消亡亦是恒定不变的规则。我想,我们也不必强求的。”
董匡无力地垂下肩头。
“这种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感觉,真让人像僵尸一样。”
“虽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但我还是想说,希望有第二个清宫玄女吧。”
董匡轻微地摇了摇头。
他不觉得会有第二个玄女。
“走吧,该做事了。”
他们没有作别,各自走向一方,直至消失。
……
第二重小世界发生的事,并没有打扰到应绿兰采花的兴致。
她一直很喜欢花。这是她最大的乐趣,是消磨漫长无趣岁月的“游戏”。
到了第二重小世界后,她并没有像其他遗弃之人一样,相互打招呼,试探一番后抱团取暖。也没有去跟原生的圣人大圣人们探讨天下局势。她只是漫步在原野上、森林里、湖泊间、山地里,寻找一朵又一朵盛放的花。
每次采起一朵花,她都会放到鼻子前轻轻嗅一嗅,再小心地放进花篮里,排好。不论味道是什么,她总要嗅一嗅。她认为这是一个采花人对花的尊重。
采花人就应该尊重每一朵花。
她轻捻起一朵小巧的酒靥花,嗅了嗅。迷人的酒香让她脸上浮现一抹红意。她将这朵酒靥花放进花篮中,精心给它挑选了个位置,如同对待瘦弱的生命。
“你对花好,花会知道吗?”
叶抚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应绿兰脸上还带着酒靥花花香造成的绯红。她转过身,笑着。笑起来就像是一朵酒靥花,迷人得让人心醉。
“你叫叶抚。”
叶抚点头。
“我是来还你花的。”
“不,你不是。”
应绿兰笑道:
“只是还花,你不会亲自过来。”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很爱东宫。”
叶抚笑了笑。
“这也能看出来吗?”
“你从我的花篮里拿走的是玉放花。玉放花代表着纯洁与宁静。如果你只是对东宫有好感,你应该送她象征向往爱情的轻栾。如果你喜欢她只是平常的感觉,那你应该送她代表喜爱的白召。如果你热爱着她,那你应该送她象征至死不渝的刻皂。我的花篮里,这些花都有。但你唯独选择了玉放。”
“这似乎说明不了什么。”
应绿兰笑得更开心了。
“这个时代,玉放花只代表纯洁与宁静。但在很久很久以前,还象征着唯一的挚爱。你在告诉她,只会爱她一人。”
叶抚认为自己不应该跟一个资深的采花人前探讨这些。他笑了笑:
“果然,我应该自己找一朵玉放花的,不该找你借。”
“采花人,职责就是把每一种花的美丽展现在世人面前。我应该感谢你,愿意去体会花的意义。”
叶抚摇摇头。
“我没你想象得那么有格调。”
“那,找我具体的目的呢?”
叶抚看着应绿兰。他们一般高,甚至说应绿兰还要高一点。
“我要从你这里取走一样东西。”
应绿兰似乎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她表情没有变。
“我一直等着这一天。”
“你把这当作使命吗?”
“不,这是归宿。”
叶抚沉默了一会儿。
“辛苦你了,承载种子这么久。”
应绿兰摇头:
“我应该感谢它。如果不是它,我永远都会只是一根卑微的青草。所有人都觉得我是珍稀的灵植,想要吃掉我,但我只是一根卑微的青草。它让我获得新生,让我能够与更多的花草相伴。”
“卑微与否从来不以生命的形式而决定。”
“青草的归宿是变作一抔泥土。”
“那是每个人的归宿。”
应绿兰笑道:
“每个人都该有归宿的。我只希望,我曾经无休止的杀戮没有污染的种子。”
“一根青草,想要长成参天大树,经历漫长的争斗是必须的。”
“只可惜,到最后,我也没有变成参天大树。”
“见证过万物兴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是我临终前的吊唁吗?”
叶抚摇头:
“我赞美每一个有意义的生命。”
“你知道吗?我从见到你那一刻,就觉得,你会是我的归宿。这像是,命运的羁绊。”
叶抚笑了笑:
“当然,因为,那颗种子就是我留给你的。”
应绿兰那碧色的眼眸涌起无限的色彩。生命的热情、希望与一切美好,全部迸发。
她笑着。就在这副美丽的笑脸前。叶抚见证着她灿烂生命的“落幕”。
“你是我命运的起点,亦是我最终的归宿。”
应绿兰的花篮掉在地上。美丽的花朵,簇拥着她走向死亡。
她变作一棵不起眼的小草,迅速枯萎,腐朽,化作灰烬,飘零。
留在原地的,是一颗透明的种子。
叶抚轻轻拾起这颗透明得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种子。
“以后就叫你绿兰吧。”
这个种子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绿兰”。
叶抚收起应绿兰的花篮,随后看了看旁边的石头,开口说:
“叶小姐,你还在隐藏着什么呢?”
“哈哈哈——”
还是那没心没肺的笑声。不用看她,叶抚都能想象大笑着的嘴上,是一张怎样的脸。
叶扶摇身形浮现,她一点都不淑女地坐在石头上。
“真是感人啊。”
叶抚招了招手,一枚铜钱从叶扶摇身上飞到他手上。叶扶摇见着连忙说:
“别啊,我以后还想用它找你呢!”
叶抚白了她一眼。
“我不想你找到我。”
“真不会说话。我这个大美女找你,你还不开心啊。”
“你要是个哑巴,我就无话可说。”
“呸呸呸,不吉利!万一我真的变成哑巴了怎么办。”
叶扶摇站起来,走到应绿兰消失的地方蹲下来仔细看着。
“哇,她真的说死就死啊,了不起。”
“这是她的归宿。”
“可惜了,我才刚认识她,觉得她很有趣的,本来想说说话的——话说回来,你之前说那个种子,是你留给她的。为什么留给她,那种子是什么?”
叶抚笑着说:
“想知道这些,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嘛,我叶扶摇还怕了不成?”
“知道太多可不好,终有一天,你会成为我。”
叶扶摇转身就走。
“抱歉,打扰了。”
叶抚笑了笑:
“叶小姐,接受现实吧。”
叶扶摇转过身,挑起眉大声道:
“还不是你算计我!”
“我可没算计你,是你自己带走那本书的。”
“我还给你行吧,我不要了行吧!”
“我拒绝。”
叶扶摇哭丧着脸。
“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个小姑娘,真没本事。”
“少装。把你切开了,里面全是黑的。”
叶扶摇肩膀耷拉着,无奈道:
“唉,行吧。本姑娘委屈一下吧。”
叶抚笑了笑,伸手将那枚透明的种子甩给她。
“收好了。”
叶扶摇接过来。真漂亮,她由衷赞叹。
“这是什么?”
“我以应绿兰的名字命名,你没意见吧。”
“没。”
“这东西你先别急着了解是什么。说了你估计也不明白。”
“我叶扶摇可不是傻瓜!”
“在我面前,你就是个傻瓜。”
“欺负人……”
“得了吧你。”
“你怎么回事啊你!”叶扶摇瞪着他说:“对别的人这么好,怎么就一直不待见我呢!”
叶抚懒得搭理她,迈步就要走开。
“等一下,我还有很多问题!”
“快问!”
“你好好跟我说话不行吗?温柔一点!温柔一点!”
“请问!”
“你跟东宫什么关系?”
“显而易见。”
“可恶啊,我还是晚了一步!被你先下手了!”
“……”
叶扶摇的脑瓜子,总是那么清奇。
“东宫看上去对你很生气,你之后怎么讨好她?”
叶抚微恼:
“问点正经的好吧!”
“哎呀,其他的我都知道。”
叶抚无力反驳。
的确,之前发生的事,对于叶扶摇而言,是生而知之里的“知”。她扮演的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观众,叶抚好歹还出来“打个酱油”,走个过场。
“那请你能不能别八卦别人的私事。”
“哎呀,我就是想知道嘛。”
“没想过。”
叶扶摇一脸嫌弃地看着叶抚。
“不是我说啊,你真的是,一直什么都不做,像条挂着被风干了的咸鱼一样。”
叶抚呵呵一笑:
“说我像咸鱼,你自己成天到处摸鱼,有资格说我吗?”
“我不是在摸鱼,是钓鱼!”
“行行行,那你想我怎样?”
叶扶摇双手叉腰,豪气地说:
“你就应该在万众瞩目之下,脚踏七彩祥云而来,招手之间翻山倒海,一下子解决掉所有问题,然后让天下太平,人间富贵。不要说你做不到啊,你肯定可以的!”
叶抚瞥了她一眼:
“然后呢?等过个几万年,几十万年,天下又是一塌糊涂了,然后我再次登场,力挽狂澜?”
叶扶摇尴尬一笑:
“没想过这种可能。”
“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别这么说我嘛,把我说得像个笨蛋一样。姑娘家家的,脸皮薄。”
叶抚白了她一眼。
“如果我简简单单解决问题,那这个世界会陷入无休止的循环。解决问题的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不是我。你明白吗?”
“懂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你还不算无药可救。”
“具体呢,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做的呢?”
“想知道?”
“嗯嗯嗯!”
叶扶摇目光如同求知的孩子。
“叫我一声老师,我就教你怎么做。”
叶扶摇几乎是脱口而出。
“老师!”
刚喊完,她立马愣住,然后愤怒地吼:
“你算计我!”
叶抚哈哈大笑,向远而去。
“叶扶摇,我可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不算!这不算!我没有答应你!我不要你教我这个啊!”
叶抚愈行愈远。
“叶抚——”
叶扶摇几乎要哭出来了。她看着手中美丽的透明种子,咬牙切齿:
“笨蛋叶扶摇,你就不该来这一趟的。现在好了,被人拐走了。”
她吸了吸鼻子,追了上去:
“等我一下啊!”
第四百九十九章 意识漩涡
局势暂且稳定下来。第二重小世界彻底崩坏了,里面的人被送到了第一重小世界来。绝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在第二重小世界发生了什么,稀里糊涂地就发现自己等人所处的位置换了。
秦三月这边的队伍,在武道山上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暂且躲了起来。秦三月陷入了昏迷,而且气息非常微弱。
鱼木担忧地问:
“她怎么样了?”
秦三月是公子的学生。鱼木有种“爱屋及乌”的感情,不由得担心起来。
井不停的气息在秦三月身体里游走一遍,皱紧眉头。他第一次知道秦三月没有丹田、经脉以及紫府神魂。这种情况让他重新想起,秦三月是“身无命格之人”这个事实。
探知不到神魂,他无法感受意识,也就无法确定秦三月的状态。
他抱歉地摇了摇头:
“可能是我本事不够吧,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庾合又试了一番,发现秦三月的身体特殊性后,懵了许久后才摇头。
显而易见,他们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居心还未开始修仙,更不提了。她只能感觉到秦三月还有温度,还有微弱的鼻息。
兰采薇皱了皱眉。
“让我试试。”
她握住秦三月的手,神念覆盖住。
按照常规的办法,的确是无法探知到秦三月的意识的。
但兰采薇有不常规的办法。
她尝试着用那种“建立‘存在’小世界”的方式,招来一缕秦三月的气息,然后在意识小世界里感应。
本来只是试试。但她没想到那么顺利,一下子就进入了秦三月的意识海。
但此刻,这座意识海混沌不堪,昏暗、动摇、濒临破碎。
兰采薇依稀在这座昏暗的意识世界里发现了一点微弱的光。她上前一看,见到是发光的秦三月的虚像。虚像摇摇欲坠,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消失。让她震惊地是,这尊虚像看上去更加像之前见到的“清宫玄女”了。
“该怎么办啊……”
兰采薇蹙起眉,她不是医师,也没见过这种受伤的方式。
她想了想。
“这是意识,意识的薄弱可以用什么恢复呢?”
她尝试着去唤醒。但秦三月并无法给予回应。
“之前,我那一剑帮助了她。现在可不可以呢?”
她想试试。当然不是直接斩出一剑,这肯定是不行的,指不定还会伤到这已经摇摇欲坠的意识空间。
她会使那一剑,不仅仅只会使剑。许久以来对那一剑的研究与琢磨,让她学会了借那一剑去吸取一种奇怪的“存在”。她无法称之为气息,因为不符合气息的本质。总之是一种奇怪的“存在”。
拔出剑,以“建立‘存在’小空间”的方式,用那一剑去吸取奇怪的“存在”。
她无法去明白这种“存在”,但觉得这或许能帮到三月姑娘。
在这种“存在”暴露出来的瞬间。整片意识海出现巨大的漩涡,像暴风一样吸取这种“存在”。
秦三月的虚影更是如同贪婪的饕餮,一把抓住兰采薇的意识化身,疯狂吸取这种“存在”。
“啊!”
兰采薇心中惊惧。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摆脱秦三月。自己就像是一个贯通这种“存在”与秦三月之间的甬道。
她发现,随着吸取,秦三月整个意识虚影发生着改变,一种让她感到害怕的改变。
“不!要停下来!”
兰采薇的本能告诉她,要阻止秦三月。
但此时的她就像是被猛禽抓住的兔子,无法挣扎,无法摆脱。
“不要啊!”
兰采薇觉得自己快要被撕碎了。
恰此时,一道光从天上坠落,笼罩住兰采薇,直接切断了她跟秦三月之间的联系。她的意识瞬间从意识海里退出去,回到自己身体了。她踉跄地向后跌倒,坐在地上。
几人连忙问:
“怎么样了?”
兰采薇眼中尚有惊恐之余,愣着没有说话。
鱼木搀扶着她。
“采薇,还好吗?”
兰采薇晃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吐出:
“好可怕……”
“什么?”
她摇摇头站起来又说:
“三月姑娘的情况有点复杂,虽然是稍微帮了一下,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她醒过来。”
秦三月的意识海中。
叶抚的虚影看了四下一眼,虚晃而过。
几个呼吸后,秦三月的身体颤抖一下。然后,她猛地睁开眼,如同溺水后苏醒的人,猛地喘了几口气,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三月!”
居心拍了拍秦三月的背。
“你怎么样了,三月?”
秦三月看了看几人,又看了看周围,觉得嗓子很干,艰难地问:
“结束了吗?”
井不停说:
“应该是。”
“天地道机。那些天地道机,你们快去感应捕捉。”
井不停安慰道:
“三月姑娘,别着急,你先好好缓一下。”
秦三月捂住头。她觉得脑袋里面像是要爆炸了一样。她靠着居心站了起来,勉强笑了笑:
“我没事了。”
居心说:
“是采薇姑娘帮助了你。”
秦三月看向兰采薇。
“我还有些迷糊,不过先谢谢你。”
兰采薇眼神躲闪开。她有些不敢看秦三月的眼睛。
“没事,要说,是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煌激动道:
“是啊!三月你都不知道,刚才你有多厉害,一下子就把猕猴王洞穿了!”
“是吗……我有些记不清了。”
秦三月紧张地向天边看去,见那里没有使徒巨大的黑色虚影后,才稍微放松下来。
鱼木跟着秦三月看了看天边。那里有什么吗?三月姑娘似乎很在意。她问: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应该问题不大。”
秦三月看了看兰采薇。她想知道自己从“观测者空间”里出来后发生了什么。之前,她总感觉自己的意识要被什么东西给抽走了。
兰采薇躲着她的目光。这让她感觉很奇怪,难道采薇是看到了什么吗?
井不停看了看周围,不断有“流星”从天上坠落。他启动自己的罗盘感受了一下,发觉那些“流星”是人。思考了一下后,他得出结论。
“看来第二重小世界也发生了什么事。”
庾合问:
“怎么了?”
“他们全来到第一重小世界了。”
“那些流星?”
庾合看了看天上。
“嗯。”
居心问:
“我们要不要去再去山顶看看?”
井不停看着秦三月,想听听她的意见。
秦三月虽然很累,但还是感受了依稀周围的气息,发觉到不少圣人和大圣人的气息。她想,这下应该安全了吧。
“圣人和大圣人们都下来了,应该安全了。”
她疲惫地呼出一口气。
“好,我们上去。”
井不停一跺脚,脚下立马浮现一座星空一般的气息盘,托着他们去往武道山山顶。
在半空中,他们向山下望去时,赫然发现,那座环形森林变小了很多很多。
井不停说:
“规则枷锁似乎复原了。”
秦三月嘴唇还有些发白。她点点头。
井不停看了她一眼。他没有问是不是你做的。
重新到了山顶后。这里已经有不少人了。猕猴王之前爆出的那河一般的血流因为其规则枷锁复原,也变作小小一滩了,在偌大的山顶上,几乎不引人注意。
年轻的天才们,大抵觉得之前应当是有大圣人出手,解决掉了那猕猴王。如今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局面。
只是,有些人还在想着,猕猴王破体前那胃中密密麻麻的人形虚像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并没有感悟天地道机重要。
井不停说:
“我们找个位置吧,不能被抢了先机。”
众人点头。
庾合极目仰望巨大的武道碑,大声道:
“你们看武道碑最上面!”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那上面刻着排名。如今是:
鱼木高居第一,居心紧随其后。
其他几人看向鱼木和居心。
居心尴尬笑道:
“看我干嘛啊。鱼木姑娘还是第一名呢。”
鱼木摆摆手:
“这怪不得我吧。我只是运气好啦,运气好。说不定等会儿马上就有人超过我。”
“……”
没有人会相信凭借运气好能拿下第一。
几人找了个不错的地方,开始观摩感悟起来。
居心想照顾秦三月,单被拒绝了。
“我没事的,你趁此机会好好感悟天地道机吧。放心。”
“你看上去还很虚弱。”
煌在旁边笑呵呵说:
“要不然我来照顾三月吧。”
居心白了他一眼。她一眼就看出来了煌的小少年心思。
“你自己先好好感悟天地道机吧。你还是个神修,这机会更是不可多见的。”
秦三月笑笑:
“没错,你们都放心吧。”
鱼木在旁边乐呵呵地说:
“我觉得你们都太敏感啦。三月姑娘能破开猕猴王的肚子,还需要你们照顾吗?照顾你们才是呢。”
想想也是。毕竟之前一直靠着秦三月,根本都没出什么力。
居心说:
“那,三月,你好好的啊,有什么不舒服就立马告诉我。”
“嗯,放心吧。”
居心和煌也就没多说什么,各自挑了个位置,感悟起来。
秦三月看向鱼木问:
“鱼木姑娘不感悟吗?”
鱼木转过身,轻巧地走了几步:
“我啊,还是想看看山上的风景。天地道机嘛,随缘呗。”
“……鱼木姑娘还真是率真啊。”
鱼木回过头,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我一点都不率真!”
说完,迈着步子,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只剩下秦三月和兰采薇。
兰采薇问:
“你不试着感受一下吗?”
秦三月摇头:
“我一缕道机都感应不到的。”
“感应不到。”
“大概是吧,或者说。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去感应。”
兰采薇没多问。
“你呢,你不去吗?”
兰采薇斜着看了看自己背后的木剑:
“我有这一剑就够了,其他的都不需要。”
“呵呵,也是。估计没有什么道机比得上你的一剑。”
两人沉默了一下。
兰采薇认真看着秦三月问:
“你以前认识我吗?”
秦三月摇头:
“不认识。”又问:“怎么了吗?”
兰采薇有些失望。
“我感觉你很了解我,还以为你以前认识我。”
“为什么有这种感觉?”
兰采薇牵强一笑。
“可能是三月姑娘特性如此吧,让人觉得你能洞察一切。”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兰采薇沉默了。
秦三月心中感慨着。她觉得胡兰真是比以前变了好多,不论是说话还是待人的方式,都变得更加委婉与严谨了。
“听他们,你之前帮了我。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破开猕猴王的身体后,你就晕倒了。”
“你唤醒我的吗?”
“我不确定是不是我。但……”
“你说,没事的。”
兰采薇顿了顿,说:
“可能会涉及到你的特殊性。你的身体跟其他人不一样。”
秦三月笑道:
“是没有丹田经脉和紫府吧。”
“抱歉,我不是有意想探知。”
“没事的。不是多大回事,知道了也没关系。”
兰采薇点头继续说:
“你晕倒了,因为没有神魂,所以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我试着用你的气息建立了意识小空间,然后不知为何,就进入了一片奇怪的意识空间。”
秦三月知道,兰采薇说的应该是自己的意识海。
“嗯,那应该是我的意识空间。”
“这样啊……我在里面看到你的意识虚影,很虚弱。我想,我的那一剑可以被你借去,或许也能帮到你。当然,我没有对你的意识虚影拔剑。”
秦三月笑道:
“你是不是太小心了。没关系的,放心说吧,我不会介意的。”
兰采薇眼神柔和一些。
“你很大度。”她说:“我取出木剑后,用那一剑感应了某种奇怪的‘存在’。我说不清楚,也不了解到底是什么。然后,你的意识空间就凭借那种‘存在’开始修复,你的虚影也慢慢恢复了。”
“这样啊。”
“嗯,这就是全部。”
兰采薇并没有说她差点被秦三月“贪婪”的虚影撕碎。
秦三月仔细想了想,觉得兰采薇说的那种奇怪的“存在”应该就是规则之力。她倒是没想到,自己的意识居然借助规则之力才能恢复。
“总之,谢谢你。”
“不要谢我,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我也只是救我自己而已。”
“这是事实。”
“行吧。”
秦三月从山顶往远处望。山顶的风景的确很好。她笑着问:
“要不要一起走走?”
兰采薇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
“嗯,可以。”
“你似乎很小心啊,跟人说话。”
“有吗?”
“嗯,有点。太过委婉和谨慎了吧。”
“这样不好吗?”
“这样会让人觉得你有距离感。”
“我只是……不想惹到一些误会吧。”
“你应该多笑一笑,我感觉你笑起来会很好看。”
“有吗?”
“要不然,你笑一笑我看看?”
“笑不出来。”
“想想开心的事。”
兰采薇想了想。她发现自己记忆里全是师姐那张让人可气的脸。
“想不到开心的事。”
“……”秦三月转移话题:“真漂亮,风景。”
“是啊,居高望远,看得到很远很远的风景。”
“那些人,是从第二重小世界过来的吧。”
“应该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哎,不管了。我只想好好放松一下。”
“之前辛苦你了。”
“呵呵,有你们在不觉得辛苦。”
“呵呵。”
“你笑了。真好看。”
“有吗?没有吧。”
“我看到了,嘴角弯弯,眉毛弯弯。”
“……”
久别相逢的言语,每一句都让秦三月心变得柔软。
……
李命跟莫长安落在了武道山下面。
李命稍稍停顿。
“柯寿的气息。”
“我也感觉到了。”
他们一步跨出,出现在山脚的一棵杉树下。
柯寿一身衣服破破烂烂地站在那里。
李命开口:
“柯寿。”
柯寿笑着转过头。
“长山先生,还有长安老祖。”
“你这是怎么回事?”
柯寿无奈笑着说:
“第一重小世界里发生了很复杂的事,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李命立马抬手做了一番推演。之前在第二重小世界,气息被封闭了并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推演结束后,他神情复杂:
“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莫长安也推演完成,皱起眉:
“这是规则枷锁被修改了吗?”
李命想了想:
“差不多是这样。”
“会不会也是那东宫做的?”
李命沉默了一下。
“依照她目前表现出来的立场,没必要这么做才是。具体的,也不清楚。”
“唉,总之这些小辈们没事就是万幸。”
李命看向柯寿:
“你呢,你是怎么回事?”
柯寿叹了口气:
“为了逃脱那猕猴王的追捕,我费尽了心思,就弄得这么狼狈了。”
“你快入圣了。”
柯寿点头:
“所以才勉强逃脱了吧。那猕猴王到底怎么回事啊?”
李命摇摇头:
“之后再慢慢说吧。现在还是去武道山上看看。”
“嗯,听长山先生的。”
李命看着他说:
“这次过后就不要乱跑了,随我回学宫。”
柯寿笑道:
“听长山先生安排。”
随后,三人前往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