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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游戏满级后全文阅读

作者:文笀     修仙游戏满级后txt下载     修仙游戏满级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五章 小鱼儿请勇敢面对!

    在鱼木眼里,叶抚是陌生又熟悉的。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这个人自己认识,但是又无论如何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而旁边的人偶知道,这种感觉就很微妙。

    鱼木想了想,觉得回复“好久不见”很别扭,便开口道:“你好。”

    事实上,对于叶抚而言,所认识的鱼木并不是站在门口的这个清冷的姑娘,而是她旁边的人偶。

    “有什么事吗?”

    鱼木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一把抓起人偶的手,“我要带走它。”

    “因为这血雾吗?还是说,你想让它回到你身边?”叶抚问。

    鱼木顿了顿,叶抚所说的两个都是理由。她点头道,“碧翠庄很危险,我得照顾它的安危。”

    叶抚看着人偶问,“你要跟她走吗?”

    人偶尴尬一笑,看向别处。它瓮声瓮气地说,“我还是留下好。”

    鱼木很诧异,“为什么?”

    人偶从鱼木这边脱手,走进院子里,站在二人中间,“你看啊,外面不是很危险吗?”它看着鱼木,一本正经地说,“要不然你也留下来吧。”

    “正是因为危险,才要离开这里啊。”

    “不不不,外面更危险,肯定比这里危险。”人偶认真地说,“前辈都说了,地下那东西很吓人的。对吧前辈!”它回头看着二楼的叶抚。

    事实上,叶抚根本没跟人偶说任何关于地下那东西的事。他知道,人偶只是不想离开,顺便想着把鱼木留下来。

    看着一模一样的她俩,叶抚点头,“地下的东西是一头凶兽,名血貔貅,本为祥瑞之兽,但沾血后,生了恶灵。血貔貅以天地精气为食,所到之处,往往会变得荒凉一片。”

    “血貔貅……”鱼木根本没有听过,但听上去很厉害,跟长老说的很危险相符。她问,“所以,我们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不一起离开,躲避危险呢?”

    “你打算躲去哪儿?你能在百息之内逃出花间国吗?”

    “为什么要逃出花间国?”

    叶抚说,“整个花间国,包括北边的小半灵泽之地都在血貔貅的吸纳范围内。”

    鱼木懵住了,“这么大吗?”

    “血貔貅就这样,无人遏制的话? 可以一直长大。”

    “可总不能坐以待毙吧。”鱼木咬牙道。

    叶抚摇头? “别想多了,血貔貅高傲得很,看不上人的驳杂精气? 不会杀人的。”

    “可是……”鱼木说着? 一下子憋住说不出话来。她犹豫了一下,打定道:“不行,我还是要离开。”

    “请随意。”

    叶抚没多说什么? 由着鱼木自己决定。

    “你还是跟我走吧。”鱼木看向人偶。

    人偶双手捏着衣摆? 稍稍低头? 有些难为情地说,“对不起? 我还是想留下。”

    “为什么啊!你不是我的第二意识吗!”鱼木不能理解? “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人偶呼出口气,“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有一场给你的考验。而现在,考验还没结束。”

    鱼木顿了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人偶。人偶没有看她,但眼神很是坚定。

    “考验跟留在这里有关系吗?”鱼木问着人偶,目光却看着叶抚。

    “考验因何而起呢?”人偶反问。

    鱼木咬着牙说,“用问题回答问题很狡猾。”

    人偶摇头,“你才是狡猾,把过去交给我,叫我去面对。”

    “我没想过会有你的出现。”

    “但你在逃避,即便我没有出现,你依旧是在逃避过去。”人偶反驳道。

    鱼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人偶,这个诞生自她的第二意识对自己了如指掌,而自己却并不了解代表着“过往”的它。

    鱼木只是看着人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知道如何去反驳它。

    “你真的不走吗?”鱼木吸气时有些发抖。

    “不走,我们之间,最多只有一个人可以逃避。”

    “考验我们可以一点一点去完成,但是先离开这里不好吗?”

    人偶看着鱼木大声发问,“你为什么执意要把我留在你身边?是觉得我本该是你的一部分,还是说你根本就无法舍弃代表‘过去’的我?”

    被人偶这么大声质疑,鱼木有一种遭到审问的感觉。她一下子慌张起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人偶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不肯直白地说出来?”

    鱼木面色发白,但在浓郁的血雾里看不太清。她嘴唇颤抖着,想说话却说不出。

    二楼的叶抚缓缓开口,“她说不出来。”

    鱼木朝叶抚看去。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份原初的恐惧。”叶抚看着鱼木,“不消除这份恐惧,永远都无法看到真正的自己。”

    “恐惧……我会恐惧什么呢?”鱼木自语一般。

    叶抚说,“你恐惧的就是你面前的人偶。你之所以想带走它,也不过是因为把它留在身边,让它时时刻刻在自己的注意范围内,比你感受不到它时,恐惧少几分。毕竟,未知的恐惧比已知的恐惧更让人害怕。”

    “它是我的第二意识,我怎么会怕呢?”鱼木神情有些痛苦。

    “它不只是你的第二意识,还是你的过去。你无法应对过去的阴影,也不想让阴影笼罩着你,最好的做法就是让阴影站在你身边。”

    “不,这不该是我的恐惧。”鱼木扶着额头。

    叶抚说,“你该庆幸你的恐惧仅此而已。要清楚,很多人心里的原初恐惧是他们一辈子都跨越不了的。修仙路上,数不清的人折戟在远处恐惧前。数不清的人要面对更大的恐惧,他们想要前进只能迎头而上。你也不例外,任何逃避都是对你自己的否定。说到底,你太过稚嫩与软弱了。”

    鱼木眼神迷茫。

    人偶在一旁小声嘀咕,“前辈,不许你这么说她。”

    人偶当然要维护“自己”。

    鱼木从人偶的语气里感觉它跟叶抚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她心里产生一种别扭的感觉。

    人偶看着鱼木,“你也留下来吧,我们一起去克服,一起去面对。”

    鱼木低着头,“这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她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太过脱离常规,有一种在做着冰冷的梦的感觉。

    “留下来,好吗?”人偶说,“上次在客栈,你逃避了,这次就答应我,好吗?”

    鱼木感受到人偶语气里的渴求,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伤感。她看向叶抚。

    叶抚不咸不淡地说,“这院子很大,多你一个并不拥挤。”

    趁着鱼木愣神纠结,人偶走到她身后,忽地一下把门关上,随手将她紧紧抓住,大声道,“不准走了!”

    鱼木惊得耳朵发红。

    叶抚看鱼木脸上仍有担忧之色,轻巧地说,“放心,这里很安全。”

    人偶贴在鱼木耳边说,“叶抚前辈很厉害的。”

    叶抚,他叫叶抚啊。鱼木出神地想着。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问,“之前那个剑修是你救的吗?”

    叶抚点头。

    “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他就在我面前。”

    这个不像理由的理由,似乎才真的是个理由。

    “那当初为什么要救我?”鱼木又问,“它告诉我,你之前救过我。”

    叶抚回答,“因为你想救我。”

    “什么?”

    “这个,你应该问它。”叶抚看着人偶,“毕竟,关于那件事的记忆都在它这里。”

    鱼木看向人偶。人偶尴尬地说,“哎呀,其实很简单的,就是以前嘛,你是个笨蛋,明明一点本事都没有,还想着去救别人,稀里糊涂下就把自己搭进去了,然后就是前辈救了你。嗯,这么简单。”

    鱼木愣了愣,“我笨蛋?难道不应该是你吗?毕竟你才代表着那个时候的我。”

    “哪有,哪有,我那叫一腔正义热血才对。”

    “到你就是正义热血,到我就是笨蛋不自量力?”鱼木狐疑地看着人偶。

    人偶摊了摊手,“这是事实的嘛。”

    “哪里是事实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人偶小声道,“才不是。”

    鱼木没有跟人偶闹这种小脾气。她对着叶抚说,“前辈,不好意思,这两天,它给你添麻烦了。”

    “不要替我道歉!”人偶插嘴道,“而且我也没有添麻烦!”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由分说地要别人接住你,还跳到别人身上。这还不是添麻烦?”

    人偶据理力争,“那哪能是添麻烦嘛,明明只是久别重逢的问好!”

    “强词夺理。”鱼木轻哼一声。

    “你这人真讨厌!”人偶咬牙道。

    “你才是,简直理所当然。”

    “明明是你丢失了初心!”

    “是你太幼稚了。”

    “你变得庸俗了!”

    “是你不合群而已。”

    “你整天板着个脸!”

    “你整天没心没肺。”

    “你不讲理!”

    “你无理取闹。”

    二楼阳台上,叶抚一时间插不进嘴。这种“自己跟自己吵架”的情况,他也没遇到过。在他看来,鱼木跟人偶的争吵其实就是一个人不同时期的观念冲突。

    虽然很违和,但还挺有趣的。就像是双胞胎姐妹谁也不服谁,非要说个对错一样。

    叶抚想,这个时候面前有杯茶就再合适不过了。

    “算了,我认输。”鱼木觉得这种争吵实在是太没意义了,而且太过别扭。

    人偶抱着手,轻哼一声,别过身去。

    有人看着,鱼木难免觉得难为情,尴尬道,“让前辈见笑了。”

    叶抚笑着摇头,“没什么,挺有趣的。”

    有趣?鱼木拧着眉头。

    “哦,我不是在看笑话,只是觉得场面挺有趣的。”叶抚一本正经解释。

    这不话是在看笑话吗!

    鱼木无奈揉了揉额头。她觉得这些事真让人头痛。

    重新将注意力放到血雾事件上,鱼木才发现沉闷的呼吸声越来越频繁了。有一种,“巨大之物”即将苏醒的感觉。

    “前辈,真的没什么问题吗?”鱼木问。

    为了让鱼木安心,叶抚扬手将院子里的所有血雾全部拍散,“这里很安全,放心。”

    没了血雾,鱼木这才完全看清叶抚的模样。

    跟她想象的并不一样。她以为前辈应该是老成稳重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是亲和平常的,跟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看着完全不像是个本事了不得人。她想,既然自己的神魂丝毫都感受不到前辈的修为,那前辈最起码也是渡劫,或者七两神魂吧。

    这种层次……都跟掌门差不多了,甚至比掌门还要深不可测。

    想到这里,她稍微安心一些。

    她试图重新跟宗门联系,但是血雾的气息依旧压制着神念的传播。

    “前辈,会怎么样?地下这个……血貔貅。”鱼木比较关心这个。

    叶抚说,“自然是要吞噬掉周围一切有用的精华。腹心龙脉,洛河气息,雕琢气。这些都是它的食物。”

    “它什么修为呢?”

    “在东土的话,应该是顶尖层次的。”

    “东土……顶尖?”鱼木对这个概念并不清楚,毕竟她更多时间是待在照云宗里。

    “总之,你不要指望着随便来个人就能把它给解决了。”叶抚笑道。

    “很厉害?”

    “嗯,很厉害。”

    “照云宗,能处理吗?”鱼木小心问。

    叶抚摇头,“差远了。”

    鱼木顿时面色一白,“那么厉害!”

    “毕竟是血貔貅。虽说只是幼年期,但也不是一般人能解决的。”

    “还只是幼年期!”

    “嗯,从诞生到现在才四岁呢。”

    叶抚很清楚玉貔貅的来历。就是在四年前黑石城大幕里诞生的,藏得好,没被发现,就逃了出来,随后一直蛰伏在这片地方成长。若不是天上生了个雕琢气太阳,它也不会这么快有动作。他知道它的目的,大抵就是想“三花聚顶”,一举脱去血貔貅的本体,化作常人,混入人族世界里,以免被发现,毕竟血貔貅的气息太过特殊与庞大。

    现在瞧着,血貔貅的计划很完美,不出意外的话,真的就能够成功“三花聚顶”,褪去兽身,化作人形。

    但这只是不出意外。

    事实上,意外从来不缺。

    “四岁就这么厉害……”

    “当然,但也有代价。血貔貅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毕竟它争抢资源的能力太强了,没有人会容忍这个只进不出,贪得无厌的凶煞长存。”

    “会有人对付它吗?”

    “说不好。它也很擅长隐藏自己,而且要是这次顺利的话,就很难再找到它了。”

    “前辈你呢?”鱼木不知道叶抚到底本事几何,但直觉觉得他能对付。

    叶抚想了想,“血貔貅诞生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我没有理由去对付它。它没有伤害到我,也没有跟我争抢什么,我自然不会去理会。”

    对叶抚而言,万物生灵都一般。

    血貔貅不同于其他滥杀无辜的凶兽,只不过是太过挤占资源,被人们列为凶兽了。这跟叶抚产生不了任何本质上的冲突。

    就像地上有一群蚂蚁跟一只蜜蜂在争抢糖水,对一旁路过的人产生不了任何影响。路过的人,如果不是无聊,不会去帮蚂蚁赶走蜜蜂,也不会帮蜜蜂赶走蚂蚁。当然,蚂蚁还是要想方设法杀死或者赶走蜜蜂的,毕竟糖水只有那么点。

    鱼木听来叶抚得轻描淡写,大抵知道,这位前辈有着了不得本事。

    她只得希望照云宗的人认识到对付不了血貔貅,就不要来冒险吧。

    回过神来后,鱼木再看去,发现人偶已经跑到二楼去了,就站在叶抚身边,正有说有笑呢。

    嗯?

    鱼木瞧着他们,嘀咕道:“他们关系有那么好吗?”

    她想着想着忽然尴尬起来,觉得自己在这里显得很多余,有一种“打搅到他们了”的微妙感觉。

第四百五十六章 小鱼儿你是笨蛋吗!

    灵泽之地,黑压压的云层之下,两个长须冉冉,飘飘然的人皱眉交谈着。

    “云起道长,你如何看待?”一眉目清明,相貌俊朗的中年男人问。

    身着紫色道袍的中年道士沉吟片刻,“三相未定,命星离原,不在范畴内。这凶兽,穷凶极恶啊。”

    “实力几何呢?”

    “徐掌门,这恐怕不是你我能对付的啊。”

    “已然入圣?”

    “不成圣,但圣人未必能敌。”云起道长右手中指是断的,此刻这处断指凝结出微弱的光芒。

    徐归星眉头紧皱,“那这如何处置?”

    “我只得请示驼铃山了。”

    作为道家安置在灵泽之地的道观观主,云起道人不仅有着传道的使命,还有着监视这一方山水气运的任务。

    听及驼铃山,徐归星眉头严肃,“都需要驼铃山的人出面了吗。”

    “大抵不止如此。”云起道人眉头忧念不减,“恐怕儒家也会有人前来。”

    徐归星感受着腹心龙脉躁动的气息,“来得及吗?”

    云起道人摇头,“不知道。毕竟这凶兽动作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唉,是我照云宗疏忽了,只是把这件事当作常规委托了,没有及时去了解。”

    “徐掌门不必自责。事实上,谁也料不到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云起道人猜测道,“原本是气息蛰伏,随后一鼓作气,想必凶兽是早有谋划的,根本不是寻常之物。”

    “道长可有见闻?”

    “没有,毕生未闻这般。”他望着南边的血雾团。

    “道长都为听闻过。恐怕真的是什么稀少罕见之物。”

    “天下不知年月,我这虚龄不过万一,如沙般微茫。”

    “这般说着,那我们岂不是只能在旁边看着?”

    云起道人点头,“出手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会搭上性命。”

    “但那边的平民和一些修仙者,该如何?”

    “徐掌门,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了,只得愿他们能逃过一劫吧。”

    “就是一句有心无力了吧。”

    “是的。”

    徐归星眉头不忍,想说些什么,但只能作罢。

    能做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

    他是知道的,修仙修仙,越是修着,越是身不由己。太过理想的信念与目标,在修仙一途上只能是提前凋零的花。

    念及此? 他向宗门发出指示:全部撤离碧翠庄,不要以任何方式介入。

    照云宗很快收到自家掌门的指令? 上下动起来? 向所有参与到这件事的弟子们发布指示。

    委托楼里,执行长老本来正急忙跟鱼木指示? 但是神念联系忽然中断。他是知道的,小鱼儿很自律,不会任性和意气用事? 眼下这般突然神念联系中断? 只可能是环境所致,定是遭遇了什么不可抗力的因素。

    这让他着急不已? 如果不是掌门明确说明绝对不准介入,他定要直奔碧翠庄去了。

    一直在委托楼里焦急地等待着,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无法跟鱼木的委托简章建立联系。他愈发急切? 瞧着南边碧翠庄的血色逐渐浓郁? 都快像是一个大血球了。

    他是在忍耐不住? 向掌门报备了这件事,就打算自己前去找寻鱼木。

    鱼木是当年他和她师父亲手从雪地里刨出来的,又看着长大? 如何也不能像寻常弟子一样看待。而近她师父早早归陨,使得他对她更是看重照顾。

    但刚准备下山时,掌门徐归星就出现在他面前。

    “你准备去找她?”

    面对掌门得质问,执行长老硬声说,“我这快老死的家伙,怎么也瞧不得小鱼儿有半点闪失!”

    “但你知道哪里有什么吗你就去?”徐归星皱起眉。

    “有什么都不要紧,总之小鱼儿在那里,我就是得去!”执行长老瞪着眼看着徐归星。

    “我不同意!”

    执行长老胡子一吹,“嗬!徐归星,成了掌门就这么对我这个老师兄吗!”他撸起袖子就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不管你怎么说,今天我去定了,有本事你就把我打得动弹不得!也正好,让师兄我瞧瞧,千把年糊涂过去,你有没有长进!”

    “你还是改不了这脾气,难怪精气流失这么快!”徐归星眉头显路愠色。

    “你——”

    徐归星打断他,“云起道人告诉我,那头凶兽根本不是我等能对付的,你是打算去送死吗!”

    “死就死了!这个时候不为小鱼儿做点什么,我就是死了也不瞑目!”执行长老把脸上皱纹拉开,他眼睛泛红,哀伤不止,“迎月师妹心有所困,你我就是有所疏忽,才让她被心魔逼死!现在,她唯一的徒弟也被困住了,我要是还不做点什么,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徐归星吸了口气,“你能做什么?你一个堪堪大乘的人,能做什么?”

    “我也得去!”

    “不准!”徐归星眉头一拧,扬手,两道气息掠出,化作细绳,从上到下,直接将执行长老捆住。细绳的气息从体表钻进他的身体,将其经脉也尽数封锁。

    执行长老整个人一下子动弹不得。他眼角陡然张大裂开,鲜血渗出,“徐归星,你混蛋!”

    徐归星背对着执行长老,“师兄,实不相瞒,我其实很早就知道迎月心有所困了,但因为某些事,我只得袖手旁观。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得不到释放,现今,我如何能见着小鱼儿深陷涸泽而不为所动。师兄你真的老了,就别折腾了,还是让我去吧。”

    说着,他顿了顿,“要是我还能回来,我会告诉你我为什么不救迎月的。要是回不来,我会拼尽所有把小鱼儿送回来,届时还希望师兄你带着小鱼儿离开照云宗。”

    说完,他身作云雾,刹那间消失于此。

    执行长老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久之后,他撕心裂肺地喊:“徐归星!”

    风将他的声音吹散。

    ……

    “前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鱼木在一楼的院子里坐着。叶抚在二楼阳台坐着,人偶在他旁边的椅子上躺着,像是正在被风干的咸鱼。

    一听鱼木要问问题,人偶一下来了劲儿,像是要问它一样。

    “嗯,你说。”

    “问之前,我要先申明,我不是怀疑前辈什么,也没有任何怪责的意思啊,我只是简单地问问题。”鱼木郑重地说,一再强调,“很寻常地问一问,没有什么特别意思的。”

    “不用这么强调,你说吧。”

    “就是,我有那么一条红色发绳,絮带状的。”说着,她将身后的发绳拉下来,顿时一头长发如瀑漂流,“跟这个外观一模一样,但是缝纫方式完全不同。很久之前丢了,听它说,”她看了看人偶,“是在跟前辈分开的那个晚上丢的。所以……嗯,我想问问,前辈你,”她小心道,“有见过吗?”

    叶抚笑问,“你这么怕我吗?说得这么小心。”

    鱼木连忙挥手,“没有没有,我只是不想随便怀疑别人。”她认真道,“但是那条发绳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旁边的人偶瞧着叶抚眨了眨眼,脸上挂着调巧的笑。

    叶抚没有隐瞒什么,很直接地把发绳拿了出来,“在我这儿。”

    鱼木眼神忽地逸散了,随后迅速回过神来,下意识站起来,“啊!”

    她很激动,“真的,是真的!”

    她没有用神念去探究,只是看着就觉得叶抚手上那条发绳一定是自己的。

    她露出希冀的眼神,感激之情流露于表。

    但叶抚双手一合,将发绳重新收起。

    鱼木愣了愣。

    为什么收起来,难道不该物归原主吗?莫非,前辈他想据为己有?

    “你别误会,说实话,这种发绳在我的故乡五文钱一个,对我而言也没有任何特殊含义。”叶抚笑道,“我只是不太明白,这条发绳是属于你的,还是属于它的?”他指了指旁边的人偶。

    人偶见叶抚提及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之前它也向叶抚讨要过发绳,但叶抚以同样的理由回绝了。

    鱼木顿住了。她这才发现自己理所当然地以为发绳是属于自己,根本没想过人偶,因为她下意识认为人偶也是属于她的。现在被叶抚提出来,她才明白,自己或许根本就不是自己。

    “物归原主是没错。但前提是得知道谁是主人对吧?”叶抚说。

    鱼木咬着牙,她根本没法反驳叶抚。因为她也不知道发绳到底是属于自己的,还是说是属于人偶的。

    如果从主体而言,她是第一意识,属于她没错。但自己根本就没有关于叶抚的那段记忆,并不能说是完整的自己,简单说来,她看似是她,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她。

    比起鱼木,人偶的记忆是完整的,经历是完整的,但是第一意识分离出来的第二意识,也说不上主体。

    这一下子陷入了纠结,鱼木不知如何应对。

    叶抚扭了扭屁股,调整好坐姿,“在弄清楚这个问题前,这条发生还是保留在我这儿吧。”

    人偶看着鱼木一副不舍神伤的模样,不由得心疼起来,就当是在心疼自己,它小声对着叶抚说,“我不在意,要不然前辈你给她吧。”

    叶抚瞥了它一眼,“这么不坚定?说好的考验呢?”

    人偶讪讪一笑,“我觉得啊,可能或许,大概影响不大吧。”

    叶抚不为醒动,“想让我帮忙,就老老实实听我的。”

    人偶细碎道,“不要这么霸道嘛……我也是有很多想法的。”

    叶抚笑了笑,“吵架时,你的想法挺多的。”

    “你嘲笑我!”人偶瞪着眼。

    “没有。”

    “你就是在嘲笑我!”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我都听到了,就是在嘲笑!你居然嘲笑我这么可爱的姑娘!”

    叶抚挽着身子,往外一别,“别试图用你的傻气影响我。”

    见叶抚不搭理自己,人偶气得牙痒痒,想上去揍他一拳,手势都摆出来了,但奈何有心无力,只好继续像条“咸鱼”一样躺尸。

    底下,鱼木见着叶抚跟人偶窃窃私语,实在是好奇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她咬着牙,想用神念偷听,但知道叶抚是个大前辈,又不敢随意冒犯。只好竖起耳朵,眯起眼睛,好好听,好好看。忽然看到叶抚转身,随后看到人偶扬起手伸向他。

    这是在干嘛?难道是要伸手去摸前辈?鱼木瞪起眼。又收回去了?它看上去似乎有点失落?为什么?因为不敢摸前辈而失落吗?

    人偶跟叶抚一连串的动作和语言,被鱼木模模糊糊地一收,再莫名其妙地加个工,就变作了另外一副样子。

    难道……

    鱼木有些颤抖地咽了咽口水。

    难道它已经被这位前辈吸引住了吗!

    鱼木脑子里冒出个根本没有任何道理的念头来。这让她脸色发白。她不能接受,也不会接受这种情况的。

    她依旧是本能地觉得人偶是属于自己的,即便有了独立意识,那也应该是跟自己最亲近才对。

    瞧着人偶跟叶抚“关系这么好”,“有说有笑的”,她心里烦躁急了。

    然后,她脑袋一抽,忽然站起来,“前辈!”

    叶抚看向她。

    “我想跟它说说话。”她指着人偶。

    “嗯,你说呗。”

    人偶又来了精神,直挺挺地坐着,看向鱼木。

    “你下来。”鱼木对它说。

    人偶挑起眉,“为什么要我下去,你上来!”

    “你下来,到我这儿来嘛。”

    “不,你上来!到我旁边了!”

    鱼木忽然觉得人偶说不定“脑子有点问题”,她想,难道是意识没凝聚完全?想着它之前一根筋的行为,她不由得产生了肯定,心道难怪表现得像个笨蛋一样。

    于是乎,鱼木耐心地,温柔地说,“我不是要跟你打架,只是跟你说说话。”

    “说啊。”

    “你下来嘛。”

    “你上来!”

    “前辈还要休息呢,我就不上去打扰了,你下来吧。”鱼木依旧很耐心。

    人偶看了看叶抚,“他要休息,那我也要休息了。等我休息好了,你再说。”

    鱼木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吐不出,吸不进,咬着牙大喊,“你是笨蛋吗!”

    “你才是笨蛋!”人偶哪里能服气,站起来,叉着腰就骂起来。

    哎哟!

    瞧着这又是要吵架的样子,鱼木只觉得脑袋痛。她单手扶额,“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

    “不行!你必须得说!”人偶要求道,“明明说了有事要跟我说,说着说着又不说了,奇怪得很!”

    “那你下来。”

    “不,你上来。”

    鱼木从来没觉得跟一个人说话这么难受费劲儿过,“你下来又怎么了嘛!”

    “你上来也不碍事啊。”

    鱼木觉得自己像是连续使用神魂功法几天几夜一样累,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语气稍显绝望,“我只是想让你坐在我身边而已,你怎么就这么……唉……”

    人偶眨眨眼,“哎呀,原来是嫉妒前辈坐在我旁边啊。原来如此,哎呀,你早说嘛!”她冲着叶抚挑眉,“看吧,我还是很讨喜的!”说着,她得意地下到一楼,走到鱼木面前,“哎,想让我待在你旁边就说明白点嘛,弄得我以为你要收拾我呢。真是口是心非呢,不过,不要嫉妒别人哦。”

    鱼木从来没觉得一个人可以缺心眼到这个地步,她气得牙痒痒,冲着人偶吼道,“你走开啊!”

    人偶上一刻还为自己很讨喜而得意洋洋,下一刻就吃了瘪,委屈道,“你怎么这样!太过分了!”然后转身跑进屋子里,没上二楼,只是跑进屋子没有出来。

    啊……

    鱼木看着人偶跑开了,才冷静下来。看着叶抚,有些尴尬地问,“我这样是不是过头了?”

    “要不你去安慰一下,道个歉?”叶抚极力忍住笑意。

    实在是太有趣了!第一次见到自己跟自己能吵成这样的。尤其是当他想到,如果第二意识没有被分离出来附着在人偶身上,那么此刻的争吵发绳在鱼木的脑海之中,就更加觉得好笑了。

    “我才不!它应该给我道歉才对!太气人了!”

    叶抚莞尔一笑,“这不是挺有意思的吗。看你的样子,似乎还乐在其中。”

    “哪有。”鱼木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摸到笑脸。

    “平日里你应该很少像今天一样,情绪变化这么大,话这么多吧。”

    鱼木愣了愣,一番想来,好像的确如此。她很好奇,叶抚怎么知道。

    “你心缠绕着一股‘幽气’,便是经常积压情绪,不得疏解,缺乏与人沟通形成的。”叶抚缓缓道来,“其实呢,你这个年纪,尤其是对于修心道的,喜怒哀乐都不应该压抑,讲究一个畅然随性才对。越是克制,越是适得其反。”

    他笑了笑,“那家伙……你的第二意识虽然看着傻乎乎的,实际上可不真的是个笨蛋。毕竟,你自己嘛,你应该懂得。”

    鱼木像平常修炼一样“问心”,发觉心境的确明亮了一些。现在再慢慢品味起来,跟它吵架时很生气烦躁,但过后似乎觉得挺自在的。她恍然大悟,“难不成,它是在为我排忧?”

    “那可未必,说不定她就是单纯地想捉弄你。”叶抚挑眉一笑。

    鱼木纠结起来,一时之间捉摸不透。

    房间里,人偶透过一丝窗缝,温柔地看着外面的姑娘。

    院子里是一片“平静祥和”,但院子外早已变作惨剧模样。

    地下的呼吸声越来越响,庞大的存在离着地面越来越近,挤压着岩石与泥土,吞噬着一切精气。

    直到某一刻,息膜破开,一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在碧翠庄的街道上。

    与此同时,北边养龙山脉的腹心龙脉躁动起来,东边得洛河沸腾起来。

    碧翠庄的血雾汇聚成一张巨大的尖牙裂嘴,朝天上的雕琢气月亮啃咬而去。

    见者皆叹之谓之——

    “血兽食月”。

第四百五十七章 小鱼儿要留在前辈身边!

    “天上!”

    人偶骇然地望着。鱼木双眼中激荡着震惊。

    这样遮盖天穹的场景是她们所未曾见过的。

    浓厚猩红的血雾凝聚成巨兽模样,朝雕琢气月亮吞噬而去,一点一点将月亮覆盖,直至其光芒无法照射出分毫来。树冠之地呈现出一片昏黑,四下的人们不约而同停下来,驻足望天。

    这场突如起来的月食,给每个人心里都蒙上一层阴影。

    碧翠庄里,中间主街道直接开裂,最中央的主殿崩裂成碎片,垮塌纷飞,廊道区寸寸裂开。浓郁的血气不断从里面喷涌出来,朝着天上的血色巨兽汇聚。

    灵泽之地养龙山脉的腹心龙脉暴躁涌动,一阵又一阵灵气潮爆发,滚山石,惊走兽。灵气潮的快速涌动直接将周围的灵气抽空,灵气被龙脉抽走,随后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全部束缚住拽离。这股力量裹挟着灵气潮的灵气,从地下直奔碧翠庄的方向,毫不顾忌与遮掩的灵气潮从地下经过时,破开泥土与岩石,使得地面出现一阵接着一阵的塌陷,沿途不少矮山丘陵因此直接变作平地。

    对于生活在这附近的普通人而言,便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地震。他们惊恐地躲藏着,望天上是恐怖月食,看地下却是潮水般的地震。这般天灾是他们无法抵御的,只得抱头躲藏,祈祷平日里拜的神能够拯救他们。

    东方洛河,开瓶口的滩地直接开裂。洛河之水滚潮融入,同时还有水之气息被一种蛮横霸道的力量汲取着,这股力量将水之气息带往碧翠庄。水之气息途经之地皆是大雨瓢泼。

    变化十分突然且迅速。

    当鱼木注意到地面震动起来时,天上已是“血兽食月”之景。当她将目光放在“月食”上时,不知不觉又挂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雨。她为大宗修仙辈,自是知道,风是灵气潮刮起来的,雨是水之气息带来的。

    一时之间,再注意时,已经是月黑风高大雨夜了。

    “前辈!”

    人偶躲在屋檐下,听着大雨怒砸地面的躁动之声,“这就是‘三花聚顶’吗!”

    “月黑,风高,大雨!”鱼木念道。

    叶抚接话,“是凶煞出没之象。”

    鱼木目光凌厉,“是杀人夜啊!”

    刚说完? 忽然一道雷霆滚滚落下? 穿透巨大的树冠而来? 狠狠地降落在碧翠庄。激荡开的闪电链从主殿废墟处,沿着各个街道,劈里啪啦滚动着,刹那之间? 碧翠庄光芒大盛!

    只不过? 他们看到的不是救世主的降临,而是一尊猩红色的庞大巨兽? 撞破地面,飞了出来,扇动着血色双翼。

    吼——

    诡异的嘶吼声荡开一切污浊? 只留下最为纯净的灵气与精气。

    龙角、四足、双翅、牛身、狮尾、鹿蹄……

    这是众人望向天空的第一感觉。

    但是当他们的目光确切地落在它的身上时? 却发现,根本不是什么龙角牛神。这是根本从来没有见过的巨兽。

    它盘踞在天空中,泛着血气的巨大竖瞳一张一合。张开时,血气激荡? 闭上时? 血气酝酿。

    它的爪子好似能够割开空间,飞掠之处皆留下一道又一道黑色裂痕,即便是在这黑夜里都分明显眼。那是虚空的虚无之黑? 是最纯粹,没有任何杂质的黑。

    三道气息凝聚在它头顶。

    雕琢气、龙脉之气以及水之气息。

    它贪婪地吞噬着,自身鼓动的气息节节攀升。

    从它出现起,每一刻气息都在变得更加强大。

    “天啊!”人偶发出惊叹。“它快比碧翠庄还要大了吧!”

    即便是在天上,血貔貅落下的阴影依旧遮盖着碧翠庄。

    鱼木紧紧咬着牙。这就是息膜里面的存在吗?

    她尝试着探出一缕神念去,想要捕捉一点血貔貅的气息。但她的神念刚落入血貔貅的气息领域,就瞬间被吞噬。

    然后,那血貔貅似乎变得兴奋躁动起来。猛地在天空中扭转过身体来,巨大的血色竖瞳迅速开合,暴烈的目光扫荡大敌。它在寻找着什么。

    最后,目光尖锐凛冽地落在鱼木身上。

    它兴奋地吼叫起来。

    与它目光对上的瞬间,鱼木感觉自己看到了血海深渊,看到了无数人踩着刀山火海,朝着高处的光明而去。到处都是血,无处不是红色。几乎是瞬间,她心神失守,同时眼中渗出鲜血。

    “啊!”人偶惊恐地叫了起来。

    血貔貅朝着这里俯冲而来。

    气势如雷。

    “孽畜!滚开!”

    一道怒喝炸响。一道长虹,从北边十里的地方高速冲过来,冲破气息领域,撞在血貔貅右边的翅膀上,将它撞开一个它的身位。长虹撞上的瞬间,虹光爆开,漫天彩霞照耀。爆开的第二道力量再次将血貔貅撞开一个它的身位。

    虽然血貔貅并没有被撞飞,但是两个身位足以让它俯冲着地时落在碧翠庄外面。

    血貔貅与碧翠庄下面的瀑布相撞,将瀑布断流,将悬崖断开,形成巨大的横断口。

    吼——

    血貔貅嘶吼一声,立马折身飞上天空。它几乎是瞬间捕捉到长虹的来源。

    远处,俊朗的中年男人悬立在空,眼眶泛光。

    掌门?是掌门!

    人偶扶住跌跌撞撞的鱼木。鱼木眼睛受了极大的伤害,根本无法睁开。但她拼接着神念,能够感受到空中的徐归星。

    徐归星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血貔貅身上,但也同时注意着地面的鱼木和人偶。

    他没有疑惑为什么有两个鱼木,只是瞬间他就认识到,一个是第一意识,一个是第二意识。

    “掌门快走!你不是它的对手!”

    人偶跟鱼木有着同样的感情,见徐归星来了,慌张不已,大声叫喊着。

    但下一刻,一道气息将它和鱼木包裹住。

    这是掌门的气息!

    人偶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是要把她们送出去。

    “前辈!”

    人偶根本没有犹豫,转过头看着叶抚。它心思通明,一下子就猜到掌门是要保她们出去。“帮帮我!”

    叶抚在二楼,眼神幽深而神秘。他没有回答。

    “前辈!”这次开口的不是人偶,而是鱼木。她双眼还在止不住地流血,她震口出声,让血流变得更快。

    血貔貅并不是莽夫,它权衡着自己要做的事,与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中年男人。它再次看了看地面的鱼木,眼中的贪婪之火跳动着。

    很快,它做出决定,先控制住眼前这个小毛虫,完成进化再说。

    血翼展开,血气从它体内爆发。

    激荡的血气瞬间将周围空间封锁。徐归星一下子感觉身体变得沉重起来,直接重重地砸碧翠庄里。

    随后,血貔貅飞向天上,再次造出“三花聚顶”。

    远空的雕琢气月亮快要被彻底吞噬,腹心龙脉的躁动也逐渐安宁。只剩下东边的洛河,水之气息还在挣扎。

    血貔貅有些不耐烦了,加大力量吞噬洛河的水之气息。

    而远在北国洛河发源地陇北雪山的聚水口,水下一座破旧的神殿里,沉睡依旧的神明蓦然睁开眼。

    神辉从陇北雪山聚水口照耀开,瞬间点亮整条洛河。

    世人皆见洛河大放光明,星空般璀璨的神辉熠熠。

    碧翠庄,静待已久的叶抚嘴角一弯,“终于醒了。”

    血貔貅只是吞噬着水之气息,结果忽然从水之气息里感受到一丝神辉。一丝纯洁崇高到了极致的神辉。不安的情绪在它心中浮现,随后迅速炸开。它猛然惊觉,嘶吼着。

    洛河不是没有神吗!洛河的神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有神!怎么会!

    它身体里的血气狂躁起来,将身体撑大一圈又一圈。不到两息时间,体型直接膨胀了十倍还多。

    从跟碧翠庄差不多一下子变得比五座大都城还要大!

    阴影彻底覆盖了花间国的北地、灵泽的南地与叠云国的东地。

    不!这不可能!我一定要成为圣灵!

    血貔貅嘶吼着。它的声音传遍树冠之地,甚至更远,在云层中激荡,化作滚滚轰雷。

    “触犯神威。”

    天空中,血貔貅的面前忽然出现一道金色神旨。

    随后,另一道神旨再次出现。

    “该死!”

    一点星光从陇北雪山聚水口浮现,随后朝着南方激射。

    北国之人皆看到一道彗星留下的光路忽然出现在天上。他们并没看到彗星,只看到,彗星的尾巴。

    莫家岛上,莫长安立于高楼,眉头松开。

    “既然有神庇佑着,我就不去了。”

    随后,他传出一道神念之音给南方灵泽一间小书院的老夫子,“已有大神去往南方。”

    老夫子闭目回应,“大圣人安宁。”

    碧翠庄上空。

    血貔貅看完“该死”的神旨后,只是发觉北方闪了一点星光,再反应过来时,已经看到一人悬立在它面前。

    一个浑身包裹着神辉的女人。她的每一根发丝都被神辉覆盖,眼中没有情感,脸上没有情绪。它甚至无法透过神辉看到她的面容。她的一切都隐藏在神秘之中。

    神……

    地下,鱼木即便是眼睛受了严重的伤,依旧能够只凭眼睛看到,天上的神。

    她的伟大身影不受任何阻碍,落在每一个观望之人的眼中。

    血貔貅封锁空间的血气被蒸发殆尽。徐归星得以脱身,呆滞地看了一眼天上的神后,立马在废墟里寻找小鱼儿的气息。纵使气息万般驳杂,小鱼儿的气息却是独特到了极致。他感受到鱼木的气息后,闪身前往。

    “前辈,那是神吗?”人偶喃喃问。

    叶抚点头,“洛河之神。当然,你可以叫她周帝。”

    “周帝……”

    世人念及周帝之名,皆为其增香火气运。

    天上的神淡淡地朝着地上一瞥,看到了小鱼儿最为纯净的神魂,看到了依旧普通寻常的叶先生。

    神说:“光。”

    天上吞噬雕琢气月亮的血兽直接蒸发。夜空再次晴朗,月亮再次出现在每个人的眼里。

    神说:“无风。”

    腹心龙脉的灵气潮渐渐安宁,退回养龙山脉。

    神说:“无雨。”

    血貔貅吞噬的洛河水之气息全部被剥离,落入洛河之中。

    神说:“无灾无难。”

    血貔貅一身庞大的血气瞬间崩碎溃散。

    失去所有修为与绝大部分生命气息的血貔貅体型缩小到普通马儿大小,跌落到地上。

    从始至终,它都没有反抗。

    因为,在神面前,无法反抗。

    世人望着天上的神,被她的神辉所笼罩。

    世人皆感念其身,为其增添神机。神辉照耀之地,即便是黑夜,也处处开花,处处光明。

    因血貔貅受伤的人们,获得了恩泽。

    人偶与鱼木静静地看着,感受着。

    直到徐归星推开门,急切地喊了一声,“小鱼儿!”

    随后,这里变得温暖安宁起来。因为神来了。

    神从天上一步一步走下来,走进这方小院里。神辉每个人的脸照亮。

    他们屏住呼吸,不发一言。

    神似乎还是光着脚,轻轻缓缓,走到叶抚面前。

    只不过,叶抚在二楼阳台,她在一楼小院。

    “若生见过先生。”她轻声开口,空灵无瑕。

    叶抚目光柔和,轻笑道:“我已经不做先生了。”

    “那若生该如何称呼?”

    “你可以叫我……公子。”

    “若生见过公子。”

    “让你变成这副模样,倒还是没问过你愿不愿意。”

    “洛河需要一个神,东土需要一个神。若生心甘情愿。”

    周若生敛去一身神辉,变作普通模样。她穿着一身白衣,是曲红绡的白衣。穿在她身上,也格外合适。

    恍然间,叶抚会以为见到了红绡。

    “许多事情,想必你已经清楚了吧。”

    “若生已明白使命与职责。”

    “那我就无法说些什么了。”

    “那若生便告退了,先……公子若有需要,还请呼唤。”周若生轻轻地看了一眼叶抚,向后一退,化作神辉,消失于此。

    院子里其他三人几乎是屏气看着听着神与公子的对话。

    直到神走后,小院里的神辉退去了,他们才大声呼出口气。

    神虽然没有用任何气势压迫他们,但神只是站在这里,就足以让他们感受到压迫。

    但被神称作“公子”的人,此可就坐在二楼的阳台,却没让他们感受到丝毫压迫。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像只是一个普通的、随处可见的公子。

    “前辈……”人偶率先小声喊道。它是跟叶抚最不生分的那个,即便是直到叶抚是了不得的大前辈,依旧不生分。

    这是叶抚所独有的气质。对于任何人而言,他都是那样的。普通的平民能跟他和和气气地聊天,山顶上的大圣人们,甚至是那拥有着一整座东宫的大帝,也能和他和和气气的聊天。

    “嗯,吓到了吗?”叶抚笑着问。

    人偶摇头,想了想,没心没肺地嬉笑道,“只是很震惊。”

    鱼木抹掉脸上的血,虽然并没有抹掉。

    她站起来,“前辈,多谢!”

    “谢我什么?”

    “多谢前辈的教诲!”鱼木似乎是豁出去了,大声喊着,“我已经知道我错在哪儿了!”

    在之前的黑暗里,她请求叶抚帮助她的掌门。但叶抚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将他跟鱼木初遇的那个夜晚的景象,再次在她脑海中放映了一遍。

    在黑暗中,在看不到东西时,在周围全是恐怖之时,在孤独无助之时。她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对叠云国产生原生的恐惧,想起了自己心境是如何被击破的。

    与那个夜晚一样,今天同样有着她对抗不了的大恐怖,有着同样绝望的局面,也同样有着救世主。

    但那个晚上,她迷茫了。今天,她没有迷茫,清楚地知道了在这样的境地,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她想,她已经知道如何去完成人偶的考验了。

    一旁的徐归星很迷茫。他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似乎有些多余。

    “小鱼儿,你怎么样?”看着鱼木脸上的血,他担心问。

    鱼木咧嘴一笑,“没事!我好好的!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徐归星这才将目光看向叶抚,“这位前辈。”他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大致清楚,应该是这位前辈帮助了小鱼儿。而且,刚才那位天降的神明很尊敬这位前辈,“照云宗掌门徐归星,在此谢过前辈!”

    “我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好谢的?”叶抚有些无奈。

    人偶眼睛一转,“不对,前辈虽然只是坐在那里,看上去什么都没做,但是什么都做了!”

    叶抚白了它一眼。

    “欸,前辈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啊!”人偶憋着一口气。

    叶抚淡淡道,“有什么好问的,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又要耍小聪明了。”

    人偶红着脸,“才不是小聪明!是大聪明!”

    “大笨蛋吧。”叶抚回嘴。

    人偶有些委屈,“怎么能这样!”

    徐归星依旧是茫然的。对于这个小鱼儿的第二意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处置,也跟对小鱼儿一样吗?但看上去,它似乎跟这位前辈更亲近。

    “前辈,恕在下冒昧,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徐归星实在不解,只得问叶抚。

    叶抚笑道,“你看到的是什么,就是怎么回事。”

    徐归星无法与叶抚的思维互通。但大前辈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呢?他看向鱼木,正准备开口。

    鱼木先行道,“掌门是要带我回去吗?”

    “嗯。”

    “掌门先回吧,过些时候我自己会回去的。”

    “这……”

    “我要跟着这位前辈!”鱼木咬牙道。她转头直愣愣地看着叶抚。

    徐归星不知道如何反驳。虽然他是鱼木的掌门,有资格管教她,但是在这位大前辈面前,实在是提不起脾气来。

    “前辈,你怎么看待?”他只好问叶抚。

    叶抚轻声说,“徐掌门不必担心,过些时候我亲自带她去照云宗。”

    徐归星依旧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觉得,这位大前辈已经超出自己太多了,不至于在这点事上弄虚作假。

    虽然还是有些担忧,但也无法说更多了,毕竟鱼木一个愿留,前辈一个愿收。总之,小鱼儿安全无事就好。

    “那小鱼儿你给我一点口信吧。不然执行长老得把我折腾死。”徐归星看着鱼木,有些无奈。

    鱼木顿了顿,取出一道神念,对着神念说:“长老不用担心我,我过几天就回去。”然后把神念交给徐归星。

    徐归星收起神念,看了看人偶,似乎想说些什么。

    “掌门还有事吗?”人偶眨着眼睛问。

    徐归星看着人偶,不由得想起以前的小鱼儿。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灵动乖巧的。

    “没事没事。”他笑着柔声说。

    “前辈,在下先告辞了。”说完,徐归星咻地一下又飞走了。

    他咻地一下来,咻地一下走,打了个“酱油”。

    瞧着掌门走了,人偶变得更加活跃,它迫不及待地要从叶抚那儿问刚才的女神的事,这对它而言实在是太梦幻,太美丽了!那么厉害的神!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说要无风便没了风,神说要无雨,雨就停了!太神秘,太了不起了!

    “前辈!”它高兴呼道。在看去时,二楼阳台处,空空如也。

    人偶一愣,立马着急地大喊,“前辈,你不要小鱼儿了吗!”

    鱼木在一旁听得羞恼不已,她一把抓住人偶,“你矜持一点啊,笨蛋!不要再败坏我的形象了!”

    碧翠庄的废墟里。

    叶抚站在奄奄一息的血貔貅面前。此可,血貔貅已经没了修为,徒剩一副身体,变得跟普通马儿一般大小。

    叶抚啧啧一声,“好好再修炼个几百年,不就成圣灵了?非要这么着急,落得这么个下场。”

    他笑了笑,“不如这样,做我的马吧,公子我走南闯北,正好缺个体面的坐骑。”

    血貔貅感觉受到了羞辱,嘶吼一声,但是嘶吼变成了哀鸣。

    “同意了啊。”叶抚笑道,“不错,跟着我不会吃亏的。”

    血貔貅心里狂怒,卑鄙小人不要自说自话,我可没有同意。心里闹得凶又如何,说不出来就是徒劳。

    血貔貅就这么被迫同意成为了叶抚的马。

    见着叶抚轻轻在血貔貅后颈拂过。它的伤势一下子就好了。它正要狂喜,忽然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变成了一匹马!一匹红棕色的马!

    混蛋!

    它嘶吼着。

    但是嘶吼变成马的嘶鸣。

    “不老实点,我就把你丢进洛河里。”

    此刻的血貔貅对洛河的恐惧已经深入灵魂了。它无法忘记自己被洛河之神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她甚至没有打,只是说了三句话。

    趁着血貔貅愣神间,叶抚翻身上马,“驾!”

    血貔貅的尊严再次被践踏,疯狂地跳动起来,想把叶抚甩下去。

    但叶抚始终像座山一样,在它背上一动不动。

    叶抚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顿时血貔貅感觉自己意识海里冲进一阵雷霆,肆意激荡,差点就魂飞魄散了。

    “听话,跟着我不会吃亏的。”叶抚笑道。

    血貔貅悲切地嘶鸣一声,只得忍辱负重。

    “驾!”

    叶抚骑着马儿,奔驰在碧翠庄得废墟之中。

    ……

    远处的天空中,黑驴站在云上,哼哧哼哧,陈放骑在黑驴背上,眉目低垂。

    他本是前来处理血貔貅之事的。

    但当他看到周若生化身神明的那一刻,就觉得,这天下再没有任何遗憾了。

    或许,该去天上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小鱼儿想要一朵桃花(完)

    人偶如何也不能理解,前辈只是消失了一小会儿,为什么再回来时,身下就已经骑着一匹马了。

    红鬃马,顺滑铮亮的鬃毛在夜风吹拂下,飘摇着。马儿的眼神看上去那么的桀骜不驯,但它偏偏安安静静地在前辈身下,一动不动的。

    “前辈!你怎么有一匹马啊!”人偶在院子里冲着外面的叶抚大喊。

    叶抚笑着回答,“我不是一直有匹马吗?”

    “之前都没见你骑过。”人偶嘿嘿一笑,挠挠头。

    “你是不是傻啊。”叶抚说。

    “才没有!”人偶双手环抱在胸前,“不瞒你说,山上的长辈们都说我是我们山里最聪明的。”

    鱼木在后掐了她一下,“矜持点行不行啊!”

    人偶转过头,调皮地眨了眨眼,“哎呀,别那么含蓄嘛。”

    叶抚看着鱼木的眼睛,问:“你的眼睛还好吗?”

    鱼木回答,“嗯,除了有点发热以外,还好。”

    叶抚轻笑,“感受一下黑暗或许不错。”

    “我的神魂修为还算……在同辈中,还算不错,应该不会有影响。”

    “嗯,眼睛看不到世界,就用心去看吧。”

    叶抚说完,也不知从哪儿搞来的缰绳一甩,“驾。”

    “前辈要走了吗?”鱼木问。

    “你看这地方像是能住人的吗?”

    鱼木神念扫过,见除了这院子,处处皆是残垣断壁,“这损失很大吧。”

    “大,也不大。对在这儿做生意的人来说,损失很大,但对花间国而言,九牛一毛而已。”

    “额……”鱼木问,“那前辈要去哪儿呢?”

    叶抚轻轻招来一片树叶,高高扬起,“听凭风引。”

    树叶被风卷起,朝远处飞去。

    叶抚笑着,“走着!”

    缰绳一甩,马儿踢踏着步伐,嗒嗒作响。

    鱼木赶忙拽着人偶追上去。

    人偶在后面喊,“前辈,你太不解风情了!”

    叶抚没有回头? 轻快道? “怎么说?”

    “哪有一个大男人自己骑马,把两个姑娘甩在后面走路的。”

    叶抚手捏缰绳? 笑道:“现在不是有了吗。”

    “所以前辈你不解风情啊!”

    “风情?那是什么?”

    “风情,风情啊!风情你都不懂吗!”

    “你懂吗?说说呗。”

    人偶眼睛笑得像是上弦月? “风情啊,就是花前月下,就是清风拂面,就是溪水没过脚踝,就是桃花漫天飞舞,就是前辈把马儿让给两个姑娘。”

    “前面的我都懂了,最后一句不太懂啊。”叶抚啧啧两声。

    人偶羞恼地吐了吐舌头,“过分!”

    叶抚笑出声来? “你啊,该去找个自己的马儿了。”

    “前辈帮我找个呗。”

    “不帮。”

    “小气。”

    叶抚骑着马不急不缓地在林间小道上前行。

    鱼木闭着眼。她的眼睛已经洗去血迹,但眼角处还是有些泛红,不过阴差阳错下倒是构成了眼影的勾勒,瞧上去别有韵味,使得她看着更加成熟大方。

    至于人偶,脸上的表情变得可快了,一个人时不时自言自语? 时不时缠着鱼木说话,时不时冒出句“前辈”,然后开始了莫名其妙,毫无头绪的发问。

    鱼木跟人偶的性格形成了极端的对立。一个沉稳得像是湖水,一个灵动得像是山泉。

    “前辈。”这次喊叫的是鱼木。

    “嗯。”

    “你的马叫什么名字?”有些不符合她性格的问题。

    叶抚回答,“小红。”

    “小红?”

    “嗯,大小的‘小’,红色的‘红’。”

    血貔貅听到这个名字,又一次感受到了屈辱,但感受着身上山一样的压力,只得咬牙,忍辱负重。

    “好……名字。”鱼木无端地冒出这句话来。

    人偶大声反驳,“哪里好了,明明就是敷衍得不能再敷衍的名字了!”

    鱼木拍了它的手背一下,“笨蛋吗!敷衍也不能当着人面说啊!”

    “哦……”人偶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鱼木反应过来,连忙说,“前辈,我不是觉得敷衍啊,只是说教,说教它。”

    叶抚笑了笑,“没关系。我也觉得挺敷衍的。”

    “啊,那为什么?”鱼木不解。

    叶抚快意道,“马儿敷衍,名字自然也要敷衍啦。”

    血貔貅心里悲叹。

    “……”鱼木看了看血貔貅躁动不安的尾巴,忽然就不明白“敷衍”是什么意思了。

    “前辈,那个血貔貅呢?被人带走了吗?”鱼木又问。

    叶抚回答:“嗯,被人带走了。”

    “是那位大神吗?”

    “是我。”叶抚如实回答。

    鱼木点点头,忽然惊觉,恍然道,“不会就是……”她惊讶地看着马儿。

    “悲催的马生,当负重前行嘛。”

    “我懂了。”鱼木觉得匪夷所思。

    叶抚问:“你打算跟着我多久?”

    “嗯,说不好呢。”

    人偶兴冲冲地回答:“要一直跟着呢!”

    “你在跟我表白吗?”叶抚笑问。

    “前辈你是个笨蛋吗?”人偶一脸嫌弃。

    叶抚咳了一声,“我会生气的。”

    “不会啦,前辈那么大方,不会生气的,对吧?”人偶笑嘻嘻地问。

    “不不不,我很小心眼的。有些事,有些话,指不定我就记一辈子了。”

    人偶一本正经地说,“那前辈就是笨蛋了。”

    鱼木捏紧了拳头,她实在是忍不住想打人偶一拳。可看着那是自己的脸,又舍不得。

    她无奈呼出口气,“前辈不要听它胡说,它就是个笨蛋。”

    “小鱼儿才不是笨蛋!”

    “我才是小鱼儿!”鱼木倔强地要讨回这个称呼。这么一说出来,她就感觉有些尴尬,想着怎么自己也跟着一起犯傻了。

    叶抚笑而不语。

    “前辈不要在意啊,它虽然笨,但是不傻。”

    “虽然笨,但是不傻是个什么说法?”

    “就是说,它笨,但我是不傻的。”

    “不要一边骂别人,一边夸自己啊!”人偶恼火道。

    “不会说话就闷着!”鱼木瞪了它一眼。

    “哼!”

    叶抚在马背上,受着夜风,发丝飞扬。

    “你还没好好回答我,要跟着我多久?”他问鱼木。

    鱼木偏头,看着远处的空旷草地,一人高的青草卷起浪,一阵接着一阵。

    “我想弄清楚一些事。”

    “什么?”

    “心里有些不明不白的东西,说不清楚。”

    “你其实已经清楚了,只是孩子犹豫什么,不肯做决定而已。”

    “我想再确认一下。”

    “还有呢?”

    “还有啊,就是那条发绳,想从前辈那里拿回来。”

    “你确认过内心后,发绳立马就会回到你手里。”

    “是这样啊。”

    “所以,”叶抚转过头,轻轻看着鱼木,“你现在就可以确认,然后离开了。”

    鱼木感受到了叶抚的目光,微微低头。

    “打算跟着我,并不是这些理由吧。”

    鱼木抿了抿嘴,问:“前辈要去哪里?”

    “有人的地方。”

    “我想一起。”

    “你一个人也可以,没必要跟着我。”

    “可前辈不是说过段时间会带着我回到照云宗吗?”

    “那是客套话。”

    “……”鱼木愣住了。

    “狡猾的大人!”人偶替鱼木打抱不平。

    叶抚瞥了它一眼,“你才是狡猾好吧。”

    人偶脸一红,尴尬地躲在鱼木背后。

    “我……”鱼木结巴了,说不出话。

    “你找个理由,有理由我就带上你。”叶抚说。

    “理由……”鱼木在心里一想,却看到空荡荡一片。她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必要的理由,非得跟着叶抚。

    叶抚笑问,“要我帮你找吗?”

    “什么?”

    “就说,小鱼儿觉得小红甩尾巴的样子很滑稽,想跟着叶抚前辈多看看。”叶抚笑着。

    听着叶抚的话,小红摇个不停的尾巴一下子停了下来。

    “啊……”鱼木懵住了,“这算什么理由啊。”

    “我又没说非得要合适的理由,对吧。”

    “听到理由,下意识就觉得要合适才行。”

    “所以啊,第一反应会骗人的。”叶抚看了看鱼木,“多看多想多去感受。”

    鱼木眉头犯难。

    “哎,你还是自己编个理由吧。”

    “可既然这样,前辈为什么非得要个理由呢?”

    “因为我总不能你说要跟着我,就跟着我吧。”

    “前辈是要面子?”鱼木小声问。

    叶抚摇头,“不,我只是要一个理由。”

    “那前辈是讲原则吗?”

    “你想得太复杂了。”

    “可我总觉得人不会没有缘由地说一句话,做一件事。”

    “所以啊,我才要你一个理由。”

    “可这未免有些昧心。”

    “我无法印证。”

    鱼木吸了一口气:“虽然我相信随便说一个理由,前辈也会让我跟着。但我想了想,还是坦诚一点好,毕竟总是在给前辈添麻烦。”

    “……”

    “我承认,我只是单纯地想跟着前辈而已。虽然我很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但我更想跟着前辈。要非要给这个理由再回答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我觉得跟着前辈,我有机会找回我的过去。”鱼木声音很坚定。

    叶抚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这不是有很好的理由吗。之前还那么纠结。”

    “我担心前辈不愿意。”

    “愿不愿意是一回事,但你得说出来。不说出就永远都是想法,心思,是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

    “总觉得给前辈添麻烦了。”

    在鱼木背后的人偶无声地笑着。它其实是知道,跟着前辈不是有机会找回过去,而是一定可以。它没有告诉鱼木,因为它想让这份期待变得完整,不缺少任何一部分。

    鱼木只是觉得明明很闹腾的人偶,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下来了。

    虽然不解,但它要是能安静一些,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们朝着风吹来的地方,走了许久。

    穿过树林,跨过草原,越过山丘。

    直到天上的雕琢气太阳泛起属于白天的光芒。人们不会忘记昨夜的黑暗,但也不会因此而惧怕黑夜的到来。毕竟,他们始终相信,太阳照常升起。

    “前——辈——”

    人偶开心地奔跑在前面。它大声喊着,“这里,桃花开了!”

    这个晚秋,得益于昨夜洛河之神的神辉,凡是神辉照耀之地,万花齐放,阴霾消散。这儿的桃林也不例外,使得桃花开了。

    这片山间的桃花林,像是孤独的美人,安静地躲在角落里,无人察觉。

    但它依旧是美丽的,美得安静,美得无声无息。

    神辉催使的万花齐放并不会像它们各自的花季一样,绽放许久。此刻的桃花已经被风吹散了一些,可以预见,或许今天一过,晚上刮来一阵风,次日再来时,就是凋敝之景了。

    人偶在桃林间开心地走着,花瓣被风吹落,一些落在她的头发上。

    “前辈,我最喜欢桃花了!我住的地方外面,也有一片桃林,每次桃花开了,我心情就很好!”人偶开心地倾述着。

    它说的,也是鱼木想说的。

    以往的每一年里,桃花开着时,她的心情是最好的,修炼也快了不少。

    叶抚骑着马,进了桃林。

    小红像个傻子一样,张嘴嚼了一朵桃花,随后觉着苦立马吐了出来。

    “牛嚼牡丹,马嚼桃花。”叶抚低声说道。

    跟在叶抚旁边的鱼木抬头问,“前辈在跟我说话吗?”

    叶抚笑问,“为什么喜欢桃花?”

    “不知道,就是看着就心情好。心情好,就是喜欢吧。”

    很朴素的回答。

    叶抚也很喜欢这样朴素的回答。他不太欣赏那些将喜爱之物描绘得多么天花乱坠,因为那像是要说给别人听而做出的刻意的修饰。

    “前辈!”人偶在前面又大声喊。

    叶抚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人偶是这样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开心的角色。

    “前辈,桃花太好了!”她转过身,向着叶抚,然后倒着走,“前辈,送我一朵桃花吧!”

    叶抚顿了顿,问:“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桃花!”它大声喊着。

    叶抚没有问为什么要他送。他举手摘下一朵桃花,轻轻一吹。桃花轻飘飘地向着人偶飞去。

    人偶伸出手,桃花落在它的手心。

    它开心地笑了起来。

    “前辈,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遇见前辈,实在是太好了!”

    鱼木奇怪地看着它,因为它居然正经说话超过了三句。

    人偶接着说,“不过啊!今后要换一种方式跟前辈相处了!”

    叶抚目光柔和。

    “我其实就是鱼木,鱼木其实就是我!”

    人偶转过身,紧紧捏着那朵桃花,欢快地向前跑去。

    它跑着跑着,忽然一阵风吹过来,扬起密密麻麻的桃花。

    漫天飞舞的桃花从天上倾泻而下,将它覆盖。

    桃花埋葬了它。

    鱼木看着,立马想要去帮助它。但接着,她愣住了。她深吸一口气,颤抖地伸出手张开,一朵桃花静静地躺在手心。她的脑海中,多了几段记忆,亲切而又美好。

    风越吹越大。

    很快,带走了所有的桃花。这里再次变回晚秋的模样。

    叶抚甩了甩缰绳。小红迈步向前走去。

    鱼木一句话没有说话,安静地走到前面,将地上的桃花掀开,把里面破旧的人偶收起来,放回储物器的仓库中。

    她想,或许以后再也不会用到这具人偶了。

    “前辈。”她忽然开口叫住前面的叶抚。

    叶抚拉住小红,转过头看着她。

    “谢谢你得桃花。”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青衣还是那身青衣,笑却是迟到已久的笑。

    叶抚轻声回答,“不客气。”

    他回过头,再次甩动缰绳。

    小红踢踏马步,穿行在晚秋的桃花林里。

    鱼木看了一眼手心的桃花,追了上去。

第四百五十九章 剑——提灯剑客

    铛——

    更夫猛地提起锤头棍,敲打在铜锣上,激荡出刺透夜幕的响声。

    “天干物燥!”

    “小心火烛!”

    厚重干燥的叫更语在众人入睡前,传进他们耳朵。早已习惯的普通百姓会觉得这是闭眼前的“安眠谣”,听到这一声似乎能睡得更加安稳,因为这意味着外面一切如常。

    里里外外裹了好几层的更夫敲了几下,吼了几声,身上便热乎起来。他呼出的气化作白雾,在昏黄的月光下呈现出多样的形状。

    铛——

    他提着铜锣,吼着令子,进入下一条街道。

    咻,一阵疾风刮过。

    更夫只觉面部生痛,嘶嘶地吸起了冷气,有一种大冬天,在暴风雪天气里被冰锥子割到了的。随后,他感觉到脸上有热意,便略显笨拙地将锤头棍放进兜里,抬起手摸了摸。在浅淡的月光下,他分明地看到眩目的红色。

    他在脸上摸到了一道口子。

    嘶——

    怎么回事?是刚才的那阵疾风吗?风里夹着刀吗?

    他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或物,甚至是野猫子也不愿在这寒冷的冬天里四处游逛。

    真是一年比一年冷了!

    他不愿再在这里逗留,赶忙走进另一条街。

    在他刚走后,又一阵风猛然吹过。只是,这阵风比起之前,威力更盛,将两旁的墙壁生生刮出破坏性的痕迹来。

    两阵风一前一后,在这座小城的街道里吹过。掠过之地,皆是一片狼藉。

    在昏黄的月光下,风无影无踪,经过之时,只有散落一地的残破碎片能够证明。

    陡然之间,风在一座比较气派的宅院的房梁上停下来。

    两阵风化作两个人,相对而立,分别站在房梁的两端。

    冬夜,肃杀之冷让月光变得凄惨,亦让相对而立的两人之间结成尖锐的气势。

    “提灯剑客,你就是提灯剑客。”独眼中年人的眉毛看上去非常尖锐,像是两把斜插的剑。此刻,他皱着眉,剩下的一只眼涌动着冷冽的幽光。他怀抱一把大剑,朴实而厚重。剑很宽,几乎要将他的胸膛覆盖住,剑鞘上面是十分凌乱的痕迹,各种痕迹。他的身材亦很高大,健壮的体魄将衣服撑起来,充满着爆炸性的力量。

    “提着灯,就是提灯剑客吗?”

    “我以为你会跟我一样? 是个中年男人。”

    “我以为世人津津乐道的剑鬼是一个俊朗的世公子。”

    “没想到? 你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

    “没想到,你是个又丑又老的瞎子,哦不? 半个瞎子。”

    跟剑鬼说话的人站在房梁的凸出上,穿着一身行装黑衣? 左手提着写有“煌”字的灯笼,右手空着,背上背着把用昏白色纱布缠绕的剑? 剑有些偏短? 剑柄质感上更是木质的。剑的主人是个十五岁上下的少女? 留有清爽的高马尾? 正在晚风中晃荡。

    留有一些稚嫩的脸庞很分明秀气,眉宇间小小的皱起不像是在烦恼什么? 更像是一种玩乐与调侃。跟剑鬼被时间打磨得十分糟糕的脸比起来,她更像是待在家里的父母的“掌上明珠”。如果不看她的眼神与目光,便会这么觉得。

    即便是从小就在江湖里摸爬滚打的剑鬼,仍旧觉得这个秀丽少女的眼神太不像样了。太不像一个十五岁上下少女的样子了。清澈却幽沉,像是隐藏着无尽危险的寒潭。这不会是一个擅自离开家门或者宗门出来游历的愣头青,更加不会是一个从小就在江湖里打拼身心蒙尘浑浊的浪人。

    剑鬼剩下的一只眼睛从没有闭合过。他像是不会眨眼。

    “你是个天才。”

    十五岁上下的分神甚至不止的修为的剑修,无疑是个天才。

    “你是个未来可期的剑修。”

    即便她只是站着,剑鬼便觉得她是一把蓄势待发的利剑。这是一个剑修在修行路上,锋芒毕露,最有杀力的时候。她就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时候,剑鬼是在三十五岁左右进入的,但她现在大概只有十五岁。她无疑,是个未来可期的剑修。剑鬼理所当然地相信,她的名字会在江湖一众剑修里,口口相传。

    “但你不是一个游侠。”

    所谓游侠,当是游历在天下的侠客。所谓游侠,便是行侠仗义之辈。

    “你滥杀无辜,心术不正,是祸害。”

    剑鬼言出,冷冽的气息凝聚成一把无形的剑,挤压空气,刺向少女的眉心。

    “你!”

    少女出声,清澈而幽沉的眼神好似更加幽沉几分。

    她的声音凝结成另一把无形的剑。她从来不以“盾”去防御,对于她而言,攻击是唯一的防御。

    两把无形的剑相撞,剑尖相抵之处,爆出闪光,将周围点亮刹那,气息凝结而又撞散的声音衬托着这一点闪光,使得“电闪雷鸣”之象惊醒底下安睡之人。他们以为这深冬里反常地要下雷雨。

    “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少女将话说完。

    剑鬼怀中的大剑颤抖起来,迫不及待地要出鞘对敌。

    “一百二十四无辜之人的性命,需要你来偿还。”剑鬼单手抓住大剑,并无出鞘之意。

    少女摇摇头,“是我做的事,我不会否认,但不是我做得事,任何人都休想塞在我身上。”

    “何需狡辩。我跟踪你一个月了,尽管你手段再如何隐晦,也还是被我找到了破绽。”

    少女一笑,笑得有些轻快,“亏你是大名鼎鼎的剑鬼,没想到别人随便一点小伎俩,你就上当了。”

    剑鬼神情不变,“我只相信我眼睛见到的。”

    “眼见可未必属实。何况你还只有一只眼睛。”

    “没有比眼睛看到的更加真实。任何解释都没用。”

    “我根本不会给一个自大的蠢货解释什么。”

    说着,少女忽然皱了皱眉,看向某一处。

    随后,她再次看着剑鬼,“你不是想杀我吗,来啊,拔剑吧。我们速战速决!”

    “素有听闻,提灯剑客向来只出一剑,今日,剑鬼便要领教一番。”

    少女有些不耐烦,“你们这些游侠打架前都这么墨迹吗?非要说个体面的开场白?为什么不干脆利落点,像——”

    她双目陡然一亮,整个人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原本在她手中的提灯高高扬起,随后缓缓下落。

    “这样!”声音再次响起时,是少女猛然逼近的身影。她单手虚握着一把无形的剑,整个人呈凶隼捕杀猎物的姿态,从侧面,刺向剑鬼。

    剑鬼寒毛竖立,本能爆发,右手弯曲,朝左边猛甩。

    大剑剑鞘与少女无形的剑相撞。虽是无形之剑,但凝结在那里的气势却是爆发性,瞬间性的。

    少女精准地将力量重心汇聚在无形之剑的剑尖,不浪费丝毫。

    剑鬼大剑只是本能的抵挡,横着受了一击。震颤从受击处扩散开,掠出大剑本身的气势向四周散开,激起空气浪潮,化作狂风,席卷房屋顶上的瓦片。顺着剑柄而去的气势则是直接侵入剑鬼手臂。剑鬼的骨头受过精炼,因此格外坚硬,但正是这种正面的硬碰硬,让他的骨头无法规避掉侵入的多余的力量,满满地受全。他手臂上的青筋直接暴起,鼓成小蛇一般,臂膀上被撑起的更是破碎成碎片。

    他身体向前一动,右手向下半曲,连忙卸去顺着骨头上去的力道,避免关节受到打击造成脱落。

    少女突然的出手在剑鬼的预料之中,但第一次跟她交手的他,并不知其底细,没有预料到是这种“正面的偷袭”,声到剑便落,而且力量如此精准,打击的目标十分明确。

    高手!是个用剑的高手!

    剑鬼敢肯定,这个少女绝对是从小就练剑,并且有着剑道大师日日夜夜的指导,才能有这么实在干脆的出剑方式。跟那些讲究剑招花式的人绝对不一样,完全不是那种把练剑练成“跳舞”的矫情之辈。

    剑鬼身体里流淌着的属于剑的“热血”沸腾起来。

    一个精通剑道的剑修,最兴奋地就是能跟另一个精通剑道的剑修战斗。

    他是个绝对醉心于剑的人,此刻,想跟少女战上一场的渴望变得十分浓烈。可惜,他觉得可惜,如果这个少女不是滥杀无辜的心术不正之辈,那么自己一定要跟她结交。

    “落渊!”

    剑鬼大声一喝。大剑出鞘,剑光如流名。

    “此剑名为落渊!”

    剑鬼身体力量十分具有爆发性,再当下少女一剑的刹那,翻身向后,瞬间拉开距离,于此同时拔剑折身。剑鞘生硬地插进房梁里,使得房梁发出一声悲鸣,随后开裂。

    落渊在前,起招。

    剑鬼独眼瞬间锁定空中鼓动的气息,几乎是瞬间,他斩出十二剑,完全不受大剑的宽厚长束缚。十二道剑招勾连气势,结成完全无四角的剑网打击,覆盖式地扑向少女。

    剑网打击来得很快,且是覆盖式的。凌空的少女一眼就看穿剑鬼起招后一下子就卸去了收招,开始了下一道起招。起招之后立马就承接下一招,毫无缝隙。少女即刻便知,选择躲闪会把自己的身位让出来,然后得立马接剑鬼的下一招,甚至更多招,定然会失去先起手的主动权。

    剑鬼是个高手,他觉得不会放弃自己多招而腾出的身位。

    她深知,面对这种密集式的出招,任何躲闪都会让出身位来。两个剑修过招,身位十分重要,这决定了如何起招,如何收招,以及如何藏招。让出身位,意味着起招要慢一步,收招要慢一步,藏招也更容易被识破。

    绝对不能让身位!

    少女目光如寒潭。她选择直接正面破招。

    剑鬼的十二道剑招形成密集的剑网,每一道剑招纵横交错,处处勾连,只破一招剩下的十一招会立马结成新的剑网,而且根本无法破下一招,剑网会直接落在身上。

    因此,她选择同时破十二招。

    剑网的构成在脑海里闪过的瞬间,动作便已经出现在少女的身上了。

    她陡然间凝结出十三道无形的剑气,以“十二”纠缠“一”的方式飞掠出去。十二道剑气为“破”势,中间被纠缠的剑气为“攻”势。

    十二道“破”势剑气定点打击,打击的并不是剑鬼的十二道剑招,而是十二道剑招之间的联系。拆散剑招之间的联系后,独立的剑招对少女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她选择徒手接!

    剑鬼的十二道被剑气拆开的剑招被少女一拳接着一拳全部打散。而少女那中间藏着的“攻”势的一剑,直接吸收掉破招后的十二道剑气,凝结成一道全新的剑气,穿透剑网,猛然刺向剑鬼。

    承接第一招的第二招正在剑鬼身上起招,但还没完全结成,少女的藏着的剑气便来到他的面前。

    他心里陡然一惊,猝不及防之下,直接选择放弃承接第二招,换招抵挡。

    趁着剑鬼抵挡,让出身位的瞬间,少女背后的木剑陡然出鞘。她身在前,剑在后追赶,却在身临剑鬼面前的一刻,达成同步。

    抵挡下剑气的剑鬼已经受到了震慑,反应过来时,少女手持木剑,抵进他眉心名门半寸,再进半寸便要直接暴毙。

    没有流血。

    因为木剑不让鲜血沾染分毫,便将它们硬生生地隔绝在里面。

    “这是我的一剑。”

    少女淡淡开口。

    随后,她身形又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她最开始站的地方。

    不差分毫,飞起而缓缓下落的提灯刚好落到她面前,被她以左手接住。

    从起招到收招,只用了提灯落下三四米的时间。

    剑修过招,雷厉风行,瞬息之间。

    这时,剑鬼眉心命门淌出的鲜血缓缓流下,顺着鼻梁,分流成两股,流向两边的脸。

    快,她的剑很快!

    但比起快,剑鬼更加震撼的是她对对手起招、承招的预判以及自己出招、破招的思路。她一眼看穿自己的第一招由十二道剑招构成,又一眼看出自己立马开始承招,随后的破招更是精妙绝伦,剑气不对抗剑招,而是把连接成整体的剑招拆成独立的剑招,做到削减威力的同时,而不浪费任何一丝多余的力量与剑势,使得可以最快地应对以及藏匿主“攻”的剑气。

    她绝对是一个有着极高战斗天分的人!

    剑鬼见过不少修炼天赋极高,但打架战斗不在行的人。因为他们大多数将时间花在修炼上,而是训练战斗技巧与经验上。这种情况,几乎只出现在年起的天才身上。

    而她,战斗技巧与经验深厚到了极致!

    剑鬼并没有觉得她的力量高于自己,甚至自己合体七层的修为高处她一大截来。这也是他明确自己能够“为民除害”的最大依仗,能够凭借着修为碾压。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浸淫剑道几百年,居然在战斗技巧和经验上被一个十五岁上下的少女碾压了!从头到尾,他甚至彭都没有碰到她。

    这不可思议!

    她绝对是自己见过的天赋最高的年轻剑修!或许同龄人里,有些大宗子弟修为会高于她,但是剑道技巧与经验绝对不可能!

    未来可期!

    真正的未来可期!

    剑鬼好似已经看到,一个剑仙的崛起。

    他爱剑,因此并不会因为自己被一个年轻的后辈打败,只会为因此去赞叹!

    当然,前提是她得是一个正道人士。

    “为什么?”他很可惜,甚至很心痛于这么一个剑道天才走上歪路,“你要杀那些人。”

    少女黑衣依旧,未沾战斗余波,“我没有杀人。如果我真的杀了那些人,那么刚才你就死在我的剑下了。”

    剑鬼顿住。

    对啊,她放过了我。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她绕了一命,一个滥杀无辜之人为何会选择绕过想杀掉自己的人呢?

    “你我无仇。虽然你想杀我,但你想杀的是所谓的‘滥杀无辜,心术不正’的我,而那样的我并不存在。因此,我不会杀你。”少女语气淡漠,没有情感流露。

    “但请你记住,我从来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我并不需要向你澄清我的清白。那是无力者的哀嚎,不是执剑之人的剑道。”少女句句如她的剑气,无形却具有杀伤力。

    “那,到底是何人?”

    剑鬼第一次因为这个被他极为赞叹的剑道后辈,而怀疑自己“亲眼所见”。

    少女正欲开口,忽然看向某一处,随后皱起眉。

    “如果还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现在,我得逃命了。哦,对了,记住,我不叫什么提灯剑客,我叫胡兰。”

    说完,她闪身作风,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胡……兰?逃命?”

    剑鬼十分不解,正欲追上细致闻讯。

    忽然,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阴冷感将他包裹住,随后很快消失,朝着少女离开的方向去了。

    他几乎要吐出来,那种腥臭阴冷的感觉,像是在修罗地狱之中。

    这种感觉,跟他见到“胡兰杀人”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比之前强烈了无数倍。

    几乎是在受到这种感觉的瞬间,他便相信了滥杀无辜者另有其人。

    待他从这种怪异的恶心感中清醒过来时,周遭已经没有了那位叫“胡兰”的天才剑修,以及那阴冷之物的气息了。有得只是一群在下面惶恐张望的普通人。

    瞧了瞧周围一片狼藉的模样,他吸了口气,留下一支用以修理的金叶子后,闪身离去。

    没有人看到今晚的精彩对决,因为开始得太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

第四百六十章 剑——下坠

    哒哒——

    脚步快因从泥泞之中踩过,向四下溅起泥水。

    天上逐渐下起雨。冬夜的雨不大,且很零散,但影外刺骨,好似落在脸上的不是雨滴,而是冰锥。

    提灯昏黄的灯光在树然中快因闪动。身后不断传来让人心生烦躁的阴冷气息,胡兰眼神凛冽,封闭部分感官,使得自己不物阴冷气息的基响。

    “救我……”

    “救我……”

    从她(tā)身后传来痛苦的身呻吟声。但她(tā)充耳不闻,继续向前。

    她(tā)是可以御王飞行的,但在天王中,她(tā)的因要比不上身后追赶之物,只得在繁杂茂密的大山树然之中逃窜。在这委障碍物多,没有明确前进路线的地方,她(tā)能凭借着随机应变的能力,避免被追赶之物近身。

    像这样的逃窜,她(tā)已经经历了两个月了。

    事实上,虽说时逃窜了两个月,但她(tā)根本不知量身后追赶之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她(tā)以神魂探索过很多次,但神念每次触期追赶之物的气息领域,瞬间今失去了联价。她(tā)也尝试过用肉眼去看,但目光刚落在其构除范围,今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人,什么都看不到。

    她(tā)只是不断听着“救我……”这样的声音向前逃离。

    追赶之物是什么,长什么样子,目的为候,她(tā)一概不知,今只是像这样一直追赶着。尝试着与其对话,但回应从来都是“救我……”,到底救它什么,也没个说法。

    所以,胡兰感觉上是很憋屈的,莫名奇妙今被这样一个东西被缠上了。

    无法被攻击,无法被感知,无法被描述。她(tā)找不到出你的词去描述追赶之物,立了“气息阴冷”以外,关于其没有任候一丝一毫的描述。

    在逃窜过段中,立了追赶之物外,她(tā)还一直在思考,那个冒充自己滥杀无辜的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自己?她(tā)对这个根本今不清楚,莫名奇妙今被那个叫剑鬼的活湖游侠给扣了顶“滥杀无辜,心术不正之辈”的帽子。

    对于这个,她(tā)依旧是觉得憋屈异常。以至于,她(tā)不得不把身后的追赶之物与自己被冤枉这件事联价起来,但她(tā)又无法确定,因为追赶之物的的确确是一直在追赶着自己的,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

    这样下去可不行。

    胡兰瞥了一眼自己左手的提灯。她(tā)一直将它提在手上,因为不想错过任候一丝一毫可能得到师姐游历痕迹的可能。

    一定要,我一定要找到师姐!

    追赶之物的纠缠让她(tā)没有心思全神贯注去寻找师姐痕迹。这无疑是让她(tā)恼火不已,任候要阻止她(tā)获得师姐痕迹的人或事,在她(tā)眼里? 都是不可饶恕的。从东土到中州? 一路来,不知量经历了多少危险,凶恶的妖兽、居心叵测的活湖人士、宗门子弟的觊觎、各委闻名而来的挑战者、险等环生的宝藏秘境等等? 这些东西都曾阻挡她(tā)寻找师姐的痕迹? 但都被她(tā)以剑斩退。

    毫无疑问? 身后的追赶之物是纠缠最久的? 也是让她(tā)最无能为力的。早在一开上? 她(tā)今尝试着与其战斗? 但是? 因为不知量对方到底是什么? 是以什么方公目在的? 她(tā)根本今没办法做出攻击。拔剑相向之时? 她(tā)甚至不知量如候出剑去攻击。

    从远处看去,胡兰今是一个人在飞因地逃窜着,身后根本什么都没有? 也无法听到那一句不断念叨的“救我”。

    经过了两个月的不断试探与分析? 胡兰猜想着? 追赶之物目在于世界所遵循的规则? 并非像常见的东西那样? 应该是跟寻常之物完全不同的? 自然攻击和防御的方公都是不同的。虽然并不明白它为候要纠缠自己,但总要有个了断。

    胡兰眼神愈发坚毅,她(tā)必例要做个了断,绝对不能今这样无休无止下去。

    天上的雨逐渐大了起来,在着冬夜里,把寒气逼尽。

    胡兰没有分出余力去使自己免物大雨侵袭。离开茂密繁程的树然,来到王旷的草地之后,她(tā)很快被大雨淋湿,雨水将她(tā)头发打散,贴在额头与脖子上。雨水弥盖住她(tā)的睫毛,使得眼前的视野有些模糊,因为要全神贯注地感知后面的追赶之物,她(tā)并不清楚,前方到底有着什么。

    像一量疾行的昏黄之光,她(tā)迅因跨过树然之后的草地。

    轰轰——

    随后,她(tā)听到前方传来巨大的轰鸣的水声。

    瀑人。这俨然说明,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瀑人,不然不至于还没看到水流,今听到这么大的轰鸣声。

    这时,她(tā)才分出一量神念前去探索,神念荡去,迅因发现侧前方的远处是一座巨大的断谷,汹涌湍急的大活今在断谷之下,而正前方是一座悬崖,湍急的活水从断谷流入悬崖,因此除成了瀑人。

    她(tā)的神念顺着悬崖向下,但是好一会儿过去了,依旧没有触底。

    这使得她(tā)根本不知量,悬崖到底都多高。直到神念探索范围超出神魂修为的极限后,依旧没有探知到悬崖到底有多高。

    毫无疑问,这是一座深渊,一座真正意义上的深渊。

    面对这委根本不了解的深渊,胡兰自然不会贸然将其选择为逃离路线,迅因在其他方向寻找起来。然而,她(tā)的神念探索结果告诉她(tā),自己到绝境了,下遭目在着巨大的灵气场,立了深渊以外,其他几个方向都被灵气场所覆盖。

    像这委灵气场十分罕见,胡兰也只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一象而言,只目在于天下级的灵脉之中。所谓天下级,今是潜藏在大陆之下,其主脉加上支脉覆盖了天下四分之一期其以上范围的灵脉。这样的灵脉往往潜藏极深,很难被发现,现目已知的灵脉都被数一数二的大势力所占每了,最出名的今是量家驼铃山,今在一座天下级灵脉的灵脉口上。

    而往往,这委灵脉的灵脉口因为其规则十分克硬坚固,都会除成无法被常人发现的小世界或者半成小世界。其不论是除成条件还是灵脉口显露在外都是极其苛刻的。

    所以,胡兰对这里有一座天下级灵脉的事实难以接物。

    庞大的灵气场彻底封闭了她(tā)前进的量路,只留下一座深不见底的深渊。

    那座深渊多半今是灵脉口。

    这根本今是绝境。

    以她(tā)现在的实力,使尽全力,用上自己的“一剑”剑意,是有希望突破灵气场的封锁,但那样毫无疑问地会被追赶之物追上,而跳下悬崖,直入灵脉口在她(tā)看来根本今直接是死路一条。一座像养龙山脉的灵脉那样的大看灵脉,其灵脉中蕴藏的灵气的力确,今足够将她(tā)这委身西克要的肉西绞杀上千上万遍了,更不谈天下级的超大看灵脉。

    想想自己掉进去,她(tā)好似看到自己瞬间变成粉末,甚至粉末都不剩的场景了。

    绝境。

    现在到了真正的绝境了。

    胡兰脑海中迅因闪过几条思路,分别分析了这样绝境的解决办法。

    一番分析下来,居然是直接回头跟追赶之物博命最为实在。

    但,她(tā)现在根本今没有信心去战胜追赶之物,以至于之前跟剑鬼所说的都是“逃命”。

    猛然闯入灵气场后,她(tā)赫然发现雨停了。外面的风雨根本无法进入灵气场。

    但是灵气场内庞大的灵气压力,让她(tā)的因要一下子今慢下来很多。

    如果是在别的时候,她(tā)会欣喜于自己找到了一个十分你出锤炼身西,积攒灵气底蕴的地方,毕竟,灵气场实在是太过难得,碰到了今是天大的机缘。但是现在,这份“机缘”会要了她(tā)的命。

    身后的追赶之物气息越来越浓烈,这意味着它越来越近。

    而前面,里深渊也越来越近。

    两相夹击之下,她(tā)可考虑纠结的时间越来越少。

    要马上做出决定!

    “师姐,我该怎么办啊!”

    她(tā)心里着急地喊叫了一声。但这次,不果有那份让人沉醉的“心有灵犀”。等待她(tā)的,只有深不见底的悬崖与阴冷的追赶之物。

    啊!

    反了,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与其毫无反抗地掉下悬崖,死之前也一定要果拔一剑!

    眼见着今要冲下悬崖之时,她(tā)猛然转身,直面追赶之物。

    她(tā)眼前的世界像之前那样,迅因一片黑暗。

    既然什么看不到,那索史,直接闭上眼!

    她(tā)闭上眼,拔出木剑。

    拔剑之上,便是最克一剑。

    她(tā)想起在飞艇上,在先生和三月姐姐面前领悟这“一剑”的时光。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是命好的,姐姐温柔的笑以期先生字字珠玑的理诲,还在眼前,还在耳边。她(tā)从来不曾忘记过,与他们在一起的一点一滴。

    看不到剑,感物不到剑。她(tā)的个神与感官迅因被阴冷气息所笼罩。她(tā)失去了对现实世界的一切感知。

    安便这样,还是要出剑。

    不千如候,剑一直在,安便感物不到,但肯定一直在。

    像是生命本能一样,她(tā)一剑斩出。

    不知量该斩向候方,但她(tā)直到,一定要斩出去,安便落王了,也一定要出手。因为,“一剑”今是“一剑”,实实在在地目在,不因任候改变而向失。

    “一剑”过后,她(tā)脑海里想起细微的呻吟声,“救我……”

    “请妳救救我……”

    “救我……”

    “请妳救救我……”

    胡兰意识沉浸在混沌之中。她(tā)的人影与现实脱离了。这委脱离感像是在梦境里不断下坠,无休无止地下坠。

    “妳……是谁?”

    她(tā)不知量如候说话,但只是这么想着,她(tā)的声音今在意识中响起了。

    “救我……”

    “请妳救救我……”

    “妳……是谁?”胡兰果次问。

    “我……”这次,终于有了不一样。

    “我……”它好似在挣扎,想要说出什么,但承物着无尽的痛苦。

    “我……是唯一的……幸目者……”

    “救我……”

    “请妳救救我……”

    说完那句话后,又陷入了无尽的重程中。它一直说着那两句话。

    唯一的幸目者……

    什么幸目者,哪里的幸目者,为什么成为幸目者。

    胡兰挨个挨个地问了,但得到的都是重程的交救。

    “救我……”

    “请妳救救我……”

    逐渐地,声音响起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急促。它似乎很着急,很着急地想告诉胡兰什么。

    胡兰什么都不知量,无法“救”它。

    在无休止的下坠中,胡兰的意识越来越沉重。

    “救——”

    忽然,它的声音变得异常尖锐,随后戛然而止。

    没有任候反应的间隔,阴冷气息在胡兰的意识之中爆开。

    刹那之间,她(tā)只觉自己身在无尽炼狱之中。

    四下一片红色。

    天是红色的,而且破成了无数块。地是红色的,处处山河崩碎,气流倒转。

    没有一个人,没有任候生灵目在于这里。

    她(tā)只能看到,无尽的红色,正在分崩离析的红色。

    这座红色的世界,在她(tā)的意识之中崩碎了,向失得无基无踪。

    在其向失的刹那,数不清的事物全部灌进她(tā)的意识之中。凡是能够被看见、听见、闻见等一切可感知,甚至于无法被感知的规则全部,毫不包留地灌进她(tā)地意识里。无穷无尽的事物瞬间闯入,只是瞬间,她(tā)的意识被撑大到无边无际,在那一刹那,她(tā)感觉自己像是无边无际的宇宙。

    她(tā)的意识里,被生生塞进了一整个世界。

    而在之后,意识被撑开的极致的疼痛传来。

    她(tā)无法忍物,痛苦地尖叫起来,但没有规则去承载她(tā)的声音。

    这份疼痛瞬间摧毁了她(tā)的意志,没给她(tā)一丝一毫的反应时间。

    她(tā)失去了对一切的感知,在无休止的时间里,不断下坠。

    外面的世界里,已经不果有所谓得阴冷的追赶之物了。或者说,从一开上,今根本没有任候所谓的追赶之物。

    胡兰的身西呆滞地站在悬崖边上,无神地望着远方,衣服和头发都是湿漉漉的,看上去很狼狈。现在的她(tā)只是一效没有意识的躯壳,眉心崩碎的紫意里王荡荡一片,没了神魂。

    她(tā)左手还是紧紧抓住提灯,不肯松开。木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回到了背后的剑鞘里。

    直到一量灵气气旋卷来,将她(tā)卷入悬崖。

    她(tā)的意识在不停地下坠,

    身西亦在。

第四百六十一章 剑——采薇

    中州的某处狭界里,是一座小天地,小天地里,是一座充满了“梦”的质感的宫殿,以及一片尽头远方隐藏在雾气之中的海。

    宫殿唤名浮生宫,海作名浮生海。

    一场梦是一个浮生,一个浮生是一场梦。有人说,浮生宫是数不清的梦编织而成的,因此看上去,感受着,才会觉得不太真实,像是在“做梦”。但浮生宫又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就在这个名为“千华”的小天地里,就在浮生海的前面。

    还有人说,浮生宫本身就存在于一场梦中。小天地里的一切,都是一场受着调控的梦。做梦的是一尊灵兽,被称作“幻”。当幻苏醒的那一刻,小天地里的一切包括小天地,都会消失,直到幻再次入睡时,才会出现。

    哪种是真,哪种是假并说不清楚,没有浮生宫的人站出来说明。

    不过,这并不妨碍浮生宫成为中州甚至于全天下数一数二的顶尖势力。浮生宫并不像剑门三千执剑弟子、三千洗剑弟子、三千问剑弟子那样,门下弟子众多,天才剑修辈出。千华世界里,浮生宫历代以来,只有一百四十四个弟子。十二个长老,住在十二座星宫里,各自宫下十二个弟子。十二个弟子里,只有一人能继续留在浮生宫中,其余人只能在换代时离开千华世界,成为浮生宫外宫门徒。

    哦,这并不对。实际上,浮生宫历代应该有一百四十六个弟子。余下的两个便是宫主的两个弟子。

    这样的人员结构,使得浮生宫的弟子几乎都是一个领域的天才,长老们只需照顾十二个弟子,也大大地提高了教导水平,所以浮生宫弟子的成长空间都是十分可观的,即便是无法留在主宫中,去了外宫,也绝对是了不得的人物。

    也正因为人少,所以浮生宫基本上不与世俗沾染,大有“世外桃源”之意。

    十二位长老的弟子们要照顾好各家的星宫,而作为宫主的弟子,便是要照顾好浮生宫后面的浮生海。

    并不像外面的海那样汹涌危险,浮生海常年以来都是十分平静的,许多时候几乎看不到波动? 像是泛着光彩的镜面。千华世界里的光是绮丽绚烂的,映照在平静的浮生海里,便将其变作一副铺在地上的大彩布,交融在一起的色彩就在这张彩布上缓缓流淌? 偶尔激起一道涟漪,就像是彩虹在水中荡漾。

    叮咚。

    清脆的入水声在浮生海的海边响起。

    银色的丝线在绚丽的天空下,反射出梦幻的色彩。微微垂弯的竹制鱼竿晃了晃? 便一动不动。

    海边钓鱼的姑娘,坐着一动不动,安静地看着银色渔线入水的地方。在她五丈远的地方? 俊俏异常的男子正在轻悠悠地弹琴? 琴声很配和这里的气氛? 悠扬婉转。

    一曲,随着他双手落定? 结束。

    他抬起头? 看向海边钓鱼的姑娘,轻声开口说? “之前还没问过你。”

    “什么?”姑娘眼睛依旧看着海面。

    “你在东土的事。不是看雪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本来是要再看几年的。”姑娘声音轻轻的? 似乎是担心惊到水下的游鱼? “从陇北雪山往南边去? 结果到南边后? 就没有雪了。”

    “因为天上的大树冠吗?”

    “嗯,把雪挡住了。看不到雪,我就回来了。”她问,“那树冠是什么?”

    “祖树。”

    “守林人的那个祖树吗?”

    “嗯。”

    “就叫祖树?”

    “这只是我们的称谓。事实上,它还有一个名字。通天建木。”

    “通天建木啊。”姑娘微微仰头,看着远处雾天一色的地方,“好霸气呢。”随后,她转过头,笑着问,“真能通天吗?”

    “没有天,如何通呢?”

    “我感觉有。”姑娘望着天,“会有,会有天的。”

    浮生宫宫主夏雨石没有去否定,即便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见到过,但他依旧不会去否定她。与之相比,他更愿意将希望寄托在相信有天的她的身上。

    “扶摇。”夏雨石轻呼。“最近有做梦吗?”

    姑娘点头,“有呢,在东土的时候,就是两个月前,做了个梦。”

    “是怎样的呢?”

    “梦到我家的老祖宗了。”

    夏雨石顿住,“你家老祖宗?叶家的祖宗?”

    “嗯。”她的声音听上去很高兴。

    “能形容一下吗?”

    “就是一个人出现在我的梦里。我不知道长什么样,是男是女,就只是站在我的梦里。我的梦里全都是那个人。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相信,那就是我家的老祖宗。”姑娘开心地形容起来。

    夏雨石没能从她地描述里得到任何关键的内容。但她每次的梦都变成了现实,又不得不让他去在意。

    “还有吗?”他问。

    “没了。”

    “……”

    夏雨石沉默了一下,没想到快五年没做梦了,居然只是梦到这个。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说明了,未来几年里天下都还是平和的。想想也是,说不定扶摇她只是太过在意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叶家老祖宗”,所以才做了这样一个没有什么概念的梦吧。

    “再过段时间,武道碑就要开了。你要去吗?”夏雨石问。

    “能看雪吗?”

    夏雨石眼神无奈,“大概不能。”

    “能钓鱼吗?”

    “那边有鱼塘……”

    “能钓到跟这里一样的鱼吗?”

    “……不能。”

    “那我不——”

    “别啊,扶摇,别忙着拒绝。”夏雨石连忙说,“这次武道碑开放有很多杰青的,全天下的天才弟子都会来,而且还有大圣人演法。道家三祖、儒家观堂圣都会来,说是那佛国的老和尚也会来。对了,柯寿也会去的。”

    “我不在意。我只想知道,曲红绡会去吗?”

    夏雨石无奈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死了。”

    “她没死。”姑娘目光很坚定地看着前方。

    夏雨石没有否定,但也不会去肯定。驼铃山自己都宣布了曲红绡的死讯,而且自己身为一个大圣人,也确实感受不到曲红绡的气息了。

    “即便如此,这次武道碑也多半没有她。”

    “那我不去了。”

    “为什么执意于她呢?”

    “她是我的好朋友。”姑娘转过身,“关心好朋友,没什么问题吧。难道师父你没有过朋友吗?”

    夏雨石一口气憋住。他顿了顿,然后反击道:“曲红绡可没把你当朋友吧。”

    “怎么会!”姑娘瞪大眼睛,招手取出一把十分精美的匕首,“看到没,她可是送了我拜姐礼的。”

    夏雨石看了看这把匕首,道意盎然,确实是十分珍贵的礼物,“拜姐礼是什么?”

    “拜师父要给拜师礼,拜姐姐肯定也要拜姐礼啊。她是妹妹,我是姐姐,不就是拜姐礼吗?”

    夏雨石想着自家徒儿这个古怪性格,挑刺问:“这是你瞎想的吧?”

    “不要乱说好不好。”姑娘白了夏雨石一眼。“师父你不许侮辱我们纯洁美好的姐妹情。”

    夏雨石觉得跟她说话简直是越扯越远,拍着脑袋,一股脑说开,“不说这些了,总之呢,这次你是一定要去武道碑的。师父我从小到大,哦不对,你从小到大,师父我都没要求过你什么,但这次啊,我得要有一个师父的威严了。”他说着说着,腔调严肃起来。

    “不要。”姑娘简简单单回应两个字。

    “你必须听我的!”夏雨石神情严格。

    “那我不拜你了。”姑娘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之前你骗我来的时候,明明说好了不管我的。区区一个师父而已,又不是我妹妹,居然命令我。”

    “别!别!”夏雨石连忙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师父给你认错,给你认错。”

    “不要给我认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不是得说我有悖孝道?”

    “唉……那好吧,不去就不去了,区区一个武道碑而已,不去也罢,不去也罢。”

    姑娘又眉开眼笑,“对嘛,区区一个武道碑,哪有钓鱼好玩。”

    说完,她又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专心地看着水面。

    夏雨石看着自家徒儿,虽然使不出当师父的威严来,但还是越看越喜欢。武道碑哪有徒儿重要哦,不就是一道天机神运嘛,没了就没了。

    这么想着,夏雨石又坐到自己的琴面前,看着远处的海,想着一些遥远的事情。

    闭上眼,且听风吟。

    在这悠闲的氛围里,沉醉了不知多久……

    哃——

    忽然,一声巨响将他惊醒。

    是重物落水的声音。他朝海面看去,见不远处激起了巨大的波浪,轰轰地朝着海边涌来。

    “怎么了!”他站起来看向姑娘。

    姑娘回头,张着嘴,脸上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好大的鱼啊!”她指着天上,“从天上掉下来的,好大,好大的鱼!像人那样大!”

    浮生海里最大的鱼也就半个手臂那么大,那还是用梦养了上万年的。人那么大的鱼,夏雨石是如何也不信。

    他神念意识掠过去,迅速从波浪中心往下探寻。

    神念触及入水之物的瞬间,他更惊讶,“哪里是人一样的鱼,根本就是个人!”

    “人!”姑娘眼中一下子绽放光彩,“天上掉下来的欸!是天的使者吗?”

    说着,她兴奋地收线,随后挥手用力一甩,甩进那波浪中心。

    鱼钩迅速下沉。

    她感觉到鱼钩着力了,立马往上一拉。

    于是乎,夏雨石看到一副即便是多年过去以后,想起时还是会觉得惊艳的美景。

    哗啦!一片激荡的海浪声。

    先前砸入水中的人跟着鱼竿银色的渔线一起跃出水面。穿着一身黑衣的人在夏雨石的视线里,像是要冲向天空,带起了一串水珠,水珠在迷梦般的光芒照耀下,映照出大小色彩各异的彩虹,将人包裹在最中央。那个人似乎踩着着七彩虹光,飞向天空,去寻找美丽的神话。

    收竿。

    被钓上来的人到了岸边,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海里的水随着其人落到地面后,就全部脱离,重新回到海里。但其身上,依旧是湿漉漉的。

    “是个女孩子欸。”瞧着地上湿漉漉的少女被显现的曲线,钓鱼姑娘将她挡住,瞪着夏雨石说:“不许看!”

    “这我……唉,好吧。”

    夏雨石只得转过身去。

    钓鱼姑娘招手挥出暖意,带走少女身上的湿意。随后,她蹲在少女面前,下巴抵在膝盖上,好奇地看着。

    “有盏灯……”

    她看到少女左手紧紧捏着一盏灯。

    “对她来说,很重要吧。”

    少女身后还背着把剑。

    “剑,是木剑吗?”看着少女一身帅气的黑衣,她想:“是个剑客吗?”

    “能看了吗?”夏雨石这才小声问。

    “可以了。”

    夏雨石这才转身将目光落到少女脸上。

    这一瞬间,他愣住了。

    因为少女很像一个人,一个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了。恍惚间,他甚至以为又再次见到了旧友。

    太像了。

    “太像了。”

    他念叨着。

    随后,他忍不住放出一道神念,去探究她的血脉气息。

    在感受到血脉气息里那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时,他僵在原地,泪流满面。

    “是她的气息,是亦秋的气息……但,不是亦秋。”

    少女的身体里还流淌着另一个他最恨的人的气息——胡至福。

    武亦秋,他最爱的人。

    胡至福,他最恨的人。

    而面前这个少女,却是他们的女儿。

    “师父?”钓鱼姑娘转过身问,“怎么了?”

    “眼里进水了。”夏雨石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挥袖抹去泪花。

    “师父,你正经点好吗?”钓鱼姑娘一脸嫌弃,“快看看这个姑娘怎么样了!”

    “哦,对对对!”

    夏雨石连忙走前来,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放在她眉心。

    “不用上手吧。”钓鱼姑娘嘀咕一声。

    夏雨石像是没听到,神情格外认真严肃。

    “这么认真吗?”钓鱼姑娘不记得自己的师父还能这么认真。

    下一刻,夏雨石陡然皱起眉。

    “怎么样了?”

    夏雨石再次感知一番,确信自己感知到的东西后,神色忧虑地说,“意识混沌,神魂消失,命格芜杂,俨然是已死之人。”

    “死了?”钓鱼姑娘挑起眉,“明明就还活着,都还在呼吸呢!”

    “意识这种状态,即便没死,也跟死了一样,而且还没有神魂,肯定无法凝聚意识苏醒啊。”

    夏雨石正说着,地上的少女忽然咳嗽一声,随后睁开眼。

    钓鱼姑娘古怪地看着夏雨石,“你不是说无法苏醒吗?”

    夏雨石有些尴尬,“的确是那样啊,但这,原谅师父我见识浅薄吧。”

    “你到底是不是大圣人啊,不会是骗我的吧。”

    “真的是,我真的是大圣人,绝对没骗你。”

    钓鱼姑娘没理会夏雨石,将目光落在地上少女身上。她轻声问,“你还好吗?”

    夏雨石眼神迷离地看着少女,脑中浮现起过往的时光。

    少女坐起来,看着面前的一男一女,眼神有些迷茫。

    “这里是哪里?”她声音有些干涩。

    “千华世界,浮生宫,浮生海。”钓鱼姑娘说。

    “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从天上掉下来了,然后被我钓起来的。”钓鱼姑娘指了指天,又指了指海。

    少女迷茫地看着钓鱼姑娘,问:“那我是谁呢?”

    钓鱼姑娘和夏雨石相视一眼,随后都倒吸一口气。

    夏雨石是知道少女真实身份的,无疑,她就是武亦秋和胡至福的女儿。但,他不想说。

    钓鱼姑娘正要说话,夏雨石忽然抢先道:“你是我的二徒弟,叫……武采薇。”

    钓鱼姑娘一愣,随后以着悲愤地目光看着夏雨石,神念传音道:“你又想拐徒弟!”

    夏雨石神情温和,神念回道:“她身上有曲红绡的气息。”

    “啊?!”钓鱼姑娘惊道。

    夏雨石没说谎,他的确在少女身上感知到了曲红绡的气息。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的确有。

    钓鱼姑娘鼻子嗅了嗅,“真的!真的有她的味道。”

    “别说的那么奇怪啊!”

    钓鱼姑娘高兴得站起来。

    “什么?”少女茫然问。

    “啊……嗯……没错,你是我的师妹!”钓鱼姑娘一本正经地说,“你从天上掉下来,脑袋摔坏了,但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少女捂着头,忽然感到剧烈的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开脑袋跑出来。

    钓鱼姑娘见此,连忙扶住她,“没关系的,想不起来就不着急去想,师姐我一定会帮你的。”她一副怜爱可惜得模样。

    旁边的夏雨石忍不住嘀咕,“这不是比我还能骗吗。”

    少女问,“我叫武采薇吗?”

    “嗯,武采薇。”夏雨石肯定道。

    少女又问,“你们呢,师父是吧,师父叫什么,师姐叫什么。”

    “我叫夏雨石。”

    “我叫叶扶摇。”

    少女回头望着雾天一色的远方,感觉有些悲伤。

    随后,她回过头,有些痛苦地问,“曲……曲……”

    叶扶摇轻声说,“曲红绡。”

    “对的,曲……红绡,是谁?”

    叶扶摇想了想,温柔地捧着她的脸,笑着说:“虽然我不知道你跟她的关系,但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她。”

    “她不见了吗?”少女眼神很忧愁。

    “她可调皮了,在躲猫猫呢。”叶扶摇说,“但我们会找到她的,对吧?”

    “会吗?”

    “一定会!”

    叶扶摇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她们站在海边,不知不觉间,看向了同一个远方。

    夏雨石在她们身后,神情感慨。

    他在心里想,胡至福保护不了你的娘亲,也保护不了你,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这种相遇十分梦幻。

    就像这片浮生海,这座千华世界,一切都那么梦幻。

第四百六十二章 剑——暴露“本性”

    少女远望大海。

    武采薇坐在浮生海边凸出的悬崖上,双腿悬在外面。她静静地看着远方,不知道去想些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到。

    她换了一身衣服,青衫罗裙。不过她总觉得有些轻飘飘的,似乎身体没有习惯。

    千华世界的天空异常绚丽,各种各样的色彩分布在天上,但丝毫不给人纷杂芜乱的感觉,反倒有一种画家画布的美感。武采薇就望着雾天一色的远方,脸上没有表情,心中亦没有值得一说的心情。

    在她身后传来脚步声,沙沙地,好似藏着一丝慵懒在里面。

    叶扶摇站在她后面问:“还要坐着吗?”

    武采薇头微微低下,没有说话。

    掉进这千华世界三天了,自第一天说过几句话后,她就没再说过话。

    叶扶摇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坐到她旁边,跟她一样,双腿悬空轻轻晃荡着。

    “在想什么呢?”

    武采薇没有看她,也没有回应。提灯在她旁边安静燃烧。

    叶扶摇瞥见她的侧脸,一丝忧愁始终挂在眉梢。她并不知道武采薇发生过什么,才至于神魂都自我重塑了,还陷在以前的神伤之中。

    武采薇刚掉进这里之后不久,夏雨石试图去弄清楚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遗憾的是,她在这之前的事他并无法推演出来,而且他感觉并非有人刻意去掩盖,而是她的过往真的消失了。

    她现在的神魂是自我重塑的,也就跟以前没有关系。依照一般意义而言,现在的她跟以前的她并非同一个人。

    虽然夏雨石有自己的私心,但还是想帮自己最爱的人的女人找回真正的自我,但遗憾的是,即便他是大圣人,也无能为力。

    夏雨石除了确定她就是武亦秋的女儿以外,没有任何可以去确定的。

    不过,他想,或许就以“武采薇”的身份重新开始,也不失道理。

    一如这浮生海里的悠悠浮生。

    武采薇在想什么呢?

    她什么都没想,因为她不知道去想什么。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叶扶摇笑了笑,身体往后一倒,便躺在地上,直直地看着天空,“心里想的还是不要说出来好,对吧。”她并没有以反问的语气,而是在陈述。

    武采薇微微偏头? 看着叶扶摇。

    叶扶摇给她一个鼓励的笑。

    武采薇勉为其难地舒展了一下眉头。

    “美丽的姑娘啊? 请笑一笑。”叶扶摇侧躺着,伸出一只手。

    武采薇尝试着去笑,但并没有开心的情绪去支撑,笑得很生硬。

    叶扶摇看着武采薇脸庞的笑窝,觉得她之前一定是一个爱笑的姑娘。但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让爱笑的姑娘再也笑不出来了。

    不过,即便武采薇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了? 但她依旧深深记着一个名字——曲红绡。即便是神魂重塑了? 即便是意识重启了? 这个名字依旧像是印刻在她的生命里? 跟随过来。

    叶扶摇想? 曲红绡应该是她写进生命里的执念吧。

    叶扶摇撑着头? 眼神迷离地顺着武采薇的脸庞轮廓看向远方。

    “曲红绡……”她轻吟一声。

    武采薇下意识看向她的双眼。

    “还是很在意对吧。”叶扶摇笑着说。

    武采薇转过头,习惯性地以左手提起提灯? 站起来? 感受了一下背后木剑的重量后? 看着叶扶摇说:“我想出去走走。”

    终于说话了!

    叶扶摇很开心地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

    “你不钓鱼吗?”武采薇问。她每天都看见叶扶摇在钓鱼,一直都在钓鱼。

    “鱼是钓不完的。但是啊,陪着一个人的时间可是有限的。”叶扶摇高出武采薇半个头。她伸出手,摸了摸武采薇的额头。她发现,武采薇并不抗拒自己这个动作,想必是以前也被别人这样做过吧。

    是曲红绡吗?

    “为什么?”武采薇问。

    叶扶摇回答,“相逢之事,无穷尽光阴者。离别总是人生里的常态。”

    武采薇低下头,“是这样吗……”

    “总是要习惯分别的。”叶扶摇一边向前走,一边说。

    武采薇慢慢跟在后面。

    她们离开了浮生海,朝前面的浮生宫走去。

    经由一条狭长的山谷之路,她们来到了浮生宫。

    浮生宫由十三座云台组成,分散在虚空之中,像是悬浮在云层上,彼此之间又被云梯连接着。每一座云台都有一座星宫,每一座星宫都住着一名长老,以及十二个弟子。因为星宫很大,所以即便有着十二人,每一座云宫也依旧显得冷清,这是浮生宫的常态,大家也习以为常,在清净,不惹尘埃之中修炼着。

    而最多只能有着两名弟子的宫主的星宫——最中央的星宫尤其冷清。更不用说宫主夏雨石在这一代里,只收了一个弟子,这个弟子还几乎都不待在星宫里。大多数的时间里,对于浮生宫的弟子们而言,看到宫主的次数比看到宫主弟子的次数多多了。

    她们走在云梯上。

    武采薇朝下面看去,看不到底,很高很高,浓重的雾气沉在下面。

    “怕高吗?”叶扶摇问。

    武采薇摇头。

    “我以为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会怕。”

    “天上吗?”

    “虽然不是天上,但依旧很高。”

    事实上,据师父夏雨石说,武采薇是从外面的世界掉进这座小世界的,这其间要先掉入离地面十多万丈的天下级大灵脉中,再被灵脉中的灵压甩进虚空缝隙里,在缝隙里继续下沉直到穿透虚空隔膜,才能有机会掉进千华世界里。

    比起武采薇刚好掉进千华世界,叶扶摇更惊讶的是,她居然在天下级大灵脉里没有被压成粉碎,甚至还在虚空缝隙里毫发无伤。刚听到夏雨石说的时候,她不由得怀疑武采薇其实已经有圣人之体了,但一瞧,又是实实在在的分神修士。夏雨石猜想应该是有人出手保护了,不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虽然很疑惑武采薇的身份来历,但这并不妨碍叶扶摇接受她成为自己的师妹。

    师妹也是妹妹,妹妹嘛,自然是越多越好!

    “师……姐认识曲红绡吗?”

    “嗯。”

    武采薇抿了抿嘴。

    叶扶摇问:“想知道她的事?”

    “她……我说不出来。”

    “没关系,我会好好告诉你的。”

    “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我可是你师姐。”叶扶摇开心地笑着说。

    “师姐……”武采薇神情有些迷茫,又有些纠结,她感受到了心里的一丝悸动。她尝试着去将什么事物联系起来,但有些吃力。“很重要。师姐,很重要。”

    叶扶摇虽然很喜欢听到这样的话,但她觉得这并不是在说自己。

    她想了想问:“曲红绡也是你师姐吗?”

    武采薇眉头浮现起一丝痛苦,“我也不知道。但是,很重要。曲红绡很重要。”

    “没关系,以后再慢慢想。”叶扶摇捋开武采薇皱起的眉头。

    武采薇忧愁地看着云梯下的云雾。她觉得她脑子里有很多东西,但去想时又什么都没发现。这种感觉让她很痛苦。

    叶扶摇见她这么痛苦,连忙转移开话题,问:“你背上的剑叫什么?还记得吗?”

    “师姐不知道吗?”

    “嗯。”叶扶摇并没有假装自己知道,那种事并没有意义。

    “我也不记得了。”

    “要不然重新起个名字?”

    “也是呢。就叫大剑仙吧。”武采薇脱口而出。

    叶扶摇笑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很奇怪吗?”

    “不太像一把剑呢。”

    “那换一个吧。”

    叶扶摇笑了笑,“不用啦,既然是立马想出的,说不定是跟这个名字有缘分。”

    “大剑仙……”武采薇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立马想起这个名字,但细细念起来并不觉得违和,反而有些怀念。

    怀念着什么呢?她不知道。

    两人来到两座云梯交汇的地方,恰好碰到另一座云梯走过来一个青年男子,身材偏瘦,精神奕奕,尤其是眼睛格外有神,穿着靛蓝色的长衣。

    “扶摇!”青年男子惊讶地叫了一声。

    叶扶摇看去,笑着打招呼:“理舜师兄好啊,嗯,下午好。”

    青年男子名公昭理舜,是白聿星宫的大师兄,也是这一代浮生宫的大师兄。

    公昭理舜像是看到什么稀奇东西一样,“好久没见了吧。”

    “不久不久,才八年而已。”

    公昭理舜无奈地笑了笑,“才啊。”

    “人生漫长,区区八年算得了什么呢?”叶扶摇呵呵一笑。

    公昭理舜摇了摇头,转而看着武采薇,“这位姑娘是?”

    “我的师妹。”

    公昭理舜讶异道:“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才知道宫主又收弟子了。”

    “不久不久。”

    “那应该就是最小的师妹了。”公昭理舜笑着对武采薇说:“小师妹你好,我叫公昭理舜,算是浮生宫这一代的大师兄,你可以直接叫我理舜师兄,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没关系的。”

    武采薇眨了眨眼,想了想,轻声道:“理舜师兄好。”

    “小师妹是剑修吗?”身位大师兄,公昭理舜对武采薇这个小师妹怀有天然的喜爱。

    武采薇其实并不情感,但是想自己既然背着剑,就应该是剑修吧,“嗯。”

    “初次见面,也没有特地准备什么。”公昭理舜从储物器里取出一样泛着星辰之光一般的微光的石头来,说是石头,但又像是一团雾气,“这块雾光石便作见面礼吧,到时候我再专门为你准备。”

    武采薇觉得这块雾光石很好看,但并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收,就看了看叶扶摇。

    叶扶摇替武采薇接了起来,说道:“她刚来这里,还有些陌生。”

    “没关系,以后就会熟络的。”

    “谢谢理舜师兄。”武采薇觉得自己应该道谢。

    “不客气。”公昭理舜满心欢喜,“对了,还没问小师妹名号。”

    “武采薇。”

    “武采薇,采薇,介意我这么叫你吗?”

    武采薇轻轻摇头。

    叶扶摇岔开话题说:“理舜师兄还要忙对吧,我们就不打扰了,下次再见啦!”

    说完,叶扶摇嬉笑着就拉着武采薇走了。

    “欸!”公昭理舜正想多说几句,但叶扶摇就像风一样,一下子就把武采薇吹走了。

    公昭理舜无奈自语:“还想多说几句呢,这么一别,下次再见不知又是几年后了。”

    他摇着头离开了。

    这边。

    “师姐干嘛这么着急?”武采薇问。

    叶扶摇说:“那个云梯交界处过的人多,再呆一会儿,不知道又得多少来人打招呼,多麻烦啊。”

    “这样不好吗?毕竟是同门。”

    “我给你讲啊,浮生宫的弟子可都是些难得一见的天才,而这些天才们脾气最古怪了,谁知道会不会碰上怪脾气的师兄师姐啊。”叶扶摇轻哼一声,“采薇这么好看,万一被怪脾气的师兄师姐们惦记上了,多不好啊。”

    “师姐更好看。”

    “有多好看?”叶扶摇期待地问。

    武采薇僵了僵,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师姐肯定是最好看的。”

    叶扶摇一脸陶醉,“多说点,多说点。”

    “不要。师姐太臭美了。”武采薇别过头。

    叶扶摇笑了笑,轻快地说:“这浮生宫里,除了师父和长老们,没有人打得过我,所以他们不敢缠着我,但是你嘛……嗯,目前谁也打不过。”她故意咳了两声,正经道:“在你打得过他们所有人前,师姐我会一直保护你得。”

    “突然有些害怕。”武采薇弱弱道。

    “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不,我是怕你。”武采薇脑袋缩了缩。

    叶扶摇神情一僵,可怜兮兮道:“师姐我可是正经人。”

    “那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叶扶摇一本正经道:“作为师姐,牵着师妹的手,有问题吗?”

    “没有,就是太用力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兴奋了。”叶扶摇松了松手,但仍旧没有放开。

    “啊?”

    “不是不是,太担心师妹被别人纠缠了,所以不能松手。”

    “不至于吧师姐。”

    “作为师姐,时时刻刻跟在师妹身边,以防被别人惦记,有什么问题吗?”叶扶摇问得一本正经。

    “不会被惦记啦!快放开我!”武采薇使劲儿甩手。

    “不放!”

    “放开!”

    “快放开啊!”

    “放开啊!笨蛋师姐!”

    “就不放!”

    “师父救命啊!”

    最中间的星宫中,推演大道的夏雨石惊觉,接着嘴抽了抽。

    终于还是暴露本性了啊!

第四百六十三章 剑——师姐说不好是个变态啊

    正中央的星宫名千华星宫,跟着千华世界共享一个名字,已然表明起主要的地位。

    千华星宫很大,但一共也就三个人,所以显得格外冷清,虽然没有凄凉之意,但那种空旷感始终存在的。叶扶摇不喜欢这样空旷冷清的地方,在浮生海边起码还有鱼儿陪伴。至于常年待在这里的夏雨石,拥有者悠久寿命的他,最不惧怕的就是冷清。

    星宫的每一块地砖都是用遣星石打造的。遣星石呈半透明状,且质感格外特殊,向里面看去能看到流动的半透明浆糊状的东西,里面有着微微荧光。铺满了遣星石的地面看上去便像是平静的海面,落脚在上面,不像一般石头那样硬,但也不会有明显的陷落感。

    这使得武采薇走进星宫感觉自己像是淌进了一片星海。

    星宫还是很大的,进了大门,在外廊往里面看,像是看着一座大山般。当然,这并不只是一座建筑就那么大,而是按照从大到小,从下到上的层次依次分布着不同作用的建筑。武采薇是看得眼花缭乱的,不由得想,这么大的地方,真的就只住三个人吗?

    叶扶摇对于松开武采薇的手这件事,很不情愿,还因为自己似乎惹到师妹生气了,而感觉十分苦恼。她跟在武采薇后面,满心的期待,就等着被问一些关于这里的问题,但遗憾的是,武采薇只顾自己看,完全顾不上她。

    “采薇?”叶扶摇小心试探。

    “笨蛋师姐,别跟我说话。”武采薇大步向内廊走去。

    “别这样对我!”叶扶摇满心悲愤。

    武采薇对她不理不睬,她只得苦巴巴地跟在后面,在心里思考自己到底哪个环节做错了。想来想去,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肯定是自己还没能够让师妹感受到爱的关怀,得加大力度才行。

    进了内廊后,两边的云雾里有外型十分奇特的飞鸟,成群结队,纯白色的,在云雾里穿上穿下,身上没有羽毛,被一种雾状的奇特存在覆盖了。武采薇很好奇,靠着廊道的围栏就停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飞鸟看。

    “想知道这是什么吗?”叶扶摇找准机会,到她旁边去搭话。

    武采薇一下子就没了兴致,话也不说,看也不带看一眼? 转身就继续朝里面。

    叶扶摇伸出的手微微颤抖。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要这么对我……”她欲哭无泪? 瞧着外面飞得欢腾的飞鸟? 更加难过。没想到师妹居然比起我更在意几只鸟。

    穿过内廊后? 便是千华星宫的建筑群了。从下往上看去,这座大建筑群分了五层? 呈倒三角分布,越往上? 横向面积就越大,彼此之间靠着螺旋上升的云梯相连? 而每一层又有着环绕自己的平铺式云梯。

    武采薇站在第一层,抬头往上看去? 瞧着最顶层似乎都在更上面的云层里了。她吸了吸气,大声喊:“师父? 你在哪里!”

    “我在你后面。”

    武采薇转过身,瞧着夏雨石就站在自己身后,露出柔和的笑意。

    叶扶摇从后面跟上来? 看到夏雨石后,简单地打了声招呼? “哟。”

    夏雨石有些无奈,“你好好打声招呼不行吗?”

    叶扶摇扯了扯衣裙,作纤纤淑女礼:“扶摇给师父请安。”

    看着叶扶摇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夏雨石只觉得别扭,“算了,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说得我像是不听话的劣徒一样。”叶扶摇不满意地说。

    夏雨石顿了顿,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只是一声叹息。

    “你倒是解释一下啊。”叶扶摇紧着说。

    夏雨石笑了笑,“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徒弟。”

    “太敷衍了!”

    “这……”夏雨石无奈了。

    武采薇看不下去了,站到夏雨石面前,对着叶扶摇说:“你不可以这么为难师父。”

    叶扶摇小鸡啄米般直点头,“好的。”

    似乎是有着武采薇撑腰,夏雨石也有了些底气,轻咳两声:“扶摇啊,也不是师父我说你,你也一把年纪了,可不能——”

    “可不能什么?”叶扶摇挑眉看着夏雨石。

    夏雨石顿住,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武采薇,又硬气起来,“可不能欺负师妹和师父啊。”

    “我才没有。”叶扶摇不满意师父这么说自己,“再说了,我还不到一百岁好吧!哪里一把年纪了!我要是一把年纪,你几万岁的人怎么说,王八精?”

    夏雨石拨了拨自己的额头的垂发,哈哈大笑几声,十分潇洒地朝着往千华星宫二层的云梯走去,“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叶扶摇感觉自己像是使劲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很别扭,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采薇,跟上,师父带你看看这千华星宫。”夏雨石活像放荡不羁的世公子,在云梯那头,满面春风。

    “我来了。”武采薇悄悄看了一眼叶扶摇,赶着步子走过去。

    “采薇,师姐也可以带你看的。”叶扶摇在后面呼道。

    武采薇站到云梯上,回头看着叶扶摇,想甩下她不管,但见她一副“被抛弃了”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于心不忍,无奈说:“快点跟上吧。”

    叶扶摇像阵风,咻地一下就吹到武采薇面前去,笑弯了眼睛,像是两道上弦月。

    “采薇……”叶扶摇颇有些小女孩的娇态。

    武采薇看着她的脸,由衷地觉得她是真的好看,简直是美丽至极的风景。可惜,顶着一张完美的脸,却是个不正经的人。

    “我不生你气了。”

    “太好啦!”叶扶摇欢呼雀跃。

    武采薇心里很奇怪,觉得自己这个师姐实在是很怪,有时候会因为一点小到不能再小的事而高兴一整天,像个年关里收到新年新衣的小孩子,有时候又能温柔得像是个成熟的知心姐姐,照料你心里的每一丝情感。但每每你觉得她很可靠时,她又总是会做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来,比如她昨天钓鱼时因为一条鱼脱钩,硬是要把那条鱼再钓起来,最后实在是钓起来就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张大网,网到第二天才把那条鱼给捞起来,最后又自欺欺人似地把它挂上钩以表示自己吊起来了。又比如刚才在外面她一根筋似地抓着别人手不放。

    这个师姐有问题。

    所以,“得约法三章!”武采薇伸出三根手指,高高抬起下巴,不留任何谈判余地。

    “你说。”叶扶摇一本正经。

    “你先答应。”

    “要不,你先说?”叶扶摇语气变弱。

    武采薇做出转身就走的动作,“不答应就不说,不约法三章就不理你了。”

    “我答应!”叶扶摇很快啊,一点不犹豫地答应了。

    武采薇清了清嗓子,“第一!”

    叶扶摇像是受教的学生,认真倾耳。

    “不许在没经过我的同意,擅自触碰我。”

    “不行!”叶扶摇激动地反驳,“这等于是杀了我!”

    武采薇恼火道:“你是个笨蛋吗!”她严重怀疑自己这个师姐是脑子有问题。

    “要不然你干脆杀了我吧。”叶扶摇宁死不从。

    武采薇咬牙道:“你都不听听我的后两个要求吗?”

    叶扶摇拧起眉,“我给你讲啊,这就好比一个国家劝降另一个国家,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俯首称臣。这能忍?”

    “偷换概念。”武采薇轻哼一声,“虽然我不理解我有什么地方吸引师姐,但你必须要尊重我!”

    叶扶摇皱起眉想了想,“没有哪儿不尊重啊。”

    “我可是个正经人啊。”武采薇直接表明立场,“师姐你不太正经。”

    “哪里不正经了,师姐跟师妹很亲有什么问题吗?”

    “师姐妹很亲没问题,但师姐你有问题。”武采薇严肃道:“你的想法和行为是很危险的,我刚才仔细想了想,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刚才闷着不说话就在想这个?”叶扶摇问。

    “没错。”

    “什么问题。”叶扶摇一脸期待。

    “师姐你可能脑子有问题。”

    “就这个吗?”

    “啊?”武采薇吃惊,怎么还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啊。

    “区区脑子有问题……这算什么嘛。”

    “什么叫区区啊!”

    叶扶摇站直了,看向云梯外面,一副“江山尽收眼底”的神情,“这浮生宫一百多人,你随便拎一个出来,脑袋都有点问题好吧。”

    武采薇如坠冰窖,忽然觉得自己正身处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

    仔细想了想,武采薇又觉得叶扶摇可能会错意了,说道:“你可能误解我了。”

    “知妹莫若姐。”叶扶摇语重心长,“我懂的。”

    “别乱造词。”武采薇甩了甩袖子,“我得说明白啊,我,武采薇,脑袋绝对没有问题!”

    “哦。”

    武采薇觉得叶扶摇回答得太敷衍了,加重语气继续说:“对于过分的身体接触,我有单方面的权利认定为骚扰!”

    “这是第二个要求吗?”

    “嗯,另外要补充一下,我不排除师姐可能有梳起之意,因此我先申明,我绝对是没有那种想法的。”

    “梳起之意……”叶扶摇故作惊讶,“哎,采薇你懂好多哦。”

    “不许用这种怪兮兮的语气。”武采薇瞪道。

    叶扶摇明朗一笑,“安心啦,师姐我只想看你好好长大。至于中意之人,怕在黄粱中。”

    “这我就放心了。”武采薇松了口气,“师姐要是真的有梳起之意,我定是要离开这浮生宫了。”

    “我很好奇,你是害怕那般人吗?”

    武采薇眉头皱起,“倒不是害怕,我感觉我应该是很能接受特殊事物的人,但这种事总会让我想起些什么,有些难过。”

    “难过……”

    “或许以前有什么沾染这方面关系的事,给我印象很深吧。”

    叶扶摇微微弯腰,温柔一笑,“就是这样,我才想好好保护你啊。”

    武采薇愣了愣。不得不说,叶扶摇的这张脸很有感染力,像是一切美好的表现,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她不由得想,自己是不是对师姐太过分了。

    “为什么?师姐不应该是那种自由自在的,不受任何拘束的人吗?”

    “先前在云雾中的飞鸟,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吗?”叶扶摇岔开话题。

    “什么?”武采薇觉得它们很美。

    “那些都是曾经自由自在的人做过的梦。”

    “梦?”

    “嗯,也可以说是一段浮生。浮生宫里,处处皆是浮生。”叶扶摇轻轻缓缓地说,“我们把那些飞鸟叫做归巢鸟。每一只归巢鸟都曾是一个自由自在的人的梦,做梦的人是自由自在的,但他们的梦却一直在寻找安稳的归巢之地。”

    武采薇眼神有些迷蒙,“他们其实是渴望能安居之地吗?”

    “可以这么说。但在我的理解里是这样的,每一个向往自由,追逐自由的人,都有一份无法割舍的牵挂。没有人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的,除了天。”

    “师姐有什么牵挂吗?”

    叶扶摇嘴角含笑,稍稍沉默,随后撑直了腰大笑道:“师姐我了无牵挂。”

    回答出乎武采薇意料。她本以为照着叶扶摇这古怪的性格,会说是她呢。

    “你不是说没有人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得吗?”武采薇问。

    叶扶摇眨了眨眼,“所以我是骗你的啊。”

    “傻子一样。”武采薇白了她一眼。

    “你可以说我笨,但不能说我傻!”

    “不都一样吗。”

    “笨蛋是亲昵可爱的,但傻蛋就真的是傻蛋。”

    “笨蛋。”

    “嗯嗯!”

    “那么激动干嘛啊!”

    “爱之深责之切。采薇越骂我,就越爱我。”

    “那是形容爹娘跟子女的啊!”

    “没关系,要是采薇不介意,我愿意叫你一声娘亲!”

    武采薇愣住了,心道终于还是突破了伦理界限了吗。

    “太可怕了,师姐你实在是太可怕了。”

    师姐是真的有大问题!

    “别这么说啊,师姐我不好看了吗?”叶扶摇撩了撩鬓发,作幽怨泣诉。

    武采薇倒退几步,“好看是好看,可惜长了张嘴。”

    说完,她转身拔腿就跑,跑向在不远处等候的夏雨石,“师父,师姐她出问题了!大问题!她想认我做娘!”

    这话听得夏雨石卡一口气差点直接过去了。

    这怎么不认妹妹了,改直接认娘啊!

    本性再次被突破了啊。

第四百六十四章 剑——剑的呼唤

    千华星宫果然是冷清的。

    夏雨石领着两个徒弟从第一层顺着环绕式云梯,依次走过每一层,看过每一栋建筑,了解其用处,虽然大多都没怎么使用过。没有第四个人在这座星宫里,亦没有什么其他生灵。

    这种地方很适合闭关静修,但一定是不适合修身养性的。这是兰采薇的感觉。

    “师父,平时我们都是在这里修炼的吗?”兰采薇问。

    夏雨石笑了笑,“那倒没有。我呢,平常的修炼已经没什么用处了,至于你师姐,要么就是在浮生海钓鱼,要么就是在那里找个地睡觉,所以平日里这里几乎没什么人。”

    “我呢?”兰采薇以为自己以前也在这里。

    夏雨石其实挺纠结的,要不要告诉她真相。于心,他很不想欺骗自己旧友的女儿。他看了看叶扶摇,想征询一下她的意见,但刚一看去,就见着叶扶摇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以前不在这里。”夏雨石还是说了实话。

    “啊?那我在哪里?”

    夏雨石轻声道:“我不知道。”

    “什么?”兰采薇有些迷茫,“为什么师父不知道呢?”

    夏雨石呼出口气,“事实上,我并不是你的师父。”

    兰采薇顿住,“什么意思?”

    夏雨石笑了笑,“就是说我这个不害臊的,想骗你做我徒弟。”

    兰采薇心里有些怪怪的,她吸了吸鼻子,“所以,我到底是谁?”

    “要说的话,你是我旧友的女儿。”

    “你认识我的父母亲?”

    “嗯。”

    “他们在哪?”兰采薇心里升起期待。

    “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扶摇听此,转头看来。她在心里嘀咕,师父又夹带私货。

    兰采薇懵住,但也仅仅只是懵住。事实上,她心里并感觉不到任何悲伤,因为,她并不对自己的父母有任何印象。

    “啊,不在了啊。”她轻语。

    夏雨石尽量舒缓语气,“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兰采薇看着夏雨石问:“师父是不想让我伤心,才骗我的吗?”

    夏雨石说:“我只是想照看你,好好长大。”

    “跟师姐一样呢。”

    听到兰采薇提到自己,叶扶摇热血沸腾,“当然!”

    兰采薇轻哼一声? “别跟我说话,我还没原谅你。”

    叶扶摇刚沸腾起来,立马又萎了。

    “采薇? 决定权还是应该交给你才对。”夏雨石看着她说,“我不愿强迫你成为我的徒弟,而且你是个剑修,我也教不了你多少。”

    “你也没教我多少。”叶扶摇嘀咕一声。

    夏雨石说:“那是你不愿意听。”

    “那是师父你讲得太无聊了,还不如我自己边钓鱼边自己思考。”

    “修仙一途? 哪有长久的乐趣,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平平淡淡的。”

    “是是是。”叶扶摇敷衍地答了一句。

    “采薇? 你怎么想的?”

    兰采薇表情依旧是清淡的? 她细声细语地说:“浮生宫很漂亮。师父跟师父都很照顾我,我总得想办法回馈你们的善意。”说着? 她嘟囔道:“当然,某人不知道有没有恶意就是了。”

    叶扶摇好奇问:“在说我吗?”

    “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兰采薇扭过头去? 轻哼一声? “我看啊,要是我不愿意留在浮生宫? 某人是要死皮赖脸地纠缠的。”

    “知姐莫若妹。”叶扶摇正经道。

    “不要乱造词!”

    夏雨石看着叶扶摇,忽然觉得有种徒弟给师父丢脸的感觉。

    “我决定了!”兰采薇声音变大? “某人已经答应我了,要帮找回记忆。”她看了看自己左手的提灯? “还要帮我找回珍惜的东西? 为了不让某人食言? 我还是留在浮生宫吧。”

    夏雨石鼻子微酸,看着兰采薇有些失神,不断喃喃:“一模一样啊……”

    “哟呵!”叶扶摇开心得狠狠锤了夏雨石一拳。

    “真好。”夏雨石笑着对兰采薇说,“那么,请多多指教。”

    “不,我是要感谢师父你的。”兰采薇微微摇头,“最迷茫的时候能遇见师父你,是我的幸运。”

    夏雨石嘴角含笑。

    “你是剑修,师父我可能的确教不了你多少。”

    “兴许,我也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呢?”兰采薇皱着眉,一本正经地说。

    夏雨石有理由相信她所说,毕竟是兰亦秋的女儿,是当年唯一的大武神。

    兰采薇望着最后千华星宫最后一层,问:“师父,最后一层是什么?”

    “一个小道场吧,用来给徒弟修习神通之类的东西的。虽然是星宫最大的地方,但你师姐从来没用过。”

    兰采薇瞥了叶扶摇一眼。

    “我可不是懒啊,是用不着。”叶扶摇立马说。

    “我很好奇,师姐是修炼什么的?我还不知道呢。”

    叶扶摇一脸自得,“法道。”

    “法道?那是什么?”

    “没听过了吧。”叶扶摇比起两根手指,“全天下可是只有两个人能修的哦。”

    “另一个呢?”

    “另一个还没生呢。”

    “你怎么知道生没生?”

    “另一个人要是生了,我肯定会梦到的。”

    兰采薇有些迷茫,“什么意思?”

    “嘿嘿,等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叶扶摇一副神秘的样子,“现在不着急。”

    兰采薇小声问:“莫非是天机?”

    叶扶摇拍着兰采薇肩膀哈哈大笑,“你真可爱,天机,哈哈哈!”

    兰采薇神情僵硬,随后恼火道:“笨蛋。”

    “嗯嗯!”叶扶摇被骂笨蛋,反而更开心了。

    兰采薇心里只觉得太气了,转头不搭理她了。

    “师父,我想去顶层。”

    夏雨石笑问:“是要看风景吗?那里是千华最高的地方,看风景的确适合。”

    兰采薇摇头,“不,我是想练剑。”

    “练剑?”

    “嗯,这么几天过去了,我确信我是个剑修,只是还没有拔剑感受一下。”

    叶扶摇来了兴趣,“想看。”

    “说起来,你的剑……是把木剑呢。”夏雨石说。

    兰采薇从背上把剑取下来,微微抽出一截剑身来,“上面也没有什么痕迹……说不定我以前都没怎么用过。”

    夏雨石笑着往上走:“没事,练练就知道了。”

    三人顺着云梯向上。

    穿过一层浓云后,便来到了最后一层。

    很大,大到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边。也的确如夏雨石所说,几乎没有任何痕迹,就像是刚修好的一样。

    “看来师姐真是一次都没来过呢。”兰采薇看了一眼叶扶摇。

    “这不是来了嘛。”

    兰采薇轻哼一声,“师姐简直是个笨蛋。”

    “嗯嗯!”

    兰采薇吸了口气,独自一人往道场中间走去。

    夏雨石二人站在原地,看着,直到她变作一个点。

    “怎么样?”夏雨石轻声问。

    叶扶摇反问,“师父指的什么?”

    “对于采薇。几天下来,你有什么感想嘛?”

    “相信我,采薇一定是个好孩子。”

    “这我知道。还有什么想法?”

    叶扶摇看着远处的兰采薇笑了笑,“采薇来的第一天,我做了个梦。”

    夏雨石很震惊,“因为采薇?”

    “嗯。”她眼神变得深邃遥远起来,“我梦到,采薇独自一人,面对着整座天下。”

    夏雨石深吸一口气,没说话。

    “师父,采薇她啊,说不好是全天下的敌人,甚至包括你我。”叶扶摇轻轻说着,“即便如此,你还要收她做徒弟吗?”

    “你呢?”夏雨石问,“你对她还是那么好。”

    “即便她不是我的师妹,但也还是我的妹妹。姐姐保护妹妹,天经地义的,对吧?”

    “……”夏雨石微微沉默。

    “师父,你是大圣人,是属于整座天下的,我想,你并没有多少选择的权利。”叶扶摇笑了笑,“所以,师父啊,如果你不收下她,我依旧是爱你的,毕竟你不只是夏雨石,还是浮生宫宫主,还是天下的大圣人。”

    “我失去过一次了,不想失去第二次。”夏雨石说得很轻松。

    “师父,你太自私了。”

    “自私一点好啊。”他在心里默默说,要是我当初再自私一点,或许亦秋也就不会死了。“天下大义就交给真正的圣人们吧。”

    “又想偷懒了。”叶扶摇鄙夷地说。

    夏雨石眉眼温和,没有说什么。

    “师父!师姐!”

    忽然,兰采薇在远处喊了起来。

    却见叶扶摇咬着牙碎碎念,“居然没有第一个喊我,而是你……”

    “这也要吃醋吗?”夏雨石有些无奈。

    叶扶摇脚步一跨站到夏雨石面前,招手打招呼,“什么?”

    “我要拔剑了!”

    “好啊!”

    夏雨石在后面看着这对师姐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好似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道场中,兰采薇轻轻吸了口气,看向左手的提灯。

    她虽然不知道这盏灯代表了什么,但觉得它对自己无比重要。

    “煌……”她轻轻念一声提灯中间的字。

    她脑袋里忽然冒出一句话来,“天载春秋,煌煌兮。”

    这般一想着,心情忽然变得很好了。

    她便扭过身,甩开剑鞘,使得木剑在手。

    因为是木制的,所以并没有金属摩擦的铮然声,很朴素。

    握着剑,她闭上眼。

    将意识沉入剑里,她尝试去唤醒藏在身体里的剑道。

    当她意识一动,忽然脑袋里就充斥着各种驳杂的气息。这些气息想要破开她的脑袋掠出来,但似乎又受到什么东西束缚,出不来,就只顾蛮横冲撞。

    这对于她而言简直是巨大的折磨。无法言说的痛苦几乎让她晕厥过去。

    但她近乎本能地觉得绝对不能晕过去,否则之后会更难拔剑。

    虽然失去了过往记忆,但身体依旧还是记住了她的剑道,乃是拔剑之际,便决高下。

    没有决高下的目标,就以自己为目标。

    心里藏着一剑。

    身体里藏着一剑。

    生命中藏着一剑。

    必须要把这一剑斩出来。

    她甚至已经感受到了,这一剑渴望着她将其使出。

    不管用什么方式,要回应剑的呼唤。

    一种源于生命的呼唤。

    即便是失去了记忆,那一剑依旧是被生命所记住了。

    她极力克制住脑海中各种驳杂气息的冲撞,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紧咬牙关。

    在叶扶摇二人的视角里,她便是拔剑之后忽然失神一般愣住。

    “还在抗争着什么。”叶扶摇说。

    “我不懂剑。但,采薇她的确承受着你我无法想象的压力。”

    “真是神秘啊,或许这就是同我们完全不同的一条路。”

    夏雨石想,扶摇应该在关于采薇的梦里还见到了其他事物。但她不愿多说,他也就不会去多问。对于自己这个本身就意义非凡的徒弟,任由其成长是最好的选择。

    “我依旧是不后悔的。”

    “我从来没纠结过。”

    “那你比我厉害。”

    “只能说我比师父你啊更爱采薇。”

    “呵!”夏雨石嘲讽一笑,“我觉得采薇爱我胜过你。”

    “真是大言不惭啊!”叶扶摇扬起下巴,“我敢打赌,绝对更爱我!”

    “师父在看人这方面还是比较准的,扶摇你啊,差了点。”夏雨石笑呵呵的。

    叶扶摇叹息一声,“看来师父还是不懂什么叫姐妹情深啊。”

    “好啊,那就看看,待会儿采薇第一个叫谁。”夏雨石眉头挑起。

    “一定是我,刚才只是例外罢了。”

    夏雨石笑而不语。

    叶扶摇也自信满满。

    场中痛苦无比的兰采薇根本不知道自己师父师姐正在“争风吃醋”呢。她只是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了,脑袋里的无尽气息几乎要将她压倒。手中本不足两斤的木剑,此刻像是挂着一座山。

    她的眼前也变得模糊一片。色彩被剥离,然后混杂在一起,搅成一团浆糊。

    这让她有些恶心,有些反胃。

    但,再如何,依旧是要把那一剑的。

    她回应了自己的那一剑,但那一剑并没有反馈,两者之间像是隔着一层捅不破的隔膜。

    一次又一次,她向那一剑发出呼唤,希望得到回应。

    意识在芜杂之中不知搅弄着,她尽力整理自己的意识。

    这种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某一刻,严重混乱的色彩扭曲成一朵樱花,但只是一刹那又消失了。但她仍旧捕捉到了这朵由意外结成的樱花。

    樱花一在脑海中出现,陡然间,意识里出现一根树苗,树苗迅速长大,成为一棵绿叶葱葱的大树,大树又迅速开花。是樱花,意识里的大树开满了樱花。她看到,在樱花树下,似乎是年幼的自己手持着同一把木剑,向她斩出一剑。

    一道她无法躲避的剑。

    她也不想去躲避。

    因为当这个“年幼的她”斩出那一剑时,她得到了回应。

    她一下子就知道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剑是怎样的一剑了。

    道场中央。

    她睁开眼,单手持着剑,十分朴素地向前斩去,方向刚好是叶扶摇二人这边。这一剑,就向着他们去了。

    此刻,两人眼中只有这一剑。

    “能躲吗?”叶扶摇问。

    “躲不了。”夏雨石答。

    随后,夏雨石抬手结成一道气息屏障,将这一剑拦在外面。

    屏障并没损伤丝毫。

    但此刻,夏雨石的眼里满是震惊。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刚看到那一剑,就本能地觉得躲不了,只有硬抗。他无法去形容这种感觉,只是由衷地觉得,这一剑自己的确躲不了,不管躲往哪里,这一剑都会跟过来。

    叶扶摇吸了口气,随后笑着说:“采薇倒是一点不假,她真得是个绝世天才。”

    “都使出这一剑了,看来我的确什么都教不了。”夏雨石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叶扶摇安慰道,“好了,比起这个,难道不是采薇先叫谁更值得期待吗?”

    他们朝前面看去,之间兰采薇愣在原地,失神地呢喃了一句。

    然后,叶扶摇二人神情皆变得平和起来。

    “师父你听到了吗?采薇的呼唤。”

    “嗯,听到了。”

    “先生……先生是谁?”

第四百六十五章 剑——来自圣人纪的愿望

    少女又坐在海边的悬崖上,远望雾天一色的地方。她头发披散着,在风中飘扬。

    剑背在背上,提灯放在旁边。她神情清淡,无悲无喜的样子。

    唰!

    忽然一道出水的声音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朝悬崖旁边的滩地看去,叶扶摇穿着浅黄色的罗裙,将裙摆挽了起来,防止被海水溅到。此刻,叶扶摇正拉着鱼竿,鱼竿下垂吊着一尾闪耀银光的鱼,挣扎着,看上去有手掌那么大。

    “采薇!快看!”叶扶摇大声呼道,“是一万七千多年前的鱼!”

    兰采薇缓了缓,吸口气,“我看到了!”

    叶扶摇甩手,一把将鱼甩到岸上来。在完美抛物线下,鱼拉出一道银色闪光痕迹,十分富有美感。

    “快过来!”叶扶摇激动地呼喊着。

    兰采薇来到这里几天里,第一次见到她这么激动,不由得有些好奇,提起灯,纵身一跃,然后扭转身形掠去,轻巧地落在滩地上。

    叶扶摇已经将银色的与抓在手里了。她高兴地红了脸,眼睛弯弯,“好难得的,这鱼。”

    “有什么讲究吗?”兰采薇好奇看着鱼。

    通体亮银色,鱼鳞带有一种闪烁感,形状跟平常的鲤鱼差不多,只不过只有成人手掌那么长。

    “浮生海是座很独特的海洋,到底是什么我不好形容,不过你可以把它想象成许多人的意识之物构成的意识海洋。”

    “意识海?”

    “嗯,意识是不具体的东西,但在这千华世界里被具象了,以海洋的形式呈现。”

    “这就是取名浮生海的原因吗?”

    “是的,可以这么说,浮生海便是许多人的浮生组成,浮生一角,便是一个人的全部。”

    “那海里的鱼……”

    “是梦、愿望、想法。”

    兰采薇目光希切,“真是了不得啊。”

    叶扶摇将鱼端正,“每一次经历过大灾难的人,其意识都会被浮生海感应到,然后收来一些意识之物,便包含人的梦、愿望以及想法。”

    “意识之物被收了,原来的意识会受到影响吗?”

    叶扶摇笑了笑,“当然不会。浮生海只是感应,聆听意识,并非夺取。”

    兰采薇点点头,然后问:“这条鱼有什么不一样吗?”

    叶扶摇看着鱼银色的眼眸说,“这鱼啊,是一万七千多年前的了。”

    “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条鱼所代表的愿望的主人? 在一万七千多年前经历了大灾难。”她想? 应该就是圣人纪的世难。

    “一万七千多年……”胡兰无法感知到这个时间的跨度? 不过她知道师父夏雨石活得挺久的,“师父那个时代吗?”

    “嗯,差不多吧。”

    “是死于大灾难的吗?”

    叶扶摇问:“要不要看看?这条鱼是愿望的化身,要不要看看这个两万年前的愿望?”

    “嗯!”兰采薇很感兴趣,她想知道? 一万七千多年前的人? 会有什么愿望。

    “抓住我的手。”

    一听要抓手? 兰采薇立马警惕道:“不会又使坏吧。”

    叶扶摇委屈道:“这么不信任我吗?”

    兰采薇哼一声说:“谁让你老是骚扰我。”

    “不会的啦。”

    “勉强信你一次。”兰采薇伸出右手,抓住叶扶摇的左手。

    叶扶摇抓着鱼的左手升起水蓝色的雾,将银色的鱼包裹住。

    随后? 她说:“闭上眼,要去两万年前咯。”

    兰采薇闭上眼。

    身体传来下坠感。她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下坠感让她感到慌张,感到恐惧? 感觉自己将被深渊吞噬。她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 消去这种下坠感? 往前一抱,便紧紧抱住叶扶摇。

    叶扶摇看着身前兰采薇蹙起的眉头,感受到她有些颤抖。这让她心里有些难受,向着一定是她没失忆前遭遇过什么极度恐惧,恐惧到足以摧毁人心智的事。

    叶扶摇即便是被主动抱住,也丝毫高兴不起来。她闭上眼,同兰采薇意识相连,托住其不断下坠的意识。

    随后,她们的意识前往“一万七千多年前”。

    “玄女大人!”

    叶扶摇和兰采薇意识里还未出现画面,便提前响起一道呼声。叶扶摇心里一惊,玄女大人?是那个清宫的玄女吗?还是说是其他也叫玄女的人?

    随后,颜色渐渐浮现,直至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奔跑在长廊上,长廊的尽头是一座书斋,书斋周围种着一片翠意的竹子,还有一条小溪。

    “玄女大人!”

    少女又呼唤一声。她脚步很快,将长廊下的木板踩得咚咚作响。

    书斋的窗户被推开,一人探出半身来,青丝散乱,衣衫也很随意,披着青色的丝锦袍。

    她眉目温和,唇鼻清齐,尤其是一双眼睛,似乎装着一片大海,一片星空,能够装下万物。

    “好特别的人啊。”叶扶摇感叹一声。她们只是意识看着这里,并不属于这里。

    兰采薇没有说话,有些发愣。

    “采薇?”叶扶摇问。

    兰采薇回过神来,“啊?怎么了?”

    “你刚才走神了。”

    兰采薇顿了顿说:“这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可她是一万七千多年前——不对,或许她一直活着。”叶扶摇说,“可不可能你失忆前见过?”她想,如果采薇真的见过这个人,便说明这个人并非她想的那个玄女,只是同名而已,毕竟她以为的那个玄女早已不在了。

    “不知道……想不起来,但是觉得很熟悉,很……亲切。”兰采薇眼神有些迷离。

    “亲切……”叶扶摇想,采薇的神魂都重塑了,还能感到亲切,觉得熟悉的话,想必是很重要的人吧。“那就好好看着吧,或许看得久一会儿能想起更多。”

    “嗯。”

    她们继续看着。

    匆忙的少女跑到窗户前,着急说:“玄女大人,好多人想见你!上百个呢!”

    “嗯,我知道了。”玄女大人轻声回应,“让你担心了。”

    “哎,玄女大人,该如何处置啊?要去见他们吗?”少女担忧地问。

    玄女大人笑了笑,“当然要去见,难不成请他们进来吗?我这小书斋可装不下那么多人。”

    “可是他们,他们肯定又要麻烦你的!”

    “力所能及的事,我还是要去做的。”

    少女眉头蹙起,着急道:“可那种灾难,很难的啊!玄女大人还是要考虑好自己才是,不能被人利用了。”

    “嫶儿,这般事我本来就是要做的。”玄女大人摇了摇头。

    “可是真的很危险啊!”少女激动地说,“大人肯定看到了,玉锦宫一下子就被摧毁了!天下还有那么多大圣人,他们为什么不去,非要让你去!这不应该!”

    玉锦宫……

    叶扶摇知道这个势力,乃是圣人纪数一数二的大势力,同现在的剑门、龙象宫差不多。她想,这个少女说的灾难应该是纪元世难吧。她又仔细想了想,圣人纪的世难是……规则肃清。随后,她忍不住吸了口气,规则肃清啊,圣人和大圣人们最怕的一种世难。从少女跟玄女大人的对话,她也差不多知道,这个玄女大人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清宫玄女。

    她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同清宫玄女相见,居然是来自一万七千多年前的一个愿望……

    玄女大人揽了揽丝锦袍,从书斋里走出来,安抚道:“嫶儿,不同人有不同的存在意义,我这一生都在寻找我存在的意义,可惜的是,直到最近我才找到了。”

    “不,大人,那不是的!”少女领会到玄女的意思,不住地摇头,“对我而言,大人是独一无二的,是一定不被任何人施加使命的。没有什么是你必须要去做的事。”

    “嫶儿,你陪着我读了一万多年的书,我清楚,你很在意我。”玄女头发很长,几乎要垂到腿部了,“你也是最懂我的,我不曾辜负过任何人,也不想辜负我自己。他们挡不住那条线,但是我能。”

    少女神情很无助,泪水止不住滑落。

    “没有永恒的相聚,也不会有永恒的离别。”玄女笑了起来。

    观看着一切的兰采薇心里忽然颤抖了一下,她蓦然觉得这个笑好熟悉,好熟悉,自己一定是见过许多次。

    “大人,我等你回来。”少女抽泣着低下头。

    玄女笑笑:“那你就帮我看着这书斋,等我回来。”

    说完,玄女迈步,越过小溪,走进长廊,在尽头消失。

    少女一直远望着,直至尽头。

    随后,色彩渐渐破碎,消失。

    再睁开眼时,兰采薇看到的是师姐的胸膛。她立马意识到什么,松开叶扶摇退后几步。

    “结束了。”兰采薇看向别处,规避尴尬。

    叶扶摇的关注点却反常地不在这儿。她顿了顿才说:“嗯,结束了。”

    “师姐在想什么?”兰采薇注意到叶扶摇微蹙的眉头。

    叶扶摇吸了吸气,“我现在终于直到圣人纪那场世难是什么了,也知道是谁帮天下度过了那场可以毁灭天下的世难了。”

    “规则肃清和玄女吗?”兰采薇问。说起来,她还不知道什么圣人纪啊,什么玄女啊。

    “嗯。想必,玄女之所以消失也是因为那场世难吧。”叶扶摇一脸遗憾,“可惜了。”

    “为什么说可惜?”

    “玄女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叶扶摇说,“我叶扶摇只佩服四个女人,一个月神,一个金乌,一个玄女,还有一个巨子。可惜,她们似乎都消失了。现在看来,或许她们都曾拯救过天下。”

    “我都没听过……”兰采薇有些不好意思。

    “她们的事迹不曾被传唱,早已被历史覆盖,没听过也很正常。我也是闲的没事,特意去了解才知道的。”叶扶摇一连神往,“即便是我,也心甘情愿当她们的妹妹啊。”

    兰采薇嘴角抽了抽,“师姐你又不正经了。”

    “你不懂……唉……”叶扶摇一副看待事件万千事得神情,“一座天下要出一个她们那样的人,实在太难得了。”

    “那师姐努力成为那样的人,不就好了?”

    “我倒是想,可惜生不逢时啊!”叶扶摇感叹一声,随手把银色的鱼扔回了浮生海。

    她钓鱼便是这样的,钓上鱼后,又会放回去。

    “说起来,刚才那个,愿望到底是什么呢?”兰采薇问。

    叶扶摇想了想说:“应该就是那个叫嫶儿的人的愿望吧,我想她是希望玄女平安归来。”

    “那玄女平安归去了吗?”

    “并没有。到现在,大家都说玄女已经不在人世了。”

    兰采薇顿了顿,“可我对她有种熟悉感……”

    叶扶摇笑了笑,“或许她并没有死,只是不愿受世俗叨扰,隐姓埋名了。”

    “这样啊……”兰采薇并没有说自己对玄女的熟悉感是熟悉到相处过许久的程度。

    “反正,我是希望她还活着的。”

    “师姐很想见她。”

    “嗯,很想啊……”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叶扶摇心情畅快,作势便往后一倒,也不顾什么脏不脏,就躺在滩地上,闭上眼。

    兰采薇偏头朝下看了看她。

    想到,“师姐真好看啊……”

    “谢谢夸奖。”叶扶摇闭着眼笑着回应了一声。

    “欸!我明明只是在心里想!”

    “这大概就是姐妹情深,心有灵犀吧。”

    “才不是!肯定是你偷听我心声!笨蛋师姐!”兰采薇转身就跑了。

    叶扶摇笑如春风,闭着眼,静静感受着这片大海。

第四百六十六章 剑——启程(完)

    兰采薇数了数时间,恍然发觉自己来到这千华世界已经有三个月了。

    期间一直都在这里,从来没有出去过。

    三个月里,每天跟着师姐一起钓鱼,把藏在浮生海里的“愿望”、“想法”、“思念”等种种意识之物钓起来,然后去倾听,去感受。感受着不同时代不同人对天下的看法。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悠闲极了。

    不用烦恼什么,也不用担心着急什么,就只是在海边,钓着鱼。这是快乐的。

    但这样的快乐,随着时间,逐渐被其他心情所取代。

    最近的一个月里,兰采薇发呆的次数更多了,而且每次发呆时间也更长。这被在她身旁的叶扶摇看得清清楚楚。

    叶扶摇大抵是知道兰采薇的心思,只是没有去挑明,想要她自己说出来。

    不过,这似乎对这个失忆的少女有些苛刻,毕竟她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远方的雾天一色之景,叶扶摇轻声问:“采薇,在想什么?”

    兰采薇坐在石头上,发着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鱼上钩了!”叶扶摇大呼一声。

    兰采薇猛地惊醒,使劲儿拉竿。空无一物。

    “什么啊!你骗我!”她不满地看了一眼叶扶摇。

    叶扶摇微笑着,“你这发着呆,鱼儿上钩了也不知道啊,哪有什么骗不骗的。”

    “混淆概念。”

    叶扶摇转头看着她,“说来,你到底在想什么?近来,你似乎很容易发呆。”

    兰采薇有些不自然地换了个姿势,“有些焦急……”她没有隐瞒。

    “我以为浮生海这种宁静之地会安抚人的心。看来,对你似乎没用。”

    “师姐……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

    “每天坐在这里,无所事事。”

    叶扶摇摇头,“这可不叫无所事事。钓鱼是一种修行,在浮生海钓鱼更是十分难得的历练。”

    兰采薇蹙起眉,“我能理解,可就是觉得,这不是我应该要做的事。”她吸了吸气,“我肯定还有着更重要的事做!”

    “嗯,找回记忆是吗?”

    “嗯,还有其他更重要的。”

    叶扶摇看了看她旁边的提灯,大致知道是什么事。她点头说:“这是自然。但想必你知道,你现在的神魂是重铸的,需要时间去稳定,不然的话,遭遇到意识打击,会十分危险。这也是我让你跟着我一起钓鱼的原因。在浮生海锤炼神魂以及意识,是非常合适的,放眼望去,天下很少有地方能够跟这里相比。”

    兰采薇眉头依旧苦楚,“我知道师姐的用意。”

    “你是个剑修,注定是不能在一处扎根的。”叶扶摇嘴角含笑,“师姐呢? 也只是希望你能以最佳的姿态,去实现自己的目标。”

    “可是,我的心安定不下来。”

    “我能理解? 当然? 也是尊重你的意愿的。”

    兰采薇问:“师姐已经知道我的打算了吗?”

    “这些天里,你一直都是坐立不安的? 师姐我也并不傻,多少也知道你的想法。”叶扶摇鼓了鼓腮帮子? 吐出口气? “不过? 我还是担心你啊。中州这块地儿? 机缘很多,但危险也很多。你一个失忆的人? 神魂还是重铸不久的……也不知道之前你遭遇过什么? 以至于变成现在的样子。”

    “……”

    “不过呢,我想啊,”叶扶摇望着远处,“这些都不能阻挡你的脚步。”

    她想起那天在千华星宫最高层看到的属于采薇的那一剑。她觉得,能够使出那样一剑的人? 绝对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挡其脚步。

    “听师姐这么说,我感觉轻松了一些。”兰采薇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脚尖,“因为我失忆了,所以很多时候还是很害怕面对未知的事物。我生怕遇到我曾经熟知的事物,而我却没有任何印象。”

    “虽然我没失过忆,但在这浮生海钓了那么久的鱼,能够理解你这种感受。”叶扶摇安抚道,“总还是要面对过去的,属于你的就一定要找回来,然后牢牢抓在手中。”

    “被师姐说得热血沸腾了。”兰采薇哈哈笑了起来。她身体往后一仰,就躺在石头上。披散开的头发像黑色的绸缎一般,铺在下面。

    叶扶摇神情温和,怜爱地看着兰采薇。

    忽然,从后面传来夏雨石的声音。

    “抱歉了,我偷听了你们说话。”

    叶扶摇转过头去,一脸鄙夷,“师父你太不礼貌了,哪有偷听女孩子说话的。”

    夏雨石面色不改,看着兰采薇问:“采薇是想离开千华世界吗?”

    兰采薇站起来,“嗯,我是有这个打算。”

    “也是,毕竟你是个剑修,虽说浮生宫里也有剑修长老和一些同门弟子,但他们都不适合陪你练剑。”夏雨石说。他是很清楚的,采薇的剑已经超出了浮生宫剑修的认知,跟他们对练也学不到多少,还不如出门去,在繁华世界中历练。

    “主要还是我想找回我的记忆。”兰采薇实话实说。

    夏雨石多少也了解了她的性格,便是如此,不想留下任何缺憾。

    “师父我的确是教不了你太多。”夏雨石有些忏愧,想自己一个大圣人,居然也对徒弟的剑道无可奈何。别说教兰采薇练剑了,他甚至还不理解兰采薇的剑意是什么。

    “没关系的。师父有很多种,不一定非得是教修炼的。”

    真是善解人意啊。夏雨石越看兰采薇越是喜欢,越喜欢也就越对胡至福感到愤怒。

    他笑了笑,说:“既然你有出门历练的想法,不如这样。六个月后,中州清薇道郡要开武道碑,那里曾是道祖讲道的地方,蕴含着无上道意,兴许对你有帮助,你不妨代表浮生宫往那里去。”

    一旁的叶扶摇陡然僵住。

    “欸……可以吗?”兰采薇愣了愣,“要说代表,师姐不是比我更能代表吗?”

    夏雨石看了看叶扶摇,一副无奈的样子,“你师姐啊,她懒,不愿意去。”

    叶扶摇眼睛里面几乎要冒出火焰来,咬着牙说:“师父,你不要拿采薇来逼我啊!”

    夏雨石“愣住”,“不”解地问:“我逼你什么了?”

    兰采薇有些莫名其妙,“什么跟什么啊。”

    夏雨石笑了笑,“没事。我到时候也会去那边的,采薇你要是同意了的话,可以先去那边等我。”

    兰采薇径直道:“嗯好!”

    “采薇别!他骗你的!”叶扶摇急着说。

    兰采薇疑惑问:“什么?”

    夏雨石问:“我骗采薇什么了?扶摇,你可不能平白污师父清白啊。”

    叶扶摇还真的答不上来,说实在的,夏雨石也的确没有骗人,武道碑是要开了,那里也是有着无上道意。但她就是很不爽,对师父这种拿采薇“要挟”自己的行为很不爽!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夏雨石,恼火道:“你就是个无赖!”

    夏雨石咳了两声,一本正经,“扶摇,你不能怪师父。实在是你……该出去走走了。”

    叶扶摇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很快也就释然了。她不会因为一件事很恼火太久。

    “你也就只有拿采薇要挟我的本事了。”叶扶摇双手环抱,扭过身去。

    兰采薇稀里糊涂的,“什么要挟啊……”

    叶扶摇立马换了副表情,笑着温声道:“不是什么大事,没关系的。”

    兰采薇狐疑地看了看夏雨石,又看了看叶扶摇,略微思索一番,虚起眼睛说:“我懂了。”

    她退后几步,跟师父师姐拉开距离,“师父你是打算让师姐去那武道碑的,但是师姐你不愿意去。而刚好,我打算离开千华世界,师父你觉得我如果出去的话,师姐肯定会死皮赖脸地跟着我,于是你就让我代表浮生宫去武道碑,这样就能把师姐引过去了。”

    夏雨石脸不红心不跳,“我没有,采薇你可不能乱说啊。”

    叶扶摇十分认真地纠错,“不要用死皮赖脸形容我啊,我那是无微不至的关怀!”

    兰采薇叹息一声,她总算是觉得师姐说的这浮生宫里一大半脑袋都有问题实在不假了。堂堂宫主,都这么“儿戏”,别说其他人了。

    “唉,师父你要是这么打算的,就认真跟我商量啊。”兰采薇无奈道。

    夏雨石咳了咳,岔开话题,“既然这么说好了,那你们尽快准备,早点上路吧。”说完,他跟赶着投胎似的,撂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随后,就在原地消失了。

    “太卑鄙了!”叶扶摇咬牙切齿,“居然利用人性的弱点!”

    兰采薇没好气道:“什么人形的弱点啊!笨蛋师姐,这纯粹就只是你的弱点!”

    叶扶摇据力否认:“不可能,肯定所有人都是深爱着妹妹的!”

    兰采薇以前一直以为叶扶摇的“不正经想法”是她性格搞怪,但几个月下来,发现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这个人根本就是把“深爱妹妹”刻进骨子里了!是个彻头彻尾,无可辩驳的“妹妹狂魔”!关键的是,她觉得全天下的哥哥姐姐都应该像她一样“深爱妹妹”。

    兰采薇在几个月里,很多次试图跟她讲道理,想要纠正她这种错误的思想,但根本没用。

    因此,她深深领悟了一个道理,用妹妹打败妹妹狂魔是不可能的。或许得姐姐狂魔才能打败妹妹狂魔,她想。

    不过,她也释然了,想着天底下那么多人,出个师姐这样得“妹妹狂魔”也并不是不能理解,只不过刚好被倒霉的自己碰上了而已。

    释然后,再跟师姐相处起来,反而意外地很轻松。

    “既然你这么想,那就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到底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深爱妹妹!”兰采薇坚定地说。

    叶扶摇哼了一声,“可不要让我发现不爱妹妹的人啊。”

    “收竿,我们马上出发!”兰采薇把鱼竿一收,大步地朝着浮生宫走去,步伐轻快极了。

    “不要那么着急嘛!或许我们可以等个五个月零二十九天!”叶扶摇对自己的“鱼塘”恋恋不舍。

    “笨蛋师姐,再不快点,我就不带着你了!”

    “五个月也行啊!”

    “快点!”

    “四个月!”

    “不要挣扎啦,快点收竿。”

    “三个月……两个月……一个月!”

    最终,在钓鱼和“妹妹”之间,叶扶摇还是选择了“妹妹”。

    没办法,“妹妹”是生命的一部分,钓鱼只是爱好而已,比不得啊。

    年轻的姑娘们离开千华师姐,朝着清薇道郡而去。

    人是朝气蓬勃的人,路途便该是乐趣无穷的。

第四百六十七章 少女终长成

    “春月晓风……”
    眉目如画的公子卧躺在房梁上,望着天上的月。有风从他耳边吹过,发出轻轻的呼声。
    “要是这月亮是真的月亮就好了……”
    他幽幽地吐出口气。
    天上的月亮很圆,但太圆了。圆月喜人,但一年四季里,不分时候,都是圆满的话,就没那么喜人了。
    看着太假。他觉得天上的月亮太假了。事实上,那也的确是假的。
    “唉……前年那血兽怎么就没把这东西给吃了呢……要是真的吃了的话,或许,一切都能好起来……”他这般想着,但是一想过,又不免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幼稚。事实上,要是真的吃了的话,那这树冠之地就该没日没夜都被黑暗笼罩了。
    可……
    就是那月亮,引起了战争,就是那月亮,让树冠之地的一切都不得安宁。
    如果不曾有树冠遮盖在天上,不曾有雕琢气太阳升起,那么这里或许还是祥和的。
    但,如果是最“虚假”的词。
    “你在做什么?”
    高楼底下传来问询声。
    他偏头看了看,淡淡说:“看月亮。”
    “何依依,你真是越活越倒转去了。”
    “……”何依依没有回话。
    “真是令人失望。”何瑶皱着眉,“一点挫折都能让你困顿两年。”
    “没有什么挫折,我也没有困顿。”
    “那你能回答我,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嘛!”何瑶硬声道:“回答我,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我看你敢不敢欺骗你的姐姐!”
    何依依没有说话。
    “软弱!”何瑶语气很生气。
    何依依翻了个身,背对着何瑶这边。
    “你就像这样吧,我也难得管你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我说多了也没什么意义。”何瑶像看开了一样,语气平缓下来,“不过何依依,你千万记好,以后可不要假惺惺地后悔自己当年愚笨至极的行为。”
    虽然她的语气很平淡,但说出话的还是反应了她的情绪。
    说完,她转身,走出几步后又说:“叠云国又来信的。”
    “还是跟之前一样,姐姐帮我拒绝吧。”
    “哼!你最好自己去说清楚,照我看,再不久他们就该亲自来请你了。”
    何依依笑了笑,“这场仗还要打一段时间,叠云国不会那么急的。”
    何瑶沉默了一会儿。
    “姐姐还想说什么吗?”
    何瑶转过身,仰起头,“中州,清薇道郡要开武道碑了。反正你在家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看。”
    “武道碑……”何依依坐了起来。他想了想说,“我记得姐姐你以前在武道碑……”说着,他反应过来,又止住了。
    “是的,以前武道碑上的确有我的名字。”何瑶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何依依有些愧疚。之所以是“以前”,而不是“现在”,便是因为他。
    “你不用愧疚什么。”何瑶说,“好了,该说的我都说话,要做什么你自己决定。”
    说完,她转身就离开了。
    何依依望着姐姐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想着如果姐姐没有因为自己伤到道基的话,或许,她现在仍旧是天下人眼里的绝世天才吧……
    他转头,远望夜空。
    “中州啊……太远了……”
    太远了,离东土太远了,远到他有些“害怕”。似乎要是自己去了,就会更难见到那人了。
    还是不去了吧……
    他重新躺下来,闭上眼,脑袋里不由得又冒出这两年的事情来。
    第五蔷薇离开后,他消沉落寞了许久,基本上是茶不思饭不想,书不看笔不碰的程度,身受的“朝巳”之伤也持续了很久。也没有第五蔷薇的消失。那段时间里,他基本是在精神与**的双重折磨中度过的。也不管何瑶如何劝慰,他就是无法冷静下来,无法正确地去思考自己该做什么。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将近半年时间。直到第五蔷薇被影人们追查到了踪迹,便是重新投身长宁军,回到了那冲阵破阵的千将大人之位,投身于北部战场,继续兵马生活。
    第五蔷薇会去做什么,实际上是在何依依的预料之中的,所以刚知道消息时他除了更加痛心以外,依旧无法提起精神来,然而,在之后的调查报告里,影人们逐渐用“战争兵器”、“战争绞肉机”、“战场祸星”等言辞来形容她,说她的加入,对于大周和叠云的单兵水平而言,简直是破格的存在。
    这样看,她似乎没有什么危险,毕竟以她的实力,不是超大规模的人海战术,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这在何依依看来,是莫大的危机。因为第五蔷薇的加入,打破了战场平衡,势必会引起其他连锁反应的,变化可能不会来得太快,但一定会出现,现在的她或许没有什么危险,但以后就说不好了。毕竟,即便大周调查出她的身份是第五家的人,也并不惧怕在战场上将她杀死,因为这是战场,是王朝等级的战场,第五蔷薇如果真的死在战场上,第五家没有任何资格去为她讨个说法,因为她是以一个“士兵”,或者一个“将军”的身份战死。
    正是这份隐藏在未来的危机让何依依再也无法混沌下去了。
    他重新站起来,投身于新的目标当中。
    事实证明,他早就有了治愈自己伤势的能力,只不过从来没有进行过,只是被动地接受者第五蔷薇对他地治疗。当他全身心投入到疗伤后,短短八个月的时间,就治好了身体的伤势,能够重新站起来了。又花了两个月时间,祛除了潜藏在意识中的“朝巳”祭词,便彻底宣告痊愈。
    他本以为自己伤好了后,就能立马解决第五蔷薇未来的危险,但当他真正着手时,才发现自己不仅缺乏改变现状的能力,还缺乏去改变现状的勇气。
    简而言之,他害怕再次见到第五蔷薇。
    想见,又十分害怕见到。
    这种矛盾的念头以及引发的复杂情绪一直在他脑海里、心中积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每每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去思考办法时,总是会被第五蔷薇离开那天失望到极点以至于绝望的神情影响。
    像梦魇一样。他不知道在多少个夜晚里因为梦到第五蔷薇离开那天而惊醒。
    这种心灵上的痛苦取代了之前伤势身体上的痛苦。
    一直持续到现在,何瑶劝慰他不少次,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件事,那个欺骗第五蔷薇的事实。
    何依依右手手臂压在眼眶上,细声呢喃,“我承认,我是个懦夫……”
    “在想什么呢?”
    忽然,一道细腻柔和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何依依蓦然睁开眼,想起什么,心里顿时涌出阵阵热流来。他猛地坐起来,四处张望寻找。他朝房梁的凸出看去,赫然看到,秦三月站在那里,身影如皎月,熠熠生辉。
    “圆月”相称,皎月在前,何依依忽然就觉得今晚的月亮一点都不乏味了。
    “秦姑娘……”
    秦姑娘变了,变了许多。头发变得好长好长,快碰到膝盖弯了吧,也长高了,比姐姐还要高一点吧,相貌也是,成熟了,柔和了。
    眉间神韵如谪仙,眼中柔情似清月,点一划小琼鼻,再描一抹映桃唇,留上万千青丝,着一身玉秀罗裙。
    她笑看着人,便是绝色之景将人融化之意。
    秦姑娘又没怎么变,不变的是看人时,眼中那份深邃又不怎么深邃,单纯又不怎么单纯的眼神,还有始终横跨在左边眉毛的那一撇痕迹。似乎说,还有着这道放在秦姑娘脸上并不显丑的痕迹,秦姑娘就还是那个秦姑娘。并非是说那道痕迹代表了秦姑娘,在何依依看来,是秦姑娘点亮了那道痕迹。
    “啊,秦姑娘!”何依依又像是当年那个一惊一乍容易羞涩的少年了。他立马站起来,有些不知把手放在那里,局促地,忸怩地搓弄着。
    秦三月从房梁凸出上走下来,笑着说:“好久不见啊,何依依。”
    就这么见着了。
    何依依之前设想过秦三月出关时的场景,他想,作为叶先生的学生,闭关结束出关时应该有着了不得的景象吧。他还期待着那一天,想看看秦三月会引来什么天地奇观。或者说,即便没有天地奇观,也是从闭关之地出来,感叹一下五年的变化后,再来同他们想见。
    他没想过,就在这样一个平常的夜晚,这样平常地就出来了,第一句话也只是平常地问了一个“你在想什么”。
    就好像……她从来没闭过关,一直都在这何家度过平平常常的每一天。
    “好久……不见。”说出这句话,何依依多少还是有些别扭的。因为秦三月并没有给他许久没见了的感觉。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秦三月问。
    有夜风吹来,荡起罗裙与青丝。
    何依依想回答,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他感觉有很多想同这位朋友说的,但又说不出来。
    “是心事啊。”秦三月说。
    何依依神情复杂,“倒也算不上。”他岔开话题,“先别管我了,倒是秦姑娘你,怎么突然就出关了?”
    秦三月笑着回答,“闭关已经学不到什么了,就出来了。”
    “那恭喜秦姑娘学有所成。”
    “见外了。你还需要恭喜我什么吗?”秦三月头上垂下来一缕长发,竖在她的鼻梁上。她顿了顿,将头发拨开,“头发长长了啊。”
    “嗯……很长。”
    秦三月伸手向后,把自己的头发捧了前来,一瞧着,立马笑起来,“哎,我就说感觉脑袋变得好重,我还以为是我个头都长到脑袋上去了。”
    “额……秦姑娘你是一出关,就到这儿来的吗?”
    秦三月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笑着说:“是啊,我刚出来,就依稀听到有人说自己是个懦夫呢。立马就过来了。”
    “啊……你闭关的地方离这里这么远……”
    秦三月想了想,“大概是风吧。”她伸出手,感受着夜风,“是风把你的痛苦带到了我那边。我感觉到了,何依依你很痛苦啊。”
    见到秦三月,何依依反而不那么痛苦了,多了些尴尬,仿佛回到了七八年前初相识之时,“不至于,不至于。”
    “何依依,可不要像个笨蛋哦。”秦三月嘴角含笑,“我已经感受到了。”
    何依依僵了僵,然后生硬地岔开话题,“秦姑娘这刚出关,还是先做自己的事吧,可不要在我这儿耽搁了。”
    “也是呢。你不说也罢,我去找瑶姐姐,她肯定什么都会给我说的。”
    “啊,别!”
    何依依没来得及拦下秦三月。
    秦三月像是被风吹来,也像是被风吹走,消失在原地。
    何依依愣了许久,“我记得秦姑娘不是一点修为都没有吗,怎么闭关五年就能做到大乘修士才能做到的缩地成寸……”
    “等等我啊,秦姑娘!”他对着风呼唤一句,然后马不停蹄地从楼梯上下楼去。
    秦三月能缩地成寸,他可不能。
    ……
    何瑶刚将家族里一天的主要事务过了一遍,正打算到书房后面的练功房里修炼,忽然就有一个人从她书案旁边的镜子里走了出来,着实是把她吓了一跳。
    “瑶姐姐!”秦三月把开心都写在脸上。
    刚看到秦三月时,何瑶有些发懵,因为乍一看有些认不出来,随后情绪才爆发。她惊喜地起身,迎上去,“是三月吗?”
    “是三月啊。”秦三月笑着说。
    何瑶禁不住将这个五年未见的妹妹抱在怀里,然后才发觉这个妹妹长得比自己高了。
    “欸,瑶姐姐太热情了。”
    何瑶松开她,双手抵在她的肩膀,上下打量,脸上满是欣喜,“真长大了啊。”
    “可不是啊,快二十一岁了。”
    何瑶有些感概,“上次见你时,你才十五岁。一下子就过了五年啊。”
    秦三月笑容不再青涩,给何瑶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心安。
    “我倒是没觉得啦,就是一个眨眼的感觉。”秦三月眨眨眼说。
    何瑶笑着摇头,“那可不是。你给我的感觉都变了,对你而言,也肯定不是什么眨眼的变化。”
    “嘿嘿,姐姐看人还是那么准。”
    “来,坐着,给姐姐说说,这五年你都是怎么过的。”何瑶将秦三月推到自己平时处理家族事务的位置上。
    秦三月坐下来,一眼扫过书案上,便露出伤心状:“瑶姐姐还是当家主了啊。”
    何瑶正欲解释,但是一细瞧秦三月的表情,随后愣了一下,没好气道:“好你个三月,五年里就学会了演戏是吧,这都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起来了。”
    “没有,没有,开个小小的玩笑嘛。”秦三月抓着何瑶的手,脸贴着手背,蹭了蹭。
    何瑶哼了一声,“原谅你了,作为补偿,快点告诉我五年里你在做什么。”
    秦三月笑了笑,“不过,瑶姐姐应该还是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的吧。”
    “猜的?”
    “不是,瑶姐姐身上有满意的味道。”秦三月轻声说。
    何瑶下意识抬手嗅了嗅,随后反应过来,白了秦三月一眼,“调皮。”
    秦三月转过身,端正地坐着,把自己垂在地上的头发捧起来,“瑶姐姐帮我修理一下头发嘛,然后我边说我闭关的五年。”
    “姐姐手艺很一般啊,平日里都是侍女帮我打理的,修得难看,你可别怪我。”
    “不会啦,就算瑶姐姐把我修理成一个光头,我也愿意。”
    “那好,就光头吧。”
    “别啊!多丑啊!”
    何瑶轻笑着拿来打理头发得梳子、剪刀等等,“说起来,三月的头发真漂亮呢,比最上乘的丝绸手感还好。脸也好看得不像话,依我看啊,简直是万般桃花,千种风情也不及你眉毛半根,肯定是书生们画中最美的仙子,是乐师们日夜奏曲歌颂的佳人,身材也好得不像话,柳腰芊芊——”
    “别说啦,我脸红了!”
    何瑶咯咯地笑了起来。
    “没这么夸人的好吧,跟念词似的,尽是在埋汰我。”
    “是嘞,三月妹妹好看便是了!”
    “瑶姐姐也好看……嘿嘿……”
    何瑶心里感触颇多,想着啊,三月真是长大了,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真是学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了。
    而这样美丽好性子的姑娘,又会爱上谁家的公子呢?
    想着这些,何瑶莫名有一种身位姐姐看妹嫁人的不舍之情。她也觉得自己怪怪的,每天都盼着何依依那臭小子赶快滚犊子去寻找真爱,却又如何都不愿去想三月也有爱上别人以身相许的那天。
    果然,对于“家长”而言,男人是臭蛋,女人是珍珠。
    “三月,这五年你怎么过的呢?”
    “五年啊……我睡了五年,做了许多许多许多个梦……”
    铜镜前,寸寸青丝被剥离。秦三月缓缓述说着,眼神变得越来越幽远。那些掉落在地的头发,一如她的过往,而咔咔的剪刀声,便是一声声道别。
    少女终长成,同青涩的自己告别。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三月天下第一可爱!

    “怎么样?”
    何瑶理了理秦三月的头发,再招来一点风,将她发丝间残余的碎发吹出来。
    秦三月左右转了转身,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满意地笑道:“很好啊,这手艺不是挺好的嘛。”
    “得亏你头发长,我可以一点一点试错。”何瑶挥手将垂落在地上的头发卷起,问:“这些头发怎么处理?”
    对于修仙辈士,身体发肤都有着不同的用处,一般而言是不能随意丢弃的。
    秦三月看着堆积在一起的头发,想了想说:“给我吧,我先收起来。或许以后还有用。”
    何瑶没多说什么,将剪下来的头发递给秦三月。
    秦三月不知从哪儿唤来一团包裹在霞光中的团状物。团状物开出一道口子,将头发尽数吸了进去,随后像“火光熄灭”一样消失了。
    “这是神通?”何瑶好奇问。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灵气的波动,不免有些奇怪。
    秦三月笑道:“不是啦,我还没学过神通。是个小精怪。”
    “精怪,这样啊。”何瑶倒是没想起什么修炼路数是针对“精怪”的。不过,比起这个,她现在更关心的是秦三月本人。
    刚才听了秦三月一番对闭关期间“梦”的讲述,各种光怪陆离的梦都有,也有寻常平凡的。这给何瑶的感觉就像是,每一个梦都是一段不同的人生,但又形容不出来个具体的。而且,根据秦三月讲述时的语气变化,肢体语言等等,她觉得秦三月还有着许多的“梦”没有讲。
    当然,何瑶不是在调查秦三月,哪能去刨根问底。秦三月愿意说什么,她便愿意听什么。
    “何依依出什么事了吗?”秦三月忽然问。
    “你发现了?”
    “嗯……刚出关,我就感觉到他的异样情绪了,好奇就先去见了他,但他不愿跟我说。”
    何瑶神情复杂,“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但真要理个清楚也没那么容易。”
    “瑶姐姐介意我推演吗?”秦三月问。
    “推演?”
    “嗯,就是通过你去推演何依依的事。”
    何瑶讶异,“你还会这个?”
    秦三月淡淡一笑,“哎,老师教的就是这个。闭关五年,才算是入门了。”
    “这样啊。”何瑶没多想,她愿意托付信任于她,“来吧,要我怎么配合?”
    秦三月伸左手,同何瑶右手十指相握,“瑶姐姐放轻松。”
    何瑶调整呼吸,随后收敛气息。随后,她感觉手心暖暖的,像是有淌着热水。她看向秦三月,发现秦三月目光变得格外深远宁静,呈现出“失神”的样子,但其间仍是有光芒泛动着。
    这样大概持续了十息的时间。
    秦三月双眼迅速回神,敛去深远之意,变得通明起来。随后,她念起一个名字,“第五……蔷薇。”
    何瑶惊讶道:“推演完了?”
    “嗯,差不多了。”秦三月露出思索状。
    “这么快!”
    “哎,没有阻碍嘛,一点就通。”秦三月笑了笑,然后说:“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何依依经历了那么多事,也成长了那么多。”
    何瑶一脸怨气,“什么成长不成长,还跟着小孩子一样耍性子呢。”
    秦三月摇头,“瑶姐姐你这可就错怪他了。何依依不是在耍性子,是——”
    忽然,暴躁的开门声打断了她。何依依大喘着气,搀扶着门框走进来,“秦姑娘……”
    秦三月没有停,笑着,并且加大声音说:“何依依啊,是太单纯了!”
    “啊!”何依依是拼命跑过来的,本就累得不行,忽然听到秦三月这一声,一个不稳直接脸撞在地上。
    “哎呀——”何依依捂着脸爬起来,“秦姑娘你在说些什么啊!”
    何瑶恼道:“这么大个人,还这么笨!”
    何依依缩了缩脑袋,“跑太累了,太累了。”
    “谁跟抢什么吗!猴急成这样。”何瑶越看何依依这副模样越是恼火。
    秦三月调解道:“不至于不至于,瑶姐姐莫要生气。”
    “还是三月好。”何瑶听着秦三月声音,心情便好多了,“哪像那小子!”
    何依依很是委屈,“我怎么了嘛……”
    “一点都不通人性!”何瑶说着又恼火起来。
    秦三月一个跨步,站到何瑶跟何依依之间,“我说啊,一点小事而已,没必要这样。”
    何瑶哼一声不多说什么。
    何依依老老实实地搬个凳子来坐下。
    秦三月安抚着何瑶也坐到另一边。随后,她开始说话,“嗯,事情的大概,我基本清楚了。”
    “啊……”何依依一脸尴尬,“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所以,你还想隐瞒着遮羞吗?”秦三月问。
    何依依脸微微一红,说不出话。
    秦三月继续说:“第五蔷薇具体是个怎样的人,只是初步推演了,我说不太清楚——”
    “等等!”何依依打断秦三月,瞪大着眼睛问:“秦姑娘是通过推演知道我的事的?”
    “嗯,稍微推演了一下你的事。”秦三月笑问:“你不会怪我吧。”
    “不不不!推演?你确定是推演吗?”
    “嗯……是。别的我也不会。”
    “用了多久?”何依依追着问,看上去有些着急。
    秦三月顿了顿,说:“大概,十个呼吸吧。”
    何依依倒吸一口气,随后因为先前狂奔太累了,忍不住咳嗽起来,把脸都给咳红了。
    “你怎么了?”秦三月有些不解。
    何依依费了老半劲儿才缓过来,“我只是吓到了,吓到了!”
    他震惊于秦三月居然只用了短短十息就推演出了他的事情,十息,十息啊!而何依依自己用《春秋卷》学了几年了,现在推演个事也得沉下心来,一点一点去剥离感受分析。他估计,如果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去推演同等轻重的事,得用上一个时辰,或许还不止,甚至可能推演不出来。
    十息的时间,别说推演了,连沉下心都做不到!
    所以他才说自己被吓到了。
    秦三月意识到什么,随后笑着说:“你不必惊讶什么,毕竟我是专门学这个的,学了好几年了。”
    “我也是学这个的……”何依依说。
    秦三月眨眨眼,“说不定你闭关五年,也能跟我一样?”
    “那还是算了。”何依依不认为自己闭关五年就能达到秦三月的水平。“我只能说,秦姑娘你实在是了不起!”
    “不不不,我很普通的,是老师教的好。”
    “唉,秦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我正是接触到这一块,才能说你是真的了不起。”
    秦三月也不能再说自己很一般了,再那样说未免显得谦虚过头。而且,闭关五年,经历了许多,她也不再像五年前那样,认为自己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不说这个了。”她回到本来的话题,“说起来啊,我觉得你跟第五蔷薇之间,两个人都有过错,但何依依你,大错特错。”
    “唉,我肯定是知道的。不然也不至于如此。”何依依叹了口气。
    秦三月笑着说:“你们啊,就是一个在逃避,一个在顺从。”
    “我在逃避……”
    “不,是第五蔷薇在逃避,你只是过分顺从了,没点自己的主观意见,也羞于表达。”
    “这样说我我承认,但她,怎么逃避了?”何依依皱起眉。
    秦三月慢步走动起来,边走边说:“难道,从她对她姐姐的态度,你感受不出来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吗?”
    “你还推演出了她跟她姐姐的事啊!”何依依更是震惊了,他以为秦三月最多推演出了自己跟蔷薇之间的事。
    “我想更多了解她嘛,不然不好说。”秦三月有些歉意,“不过,这样可能有些冒犯你们。”
    “这也没什么,不是多大的秘密。”何依依摇摇头。他想了想,“照你这么说,她的性格似乎就是那种越是亲密越是容易逃避。”
    “这种性格其实挺多的。”秦三月看着别处,“许多人都是这样,不愿意表达出自己的情感来,尤其是亲密的关系。往往,你越是去触及到这方面的事,对方越是容易逃避。蔷薇姑娘便是这样,她其实应该是对你抱有亲切好感的,只不过一直以自己在完成任务这个理由安慰自己,这样的做法,除了容易让人误会外,也无伤大雅。”
    说着,她鄙夷地看了一眼何依依,“而你,何依依,居然用那样笨的方式去挽留她。故意换药材,让自己治伤成果毁于一旦,以为这样就能让她留在你身边更久。不得不说,你真是一点都不尊重人,把别人当笨蛋,彻底摧毁了你们之间的信任。”
    “别骂了别骂了。”何依依尴尬得头都快缩进脖子里了。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何瑶看她的眼神。
    “唉,我也能理解,毕竟你没多少经营,以前只顾着扎书里了,理不清楚这些也是正常的。”秦三月拍了拍何依依肩膀,“我还是得给你打打气的。事实上,你还有希望。”
    何依依抬起头,满怀希望地看着秦三月,“秦姑娘你一定是这方面的大师!请你教教我。”
    秦三月面不红心不跳,“大师说不上,只能说小有成就。”
    后面的何瑶好奇问:“三月经历过这种事?”
    秦三月背过身,想了想说:“深有体会。”
    何瑶打趣道:“莫不是已经芳心暗许了?”
    “我只爱我自己。”秦三月双手抵在自己心口。
    “淘气。”何瑶笑了笑。
    “所以!”秦三月忽地转过身,猛地拍在何依依肩膀上,“何依依,不要像个懦夫一样,在这个缩头缩脑的。人家蔷薇姑娘可是在战场上杀敌啊,你倒好,养好伤了,在家里边儿偷闲,你心里过得去吗?”
    “那我该怎么做?”
    “既然你亲手摧毁了你们之间的信任,那就得亲手建立起来。”秦三月说,“那叠云国不是三番五次请求你去前线吗?你去呗!”
    “啊?这……”何依依小声问:“没问题吗?蔷薇她可是一点都不想见到我的。”
    “我问你,你们之间有仇吗?”
    “说不上。”
    “有怨吗?”
    “没有。”
    “那有什么问题,人家只是不信任你了,觉得对你有好感很丢脸而已,又不是什么多大的事。”秦三月说,“照我说,你顾虑这么多就是矫情,这也不敢那也不敢,有什么资格喜欢别人?”
    “……”何依依被批评得说不出话来。
    “既然别人恨你入骨,那你就去道歉嘛,就去重新建立信任嘛。叠云国这么看重你,那你就直接去前线,看看能不能混个指挥啥的,把蔷薇姑娘揽到你麾下,多花时间去接触,循序渐进,好好相处,慢慢培养感情,总是行得通的。你要在这家里缩着,一辈子都没希望了。”秦三月一溜地说出来。
    何依依豁然开朗,“这样啊!”
    “两个人之间,摧毁信任可能只需要一个眨眼的时间,但建立信任或许得花上几年,甚至几十年。你要有足够的耐心,就用足够多的时间去陪伴吧。”秦三月鼓励道:“记住,感情这回事,是两个人的事,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付出。”
    “如果一直都不行呢?”何依依还是有些心虚。
    秦三月笑道:“一直都不行的话,说明人家姑娘是真的不喜欢你,你也就别纠缠不清了。拿得起,你就必须学会放得下。”
    “总感觉好沉重啊。”
    “呵,不然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秦三月挑眉道,“都已经成年了,还想活在单纯的梦里吗?”
    何依依眉头拧巴着,“唉,秦姑娘说得没错啊。”不过,他倒是有些不太适应言语一下子变得这么尖锐的秦三月。他记忆里,以前的秦三月说话都是体贴人心,善解人意的。现在嘛,虽然还是善解人意,不过没那么体贴了,怎么说呢,他想了想,应该说秦姑娘变得更加大方,以及“帅气”了,给人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
    “我说归我说,怎么做还得看你。”秦三月附身,到何依依面前,细声说:“不过我提醒你啊何依依,蔷薇姑娘的处境很危险,你再不行动的话,可能会后悔。”
    何依依瞳孔一缩,“秦姑娘你也推测到了吗?”
    秦三月摇摇头没多说什么,“心知肚明即可,多说无益。”
    何依依点点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想了片刻后,站起来说:“我先回山水楼了。”然后看向何瑶,“姐姐,明天我会给你答复。”
    何瑶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点了点头。
    随后,何依依迅速离开。
    何瑶叹了口气,“唉,幸好三月你出关了,不然何依依这状态,我真没办法。”
    “瑶姐姐自己也可以说的。”秦三月亲近地贴在何瑶身边。
    “我们是姐弟,有些话我没法说得太明,而且他听我说话的态度是跟听三月你说话不一样的。”何瑶说。
    “倒也是。挺奇妙的吧,人与人之间。”
    “要是每个人都能像三月你一样,或许就美娜多误会了。”
    秦三月笑了笑,“我也不是什么好性格啦。碰到有些事,我也还是会任性,会不讲道理的。”
    “哦?跟姐姐说说?”
    “不要啦。”秦三月闪身到一边去。她推开窗望着外面的天空,雕琢气月亮摆在天上,还有云气上面那厚重的树冠被秦三月尽收心底,“变化是真的大啊。”
    “对了,三月,有件事。”何瑶想起什么。
    “什么?”
    “你能联系到你的先生吗?”
    秦三月顿了顿,“老师啊。”
    “嗯,”
    秦三月勉强一笑,“抱歉啊,好像不能。”
    何瑶摇摇头,“没关系。”
    “是有什么事吗?”
    “有封给他的信,两三年前就送到我这里了,但一直没有机会送给他。”何瑶看着秦三月,“三月你能收这封信吗?从落星关寄过来的。”
    秦三月微微张嘴,然后呼了呼气,“还是算了,老师自己的信,我收也不好。”
    她脑海里浮现起五年前叶抚的样子,不由得想,老师去哪儿了呢?怎么一点也感受不到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酸酸的。
    现在通过何瑶推演何依依的事时,她顺便推演了关于老师的,遗憾的是推演不到,倒是知道了另一件事。那就是,黑石城不知为何被扭转了地方,且黑石城里的已经消失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何瑶问。
    秦三月眼神迷失片刻,随后笑道:“我想去看看居心姐姐。”
    “居心啊。”何瑶想起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自上次离开后,居心就再没回来过。她缓了缓,然后笑着说:“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嗯,知道。”
    “也好,去看看也好,她肯定非常高兴的。”何瑶说着,顿了顿又继续:“不过,你不打算回黑石城吗?”
    秦三月洒然一笑,“都不在了,我还回去干嘛呢?”
    “你知道了啊。”何瑶想着现在三月出关了,结果老师也找不到,书屋也不见了,一副“无处去,无处归”的样子,语气难免有些心疼。“不过,三月你可以把这何家当个落处嘛。”
    感受到何瑶对自己的关切,秦三月温柔地说:“没关系的瑶姐姐。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啊。”何瑶感叹着,“真是物不是,人也非啊。”
    “漫长岁月里,变化总是会有的。”秦三月站在窗前,夜风吹拂她的身影,“我们无法奢求一成不变,永远如初的事物,只能尽可能记得他们本来的模样。”
    何瑶看着秦三月,恍然间有种叶先生站在那里的感觉,难不成一个师门里,便会成这样子吗?
    随后,秦三月转过身,开心地笑着说:“瑶姐姐,城里好像有很大的夜市啊!”
    “啊是,君安府以前每个月都有一次,但是叠云大周交战以来,改成三个月一次了。”
    “好啊,瑶姐姐快陪我一起去看看吧!我都快闷死了!”秦三月欢快地奔过来。
    见着奔向自己的秦三月,何瑶又无比确认,三月永远都是三月,不会是叶先生。
    要说为什么,何瑶想啊,定是因为三月天下第一可爱!

第四百六十九章 要天地万物,为之改变

    这里的一切没有被树冠弥盖,也没有雕琢气太阳的光芒照耀。
    六月的海边,下着细雪,还有普通的阳光照耀,拼凑成一副梦幻绮丽的景象。
    有海鸟鸣叫之声,有海浪拍打之声,有海风呼啸之声。
    秦三月望靠近海的湾地望去,看到那里卧着一座安静的小城。这个小城曾是她最喜欢待的地方,也曾是她命运的转折点。但现在,似乎只剩下与之相关的回忆了。
    “终究还是来了……黑石城……”
    秦三月轻轻叹了一声。
    她其实是很清楚的,这里已经没有了。虽然不知缘由,但的确是没有了。黑石城变了,不再是那个有着的安静小城了。
    先前也同何瑶说,就不去黑石城了。
    但还是来了。
    远望着黑石城,她神情复杂,目光幽幽。来这里的目的,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想清楚。离开君安府后,本是打算直接往北去找居心的,但心里念着想着黑石城,不由自主地还是来了。
    现在,黑石城就在前面,一下子就能触碰到。她反而思考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是为了缅怀什么吗?还是说想看看这里有没有老师或者白薇留给自己的信息痕迹?她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楚。
    只得呼出一口无所谓的气来,不多想什么,先进去再说。
    感受着万物涌动的气息,她将自己的身体托付在这些涌动的气息上,随后催动气息前进,以着极快的速度穿进黑石城。这是她闭关五年掌握的能力。
    五年里,她对气息的运用已经不只是感受和推演了,现在可以直接将精神与体魄与气息相融,然后改变气息的变化轨迹,以此做到自己精神与体魄的变化。
    虽然不能修炼,无法接受任何与“灵”沾染的气息,但她可以直接与气息相融,直接让气息进行变化和变换。
    进入黑石城后,秦三月感受了一番这里面的气息。发觉大致上跟以前并无区别,人还是那样的人,房屋还是那样的房屋,似乎并没有因为“管辖国”变了,地理位置变了而发生大的改变。
    大致上没有改变,但细致上,秦三月还是发觉到了。那便是这黑石城彻底变成一座普通的城了,没有守林人的气息,更加没有守林人豢养的各种机缘。
    现在的黑石城只是一座普通的海边小城了。
    感受到这种改变,秦三月心里多少有些不自然。不过这种不自然并不会影响人太多。在闭关的时候,她便是想过自己出关后,外面的一切都变了。
    呼出口气,她没在城里多闲逛。没有什么值得看的。
    她直奔目的地,拐进梧桐街。在街口,她停了停。这里人不多,有细雪,有艳阳,还有一棵彻底老死了的梧桐树,景象绮丽梦幻而又冷清凄惨。
    她迈步,走上前,右手轻轻触碰着干裂开的梧桐树树皮。
    闭上眼,轻轻感受。
    “梧桐街很长,梧桐树很老……”
    她心里响起自己以前留在这里的一首打油诗。听到这首诗时,她的意识陷入了瞬间的恍惚,随后依稀在脑海看到一副画面:
    一个气质格外缥缈的女人,从人群里走出去,在众人“仰望”之下,驱散梧桐树上残存的树叶,为老朽的树安葬。
    “是白薇姐姐……”
    秦三月睁开眼,目光变得温柔。她感受到了白薇的心思,一如当初白薇感受到了她的心思。
    “真是奇特的世界啊……”
    她感叹一句,随后笑出了声,转身大步穿行在梧桐街道上。
    梧桐街很长,梧桐树已亡。
    走出梧桐街后,眼前的一切并没有任何意外。
    果然不在了。原本的位置现在已经被一堆竹子占满了,只留下一条曲径。
    “曲径不再通幽了啊……”秦三月心里微叹。
    随后,她感受了一番留存在这里所有的气息,然而,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丝可能是老师留给她的气息。
    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不过,这也在她预料之中,不留任何气息很符合老师的性格。她的眼里,老师一直都是不往哪儿带去什么,也不什么带离哪儿,像是一阵吹过的风,吹过了便只是吹过,除了“记忆中的和煦”,什么也不会多留。
    她又看了看曾经同自己相处得很好的街坊邻居们,发觉他们一切过得都还好,便没有去打扰他们。
    没有必要,也不应该去。
    秦三月明白,说到底,自己只不过是黑石城的过客,不过是曾经的街坊邻居们生命里短暂的过客。会跟他们走上完全不同的两条路,两条不再交织的路。
    没留多久,她转身离去,重新走进梧桐街,再走出去。
    望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们,她忽然想起什么,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她在“李记火锅店”前停了下来。
    看到火锅店里生意还好,看到老板还是那个老板,闻到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她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好似这样证明了,黑石城还是真实的黑石城。
    随后,她操纵气息改变了自己的容貌,走了进去。同着李四李老板闲谈一会儿,吃了份一个人的火锅,好好地感受了一番五年不曾感受过的最平凡的烟火气。
    做完了这些,黑石城似乎就真的没什么再值得多留的了。
    秦三月同黑石城告别,头也不回,与气息相融,陡然间跨出城墙,消失在这里。
    一路往北,不做停留,直至再次进入树冠之地,她才陡然明白自己前往黑石城到底是为了什么,其实就只是简简单单地缅怀一下过往,然后同过去道个别。
    人是情感生物,有些时候总会做一些别人眼里毫无意义的事,去慰藉一下情感。秦三月并不能免俗,相反,她的情感世界格外丰富,更加需要做这些看似无意义的事来慰藉情感。
    在树冠之地穿行时,秦三月才彻底收拢心来,验证自己闭关五年的成果。
    相较于以前,现在的秦三月对气息的敏感程度跟上更甚,说是感受气息就像抬手一样也不为过。一路过去,路上所有的精怪尽数被她感受到了,当然,大多数精怪都是低级精怪,对她而言用处不大,感受一番也就完了。
    秦三月觉得,自己闭关五年,最大的收获应该便是学会了主动去改变吧。以前她都是自己被动地接受外界的气息,然后作出反应,现在她会主动地去改变气息以达成自己想做的事了。
    就比如现在,她想见自己的居心姐姐。那么,所有的气息都“帮”着她去与居心相见。
    现在,秦三月最大的愿望就是,等哪一天,自己想见老师,于是天地万物都帮着自己去找到老师。
    那一天,她在心里想,一定要等到那一天。
    要让空间与时间无法阻隔自己,与老师相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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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游戏满级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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