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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游戏满级后全文阅读

作者:文笀     修仙游戏满级后txt下载     修仙游戏满级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风雅(三更)

    “自称风雅,那岂不是落了下乘?”

    何依依说。

    高瘦书生往前一步,站得更近一些。他很高,高处何依依半个头来,气势看上去就压了一成。

    但何依依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该哪般站着,就一直哪般站着。

    “兄台旁论我等附庸风雅,难道就不是落了下乘?”高瘦书生正腔正调。

    “实话实说而已。”何依依轻哼一声,侧着脸。

    高瘦书生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有些生气,但毕竟是读书人,守住了言行不乱,他冷哼一声,“我看兄台是做不出风雅之词来,才这般说的吧。”

    何依依抖了抖书箱说:“诗词风雅与否,从来不是作诗人本人应该去说的,我不知道我做的诗是不是风雅之词,但是我知道你们的不是。”

    “哈哈哈,好一个‘即便我做不到,但知尔等不好’。”高瘦书生大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先前那般大放厥词,定然是了不得的贤人之姿,现在看来不过是逞口舌之力。”他连敬语也不用了,开口责论。

    何依依神情不变,不去搭理高瘦书生的话。

    高瘦书生见自己激将之词不管用便冷哼一声,转身对一行人说:“诸君且散吧,是我们想多了。”

    “哈哈哈,原来是有口无能之人,丁兄也莫要去置气了。”一衣衫鲜艳的持扇书生对高瘦书生说。

    “唉,我只是为各位鸣不平,明明都是极佳的诗词,却被打上一个附庸风雅。”高瘦书生叹了口气。

    此话一出,一众人围上来,这般说那般说,反正就是说高瘦书生如何如何好,顺便踩一脚何依依。

    叶抚在一旁看着,觉得不管是哪方世界,说话好听的总是要比耿直的人受欢迎。不管那高瘦书生说“都是极佳诗词”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刻意而为之,就目前看来,他得到了周围一行人的拥护。

    反观何依依,不少人刻意跟他隔开距离,他身后排队之人,都快要跟他拉开两米远了。但他本人却毫不在乎,抬头挺胸站在那里,莫名地透露出些文人的傲气来。这跟先前他在船上和在路上的表现有些不同。

    这一点让胡兰有些好奇,凑过去问:“他们这样说你,你都不生气吗?”

    何依依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我说的是事实啊,而且又没有去招惹他们。”

    “这个……”胡兰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她觉得何依依是真的有点缺心眼,但又反而觉得他没什么问题。而且,他似乎并不在意别人对他如何看,更在意的是别人对他喜欢的东西如何看,就像之前他说起青梅学府和荷园会时,胡兰不知道,他着急得像是有天大的误解一样。

    叶抚觉得何依依这个人性格挺多面的。谈论起喜欢的东西来,谈论起喜欢的东西来热情得不知几何,不会看场合,说话大大咧咧,个人提防心极差,好一点说是自然不做作,坏一点就是缺心眼。比起别人看他,他看重别人如何看他喜欢的东西。他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喜好经纶辞赋,听到周围人尽是些附庸风雅的诗词后,便不屑于与之为伍,而且丝毫不压抑自己的看法,不好就是不好,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也不去照顾别人的感受。

    叶抚以前遇到过这种性格的人,他们大多很难以交到多少朋友,但是交到的朋友基本都很好。

    何依依先前说那番话,的确不是在逞口舌之力,就叶抚看来,场间的人没几个文气比的何依依,文运也是。如果说文运能决定一个人在文道上的成就高低,那么文气就是现在的高低。

    而周围的诗词也的确不是什么风雅之词。在地球,一首诗词好不好需要认真地去研读,去理解,去分析诗人心境和诗的背景,但在这里,在这儒道之中,只需要看文气即可。周围的诗词或多或少沾了些文气,但离风雅还要差上一截。

    就像何依依先前所说的那《长气三千里》,引得霞光大盛,便是文气实质化,已升华为浩然气的一种表现,已经是脱离了普通风雅之词的范畴,进入文道的范围。那种程度的诗词,就不仅仅是用来传唱的了。

    还有何依依所说的,贤儒讲课,顶上之光,白日如骄阳,夜里如皓月,也是浩然气的表现,那都是在文道上颇有建树的存在。

    而在场排队的,大多数都还只是在“读书”的范围,只有少数摸到了文道的范畴,何依依便是一个,他也的确有那个资格去说“都是些附庸风雅之词”,虽然的确也是说话不看场合,扰了别人的兴致。

    所以叶抚才说何依依这个人性格多面。

    在何依依身上留的注意力多了,叶抚倒是有些期待他在荷园会上的表现。

    先前那高瘦书生大概还是有些不服气,觉得何依依不理会自己是在故作清高,有意地去引导身周一众男男女女去围绕何依依先前的表现来作诗取乐。自然的,作出来的诗都是以贬义批判为主,从“无能逞强”到“虚伪”,最后就连“小人”、“居心叵测”这些带阴谋论的词都用上了。他们想方设法地想要去激怒何依依,让其出丑。

    但何依依全然不在乎,他是真的不在乎。叶抚心想,除非那高瘦书生说出“《长气三千里》就是附庸风雅之词”这样的话来,何依依他才会愤怒地去和他们好好辩驳一番。

    百样土养百样人,看下来,停下来,胡兰发现,读书人也不都是“谦逊礼善”的。听着周围一般说辞,她心里还是有些为何依依打抱不平的,虽然她对何依依谈不上欣赏喜欢,但毕竟是不讨厌,但是见何依依本人都没说些什么,她自然不好去做出头鸟,又怕何依依心里置气不好受,便在他身边摆出一副大姐姐的姿态安慰说:

    “你也不要多想,先生以前告诉我‘守得本心,方可问始终。看遍始终,方可安本心’,所以你不要在乎他们闲言碎语。”

    “守得本心,方可问始终……”何依依心里其实并没有置气,胡兰一番话他更看重的是那一句“先生说”。品完后,觉得很有道理,看向叶抚的眼神便更添一份尊敬。他尊敬任何有学问,说道理的人。

    “唉,”胡兰看了看那些高谈阔论,以着各种怪异幼稚的比喻来形容何依依的人说:“我家爹爹以前告诉我,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小时候我还会因为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生气,当时很不理解,难道他们爹爹没有和他们说过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吗?现在长大了,我终于想明白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爹爹的。”

    何依依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她说得对,守得本心,不去计较即可。

    秦三月心思细腻,一下子就听懂了,捂嘴笑了起来,爱怜地在背后捏了捏胡兰的脸。

    一旁的叶抚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想这丫头什么时候嘴巴这么毒了,带起道理来骂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三道关卡(一更)

    因为何依依,叶抚一行人也或多或少被关注着,所以胡兰那番话被听了去。

    乍一听上去,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就只是对以“何依依”作诗作词的人一番反讽而已,但仔细一想,便能发觉是在骂人。

    一时之间,高瘦书生一行人心里别扭起来。毕竟都是读书的人,自然不好说去找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辩理,何况人家又没有面露恶意,说那番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就像是孩童不知事的天真呓语。自称是堂堂七八尺的男人,去找一个小女孩的麻烦总归不是件好看的事情吧。

    要是你兴冲冲地跑过去责问人家,人家小姑娘委屈巴巴地来一句“哥哥怎么了”,反而显得是在欺负人家了,倒是落了下乘。读书人是讲求一个面子的,要是被周围人看了去,给你贴上个“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字眼,跳进洛河也是洗不清了。

    所以,即便是知道那小姑娘是在骂自己,但人家一个脏字都没说,也没有指名道姓,还是副天真烂漫的模样,没办法。

    这便是一个读书人所要去死争的“面子”和“大度”,若是换作其他睚眦必报的人,管你是小女孩还是什么,就算你是刚出生的婴儿,怕也是难以去讲道理。

    叶抚不清楚胡兰是把这些考虑了进去,才去说那番话的,还是只是单纯地有感而发。但是看着小姑娘眉间狡黠的扭动,叶抚觉得是前者。她是个古灵精怪的家伙,思辩能力又很足,跟人辩理起来,常常说些感觉到不对,但又没法去反驳的话。像最开始她跟叶抚关于“练剑与读书”的辩驳,然后又有“观天下而知微与知微而观天下”的辩理,在洛云城陈府门口大批许秀次子,到刚才那笑着骂人,都能够去体现她的辩理能力。

    正因为她有天赋、聪明这一点,叶抚对她的说教也是最多的。她想走的时候匡扶天下的练剑之道,一个“正”和“理”便十分重要,所以叶抚不希望她把她这份聪明用歪了,若是走歪了路,对她以后会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道是正道,理是正理”,这便是叶抚对胡兰的要求。

    叶抚没有在乎这个世界所谓的正道和正理是什么,他只是希望胡兰走自己的正道,讲自己的正理。

    思考之间,前边儿又通关进城了一批,队伍便跟着往上轮。

    那高瘦书生一伙人被胡兰一番话搞得没心情了,没有再高谈阔论、拥风承雅,一个个像是憋了口气,没吐出去,脸色不太好看。

    排队队伍一靠前,他们便要进前边儿的检查关卡,临进前,高瘦书生转身过来面向叶抚四人,他着重看了胡兰一眼,虽说不至于生恨,但到底是胡兰坏了他们一行人的好心情,他不好向一个小姑娘发难,便作了副洒脱的笑来,对着何依依说:“这位兄台,今次憾于没能听到兄台的风雅之词,游园会上可要让我等好好涨一下见识。”

    何依依是个真清高的人,他不屑于与高瘦书生这些背后以他人取乐的人为伍,便是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直接别过头去。

    那高瘦书生表情凝固,又硬生生地笑出来了声,洒脱地转身进关。

    何依依的表现在叶抚看来是不适合走南串北的,的确是容易得罪人,但是他的性格就是如此,或许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表现会得罪高瘦书生一行人。

    前边儿的检查关卡,近了看一共分为三道关卡。

    第一道关卡检查的是身份令牌、函书、通关令、各大儒家认证的书院表文等等能够代表身份的东西。大概是因为荷园会的原因,叶抚是没有瞧见假冒或者收买之类的事情发生,基本上拿不出身份令牌的不仅不让通关,还得去趟牢房吃吃苦头。

    第二道关卡是为书生书玉之类的读书人准备的,在这道关卡读书人可以领取便利牌,普通人直接绕到第三关卡去就是了。便利牌大致上就是在游园会期间可以凭此牌置办东西享有折扣。仅此一点便可以看出明安城或者说整个叠云国对于读书的重视程度,当然了,下边儿黑石城是个例外。这道关卡里也有人试图蒙混过关,去领取便利,但是无一例外,全部被查出来了,自然是要押下去吃苦。

    这道关卡之所以能够辨别一个人是不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是因为这里有一块石头,其上黑色纹理交错纵横,如同墨迹洒落一般,被叫做“墨石”,过关人把手放上去,便会有一层浅浅的光在墨石上萦绕,有光即是读书人,读书成就越高,自然的,光也就越亮。不过,瞧了半天没瞧见什么特别亮的,书生书玉基本都只能勉强让墨石发光。

    不过这一点也能理解,毕竟刚开始都只是一个小书院或者寒窗自读的读书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天才。

    第三道关卡则是针对修仙者的,这道关卡的设立是必要的,毕竟修仙者的破坏力比起一般人来要大得多,碰到荷园会这种大事,自然要好好提防起来。不过这道关卡并没有刻意说明针对哪些人,过关人直接走过去就是了,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但是叶抚看得到,有修仙者经过时,便会从这道关卡里掠出一道气息附着在其身上,那气息并没有什么其他用处,只是用来追踪的,连监视的作用都没有。不得不说,还是比较尊重人的**了,稍微碰到严格一点的,就不只是追踪了。

    高瘦书生那批人过关,第一关没什么特别的,不过看上去有几个人出自有些名气的书院。在第二关卡时,普通人跳过便是,但是对于读书人就不仅仅是用来领取便利牌的了,还是对读书成果的一个验证,一个个轮番上去触摸那墨石,大多只能勉强让其发亮,但是那高瘦书生激起了一道白色的光环围绕在墨石周围。

    这引得众人惊叹连连,各式各样的称赞声响起,自然是让那高瘦书生又抬了抬面子,一来二去,又有好些个读书人跟他走进了一些。这是常理,想跟优秀的人扯上关系。

    其间的小插曲便是那高瘦书生在墨石上检验出一道白环后,专门回头来找寻何依依的身影,看到何依依跟胡兰正聊得开心时又别扭地转过了身。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事看大(二更)

    很快就轮到叶抚这一列队伍的人进检查关卡了。

    刚进关卡,秦三月就贴在叶抚旁边说:“老师,第二关看上去挺有意思的。”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堆放着的便利牌。

    叶抚笑着说:“你想说什么。”

    秦三月手指卷了卷,“老师你看嘛,那一堆小木牌看上去做工不错。”

    小木牌,自然便是读书人的专属福利,便利牌。

    “所以呢?”叶抚装作不明白,又问一句。

    秦三月一下子憋红了脸,她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这种暗示,呼了口气,坦诚地说:“我想,我们若是留在明安城参加荷园会,要在城里呆上七天,其间的食宿费要不少,而且书纸墨水都不多了,要置办这些东西,还有其他一些开支,我按照洛云城物价提升三成的度来算,就算没有其他大额开支,都至少需要用掉两支半银叶子,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去领取一下便利牌,能节省两成开支呢。”

    精打细算是秦三月的特性。

    “你很有信心能够点亮那墨石咯?”叶抚打笑着问。

    秦三月认真想了想,“虽然不太厉害,但也算是读过书,而且是老师你在教。我觉得没问题的。”

    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当然叶抚只是在心里这么说,秦三月和胡兰在里呆了接近三个月,天天与浩然正气作伴,就算她们只字不识,一身的文气和文运也相当可观。叶抚不用刻意去推衍都知道,若是让她们一人在那墨石上按一下,免不了引人注目。

    当然了,叶抚并不会阻止秦三月去得到她认为有价值的东西,但是他希望秦三月明白,有些东西得到的时候注定会失去部分。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什么?”

    “或许你的读书成就很高,碰到那墨石,会激发出一道甚至更多的白环来。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你知道会意味着什么样的事情吗?”叶抚不急不缓问着。

    秦三月想了想说:“我会被很多人关注。”

    “是的,你会被很多人关注,甚至是隐藏在暗处的大人物。那么,你觉得这对于你而言是好还是坏?”

    “不太好。”秦三月摇头说。

    “为什么?”

    “我不是为了在明安城里受到大家关注而来,过多的关注反而会影响到正常的节奏。”

    “是的,没错,你要知道,做一件事情前,需要提前确定所需要达成的目的,然后把这件事的后患控制在目的范围内。”叶抚说着,然后转头问:“你先前决定去领取便利牌的时候,是如何考虑的?”

    “没有多考虑,只想拿到便利牌。”秦三月实诚地说。

    “那现在呢,你觉得该如何去完成这件事?”叶抚问。

    秦三月认真想了想然后说:“我的目的只是想拿到便利牌,所以打算尽量只达到刚好让墨石发亮的程度。”

    “如果墨石不受你的控制呢?”叶抚笑着问。

    秦三月顿住了,不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

    “所以啊,让你做事前考虑清楚做这件事的得失。你还要冒着被格外关注的风险去领取那便利牌吗?”

    秦三月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不禁有些惭愧。但是她还是有着自己的看法,看着叶抚问:“做任何事都用风险,难道就因为有风险就不去做吗?”

    “当然不是。但是你觉得冒着被格外关注的风险,只是为了省下两成吃穿住行的开销值得吗?”

    秦三月摇摇头。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并不是针对这件事而言,只是想告诉你,做一件事情前要考虑好得失,对你是必要的东西,风险再大都可以去争夺,但这明显不是必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去?”

    叶抚一直觉得秦三月财迷这个性格很不好,他不想她以后会因为区区金银铜钱,而在其他事情上吃大亏。她这个财迷心说好听点是精打细算,说难听点就是斤斤计较。如股她一辈子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保姆,叶抚不会去多说半分,但现在并不是,她以后经历的事情会越来越多,见过的场面月会越来越大,这样的性格就很不适合了。

    从洛云城开始,叶抚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便打算去纠正她的处世观。要是以后他听到说,秦三月跟人大打出手,只为了地上一个铜板,那简直是笑话了。虽说说得有些夸张,但是类同的事情很可能会发生。

    在里,她这过分地心疼钱,叶抚没有去刻意说,但是出门在外,还有这样的事情他作为一个先生,就必须要去说一说了。现在可能是心疼金银铜钱,以后便可能是计较灵石灵草之类的。

    虽说有叶抚在这里,完全可以帮她把那墨石光芒控制在刚好发光的程度,也可以帮她打理干净所有的后患,但是叶抚如果不在这里呢?他不可能会一辈子跟在她身后,不可能帮她一辈子的。他很清楚,他是教书的,是老师,是先生,不是护卫保镖。

    秦三月比起胡兰偏理性,很少去赌气埋怨,她认真地思考着叶抚说的一番话。细致一想来,的确她也认为为了那两成开销,也就是不到半支银叶子冒这么大的风险很不值得,也将“做一件事情前考虑好得失”这个道理深深记在心里,但她终究没有经历过太多的事情,没有明白到叶抚话里更多的意思,便问:“那我还要去吗?”

    “你自己想,是你想去,而不是我。”叶抚不是为了阻止秦三月不去领便利牌,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他直接说一声不去就是了。他更多地让秦三月自己认真去思考这个问题。

    领不领便利牌的确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这很适合用来和秦三月讲课。他不想等到她以后真的吃了亏再来和她讲这些事。虽说吃一堑长一智是个道理,但是能不去吃堑不是更好吗?

    秦三月摇了摇头说:“之前我考虑太少了,现在一想的确没必要去。”

    和其他读书人不同,他们大多希望自己受到关注然后出名,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去用那墨石检验一下水平。如果秦三月也是抱着出名这个目的去的话,叶抚也不会阻止她,但她仅仅是为了省钱,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看着秦三月的表现,叶抚知道要从根本上让她改变金钱处世观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第一百六十九章 邀请(三更)

    秦三月最后望了一眼那发放便利牌的地方,才走上去交上自己的身份牌。

    叶抚看着秦三月显得清瘦的背影,心里面有些郁闷。这丫头什么都好,怎么就在钱上面过意不去呢。

    “看来在书屋的时候我还是太懒了,那个时候就应该和她讲这些道理的。”

    一行四人通过第一道关卡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何依依交通关令不是交的身份牌,而是交的书院的认定书,上面写着“禹东书院”。

    “书院的?怎么没跟着书院一起来?”

    因为儒家认证了的书院前来参加学府的文会,一般都是以游学的形式由先生带队前来。那检查的人员看了何依依的认定书后,略带疑惑地问了一句。

    “我先出发的。”何依依笑着说,很是客气。就这一点也能体现何依依的性格了,即便是一个普通的检查员,他都能友好对待,面对那斯文儒雅的高瘦书生等人却不屑一顾。

    检查人员确认无误后,给放了行。

    然后何依依抖着书箱,框楞楞地跑了过来,歉意一笑:“大家久等了。”

    “没有,”叶抚说,“我们不打算去领那便利牌,你要去吗?要的话可以等你。”

    何依依愣了一下,“秦姑娘和胡兰姑娘不去验一下文气水平吗?那墨石可是不多见的东西,一般的书院都是没有的,也只有荷园会这样的盛会才会专门拿出来免费提供给读书人的,那便利牌充其量就是个小礼物而已,算不得什么,用墨石检验文气浓郁程度才是关键。”

    听何依依这般说,秦三月稍显尴尬地别过头,先前她还因为那个别人都看不上的小礼物和叶抚辩理。

    叶抚清楚胡兰的性格,她压根儿就对那东西不感兴趣,照她的话说就是“读书这种事情,一块破石头怎么说得清楚”。

    秦三月其实也是这样,她对自己的文气有多浓郁并不怎么关注,只是单纯地想要那便利牌,但是现在经由叶抚一番说,又被何依依间接点了一下才觉得那便利牌不是什么多值得去拿的东西。

    胡兰一本正经地说:“依依啊”

    叶抚在后面朝她脑袋拍了一下,“好好说话。”

    胡兰立马改口说:“何公子,读书这种事情,一块石头就能说得清楚吗?其实没必要用那石头发的光来决定自己读书的成果。读书嘛,是要读到心里去的,所以自己是怎样的水平,心里应该很清楚的。”就像她自己,她虽然也是读书人,但就从来不会刻意去谦逊,她就觉得论起读书来,在场的没几个比她厉害。

    何依依想了想觉得蛮有道理的,虽说墨石是珍贵,但也只能检验文气水平,而读书能力并不只由文气水平来决定。他原本还是比较在意的,但是听由胡兰一番话,才觉得之前是自己太过在意了,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便洒然一笑,“那我也不去了。”

    都不去,就直接迈步向第三关去了。

    而在关卡之后的城门跑等着看何依依水平到底几何的高瘦书生又一次没能所愿,他身旁一人讥讽着说:“丁兄,我看那家伙就是一点本事都没有,再装清高而已,连个文气都不敢去检验。”

    高瘦书生一听这般说,便更是别扭,一想到自己让一个连文气都不敢检验的家伙弄得那么难受,他便气不过。他想,若是那家伙真的很厉害,吃亏了也就算了,作为一个读书人,这点事还是放得下的。但是现在显然是另外一种情况。

    他冷哼一声,转身便进了城,一行人跟随其后。

    而在这第三道关卡里,叶抚自然不会让追踪气息留在自己等人身上,随意一道气机便屏蔽了他们三人的气息。至于何依依,虽然文气水平高,但的确是没有一点修为的。

    进了城,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去找落脚的地方。

    没走几步,何依依便凑到叶抚这边而来问:“先生可有提前安排住宿?”他觉得应该是没有的,毕竟他一直认为是自己说了荷园会的事后,叶抚他们才改主意留在明安城的。

    叶抚的确是没有安排住宿,毕竟又没有“手机”、“美团”这类的东西。

    “正打算去找住宿。”叶抚回答。

    何依依松了口气,然后立马邀请说:“我家在明安城有一处住宅,虽说一直没人住过,但每月都有人去打扫,所以很干净,至于大小,住一百个人不成问题,先生不妨和我一起。”生怕叶抚不愿意,他又说:“这些天因为游园会,城里很多客栈都住满了,不一定找得到空房间的,而且客栈那么吵闹,也不适合读书写字。”

    “恕我冒昧,你是哪里人?”叶抚有些好奇。

    “连沧国徐州君安府人。”何依依倒是实诚,一口气把自己国州府都给报了出来。

    “连沧国徐州离明安城似乎有四千多里吧,你家这里也有房子?”

    何依依挠头笑着说:“不瞒先生,我家在大周王朝以南的每个城池里都有宅邸。”

    “家里有矿啊。”叶抚下意识地说。

    “先生怎么知道我家有灵矿?”何依依忽然一怔,转而心想莫非这位先生已经到了观人而通透世事的程度?便更想让叶抚到自家宅邸去住宿了。

    还真有矿啊……叶抚自己都禁不住笑了起来,他并没有去观测何依依的命理,倒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挺有来头的。又不禁想,明明家里这么有钱,非得装作穷酸书生背着个破书箱山野里逛。

    “先生,考虑如何?”何依依期待地问。

    “你们想住哪里?”叶抚询问胡兰秦三月的意见。

    胡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幽怨地说:“随便啊,只要有地方能抄书十遍就行了。”她把“抄”和“十”咬得很重。

    叶抚无语,心想这丫头怎么还在念叨这回事。

    秦三月经由叶抚先前那番话,现在考虑事情深刻一些,不再只考虑省钱了,还考虑了环境安静,对修炼御灵有益,她看着叶抚说:“依老师。”

    叶抚看着何依依说:“那就多有叨扰了。”

    何依依顿时兴高烈采起来,抖搂个破书箱蹦了蹦,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尴尬地说:“那大家跟我来吧。”

    胡兰在后边儿小声嘀咕一句,“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她说的是何依依。

    叶抚在旁边笑着说:“你觉得自己很大吗?”

    胡兰顿时哑口无言,年龄是她迈步过去的坎。

    叶抚不由得感叹,在他以前那个时代,男人装女人,女人装男人,大人装小孩,小孩装大人是常态。

    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第一百七十章 风卷落叶过,一片萧瑟(一更)

    凭着身份和信物,去典当行的寄放处取回了钥匙,便朝着宅邸的方向走着。

    何依依家的确是大户人家,不只是在明安城有私人宅邸,还有着不少产业,典当行、钱庄、酒楼、布庄……由着不同的人打理着,一路过去,看到招牌底下带有金色字迹“何家”的产业基本都是他家的。

    虽然何依依没有专门说他家的主业是什么,但就凭着先前那一声“灵矿”,也可以想得到不会是这简简单单的俗世产业,从何依依本人的见闻也能看得出来一些。至于到底是什么,叶抚没有刻意去了解。

    如同何依依所说,他家在这明安城的宅邸不惹喧嚣,很是安静。走出人群后,到了这边大多以三角棱格子墙砖砌成的建筑物群里,人少了一些,不至于走着的时候担心会被人踩到脚。

    “平常里,这边人应该是更少的,荷园会迎来了不少人,后面还会更多。”何依依走在前面,便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主人家。

    到了一处四下皆是深灰色墙砖堆砌的朱门前,何依依语气愉快地说:“到了。”

    他取出钥匙,将挂在门环上的大锁打开,锁很重,沉沉地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他费力地抱起锁,然后转身一脸灿烂,“先生,两位姑娘,可以进去了。”

    礼貌地表示谢意后,叶抚三人迈步跨过足有叶抚半截小腿高的门槛。门槛在这里蛮讲究的,任何带门的建筑工程都需要事先经过当地部门批准,才能确定门槛的高度。一般而言,没有院子的房门不能设立门槛,普通人家有院子的门槛一般最多一寸,富贵人家修筑宅邸为最多两寸,七品及以下的官员最多三寸,四品至六品官员最多四寸,一品只三品最多五寸。

    像这所宅邸九寸高的门槛,足以表明不凡的身份,这已经不在普通的范畴内了。

    进了府邸后,可见亭榭院落里多有落叶,微风徐徐之间,在地上滚动着。

    “一个月打扫一次,看样子应该过了十多天了。”何依依捧着锁从后边儿走过来,歉意一笑,“先生先且将就,我待会儿就让人过来打扫一下。”

    叶抚对这个没什么所谓,笑着问:“干嘛一直捧着这锁,不重吗?”

    何依依尴尬地说:“这东西总不好放在门口吧。”

    叶抚轻笑着,看来何依依是不怎么了解这种房门的构造,他指了指大门旁的房子说:“那儿有一间门房,开了门的锁是放在那里面的。”

    何依依脸一红,连忙又捧着锁朝门房跑去,搁了锁抖搂着书箱跑过来歉意一笑,“让先生见笑了。生来十九载,不知门后有门房,真是惭愧。”

    叶抚摇摇头。能理解,从何依依处世便可看出,他是个没什么生活经验的人,毕竟是大门大户的读书人,只读书。

    风卷落叶过,一片萧瑟。

    何依依走在前面,踩碎一片又一片叶子,发出咔嚓声,“这所宅邸没住过人,有些冷清,过上两天就好了。”

    宅邸一直不曾住过人,所以的确是一点人气儿都没有,平平常常看上去也就是冷清一些,但是在叶抚三人的眼里就不只是冷清了。胡兰刚离开黑石城时是筑基一层,一路走过来现在也已经是筑基三层,对气息的感知通透了一些,秦三月不用说,她是御灵师,本就对气息最为敏感。

    这间宅邸的确是没住过人,但住过其他东西。

    就像卷起地上落叶的风,便是一道过道风,又比如月桥下的溪流水涧,一道又一道名为滚水影的阴影,还有那攀附在梨木镌刻的木雕上的吃木华……各式各样的精怪住在里面,暗处还躲着不少伺机而动的野猫野狗以及游魂走魄。

    不常住人的屋子的确容易招致精怪鬼魅,这也就是为何一些体弱的人乍然间回到老家或者搬到许久没有住人的屋子里时,常常会病上一段时间。

    但能招来这么多精怪鬼魅可不是普普通通没住过人的宅邸就能做到的,吸引它们来的是宅邸里各种各样沾染了“灵韵”的材料,如那用来为每一个房间门上支梁做雕饰的吻红梨木,又如亭榭之间假山里含有养灵石的石头,还有用来铺溪道的三色石,以及种在花台里的或多或少都含有灵韵的花草。这些东西吸引着精怪鬼魅。

    这座宅邸种的花草多以兰草为主,这个季节,有不少种类的兰草开花。兰花易养君子,也易养小人,当然这里所说的小人并不是真的人,而是小鬼。

    秦三月一眼望去,望到那每一丛盛开的兰花里都蛰伏着一具游魂,即便她是个御灵师,也难免被这样的场面吓到了。尤其御灵师比普通人更容易被精怪鬼魅盯上,所以走进这院子的瞬间,便有成百上千道气息锁定在她身上。

    她感觉有些冷,下意识靠近叶抚。

    叶抚笑着对她说:“这些东西靠你了。”

    秦三月缩了缩细长的眉毛,“我一个人吗?”

    叶抚点头。秦三月艰难地应了下来。

    “先生有什么问题吗?”前面的何依依听到叶抚在说话,转过头来问。

    叶抚笑了笑,“没什么。”他身上掠出一道气机,将何依依书箱上面的小鬼打落在地。

    何依依顿时觉得身子轻了一些,有些奇怪,但是没有多想,领着叶抚等人朝客房走去。

    经过那被打落的小鬼旁时,秦三月轻轻伸手,把其捏在手里,直接催动御灵气息将其打的灰飞烟灭,表面上她看上去温柔和气,但是动起手来也丝毫不留情的。周围上百个小鬼看到,四下躲藏,发出的声音。

    “嗯?是我的错觉吗?”何依依皱眉环视四周。

    “怎么了?”叶抚问。

    何依依端着下巴说:“感觉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像是蛇在草里面爬一样。”

    “或许是风吧。”

    “大概吧。”

    何依依没多想,缩着身子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宅邸里比外面冷一些。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君子不客以烟火(二更)

    客房很多,叶抚随意挑选了一间。

    胡兰习惯了和秦三月一起睡觉,两人一起选了间房。

    稍作打理歇息后,何依依换了身衣服,虽然还是书生打扮,但看上去要更加柔和干净一些,之前他也跋山涉水而来的,灰头土脸的。一番打理后,便是瞧得出来容貌相当不错。他觉得自己勉强算是半个东道主,叶抚三人他觉得又是比较尊贵的客人,他尊敬一切有学问有道理的人。所以他便想着要好好招呼一下,便打算着出门去自家酒楼和佣人市场找几个佣人来。

    不过他知道叶抚喜好安静,不想找来佣人后反而惹了兴致,便来到叶抚房门前,扣了扣门。

    “请进。”叶抚此刻正坐在桌前写日志。

    见到何依依进来后,他放下笔问:“何公子有事吗?”

    何依依笑着说:“先生叫我名字就是了。”

    叶抚笑笑不说话,叫“何依依”显得生硬,而“依依”叶抚又叫不出口,还是“何公子”为好。称呼这个东西,叶抚一直觉得挺麻烦的,尤其是儒家礼节里的称呼,叫名、称姓、呼字等等各种各样的规矩。他是外来世界的,在这个没有辈分一说,亲近的,如三个学生,便叫名,如李四,聊的开心了也是直接叫名。关系一般的都是客称,自称从来都是“我”。

    何依依想让叶抚直接叫他名字,一是出于对叶抚的尊敬,二便是想拉近一些关系。所以他刚认识叶抚等人时,自称是“小生”,现在也改口自称“我”了。

    “我打算去找几个丫鬟佣人来,操持打扫和食宿的问题,想问一问先生的喜好。”何依依说。

    叶抚笑着说:“丫鬟佣人之类的,你给自己配一些就是了,我和两个学生都不喜欢有人服侍着,至于吃饭嘛,其实呢我还是比较喜欢吃自己做的饭。”

    “先生自己做饭!”何依依惊异一声,他是正儿八经的儒家读书人,向来尊着“君子远庖厨”、“君子不客以烟火”这样的话,“这……”他有些为难,想说哪有读书人自己做饭的,又不知如何开口。

    叶抚瞧得清他的想法,也知道即便是这边儿的儒家也是推崇“仁说”的,便说:“食之以细,裹之以精,味由己身。世间万事万物皆在一个‘未知’与‘已知’之间,好比做饭这件事,擅长着可做出引仙人食指大动之食,不擅长着做出来兴许路旁野犬也不愿食。读书人讲究‘君子远庖厨’是为仁,也讲究‘察物以细,可擅技,百般人行百般事,以技擅’是为人文,做万般事,也是读万般书。”

    听着叶抚一言一句,何依依心中长叹自己读书涉猎不足,话里好几个极为有理的道理都没有听过见过。这么一听着,他便觉得自己读书只是在读书,根本没有将其融入到日常生活里去细细体会。

    “那先生,是要自己做饭?”何依依问。

    叶抚从来不在吃饭这件事上含糊,能自己动手都是自己动手,别人做的饭他终究是吃不惯。本来他现在的身体就没有任何吃饭的需求,若是还吃不到满意的食物,就真的要做了那辟谷之人了。

    “有条件的话,我会自己做饭。”叶抚回答。

    何依依点点头便说:“那就不让厨子过来了,我也想尝尝先生的手艺。”

    叶抚点头。

    何依依作别后,便离开宅邸去操办这些事情。

    趁着何依依不在的这段时间,秦三月开始自己的任务,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清理着宅院里的精怪。宅院很大,即便是什么都不做,就走下来一趟都要费不少时间,所以秦三月是累得够呛。遵循着“能赶走的就赶走,赶不走的就解决掉”的原则,她动起手来没有丝毫含糊,一时之间,宅院里四处都是凄厉的叫声。

    清理完了后,宅院了的气息氛围明显变化不少,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阳光亮了一些,也更暖和了一些。

    虽说这是叶抚交给秦三月的任务,但秦三月一番下来,对精怪的控制力提升不少,对气息的感知程度也是,比起之前有了很大的进步,若是让现在的她再去面对陈正卿人魂所化的精怪,招手之间便可控制了。

    胡兰也没闲着,在房间里抄写《修仙表录》。她那活波好动的性格,能这般安静地抄书,在叶抚看来已经是比较难得的了。因为一路过来,其实大多数时间里都在走路,真正能够闲下来抄书的时间不多,又要做到字字端正,所以现在才是第六遍。

    抄书的时候,胡兰就像是换了个人,格外专注与安静。

    叶抚便觉得,以后可以把抄书作为常驻惩罚。既可以锻炼一下耐心,又可以练字,面面俱到。

    下午一些时候,何依依回来了,只是带回来几个扫地的佣人,他觉得既然先生和另外两位姑娘都不需要佣人服侍,那自己一个人有佣人服侍岂不是就反而拉开距离了?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当他踏进门的瞬间,顿时感觉有些不一样,虽然宅院看上去还是一样的冷清,但是明显亮堂了一些,也要暖和一些,和之前完全就是两个感觉。他是读书人,而且是叶抚眼里的书呆子,钻研起诗词歌赋来认真得不得了,但就宅院氛围变了这件事上,他就没有去多想了。

    作为主人家,他一一向叶抚三人询问住着还习惯否,有何需要否,隔着一会儿就来问一遍。很是热情,热情过了头。很明显他并没有招待他人的经历,或者说与人相处的经验不够丰富。

    再之后,何依依又开始想着晚饭的事情,他跑来向叶抚询问晚上做饭要买些什么东西,拿着纸笔一字不落地把叶抚所说的都挨个写下来,然后便打算自己去采购。

    何依依倒真的不像是个大户人家的人,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虽然做得都挺幼稚的,不过看得出来他似乎还蛮喜欢这么做。

    问他为什么,他遮遮掩掩不愿说出实情来,又怕叶抚误会什么,就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个“我喜欢这样”来。

    何依依把这件事当秘密看待,叶抚也就没有去多问。

    然后,何依依花了不少时间才买完叶抚给他说的东西,回来的时候已是月挂枝头了。

    厨房器具十全,清理一下便可来用。烧火做饭的时候,何依依又热情地拥上来,要为来帮叶抚打下手,完全忘了自己秉信的“君子不客以烟火”。虽说厨房里多了个何依依,拖慢了不少进度,不过叶抚还是顺利地完成了一顿饭。

    饭桌上,显而易见的。饭菜的味道摧毁了何依依多年以来“饭食只以充饥,唯有书籍可以解乏”的观念,他第一次觉得把时间用在吃饭上也是一种享受。

    一种无法用两三言语去表论的享受。

    饭罢,他便回了房间,要去把今日这顿饭以诗词歌赋称颂。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失败的胡兰(三更)

    次日清晨。

    叶抚早早起了床,走在庭院之间,透过格栏,瞥见胡兰的身影。

    她坐在院子里。

    叶抚迈步走了过去。

    胡兰在阳光下仰起头,闭着双眼,长发滑顺地落在椅背后方。她透过闭起的双眼,感受到仿佛橘色光晕的阳光,聆听着远处、近处,此起彼伏的蝉鸣声。

    闭上眼去感受,就像是置身在万物的重心,世上的声音和自己的思绪在相同的空间里合而为一。

    这一刻,万物以她为中心。

    她感觉自己身子轻了不少,似乎可以一步一步从地上走到天上去。但是迈步间,却又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没法动弹分毫。良久之后,她才作罢,睁开双眼。

    睁眼的瞬间便看到叶抚的身影。

    “先生!”胡兰惊叫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叶抚打趣着问:“在晒太阳?”

    胡兰摇头说:“我感应到神魂了,就来这儿坐着试图去唤醒。”

    “失败了?”

    “嗯。”

    叶抚转身缓步走着,胡兰跟在叶抚身后。

    在廊道庭院之间,叶抚开口说:“你修炼一直挺快的,没怎么碰到过困难,上次失败还是筑基的时候吧。”

    “是的。”

    “感觉如何,这次跟上次一样吗?”

    胡兰摇摇头,“筑基的时候,我知道自己能够突破,但有些不敢去突破。这次我以为我能突破,但没能突破。”

    “所以呢,发现什么不同没有?”

    “上次是不敢,这次是不能吧。”胡兰不太确信。

    “你自己都不确定,如何能清楚得了。”

    胡兰不知如何回答。她有些失落,又一次的失败在折磨着她的自信,加上从何依依那里感受到的来自师姐的沉重压力,烦躁的情绪开始在心头滋生。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头一次带上一股凄清的感觉,不似年龄尚幼的稚嫩。

    叶抚转身看着胡兰,她抬头看着叶抚,眼神哀怨。

    “这段时间你先不急着去感悟文字世界和唤醒神魂了,跟三月去城里感受一下气氛,准备参加荷园会。”叶抚不急不缓说。

    胡兰却有些慌张,“先生,我只是这次没成功而已,马上……最多明天就可以了。”她以为叶抚对她失望了。叶抚是她心里站的极高极高的那个,是她想要去证明自己的存在。她害怕叶抚对她失望,比一辈子赶不上师姐还要害怕。

    叶抚心中叹了口气,他想着是不是自己平时对她太严格了一些。一路来,她是最调皮好动的那个,也是最努力的那个,一旦处在一个人的时间里,不是抄书就是在感悟文字世界,开始修炼神魂后,便多了一项感悟神魂。

    胡至福的忽然离开,筑基时的害怕,在鞍山的自责,听到师姐名头时的沉重压力,刚才的失败。这些似乎都不应该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来承受。她很要强,一直以来也表现得很坚强,尽可能地以笑脸去面对路途。但终归是有脆弱的时候,当她表现出脆弱的一面时,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

    修炼之路的确是艰难苦寒的,但叶抚不想胡兰的修炼之路里只有艰难和苦寒,如果那样的话,作为一个先生他是失败的。

    看着胡兰怯弱害怕的神情,他爱怜地捋开她蹙起的眉头,“我知道你没问题,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那为什么,为什么让我先不要修炼,进城去……去玩?”胡兰紧张地问。

    “难道你不觉得明安城那么大,肯定比洛云城更好玩吗?而且,这里多了那么多的修仙者,你不觉得会更有意思吗?”叶抚笑着反问。

    胡兰心头的忧虑和害怕被叶抚这句话瞬间驱散了,她好似觉得先前只是先生跟自己开了个玩笑,站在原地,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当她再次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叶抚已不在眼前。

    ……

    循着郎朗读书声,叶抚迈步前进。

    在厢房廊道尽头,他看见何依依披着一袭长至脚踝的轻衫踱步在桃花林里,手捧着一本书皮显旧的书,挺直了腰一言一句地念着“知行孝礼”一类的经言。只是现在不是桃花开放的季节,若有桃花纷纷,便又是一番说不出言不尽的意境来。

    叶抚迈步走了过去。

    何依依瞧见叶抚,立马停了下来,弯腰行礼,“先生早上好。”

    “你平时都是这样念书的吗?”叶抚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笑着问。

    何依依卷着书,抵在胸口说:“自识字以来,一直如此。”

    叶抚看着何依依,他身上涌着的蓬勃朝气,好似看到了曾经学校生活里,每日在早读公园里读书的学生。读书的时候,大概只有小学生还有初中生,才会这般大声地念出来,年数越大反而越不容易开口了。

    “真好……”叶抚想起那些时候,轻声呢喃。

    何依依听在耳里,以为是叶抚在表扬自己,顿时红光满面,站得更直。

    叶抚瞧在眼里,觉得好像,觉得看何依依比看胡兰还有小孩子的感觉。

    “离荷园会还有四天对吧。”叶抚说。

    “嗯,算上今天还有四天。”

    “这四天,你打算做些什么?”

    何依依想了想说:“我打算为荷园会好好做一番准备,争取能够博个好名头。”

    “你很看重荷园会。”

    “来参加荷园会的读书人,没有哪个不看重的。表现好的话,有机会向贤儒提问解惑。”何依依脸上挂着期待。

    叶抚笑了笑,“是吗,那挺不错的。”

    “先生呢,先生会参加荷园会吗?”何依依问。

    叶抚说:“我没什么问题问的。”他在心里说,我的问题没人能回答。

    何依依呼了口气,“那就好,要是先生也参加,我的机会就更少了。”

    叶抚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对了,先生,上午要买些什么菜,我先去买回来,听说上午的菜要新鲜一些。”食髓知味。尝过叶抚的手艺后,何依依欲罢不能,肚子稍稍有点饿的感觉,就开始惦记了。

    叶抚简单地说了一下,何依依倒是认真地记了下来。

    然后,何依依把书往石桌子上一放,小跑着就要出门去买菜了。大概何依依自己也没想到,到这明安城来,自己居然会这般心甘情愿地做以前不想做的事情。

    何依依走后,叶抚拿起他先前读的书看了起来,顺便改一改里面不对的地方。

    ……

    若是不说,没有会想到这个提着菜篮子,迈着轻快步伐的家伙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何依依凭借着偶然间从一本杂谈上看来的“选菜十二招”,认真地挑选着面前的大白菜。

    忽然他感觉自己背后有一道压迫性的气势,下意识转过头,未见其人,便问其声。

    “何依依,你可真是厉害啊,你姐姐点亮青玄烛灯,让我千里迢迢从落星关赶回来,我以为是她被人欺负了,却没想到是为了找你这个呆子。”

第一百七十三章 祁盼山(一更)

    祁盼山拧着眉头,看着眼前左手提着装满了菜的菜篮子,右手捧着一朵大白菜的何依依。

    若不是气息相貌一样,他不会认为这是何依依,在他的记忆里,何依依是从来秉持着“君子不客以烟火”的观念。

    “祁盼山……”何依依咽了口口水,然后把大白菜塞进菜篮子里,装作没看到,转身付了菜钱,然后耸着肩膀,勾着脑袋走进人群。

    祁盼山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何依依后颈衣领。

    “好你个何依依,胆子见长啊!”祁盼山愠怒道。

    何依依挣扎起来,然后尖叫着吼道:“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救命啊!”

    他这一嗓子扯开,周围人拥挤着围过来看热闹,本就拥挤混乱的菜市场一下子围在这儿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着周围怪异的目光,祁盼山长袍之下的手掐一道法诀然后打出去,一道气机笼罩在他和何依依身上,顿时周围人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一样,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何依依见状,眼神一片绝望,本来指望着人多,祁盼山不敢强来,却不想是自己想当然了。他心头悲怨,是啊,毕竟他是祁盼山的嘛,屏蔽感知这种事情,轻而易举的,没办法。

    他知道祁盼山是来抓自己回去的,但是他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怎么可能再回去,眼睛一转,顿时咬牙说:“臭道士,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你要敢强行带我回去,我就死给你看!我就看看到时候我死了,你怎么跟我姐姐交代!”

    祁盼山松开手,何依依顿时重心不稳,正面扑倒在地上,扑了一身的灰。何依依见到菜篮子里的菜滚了出去,转头愤怒叫道:“你这人就是个莽夫!亏你还是个道士!”

    “道士,道士就不能把你丢在地上吗?”祁盼山挑起一边的眉头,没给何依依好脸色看。一想到自己大老远从落星关回来是为了这个呆子,他就感觉神魂有些不稳。

    何依依哑口无言,无法反驳。他冷哼一声,把掉在地上的菜捡起来放进菜篮子,心想洗一下应该没问题,然后提在手上站起来就向前走,边走边说:“祁盼山,你要是当作没看见,之后我回去了还会在姐姐那里给你说两句好听的话,你要是执意带我回去,我保证你一辈子也见不到姐姐。”

    祁盼山冷哼一声,心想我在落星关呆了十三年,什么人没见过,你一个小屁孩儿就想威胁我。他伸手隔空一抓,何依依整个人顿时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然后后颈衣领又被逮住了。

    “何依依,就你这点本事,在我面前想死都难。反正你姐姐只让我把你带回去,我把你带回去就是了,回去后你要死要活的关我屁事。”

    何依依听此,当即脸色一白,伸出手颤抖地指着祁盼山说:“你这粗鄙之人!”

    祁盼山挥了挥长袍,“随你怎么说。”

    何依依咬牙说:“祁盼山,姐姐为了我可以点亮青玄烛灯,也可以为了我和你决裂,所以你不要逼我。”

    一听到这句话,祁盼山怒从心来,一把把何依依扔在地上,愤怒地说:“你也知道你姐姐为你好啊,从小到大她没让你受过一点欺负,四岁那年你命台崩碎,她为了救你只身前往冻海取通玄寒玉,导致寒毒盘踞丹田,至今未消散,修为寸步难进;八岁那年伯父打了你一巴掌,她差点与家族决裂;十五岁那年你不顾规矩要去禹东书院读书,是她替你承受了圣人三问;如今你悄悄跑到这叠云国来,她为了找你把青玄烛灯都点了!而你呢,告诉我,你替你姐姐做过什么!十九年以来,从来没让她省过心,她如今修为寸步难进,从武道碑十三跌落到一千开外,哪一样不是拜你所赐!你为什么就不能懂事一点!”

    祁盼山只觉心头怒火快要烧身,连忙掐诀稳定心神。

    何依依从地上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语气冷冷地说:“说完了吧,说完了就请回吧。”

    “何依依!”祁盼山愤怒喊道。

    何依依如同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向前走着。

    祁盼山看着何依依远去的背影,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呢喃一句,“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你算了。”

    他神色有些复杂。他知道现在的何依依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就算强行带回去,也会想方设法再次溜走。他可不想到时候再来跑这一趟。

    “要不是担心瑶为了你又去点青玄烛灯,我真想把你扔回去就算了。”

    想了想,他在眉心点了点,顿时一把蓝色的,只有手指长短的剑飞了出来,剑身如冰。他将一缕神念附着在飞剑上,然后沉吟一声,“去吧。”

    飞剑有灵,顿时转动剑身,眨眼间消失在天际,如一抹寒芒闪过。

    一刻之后,四千里外的一座高楼上,一凭栏而望的赤足女子伸手夹住飞来的蓝色飞剑,一缕神念落进她的意识。

    “找到依依了,一切安好,勿忧,过段时间我把他带回去。”

    女子神色微动,大抵还是一副落寞之相。

    旁边一侍女担忧说,“瑶主……”

    “我没事。”女子摇摇头,转身进了高楼。

    ……

    何依依走出菜市场,进了大道。大道上多的依旧是读书人,一眼望去,大都青白蓝三种儒衫,十个人里便有六七个手持折扇,言行举止尽是儒雅之相,谈谈笑笑里全是温文尔雅之说。

    何依依不喜欢这种看似文乐一片,实则附庸风雅的氛围,想要快些回到宅邸里念书吃饭。以前只是念书,现在多了个吃饭。

    提着菜篮子,他快步走在街道上,尽量不去听那些无趣的诗词。

    临了一处酒楼,忽然他听到酒楼二楼传来一道声音,“哟,这不是我们的风雅公子吗。”

    声音很熟悉,不用看他也知道是那高瘦书生一伙人。稍稍顿步后,他继续向前。

    “风雅公子怎么提着菜篮子啊,是要体验俗世生活吗?”讥讽,调笑之意显露无疑。

    何依依心无波澜,继续向前。

    “好一番风雅!哈哈哈”嘲笑声响起。

    何依依不屑与之为伍,坦步向前。

    身后的嘲笑声越来越小,忽然之间,戛然而止。何依依没多想,消失在人群里。

    酒楼二楼,祁盼山脚下踩着一个书生,他看着何依依消失的方向心想:虽然不懂事,心倒是挺干净。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偏远之地(二更)

    街头的喧嚣带不到宅邸这边儿来,这里虽有人来人往,但除了蝉鸣鸟叫,没有喧嚣。

    何依依感受着从喧闹到宁和的反差感,贪婪地吸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笑意,心情比起之前来要好上不少。

    “能理解先生喜好安静的那份心情了。”何依依心念着。

    看了一眼菜篮子里的菜,他禁不住感觉嘴里有些湿,连忙晃了晃头然后走向宅邸。

    何依依前脚还没踏进大门,忽然看见一个人走了进去,他愣了愣,看清人后,顿时吼道:“祁盼山,你到底想怎样!”

    走在前面的祁盼山停步,转过身来神情淡然地说:“我在这边儿玩几天没问题吧。”

    “你放”何依依连忙止住,心道好险,差点就说污言秽语了。他瞪着祁盼山说:“我说了我不会跟你走,你赖着我也没用。”

    “随便你。”祁盼山瞥了一眼何依依,然后继续朝里面走。

    何依依顿时一急,连忙追上去,一把拽住祁盼山长袍,“里面有其他客人!”

    “嗯?”祁盼山登时狐疑起来,“你还会有客人?从小到大,可没见过你交过书友。”

    何依依有些慌。他知道这祁盼山是个莽夫,说话也一点都不客气,又最恨读书人,要是让他看见先生三人,肯定不会有好脸色的。他一想到祁盼山可能会把先生气走,就慌张不已。

    “祁盼山,你走吧,我答应你,等荷园会过了我就跟你回去,好不好?”何依依没办法,只好放低姿态。

    祁盼山虚了虚眼睛,心想,从小到大这何依依虽然说很笨很不懂事,可从来都没有这般刻意放低姿态,会是谁有能耐让他放低姿态呢?他立马放开神念,包裹住整个宅邸,神念过及,看到了宅邸里的叶抚三人。

    三个……他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说是读书人,又感觉不是像,说是修仙者,也只要那个年龄小一些的姑娘是筑基修士,其他两个都是普通人。

    “这就是何依依的客人?”祁盼山深感疑惑,“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啊,为什么值得何依依去放低姿态?”

    越想越想不明白,他便用神念去深入探寻,但是一番探寻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好不好?”何依依见祁盼山没有说话,便以为有机会,再次恳求。

    祁盼山回过神来,笑着说:“我真的只是想在荷园会上玩几天而已。你不愿意回去就算了,强行带你回去你还得在瑶面前说我坏话。”

    “嗯?”

    何依依有些疑惑,感觉祁盼山态度转变得有些快。他想了想,还是不能让他和先生三人有所接触,便大声质问:“你忘了你的职责吗!落星关那边儿那么混乱,你好意思留在这里玩?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办!”

    祁盼山摆摆手说:“没关系的,曲红绡在那里,不会有问题的。”

    “呃……”何依依当即哑口无言。是啊,曲红绡在那里,能出什么问题。

    何依依一时之间找不到话去反驳,他不知道说什么,憋红了脸吼道:“这里是我家,不许你进!”

    祁盼山一挑眉,“我进了又怎样?”

    说着,他转身大步走进庭院。

    “你这个莽夫!粗鄙之人!”何依依大叫着追了进去。

    廊道尽头的桃树园里,叶抚翻书一页,笑着自语:“看来没法清闲了。”

    其实祁盼山找到何依依的时候,叶抚就已经知道他的存在了,只是他想这是人家家里的私事,便没去多关注。刚才那祁盼山放出神念来观察叶抚三人时,叶抚也任由他看,结果他继续深入还想来窥探三人更多的东西,叶抚自然不会让他那么如意了,随手捏了三份经历给他看,看起来便是普普通通寻常无比。

    脚步声越来越近。

    叶抚放下书,抬目望去,廊道另一头站着个身穿墨蓝色道袍的青年男子,看上去二十七八的样子,但叶抚知道他的真实年龄是三十七岁。虽然说着感觉是中年人,但其实三十七岁在修仙界里,实在是算不得大。听何依依称呼着,他叫祁盼山,是个道士。他模样端正平和,没有锋芒毕露的锐利,也没有寻常人的圆滑,说不得好看,也说不得难看,找不到褒义词去形容他,也找不到贬义词去形容他。

    一句话说来就是,中庸。当然了,仅仅是相貌中庸。实际上他资质极佳,修为也蛮高的。这是叶抚对他的第一观感。

    祁盼山站在廊道一端,笑着点了点头。

    叶抚回以一笑。

    何依依提着菜篮子从后面跑过来,大吼着:“祁盼山,你干嘛!”

    祁盼山笑着说:“没干嘛啊,在和你的客人打招呼呢。”

    何依依看到叶抚,登时心里一紧,慌忙跑过去说:“先生,你不要跟这个莽夫说话,他就是个满口粗话的粗鄙之人。”

    叶抚呵呵一笑。

    祁盼山走过来,边走边说:“何依依,没你这么说人坏话的,你不是一直说,背后说人坏话是小人的吗。”

    说着,祁盼山转向对叶抚说:“我叫祁盼山,是依依他姐姐的朋友。”

    “祁盼山,你没资格叫我依依!”何依依大吼着叫道。

    叶抚点头说:“我叫叶抚,受何公子邀请,在府中叨扰几日。”

    “见阁下打扮,应该不是东土之人吧。”祁盼山想知道为什么何依依这么看重叶抚,有意去试探。

    “我来自华夏。”叶抚随口一说。

    “华夏?”祁盼山仔细想了想,没听过这个地方。

    叶抚笑了笑说:“偏远之地,不知道也很正常。”

    祁盼山还想说些什么,何依依在一旁插嘴说:“够了,祁盼山,不要打扰先生。”

    “先生?阁下是儒家的?”祁盼山忽然虚了虚眼睛。

    何依依心道不妙,说漏了嘴。他知道祁盼山不仅仅是道家弟子,而且最讨厌儒家的人。他慌忙说:“先生只是尊称而已!”

    祁盼山不理会何依依,虚着眼睛直勾勾看着叶抚。

    叶抚面色平静,温笑着说:“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是儒家之人。”

    祁盼山再次探出神念,去试探叶抚的气息,但是怎么试探都没有感受到儒家弟子特有的气息,也没有感受到浩然气,片刻之后洒然一笑:“阁下说得好,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是儒家之人。”

    何依依当即松了口气,便对叶抚说:“先生,我买菜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厨房吧。”他不想叶抚跟祁盼山多呆下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三尺(三更)

    “怎么,昔日不沾烟火的何公子如今是改了心吗?”祁盼山调笑着说。

    “不关你事。”何依依冷哼一声,对叶抚说:“先生,我们走吧。”

    叶抚笑了笑说:“那就失陪了。”

    然后,他跟着何依依离开这边儿,朝着厨房去。

    祁盼山一个人在后看着二人,尤其是看到步伐轻快的何依依,感觉奇怪异常。他觉得这何依依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在他影响里,何依依以前从来不沾烟火,不要说厨房了,便是看到街头杀鱼他都要啧啧一句,“君子以杀生避趋之”。怎么现在亲自上街买菜不说,还一副很享受很期待的样子?

    奇怪,很奇怪。想不通,哪里都想不通。

    “是因为那个叫叶抚的读书人吗?”祁盼山心想,“但是他身上不禁没有灵气波动,文气、浩然气、佛念、神念、妖气之类的什么都没有,就连**也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就是个大街上随便一捞就能捞到的人,怎么会让何依依心甘情愿叫先生,就因为他是读书人吗?”

    想不通,祁盼山知道何依依最看重读书,哪些普通的读书人,他一眼都看不上,话都不屑于跟他们说。他能和乞丐交谈甚欢,也不愿意跟没点真才实学,平庸至极的读书人说话。

    但是祁盼山左瞧右瞧,实在是在叶抚身上瞧不出半天特别的来,除了出身的地方很特别从来没听过。

    “因为他来自华夏吗?难不成是个了不得的地方?但是我怎么听都没听过啊。”

    祁盼山一时半会儿想不通,就不会去强迫自己。

    他低头看了看摆在石桌子上的书,《石祝》,这是儒家一个半圣所作。他虽然很讨厌儒家的人,但也正是这份讨厌,让他知道了不少儒家的事情。就如那句话,比自己还了解自己的只可能是仇人。

    祁盼山虽然说不上跟儒家有仇,但了解是的确了解。

    他先前看叶抚在看这本书,不由得有些好奇,便勉为其难地翻开了他所讨厌的儒家的书。

    翻着翻着,他发现里面有很多地方都改动过,改动的方式很奇怪。这边儿儒家规矩里,改正书籍错误一般都是划掉,然后标注一下,在书页最底下空白的地方写出正确的来,但是这上面的改动就是划掉原来的字句,然后就在原来字句上边儿写改正后的。

    这明显不符合儒家规矩,所以祁盼山知道,这绝对不是那个遵守规矩的何依依改的,而且他也没那个能力和胆子去改一个半圣的著作。

    “改正方式奇怪,难不成是那个叶抚改的?看他的穿着从来没见过,来自地的华夏也从来没听过,又自称不是儒家的人,倒是很有可能。”

    转而,他不禁自嘲一笑。

    “怎么可能,那个叶抚身上一点文气都没有,怎么可能看得出一个半圣的纰漏错误之处。”

    他觉得这是何依依的奇怪表现,让他不禁想太多。

    一个半圣所著的书祁盼山他也看不出什么错误来,而且他本就厌恶儒家,自然不愿用心去研究,所以也不知道改正的地方究竟是错在哪里,而改正又是不是改对了的。他没多关注,想想也是,如果这些改正都是对的,那么有资格去改半圣的著作,除了圣人还能有谁。至于圣人,那都是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存在,哪里会无聊到在一本印发书上改正。

    不再多想,祁盼山将书放到桌子上,然后放开神念去观察厨房里叶抚和何依依到底在做什么。但是左看右瞧,就是单纯地在做饭,何依依一直在和叶抚讨论经纶,看上去开心得不得了。祁盼山很奇怪,他从来没在其他时候看到过这样的何依依。

    祁盼山穿过这条廊道走了一圈,到了厢房这边,透过月牙门看到秦三月坐在亭榭之间读书。他好一阵看,没在秦三月身上瞧见什么特别的东西。倒是看着看着秦三月忽然转过身来看着他问:“这位公子是何公子的客人吗?为何一直看着我?”

    祁盼山顿时愣了一下,“你知道我在看你?”

    秦三月点头。

    祁盼山心头奇怪不已。不对吧,我好歹也是个分神期修士,虽然没有可以隐匿气息,但也不至于被一个普通姑娘发现吧。他又特意去感知了一番,发现秦三月身上确实是一点灵气都没有,跟那叶抚一样是个普通人。

    “是我想多了吗?”

    事实上,身为御灵师的秦三月,又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对气息本就敏感,祁盼山又为了试探放出神念来,她能够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也很正常。但是祁盼山从来没见过御灵师这种修炼方式,自然不会知道。

    “没事,你继续读书吧,打扰你了。”祁盼山笑了笑对秦三月说。

    秦三月点点头然后转身继续看书。

    “这么快就专注了。”祁盼山惊异于秦三月瞬间进入状态的能力。

    他又一次放出神念去试探,但依旧没什么收获。倒是秦三月感觉到他的神念,又一次转过头问:“公子还有事吗?”

    祁盼山笑了笑,“没什么。”他心里却难免有些郁闷,开始纠结是不是自己上次在落星关受了伤,导致心境出现了瑕疵。

    他拿掉心里的纠结,不再留在这边儿。继续向前,他打算去看看那三人里唯一一个修仙者,看看会不会发现些什么。

    穿过假山之间的亭榭,来到客房这边儿。

    此时的胡兰正坐在房间前面的院子里,在抄《修仙表录》,身旁是她不离身的大剑仙。她心想,虽然先生让她跟秦三月这些天里去城里逛逛,但她觉得还是先把十遍《修仙表录》抄完,要不然玩着也觉得不踏实。现在是第七遍。

    从秦三月那里过来后,祁盼山刻意使用隐匿神通把自己隐藏起来。

    在月牙门前,他望着胡兰。

    “在抄写《修仙表录》,嗯……字写得不错。”祁盼山感知着胡兰的气息,“筑基三层,骨龄十年,资质不错,这么小就是筑基三层了。”虽说觉得胡兰资质不错,但是他没有过多惊讶,毕竟十岁的金丹、十二岁的元婴他都见过。

    “神魂……居然快要唤醒神魂了!”祁盼山顿时缩了缩眼睛,十岁的筑基或许只能说是资质不错,但是十岁便能唤醒神魂,便是他都是极少见的,唯有在门派里那些天才炼丹师、炼器师、符师这些才见到过。

    当即,他便觉得胡兰是个修炼神魂的天才,又感其气息干净,心思澄明,不由得意动,有些想要招进门派里。

    他继续是感知,忽然之间,他惊到气息紊乱,神魂颤动,看向胡兰的眼神变得灼热不已,心想,一定要让她加入道家,这一身的天赋资质不能浪费在读书上。什么何依依的事,他也不想去管了,他现在只想让胡兰加入门派做道家弟子。

    因为他看到胡兰丹田里筑基气旋足足三尺宽。要知道被称为绝世之姿也才九寸宽,三尺宽那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厨房里,叶抚不经意撇头瞧了瞧某个方向。心念,“我的学生没那么好收的。”

    他从来不去刻意遮掩胡兰的资质和修为,便是想让她去经历一个天才会经历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才的第一标致——筑基气旋(一更)

    胡兰不是秦三月,对气息的感知没法那么敏感,所以即便祁盼山就在她身后不到十米的月牙门,也感觉不到。

    其实胡兰这种情况才是正常的,相较之秦三月那其实算是一种条件极其苛刻的特殊情况,第一点,得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若是说这一点整个修仙界不止她一个人的话,那么由叶抚创造的御灵师修行体系就真的是独一无二的了。所以就连祁盼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秦三月感觉到存在。

    祁盼山没有遮掩自己的存在,向里面走去,发出脚步声。胡兰听到脚步声,以为是秦三月,但细听觉得这脚步声沉重许多,轻巧地回过头,见到一个陌生的脸孔。

    忽然出现一个穿着道袍,从没见过的人,胡兰稍稍一愣,然后问:“你是谁?”

    祁盼山笑着说:“我是何依依的朋友。”

    胡兰想了想,然后眨眼说:“你好。”

    祁盼山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态度很和善。

    如果胡兰只是一个普通的天才,祁盼山并不会这般表现,毕竟他见过不少天才,也深知天才的资质没有转化为实力前,都只能说是更值得期待的可能。

    但是胡兰不一样,她所表现在祁盼山面前的资质远远不是天才这个词能够形容的。身为道家弟子的他,对事物的认识不会只停留在其表现上,更多的要深察其本质。就像看待胡兰,祁盼山现在已经不只是把她当作从未见过的天才。

    出身道门的祁盼山知道,筑基气旋所谓的几寸宽,不过是用来限定已知范围内的资质程度。一般而言,九寸的宽度便是能够理解里的最大宽度,因此九寸宽的筑基气旋也就意味着绝世之姿。但是修仙世界那么久的历史里,超出这个范围虽说不多,但绝对不会是屈指可数的程度。

    一尺宽的筑基气旋祁盼山见过,一尺一寸宽的也见过。在道门里,像这种筑基气旋超过九寸宽的,一般称为“开道者”,便是不在修仙世界里常规范围内的。对于这类人,没法用正常的方式去推衍命理,去推测修行成果高低,就连对待也要用不同的方式去对待。但是不论他们如何特殊,超乎常人的资质是确定了的。

    平时里,一个筑基气旋一尺宽的的天才,便已经是各大家大门大派所要去关注的重点,因为这种人在没有命理中的意外情况时,未来必定会成为天下闻名的存在。就如浮生宫的扶摇仙子,当初筑基时,虽然浮生宫已经做足了准备,阵法、符界、灵宝降地等等都用上了,就是为了不让外界窥探到她分毫,但受到极大关注的她仍旧被窥探到了一些,一尺四寸宽的筑基气旋轰动了整个修仙界,无数人在她刚筑基时就几乎确定,她必定会成为天元纪最年轻的圣人。

    就连浮生宫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资质,本以为一尺三寸便是极限。当时适逢浮生宫扶桑树现世,便直接给她封号“扶摇”,成为浮生宫建立以来的最年轻的拥有封号的弟子。以至于现在,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扶摇仙子,却极少有人会知道她的真名是什么。

    到后来曲红绡成为驼铃山的人间行者后,许多人都常常用她和扶摇仙子做比较,争论谁才是当今天下女性修仙者第一天才。遗憾的是外界不知道曲红绡筑基气旋到底有多宽,但大多数人认为即便曲红绡资质再高,筑基气旋也不会超过一尺四寸宽。很多人都期待着曲红绡和扶摇仙子会面的那一天,不知那又是何等的风云之争。

    没有人会怀疑筑基气旋超过九寸的人会成为修仙界的顶头人物,一个门派里拥有一个这样的人,便是一份排面和门派未来的保障。同时也没有哪个门派会希望别的门派里多出一个这样的人来,都是想方设法地纳入门下,所以散落在外面的筑基气旋超过九寸的天才便少之又少。

    因此,祁盼山看到胡兰筑基气旋的那一刹那,几乎是从神魂意识深处决定,要招到自己所在的门派里,即便是自己的门派容不下她,也要引荐到道门之中。

    一时之间,祁盼山的思绪飘远了许多,实在是胡兰太过惊人。三尺宽的筑基气旋震撼着他的心神,他现在已经无法用正常的思维去认识胡兰,恍然之间还有着不敢接近的念头。

    胡兰瞧着祁盼山打过招呼后就愣神在原地,也不说话也不动,有些疑惑。她想,或许他只是路过而已,便没有多想,转身继续一点一点地抄着《修仙表录》。

    祁盼山回过神来,撇去繁杂的念头,再次去确认胡兰的筑基气旋有多宽,他害怕是自己看错了,害怕没那么宽,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很害怕真的那么宽。他上前去,想了想措辞后问:“我能坐在这里吗?”

    胡兰抬头看了看祁盼山,然后说:“我在抄”她换了种说法,“我在练字。”便是在委婉的拒绝他。平时里,她会直接拒绝,但是想着现在毕竟是在别人家里,要客气一些,不能给自己先生丢脸。

    祁盼山反而有些别扭。平常里,面对着一个筑基修士,他哪里会这般客气,就算撇去修为,他好歹也是个三十多岁的人了,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这样客气是不可能的。他想确认胡兰背后有没有其他大势力,如果没有,便要用尽办法招至道门,如果有,便不是他能去对待的。

    “我叫祁盼山。”被胡兰委婉拒绝的祁盼山想着总要说些话。

    因为现在的胡兰身份不确定,他不敢过硬地去对待。他是分神期修士没错,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知道若是胡兰背后站着了不得的大势力,他再高几个档次也无法去面对。

    胡兰不太想和祁盼山说话,她现在只想抄书。

    “嗯。”

    正常来说,这个时候她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但她想结束话题,就只说了一个“嗯”字。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是胡兰,正在练字(二更)

    祁盼山有些尴尬,他发现自己想得越多,反而越不知道如何去和胡兰交谈。

    从最开始的用天下知名的扶摇仙子来和她做比,又想到她背后可能的大势力。如此一来,他便觉得自己并不是在面对一个十岁的筑基修士,而是在面对一座难以仰望的大山,沉重的压力让他不似平时里以果决和对敌人近乎残酷无情的“落星关折剑者”,而是一个面对大人物谨小慎微的人。

    胡兰越是表现的无所谓与成熟,他便越是感到不安。刚开始他还觉得是自己从未见过这般资质的震撼,但冷静下来仔细去思考,胡兰这般资质背后真的不会有大势力吗?她出门在外会没有人保护吗?要知道那些一尺宽及以上的天才几乎是被人盯得死死的,生怕被敌对势力暗算了。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祁盼山这般问着,便是自己都觉得有些掉身份。

    胡兰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想想还是算了,“我叫胡兰,正在练字。”她又一次强调自己正在练字,便是希望祁盼山不要打扰。

    祁盼山不是修炼修到脑子发懵的人,听得出来胡兰刻意疏离的意思。一番冷静的思考后,他把目标从最开始的下定决心要把她招至道家,降低到至少要清楚她背后的势力。

    他看了一眼胡兰正在抄着的《修仙表录》,眉头一动问:“《修仙表录》,莫非你是修仙者?”他以此来让胡兰进入话题。

    但他显然不太了解胡兰的性格。她一旦有着的明确目的,便很难被其他东西事物所吸引,就好比现在,她只想抄书,便不会去和祁盼山讨论“是不是修仙者”这个问题,若是平时里,她还有兴趣去说说,但是现在,没有。

    “难道我读一本《男性服饰本录》,便是个男人吗?”胡兰语气有些不客气。她也知道自己这么说不对,但是她确实是不想再和祁盼山浪费时间,她还想着尽量在傍晚前抄完。

    祁盼山几乎忘了上次敢这么和自己说话的筑基修士是哪一个了。是的,他知道胡兰已经开始不满自己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换一个话题,想了想,他试探着问:“那位短头发的先生,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引起了胡兰的关注,毕竟是关于叶抚的事情,“他是我先生,有事吗?”

    见胡兰态度有所转变,祁盼山便继续深入,“那么说,你是儒家弟子?”

    “不是,先生从来没和我说过我是儒家弟子。”胡兰摇摇头。

    “那你们是哪家的呢?据我所知,专研读书的除了儒家,便只有上殷、理学派、纵论学门这些。”

    “读书并不需要一定是哪门哪派的吧。”胡兰说,她本想说自己是的,但是想了想,又不了解这个祁盼山,干嘛要跟他说那么多。

    “也是。”祁盼山呵呵一笑。

    “如果你要了解我读的什么书,是哪家的,或许你去问我先生会更好。我只是个在这里练字的小小学生而已。”胡兰第三次强调自己在练字。

    祁盼山装作没听到。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厚脸皮的这一天。

    胡兰提笔,便要继续。

    祁盼山忽然又问:“你真的不是修仙者吗?我感觉到你身上有灵气波动。”他再次提起这个问,想把话题引到筑基气旋。

    胡兰稍稍打量祁盼山一番,没在他身上感受到灵气气息。胡兰知道这一般而言有两种情况,一是祁盼山是个普通人,没有接触过修炼,二是他的修为超出自己太多,以至于感受不到。而他已经说明了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灵气波动,那么是普通的人可能性便不大了。

    她猜想,便极有可能,祁盼山是一个修为超出自己很多的修仙者。

    经历了鞍山一事后,胡兰谨慎了许多,更愿意去思考。她想着,这个祁盼山身份除了一个他所说的“何依依的朋友”,一切未知,目的也未知,具体修为也未知,不能和他接触太多。

    “人人都道成仙好,我也想试一下到底好不好。”胡兰认真地说,便好似这便是真正的原因。

    祁盼山嘴角跳了跳,他认识到了,绝对不能把她当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对待,“那你是自己琢磨着修炼的了?”

    “是”胡兰顿了顿,她本想说是叶抚教她修炼的,但是转而一想,这样说不可取。她对祁盼山的信任低到了极点,觉得自己不能他问什么就答什么。

    “是我师姐教我的。”她说。

    祁盼山见胡兰顿了一下,便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但转而一想,她的心性明显不是十岁的小姑娘,会不会故意这般表现的呢?这一瞬间,他莫名地有一种在和胡兰斗智斗勇的感觉,觉得自己枉活了三十多年,枉修得一身分神修为。但不这般,强行去问,或者操控心神,搜寻记忆,他又不敢冒这个风险,在门派之外历练那么多年,他深知灭顶之灾很可能会来自不小心的一句话和一个行为。胡兰的资质越高,他便越是不愿意去得罪刁难,他见过不少仗着自己修为高,有门派撑腰,四处张扬耍横的人因为得罪一些低调的大能之辈而导致门派覆灭的事。他觉得那种人都是几十上百年活到狗身上去了的。

    “师姐?是在假山亭榭那里读书的那位姑娘吗?”祁盼山问。

    胡兰知道他是在说秦三月,便想这人在来这里之前先后都跟先生和三月姐姐都接触过了,到底有何居心?

    “不是。”胡兰摇头。

    祁盼山正打算问是谁,但是转而一想,这么问极有可能会被怀疑是在打探底细,虽然他确实是在打探底细,但是不想被这么认为,他没有直接问,转了个角度笑着说:“那看来你的那位师姐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能教出你这样的师妹来。”

    “我只是个刚入门的人。”叶抚常常和胡兰说筑基只是修行入门,她便这么说着。

    “怎么会呢,你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好上很多了,年龄这般小,资质又这么好,将来肯定会名动四方。”祁盼山夸赞说,他觉得自己没说假话,正常下去,胡兰名动四方只是时间问题。

第一百七十八章 胡兰的心坎——曲红绡(三更)

    胡兰说:“我自己几斤几两很清楚,祁公子谬赞了。”祁盼山虽然三十多岁了,但面相才二十七八,穿着虽然是道袍,但很是得体,叫公子很合适。

    几斤几两……祁盼山觉得若是胡兰知道自己筑基气旋三尺宽,那么她这么说要么是低调,要么就是压根不知道三尺宽意味着什么。

    “我倒是觉得小姑娘你比起那些名动天下的天才们也不遑多让。”祁盼山继续说。

    “祁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个还在练字的入门者。”胡兰第四次强调自己在练字。她本来觉得事不过三的,但是寄人篱下要客气礼貌,便来了个事不过五。若是他还要这样的话,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清楚地说明了。

    胡兰对时间的感觉度很强,她能清晰地知道自己到底耽误了多少抄书的时间,她不想再浪费了。

    由着胡兰这么一说,祁盼山忽然觉得自己是个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人。明明知道对方不想搭理自己,还非得一个劲头地凑上去,他觉得很丢脸,兴许这件事还可能会成为以后修道之路上的心魔羁绊,但是他又无论如何不会放弃去了解胡兰。他有些想通知门派里的大能,但又莫名觉得或许这并不是可取的行为。

    他笑了笑说,“小姑娘或许现在还只是入门,但我相信你以后定然会比扶摇仙子那些天才还要厉害。”

    扶摇仙子……胡兰记得这个名字,是在沉桥江江上,何依依所提及的一个天才之名,是那首《长气三千里》首词里的天才人物。想起这个,她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师姐,曲红绡。想着这般,她稍稍愣神。

    这个愣神让祁盼山想都比较多,他打量胡兰一番,心想看样子她是知道扶摇仙子这个人的,那么她出身应该不会是一个散修。他深入这一点,继续说:“或许就连曲红绡,也会被你的光辉所掩盖。”

    事实证明,祁盼山虽然会错了意,但是提及曲红绡这个名字后,歪打正着地触到了曲红绡的思想矛盾。以师姐曲红绡为目标的她,一旦听到关于师姐的事情,便很难正常去思考了。这一点是叶抚和秦三月都意识到了的,所以才会想着留在明安城参加荷园会,让胡兰缓缓神。

    厨房里,叶抚翻动着锅里的菜,一直观察着这边儿的他见到胡兰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心想曲红绡始终是胡兰很难迈过去的心坎。这对于现在的胡兰来说绝对是一件坏事,而且一日没有迈过去,便会随着她的修为增长越来越坏。所以当祁盼山去试探胡兰,并且抱有了想要招至道门的想法时,叶抚并没有任何干预,便是想或许可以借他让胡兰知道自己是其实很厉害,同时借由他让胡兰了解一些心心念念的师姐曲红绡的事。

    胡兰的情绪有所变化,这第一时间被祁盼山感觉到了。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里,胡兰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听到扶摇仙子这个名字时也没有太大变化,忽然听到曲红绡这个名字,便有了这样大的变化。祁盼山据此猜测,或许曲红绡对于胡兰而言有着别样的意义。是要超越的目标?还是有恩怨关系?

    就“曲红绡”这一点,祁盼山继续说:“在我看来,曲红绡只是比你早生了十几年而已。如果你们是同时期的人,世人传唱的便不会是她的名字,而是你了。”

    祁盼山在会错意后,再次说错话。他根本不知道曲红绡对胡兰而言意味着什么,胡兰虽然把曲红绡当目标,但更多的是以有这样一个师姐而自豪,自然听不得祁盼山这样排低自己师姐的话。

    “祁公子不用多说了,我知道我什么水平,没有事的话我就要练字了。”胡兰恢复到先前的态度。

    见自己好不容易引得胡兰情绪波动,忽然又回到最开始,祁盼山自然不甘,他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尽了,若不是理智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莽撞,他真的要直接搜魂了。

    无奈一叹,祁盼山收掉其他心思,认真地说:“我说的是真的,小姑娘你没必要妄自菲薄,你真的很厉害。刚见到你,我也是惊叹于你的资质,才会来和你搭话的。”试探没什么用的话,他选择直接交底,“扶摇仙子也好,曲红绡也罢,她们的天赋真的不比你厉害。”

    祁盼山表现出自己的诚恳,也将这份诚恳通过或多或少的修为传达给了胡兰。

    胡兰始终是没能忍得住想要去知道关于师姐曲红绡更多的事情,她想过问何依依、问先生、问三月姐姐,但终究是忍住了,他们也从来没有和她刻意提起过曲红绡的事情。

    所以祁盼山这般说出来后,她没能忍得住。叶抚便很清楚,胡兰现在面临着的最大的问题并不是经历太少,而是她的师姐曲红绡。曲红绡当初离开时,走得很突然,很急,一大堆的问题积压在胡兰的心里,到现在终于有机会了,便很难以去忍着,毕竟她只有十岁,再怎么聪明有悟性,见事观物也才十年,而且十年里便有九年多是生活在无纷争、悠闲惬意的黑石城里。

    “曲……曲红绡,她厉害吗?”胡兰眉头颤动着,这个问题让她情绪有些紊乱。直接叫出师姐的名字,这是第一次。

    祁盼山眉头一动,心想果然胡兰很关注曲红绡的事。想了想措辞然后说:“很厉害啊,道家圣地驼铃山的人间行者,是天下闻名的天才,无论身在何处,她总是焦点所在。”

    “这么厉害吗……”胡兰喃喃自语。

    祁盼山感受着胡兰的清晰。有一丝失落,有一丝向往,有一丝自豪。失落和向往他能理解,但是自豪是因为什么呢?她以曲红绡为荣,还是认识她?

    胡兰思绪跳脱后,将自身的情绪全部展露在祁盼山面前,让祁盼山窥探到了更多,也不由得联想到更多。

    “你认识曲红绡?”祁盼山忽然一问。

    胡兰下意识点头,然后稍稍一愣立马反应过来,笑着说:“她那么出名,当然认识。”她笑得有些勉强。

    祁盼山不由得吸了口气,心想原来她真的认识啊。胡兰的表现让他知道这种认识绝对不只是知道名字那么简单。

    祁盼山不傻,能够修炼到分神期,在落星关呆了几年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头脑简单之人。

    他定了定语气,试探着说:“曲红绡便是教你的师姐吧。”

    胡兰还没有反应过来,秦三月忽然出现在月牙门前,轻声喊:“兰妹,先生叫吃饭了。”

    “啊。”胡兰惊觉,连忙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好似并没有听到祁盼山那句话。

第一百七十九章 行令禁制(一更)

    这一刻,祁盼山确定了。曲红绡就是胡兰的师姐。这个答案,让他陷入久久的震惊当中,便没有注意到,秦三月投来的不喜目光,她不太喜欢祁盼山面对胡兰所流露出的气息。

    一直观察着这里的叶抚并没有阻止祁盼山知道这个答案,一是他想借祁盼山之口让胡兰了解一些她师姐曲红绡的事,这种事情听外人说起来要比叶抚自己说好一些,当然了,由曲红绡自己说自然是最好的,但是现在她并不在;二是……就算祁盼山知道了这个答案也无关紧要,他什么也影响不了,改变不了什么。

    但是叶抚不想让外界的目光和纷论打扰到现在涉世未深,还在懵懂阶段的胡兰,那些东西对她来说还有些早。厨房里,他挥出一道气机,这道气机穿透层层阻碍,附着在祁盼山的神魂上。

    愣神片刻后,秦三月带着胡兰已经离开了这里。祁盼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难怪啊,难怪她那么在意曲红绡的事,难怪她资质那么高,原来是曲红绡的师妹。”

    祁盼山是道家门派的,而曲红绡也是道家弟子,所以他对曲红绡的事比较多,他清楚地知道曲红绡是已经羽化的灵山道长唯一亲传,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对外没有人知道曲红绡还有一个叫胡兰的师妹。

    一时之间,他想了很多很多。想着胡兰会不会是驼铃山隐藏着的天才弟子,会不会跟未来的天下大势有关。当然了,他现在所能够接触的层次并不高,无法知道更多,只能停留在猜想阶段。但自封思绪于驼铃山范围的他,并没有猜想曲红绡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师父,所以一时之间他并没有能够将曲红绡和叶抚之间建立起关系。

    他现在不知道如何去确定胡兰这件事,本来知道胡兰是曲红绡的师妹,便习惯性觉得是道家弟子,而且可能是道家为了未来的大势所隐藏的一招,只是被自己偶然撞到了,便不想再多去探究了,反而想的是如何与胡兰打好关系,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他又生怕是自己猜错了,如果猜错了便意味着会错过胡兰这个天才,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纠结难以决断之间,他决定向自己的师父说明一下这件事。

    他将自己关于胡兰的全部认识捋顺了打入一道神念,将神念附着在已经回来的蓝色飞剑上,打算向自己师父汇报。

    在他准备操控飞剑飞走的瞬间,一道惊雷猛然在心头炸响。他猛然间有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危险程度是他平生首次所感,他感觉自己让这飞剑飞出后,下一刻便会命丧当场,飞剑神念也会烟消云散。一时间,汗流浃背,丹田灵气翻涌,便是元婴也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畏惧那直逼灵魂深处的震慑感。

    他颤抖着再次试了一遍,而这次那种危险的悸动感直接让他神魂震慑,无法动弹分毫。

    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后,他颓然瘫坐下来。

    “原来她背后真的是一座大山啊。”

    他清楚了,自己就算是知道了胡兰的事情,也没法说给其他任何一个人听。他恍然间觉得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有些事情不知道远比知道了好。

    “所以,我先前那般试探都是在浪费时间吗?不,我至少知道了,世间还有这般天才。曲红绡,胡兰……”他一次又一次地念起这两个名字,谁又知道天才的背后是更加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天才。

    祁盼山渐渐冷静下来后,陡然有一种弱小与卑微的怅然。

    “既然不让我说出去,为何偏偏又让我知道。”

    望着天,好似能看到那屹立在胡兰背后的大山。久久失神。那份年轻人的傲气便是在这样经意与不经意之间,慢慢失掉了。

    忽然,门口又响起那道轻柔的声音。

    “这位公子,先生问你要尝一尝他做的饭菜吗?”

    秦三月站在门口,认真的看着祁盼山。

    ……

    祁盼山站在门口,看着桌上五颜六色的饭菜,以及围坐在饭桌边上的几人。他看着胡兰,这个十岁的小姑娘在这饭桌上的时候,好似真的只是一个十岁的姑娘,期盼着大口大口地吃着饭菜,眉目开了许多。

    但是他知道,便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可能潜藏着道家关乎天下大势的秘密。他一想到自己先前试图去窥探这样的秘密,便觉得神魂摇曳,无法安定下来。

    胡兰背后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他不知道,但是知道那绝对是难以去遥望,更不要谈去逾越的大山。他不知道自己知道了这样一件事是福还是祸,或许自己已经被某些大能之辈盯上了,或许在他们眼里,自己如同草芥,又或许自己已经陷入了更大的漩涡之中。

    祁盼山不确信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但是关乎胡兰这件事,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去多想,毕竟牵扯到的或许并不只是关乎自己命运的问题。

    “祁盼山,你要吃就吃,不吃就别站在门口别着。”何依依不满祁盼山呆愣站在门口的样子。

    祁盼山回过神来,一时之间难以从先前的震撼与纠结之中恢复过来,不经意间表现出面对大能之辈时的谨小慎微来,他歉意一笑,“我失态了。”

    何依依听此,反而是愣住了,拧着眉问:“你没病吧,祁盼山?”在他的印象里,祁盼山一直不喜欢自己,经常都是和自己唱着反调,所以祁盼山这般表现便是奇怪。

    祁盼山没有兴趣去和何依依争论什么,摇摇头,走向饭桌。他刻意坐在离胡兰远一点的地方。知晓胡兰潜藏着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可能的秘密后,他无法再正常去看待,甚至有些不敢去面对。

    何依依这下是真的有些懵了,怎么看祁盼山怎么觉得不对劲。

    不对劲,很不对劲,这样的祁盼山太反常了,压根儿不是那个常常用鼻孔看人的祁盼山。何依依知道,尤其是面对自己的时候,祁盼山身为修仙者,一个颇有资质的修仙者所有着的那份天然的傲气会表现得更加明显。

    但是现在,他居然听了自己骂他的话后,只是摇摇头!

第一百八十章 不可说起的禁忌(二更)

    祁盼山不知道自己坐到这个桌子上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口吃吗?分神期的他,早就已经辟谷,不再沾染人间烟火气了。

    为了胡兰?相反的是,他现在其实有些不敢去面对胡兰,先前想要将此事通知给师父,感受到的那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时,胡兰在他眼里就不仅仅只是个天赋绝世的十岁小姑娘,而是一种“不可仰望”、“不可言状”的禁忌。

    这丝毫不夸张。

    至于他为什么还是来了,祁盼山自己都不清楚,大概还是为了心里面那一丝小小的侥幸,侥幸着或许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

    但是现在,坐在这个饭桌上后,幻梦破灭。

    “先”胡兰耐不住肚饿,正欲开口问可以吃了吗。她忽然响起的声音如同刮着琴瑟的爪子一般,触及到祁盼山紧绷的神经,他惊得颤抖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手,将面前的碗打翻在地,清脆的蹦碎响声后,便是四分五裂散落一地的渣子。

    “你到底怎么了?”这次,何依依十分认真地在问。他不是真的把书读死了,无药可救的呆子。

    堂堂一个分神期修士,在普通的饭桌上,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这生活出去,任谁也不会去相信。但是现在,祁盼山做到了。

    何依依不喜欢祁盼山,但毕竟是认识十几年了,平时里挨骂都挨了不少,祁盼山也只是很他不成器而已,并不是刻意刁难。或多或少,他们之间有一些情谊。何依依又把自己放在半个东道主的位置,所以看到祁盼山这样,他很是疑惑。

    祁盼山看着地上破碎了一地的渣子,思索良久,然后他心里十分痛苦。修炼到了他这个地步的人,一件小事了便足以看到很多,很远,知道一桩想都不敢去想,猜都不敢去的事后,这桩事便如同对眼而生的尖刺,睁眼便看到尖锐的一点,折磨。或许这次破的只是一个瓷碗,但下一次,便可能是心境,甚至是神魂命台。

    叶抚将祁盼山的表现看在眼里,也将他心境的起伏波动看在眼里。如果说知道胡兰筑基气旋有三尺宽后,祁盼山是震惊于兴奋,知道曲红绡是胡兰的师姐后,是始料未及的讶异,但叶抚将“行令禁制”打在他的命台之上后,便是面对浩瀚的惶恐与害怕。他害怕知道了这件事,知道了这件本不该自己知道的事。

    何依依在祁盼山面前挥了挥手,直问:“你没事吧?”

    祁盼山眼神复杂,拍开何依依的手说:“我没事。”

    “那这是什么情况?”

    “手抖了。”

    “嗯?”堂堂分神期修士手抖了?这不是好笑的笑话。

    祁盼山没有解释。

    何依依瞧着他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便觉得很郁闷。郁闷地重新拿来一个碗,郁闷地放在祁盼山面前,郁闷地说:“真的是奇怪。”

    祁盼山不得不用秘法神通来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去想之前的事情,多想一点,便越是难受几分。

    见到没什么事了后,胡兰才小声地问:“可以吃了吗?”

    何依依爽快一笑,“不用客气,像平时一样就好了。”他这样说,或许是对的。

    叶抚只是点了点头。他瞥了一眼祁盼山,感受到后者将躁动与沉郁定下来后,才拿起了筷子。

    美食给人以美好的心情。

    胡兰一扫先前的和祁盼山对话后的低沉,吃饭时的她总是不愿意去想那些影响心情的事情。欢声笑语随着她的言行,充斥在整个饭桌上。秦三月附和着,何依依跟着说着念着闹着,叶抚也时不时搭上一句话,和谐的氛围里,祁盼山是唯一的那个异常。他没动筷子。

    何依依瞧着闹笑着对祁盼山说:“你们这种人啊,就真的是要与世隔绝吗。”他知道祁盼山早已辟谷,但是也觉得若是不试一试这近在眼前的美味,会是最远的遗憾,“试试吧,先生的厨艺很厉害。你不是疑问我为什么心甘情愿地去街上买菜吗,其实就是因为先生的厨艺。”

    祁盼山看去。食材是普通的食材,菜是普通的菜,没有灵气,没有道意,就如叶抚这个人一样,普通至极。他稍稍看了一眼胡兰,沉默不言,夹起一筷子菜吃进嘴里。

    味道如同流水,迅速灌满他的口腔,从鼻子里溢出来。那是贴切在每一处味蕾的珍味,乍然之间,牵动了几十年不尝咸淡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再一次,菜是普通的菜。但味道,是那说不出来普通还是非凡的味道。美味一点一点驱散祁盼山心头的苦闷郁结。这让他不理解,因为普通的饭菜驱散心境阴霾这种事情本就不在常理之中,但是偏偏又切切实实地发生了。

    当他吞咽下肚,紧接着升起再次动筷子的想法时,他理解了。理解了秉信“君子不客以烟火”的何依依,心甘情愿上街买菜的行为。他觉得,就算是把自己放在何依依的位置,所发生的事情都会是一样的。

    陡然之间,便忘却一片。

    吃过饭后,祁盼山一个人站在假山间的石桥上,看着澄净流水发呆。有那么一些时候,他快要忘记自己来到这黑石城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迷失,分神期的他是许多人仰望的存在,但依旧也会有深深陷入困惑的境地。

    何依依散步一圈后,打算去桃林继续读书,瞧见祁盼山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后,走了过去,疑惑地问:“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早上好好的,没过一会儿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依依”

    “别,别这么叫。”何依依无奈地说,这样状态的祁盼山,他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对待了。

    “你所认识的那个小姑娘,到底是怎样的人?”祁盼山说完后,好似费了一身的精气神,眉目间倦意沉沉。

    “胡兰姑娘吗?”

    “嗯。”

    何依依认真想了想,从见面认识一路过来。他说:“一个聪明灵动、惹人喜爱,也很让人佩服的存在。”他不吝啬自己对胡兰由衷的喜爱,这是单纯的见到美好事物的喜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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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游戏满级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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