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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笀     修仙游戏满级后txt下载     修仙游戏满级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施主大智慧,乃明净佛转世(一更求订阅)

    沉重的呼气声。

    许秀长出一口气,才恢复到先前的神态。她眉目沧桑,好似在那么一瞬间又苍老的几岁。她笑着说:“这么多年了,想起来还是觉得心头不定,失态了,让各位见笑了。”

    叶抚摇了摇头,瞥了一眼吕永望,见后者沉默不言便对着许秀说:“陈老夫人且说说看。”

    许秀虚望吕永望问:“吕老介意吗?”她温笑着,一副通情和善的模样,好似吕永望说介意她便会停止不再说下去。

    吕永望显然对许秀说挚友陈至是“罪魁祸首”这件事不愿相信,但到底是想知道陈至这个儿子陈正卿经历了什么变化,才会从一个神童变成这般痴呆的模样。他别着脸,没有说话。

    知人便知心,许秀笑笑,将吕永望那点心思看得透彻。她毕竟是偌大一个陈府的家主,以本是男人作称的“老朽”自称,便可知她手段。这到底不是吕永望这已是安享晚年的人能够应对得了的,不论是说话还是神情表现,都很耿直。这大概也是黑石城人普遍有着的特性。

    许秀苍老灰暗的手抚着龙头拐杖上面那一枚“龙珠”,目如远望,“正卿是个好孩子啊,若是在都城学府读上三五年书,考取功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都因为一个苦行僧的到来全盘终结。”

    她深吸一口气,幽幽说:“那天是正卿及冠之日,表字之时,府中宴请亲友门客,宴席至中场,本是由城中德高望重的柯大人命以表字的时候,却从府门外走进来一个苦行僧,一言不发之间就走到宴席中央来。我念想是大喜之日,没有计较家丁丫鬟看人不严,也没有把这僧人赶出去,便邀请其一同参宴,且另奉斋饭。”她喘着气,看上去有点累,“却不想那僧人原先从不发一言,却忽然开口对正卿说‘施主有大智慧’,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他便又说‘乃明净佛转世’,说完这句后,便要上前把正卿带走。”

    许秀表露出些许嘲讽之意,“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心信服,扬言让正卿做和尚,这不是明摆着是来捣乱的嘛。起初我还能想一想会不会真的有这个可能,认真问起这僧人来,他却闭口不言,一字不发,甚至想着要强行带走正卿。本来喜庆的日子被他一搅和,总是有些难得看下去,我便差人赶他走了。却不想,他第二天又来了,说着和前一天同样的两句话,强行带正卿去当和尚,简直是可笑至极。三番几次拒绝,他依旧每日来胡搅蛮缠,甚至是城里都在传什么正卿要去当和尚这回事。我实在是气极了,他再来之时,便差人打断他两条腿,扔到城外去了,此后才清闲不少。”

    叶抚手指习惯性地敲打着座椅扶手。这种事情其实挺让人无奈的,说许秀太过强势狠厉,那苦行僧又确实有胡搅蛮缠的感觉,若是能正儿八经地说明缘由指不定还能说通,但如果按照许秀说的一直重复那两句话,任谁也不会去相信的。

    但是叶抚发现,许秀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没有说陈至和其子陈正卿的看法和意愿是如何,听上去全程由她一人在应对着。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那苦行僧被打断了腿后并没有离开洛云城,而是在城边上那临近洛云山的山神庙里住下来了。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帮这个苦行僧治疗伤势安定在山神庙的居然就是日日夜夜与我共枕的好夫君。”说起“好夫君”三个字时,许秀是咬牙切齿,可见其对陈至的恨意多深,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依旧如此。

    说着,许秀望着吕永望问:“吕老可知陈至还做了些什么吗?”

    吕永望猜到一些,但是他没有说出来,淡淡一句:“不知道。”

    许秀笑了笑,“无碍,就让我来说吧。”她缓缓收掉脸上的笑意,“陈至他喜好读书,甚至扭着头不管这府中事,去做个学堂先生,府中大小事宜由我管着,在外的铺子生意,在内的家长理短都是我在合计。可是啊,就在我整天为陈府上下奔波的时候,那陈至居然每日不断,甚至是滚雷大雨天都不停歇,带着正卿去那山神庙找那苦行僧修习佛法。”

    她强忍着怒意,问叶抚:“先生觉得可笑吗?整整半年不读书,去修习那狗屁佛法啊!”

    叶抚能理解她这份怒意。这份愤怒感对于许秀来说就好比,当娘的整天为了家里生计奔波劳累,而当爹的却每天带着儿子去网吧打游戏。他还是极力保持礼貌,问:“那修习佛法有什么成果吗?”

    “成果?哼!”许秀冷笑一声。“成果就是,荒废半年的学业,学了个狗屁不通的半吊子佛。”

    “……”

    “如果只是这样我顶多就是把正卿随时随刻管在我身边,但是他却如同着了魔一样,不愿意在读儒家经书半分半毫,抱着佛经看得起劲儿,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是摇头隐瞒,什么都不说。这如何让我不气!”许秀恨恨说道,“我一怒之下将正卿锁在府中,或许你们认为我做得不讲理,但是我只能这样。”

    “我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果断时间正卿就能回心转意。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一晚,我清晰地记得,那是月圆之夜。陈至他居然偷偷打开了锁,半夜三更不顾宵禁都把正卿带到那山神庙去了。若不是我半夜起床方便,发现陈至不在床上,心生疑虑便去正卿房间察看还要被蒙在鼓里。发现这一大一小都不在后,我立马带着一众家丁去山神庙寻人。”

    说到这儿,许秀哀意沉沉,“但是啊,终究是去晚了。赶到山神庙后,陈至和正卿都已经瘫倒在地,而那苦行僧已经坐化圆寂。我慌忙把他们带回府中,却不想正卿醒来后,便成了如今这般痴傻的模样,苦苦寻医十多年来全是无奈。我责问起陈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却一言不发。”哀伤遍布她全身,即便是隔着几米远,也能感觉得到。

    场间再次鸦雀无声。

第一百三十七章 墨守陈规(二更求订阅)

    “吕老说我赶他出门是违背纲常,可否能答,你老遇到此事,如何处置。”许秀缓了一会儿,收起哀意,看着吕永望问。

    吕永望身体有些颤抖,他从来不知道这样一段过往,陈至从来没有和他提起过这样的事情来。他以着连自己都不确信的语气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有没有胡编乱造。”

    许秀淡淡说:“吕老若是不信,随便找这附近一个上了年纪的人问问便是。当年这事在城里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就拜我那好夫君陈至所赐啊。”

    吕永望一股气势泄了下来,身体一沉,往椅子靠背上一靠,面容神情如同一刹那之间苍老几岁。

    是的,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那么导致陈正卿变成这般模样的罪魁祸首的确便是陈至。或许可以说真正的根源是那苦行僧,但若不是陈至整天瞒着众人带陈正卿去那山神庙,也不会有这般事情发生。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吕永望想不通陈至为什么会这样做。

    许秀瞧见吕永望的模样,知道他已经无力辩驳什么了,神情再次变成平常的寡淡模样,“陈至害正卿这般模样,我就算是违背纲常也要把他从族谱除名,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这就是吕老你说的热心肠的陈至,真的是好一番热心肠啊,热心肠到把自己儿子一步步推至深渊。”

    吕永望听此这般讥讽,气息顿时委顿颓靡下去,如有行将就木之意。

    “这样人的遗什你愿意收吗?”许秀淡淡说。

    吕永望不知道再怎么说下去了,他本来就只是个好读书爱下棋的普通老头,面对这般情况,一旦处于对话的下风后,就很难再有力地去辩驳起来了。“可陈至终究是姓陈啊。”他说出这样一句话,这样一句他自己都觉得没有任何底气的话。

    眼见着许秀还想出言针对,叶抚插话打断,“陈老夫人,容我插一句话。”

    许秀转目过来看向叶抚时,态度转变许多,“先生请说。”

    “你老,有想过陈正卿他本人是如何看待苦行僧这件事的吗?还有,陈至的看法。”叶抚问。

    许秀摇摇头说:“陈至且不论,他就只是个迂腐的酸秀才,身在富贵家不享富贵事。正卿他无非也就是被蛊惑了,才回去信那一套,真正的他定然是一心求学的。”

    叶抚心里明了。

    在许秀的眼里,陈至只是个迂腐的酸秀才,是一个在陈府说不上话的人。而陈正卿之所以信佛那一套,只是被蛊惑了。

    “陈老夫人,如果陈正卿他本人没有被蛊惑,是心甘情愿的呢?”叶抚笑着问。

    这个问题,毫无疑问是在冲击许秀这么多年来的认知,她断言:“不可能,没有这样的如果。”

    “如果是呢?”叶抚再次问。

    许秀神情发生一些变化,再次说:“先生,没有这样的可能。”

    叶抚知道如果自己再问一遍,许秀就会愤言以对了,立马转开话题笑着说:“按照陈老夫人的说辞,应该是不知道陈正卿和陈老夫子在那山神庙里到底在做什么吧。”

    “无非是跟着那僧人念经罢了。”许秀置言而出。

    “这大概还是他们三人才具体地知道吧。”叶抚说。

    许秀皱了皱眉,“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抚笑着说:“其实啊在我看来,或许陈老夫子有做错的地方,但是陈老夫人你也不例外,在这件事里,也犯了些错。”

    “哦?”许秀手持拐杖轻轻点地,“先生且说说看,我到底错在哪里。”

    “我想啊,若是陈老夫人你愿意多花点时间去和陈正卿好好谈谈的话,可能也就没那么多的事情了。”叶抚回答。这件事情,叶抚这个外人比起许秀和吕永望来,反而看得更明白一些,他没有掺杂什么多余的感情进去,站在中立人的角度去看待。可以从许秀的话里知悉,其实许秀她关心陈正卿来,更多的是关心的他念书学习和功课,也就是他那份聪明才智,看待陈至也是,定了个迂腐酸秀才的影响。不论她说陈正卿如何如何优秀,都只是在说陈正卿对外的好的表现,却不曾提及陈正卿他自己的看法来。

    叶抚结合许秀的性格和她的言语,不难猜测,许秀是典型的“严母”,在乎的是儿子好的地方足不足够好,没有专门去想过儿子自己的想法。陈至则是典型的“慈父”,他能在半年里每次都瞒着许秀带陈正卿去山神庙,而陈正卿没有给许秀告状便可以知道,在爹娘之间,陈正卿是更偏向于陈至的。人都喜欢对自己更好的,这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叶抚才会说,如果许秀能够多花点时间真正去了解一下陈正卿,可能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

    至于那苦行僧的“施主大智慧,乃清净佛转世”这个说法到底是不是对的,大概只有那位苦行僧自己知晓,而如今那苦行僧已经坐化十数年,陈至带陈正卿去山神庙这件事的对错就只能以结果来判断了。显然,这样的结果对于许秀来说是坏的。所以,许秀这般置气也是合乎常理。

    这件事里,各人有各人的态度和立场,没有谁绝对错对。而叶抚,也只是以一个旁观人的角度去说些话而已。若是许秀听得进去便好,听不进去也不强求。终其而言,叶抚是事外之人,许秀所对他的态度已经很友好和善了。叶抚总不会因为吕永望处于弱势,就去帮衬什么。毕竟这件事的对错,没法由吕永望来说,也没法由许秀来说。真正能说对错的,只有陈正卿本人。

    显然的,置气了十多年的许秀听不进去。她摆摆手,“先生的意见且不论了,事已至此,结果就摆在面前,正卿痴傻,陈至老去。无需多言了,吕老若是有意的话,陈至的遗什就由你安放,或许在他看来,由你安放比陈府更好。”

    吕永望缓了一会儿后,现在情绪稳定下来,他正言:“陈至的遗什由我安放没问题,但是我希望陈老夫人你能够将他灵位搬回陈家宗祠。”

    叶落归根,这个思想在吕永望脑海里根深蒂固。他是个墨守陈规,传统的人,陈至被从族谱除名在他看来简直比暴尸荒野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只听许秀冷言以对,“陈至不再是陈家之人,灵位何以安放陈家宗祠。”

    此话一出,剑拔弩张。

第一百三十八章 精怪与陈正卿(三更求订阅)

    “先生,我出去方便一下。”

    在这气氛紧张之间,秦三月忽然冒出一句来。

    也是这句话,让吕永望和许秀之间的对峙缓和了一些,许秀吩咐身旁丫鬟:“若兰,给这位姑娘指路。”

    她身旁一个丫鬟点头应了一声,然后上前来便带着秦三月出去了。

    叶抚若有所思地看着秦三月的背影,想了想后,脸上不禁带上笑意。他知道,去方便是假,那精怪之事才是真。转而,他又想起先前那陈正卿被秦三月吸引过来,便是因为那精怪。

    念此,他不禁笑了笑,心想,“或许,这件事还得三月来了结。算了算了,我这个做先生的就争取给学生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他原本不想过多干涉许秀和吕永望这件事的争执,因为并没有明显的对与错,都是各自性格上各自的立场而已。

    想了想,他便开始以不着痕迹的偶尔在二人的争论之间插一句话进去,若有如无之间,便将争论的话题从“陈至做的对错”扯到了“叠云国的孝义律法和儒家的纲常之论”。叶抚只是偶尔插一句便是,不刻意地去帮谁说话,但又能让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是说话的艺术与技巧。

    在这之间,叶抚倒是注意到,胡兰居然能够这么安分地坐着,她以往可是个闲不住的主。仔细一看才知,这姑娘早已神游天外了,表面上摆出一副认真在听的模样,但意识却已经在文字世界里感悟了。这是她成功筑基后对修炼方式的提升,可以不再借助睡觉去修炼,虽说是这样,但还是得全身心投入才能感悟到文字世界。

    虽说是走神了,但到底是在做正经事儿,叶抚也就没有管她了,开始把注意力放在此刻正在陈府庭院廊道间的秦三月身上。

    廊道里。

    秦三月跟在丫鬟后面。陈府其实还是蛮大的,去个茅房得走上一段路,好在秦三月说要方便只是个出门的借口。

    她之所以想要出来呢,是因为她忽然之间想到了那精怪的问题。

    先前在会客间里,她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毕竟要赶在中午之前弄清楚这个问题,虽说现在已经过了时间,但是她还是想尽力去完成,不让叶抚失望。

    思考时,她将从遭遇这精怪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基本确认了这精怪是在昨晚刚到洛云城她和胡兰出门逛街时带回来的,因为那个时候御灵能力还不够,所以没有及时地去发现,还是半夜的时候偶然之间发现的。经过一晚的研究,她在御灵的修为上提升了一些,并且彻底控制了精怪后,对其了解得也更为详尽一些,大致上是知道这精怪应当是这洛云城诞生起便从未离开。因为她没有在这精怪身上感受到任何洛云城之外的气息。

    然后呢,在“怕太阳光”、“气息阴冷”、“能够依附在影子上”和“能够化作人形”这些特点看来,她就假定其为鬼。假定为鬼后,她便开始确定鬼在死物与活物之间的位置。鬼既不能说是风雨那般的死物,也不能说成是花草动物这般的活物,毕竟是活物死了之后化的。这一番假定过后,她便发现这个精怪非常符合这样的假定,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在后续的思考里,她以“鬼是如何诞生的”这个角度去思考。《山怪志》有记载,“人为生之生灵,天地赋其存在,规则赋其轮回,生灵之息赋其智慧,故为天地人三魂之称。”,“人至命消,天地收其天魂回归天地之万物长,轮回之道收其地魂入轮回道,且留人魂长守其身,直至销陨。”,“三魂离体,若天地不收其天魂,轮回之道不纳其地魂,人魂不长守其身,便失之束缚,化作鬼魂,常言为鬼。”

    “鬼既然是三魂所化,没有实体也就能够理解,畏惧日之精华也合乎其理。”秦三月这般想着,便到了茅房,她假意进去方便。

    “又以人形显态,那样的话,这只精怪极有可能便是人的三魂之一所化。”她得出这样的结论来。

    但是有一点让她没有想明白,《山怪志》中是将“鬼魅”和“精怪”两样存在单独划分开来的,所以之前她翻阅时没能找到有鬼化作精怪的记载。“如果真的是三魂所化的话,如怎么变成精怪的呢?”这一点《山怪志》上面也没有记载。

    这番沉思之间,她忽然听到外面响起喊叫声。

    “少爷,快回来,别乱跑!”

    秦三月记得先前在会客间等陈老夫人时,也听到这样的喊叫声。喊叫的“少爷”便是之前争执的主角,陈正卿。

    “是他?”

    秦三月想着,走了出去,只见那痴傻的陈正卿一言不发,奔跑着就朝她这边过来。

    “姑娘快躲开!”追在后面的丫鬟见此,立马大喊。她知道秦三月是客人,若是让少爷撞到受了伤,到时候定然是要怪罪在她身上,说她没有看好少爷。

    秦三月见陈正卿直冲冲地过来,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是顿了一下并没有在他身上感知到任何敌意。身为御灵师的她,对气息非常敏感,陈正卿若是有敌意,即便是没有敌意,只要可能对她造成伤害,她能够感知到。但是现在,她并没有感知到那样的可能。

    果不其然,陈正卿跑到秦三月面前一米后就停了下来,然后就站在那儿安安静静地看着她。虽说陈正卿的眼睛因为痴傻问题是两只对内的斗鸡眼,但是秦三月清晰地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她不由得想起刚开始见到陈正卿,他也是忽然冲过来看着自己。

    “是我吸引了他?”身为御灵师,和精怪打了不少交道的秦三月下意识地以为陈正卿是精怪。

    但是转而一想,他身上并没有精怪的气息,应该不会是自己御灵师吸引了他跑过来盯着自己。

    “不是我的话,莫非是我身上的东西吸引着他。”

    短短的时间里,秦三月想了很多。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同一时间想多个问题不在话下。她回想着自己身上可能会吸引到陈正卿的东西。她身上大多数东西都是从洛云城之外带过来的,然后便是一些方便携带的精怪,以及那昨夜才捕获的疑似是人的三魂之一化作的精怪。

    念及于此,她陡然想:“莫非他是被刚捕获的那精怪吸引而来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打回原形(订阅加更2/4)

    秦三月忽然想起《山怪志》里一个记载:

    “人有天地人三魂,失之天魂,如若尸体,失之地魂,寸步难行,失之人魂,呆愣痴傻。”

    “呆愣痴傻……”秦三月呢喃着这句话。

    思索之间,那丫鬟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她连忙问秦三月:“姑娘,有没有事啊?”

    秦三月摇摇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丫鬟庆幸着说,然后拽住陈正卿的手臂说,“少爷,快回房间吧!”

    但是陈正卿如同木头一般,直愣愣地站着。丫鬟力气不够,无法拽动其分毫,不由得向秦三月歉意一笑,然后朝身后的两个赶来的丫鬟呼喊:“你们快过来,我一个人拽不动。”

    秦三月稍稍往边上退了退。她想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那未知的精怪一直藏匿在秦三月的影子之中,如今秦三月控制其一点一点从自己影子里探出来。她没有直接将其逼出来,毕竟不想让它在日光下受到太多的损伤。

    那精怪稍稍探出些许,便忽然瞧见陈正卿发狂一般朝秦三月的影子扑过去,这一下子爆发出的力量瞬间就将三个丫鬟掀开,跌倒在一旁。

    秦三月见此,连忙让精怪重新藏进影子里,然后陈正卿就如同忽然失去方向的船舶,陷入迷茫。

    “果然,吸引他过来的是这精怪。他又是这般呆愣痴傻……”秦三月先前在会客室听到了许秀对陈正卿过往的述说,她是七窍玲珑心,一边思考精怪之事,一边聆听述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听得很确切。陈正卿幼时便是神通,变成这般呆愣痴傻的模样是忽然之间发生的。而这一点,像极了人魂丢失的情况。

    秦三月不由得猜想,影子里这精怪会不会就是陈正卿丢失的人魂所化。

    要印证这个猜想,直接的办法就是确认陈正卿的人魂是不是丢失了。

    三个丫鬟站起来,又欲去拽走陈正卿。

    秦三月想着,立马唤出沉睡香。一缕浅淡的烟雾从她秀倩飞出,不着痕迹地萦绕在三个丫鬟之间。沉睡香可以用来营造睡眠气氛,自然也可以让人沉睡,是由安定人心神的安神香所化的精怪。她适当地控制着沉睡香的多少,让三个丫鬟进入意识迷蒙的状态,又不至于失去意识跌倒在地,所以看上去,她们就是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接着,秦三月收拢七窍玲珑心所有的心思,全部用以去感应陈正卿的三魂气息。

    这对于秦三月来说是第一次,并且她的御灵修为还没有达到感人三魂的层次,所以进行起来有些困难。好在的是她有七窍玲珑心,可以极大程度上省去很多的时间。

    御灵师对气息很敏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御灵师便更是这般。但即便如此秦三月还是没法第一时间明确地感应陈正卿的三魂气息,只能感知到他的魂,但无法具体知晓三魂。她深知如果非要直接感应的话,估计要费上几个时辰,那样完全没有意义了。

    转念之间,她想到另外一种办法,就是通过感悟自己的三魂以此确定三魂之间的联系,然后再和陈正卿的对比,来确认是否少了人魂气息。

    念此,她立马行动起来,激发御灵之力遍布自身去感应确认三魂,很快她将三魂气息之间的联系明确了下来,然后再用御灵之力去覆盖陈正卿。

    一番对比后,她发现,陈正卿缺失的果然是人魂。

    当即,她心头忽然升起一种感觉,自己影子里的精怪就是陈正卿的人魂所化!

    这种感觉来得很快,和突然,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她还是稳定下来。因为牢记了御灵师的要求,“不忽略任何一个感觉”,所以,她没有忽视突然在心头升起的感觉,而且她自己感觉这道感觉或许并不来自于自身,可能是由外界传达的。

    “会是先生在提醒吗?莫非先生知道我出来是做什么的?”她想。

    但是没想明白。

    “陈正卿人魂所化的精怪被我御灵师的身份吸引,然后陈正卿被他人魂所化的精怪吸引。”明确这一点后,发生在陈府的事情就显而易见了。

    下一刻,秦三月忽然在心头听到了叶抚的声音:

    “三月,你做得很好,现在你尝试一下把你影子里那精怪打回原形。”

    “打回原形?”秦三月下意识想到。

    立马,叶抚的声音又在她心头响起,“就是消解掉其精怪之精。”

    “哦。”

    然后秦三月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和叶抚意识交谈,当即吓了一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待到叶抚的声音不再响起在心头后,她才慢慢地恢复过来。

    “打回原形……我试试吧。”

    秦三月从来没有把试过把哪个精怪打回原形过。这是第一次,但是她记得《御灵手册》里有记录方法,回想一遍方法后,她开始着手。

    每一样精怪都由气运着身,然后吸收天地精华,逐年累月,可能是一年,可能是数十上百年才能够成为精怪。每一样精怪之所以成为精怪的关键就在于“气运”和“天地精华”。想要将精怪打回原形,也需要从这两点着手。驱散气运,消散天地精华。

    驱散气运对于秦三月来说挺简单的,尤其是这种她已经操控了的精怪。她本身就是叶抚所说的“绝运之体”,身上有着和气运极其相斥的气息,想要驱散一个控制了精怪的气运不在话下。

    按照御灵的办法,把召唤精怪的办法反向来一遍,秦三月先是感知影子里的精怪,让其气息与自己的气息相连,两道气息在接触的刹那,精怪的气息瞬间紊乱,然后一道缥缈虚无的“感觉”顷刻之间消散在天地之间。然后,秦三月便感知到这人魂所化的精怪一下子失去了活力。

    接着,秦三月开始一丝丝地将精怪的天地精华剥离出来。这个过程不难,只是需要一个刚起步的御灵师极大的耐心。恰好,秦三月在耐心方面是三位书屋里除了曲红绡最好的。

    一点一点剥离,直至全部消散。

第一百四十章 一尊佛(订阅加更3/4)

    最终,精怪彻底退化,成为一道浑浑噩噩的虚影。这道虚影便是陈正卿的人魂,而此刻,在太阳光下,这道虚影摇摇欲坠。

    下一刻,叶抚的声音在秦三月心头想起:

    “好了,你回来吧。”

    秦三月不疑有他,将弥散在三个丫鬟之间的沉睡香收了回来,然后迈步照原路返回会客间。

    接着,一道气息遥遥而来,包裹住陈正卿的人魂,将其送进站在那儿呆愣痴傻的陈正卿眉心命台。

    三个丫鬟缓缓醒过神来,反应过来后,立马便去拽陈正卿,但是下一刻她们便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

    “放开。”

    ……

    秦三月刚回到会客间,就看到吕永望面红脖子粗,气得浑身发抖,但看样子还在劲头上。那陈老夫人许秀虽说比吕永望镇定得多,但是显然也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她偏头看了一眼叶抚,看到后者一副泰然自然的神情,正端着杯茶轻抿着。

    没看出什么不同来,秦三月不再多想,迈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刚落座,便听见叶抚问:“有什么感想?”

    秦三月知道他在问什么的感想,仔细想了想然后回答:“感觉,世事挺巧挺妙。”

    是啊,便是如此,叶抚在心里感叹。

    从途中遇到吕永望同行,到吸引到陈正卿人魂所化精怪,再到碰见吕永望在陈府遭遇为难,继而进来碰到陈正卿,炼化精怪,归还人魂。一切都那么巧妙。

    但是转念一想,世间所发生的每一件事又何尝不是巧妙,正是这份巧妙,绘制出了这般多彩多样的世间。

    而许秀与吕永望这边,争吵又在叶抚有意无意的引导下,重新回到了“陈至的对错”这个问题上。

    许秀沉声说:“陈至的对错与否可不是吕老能说得清的,毕竟你当然并未在这件事里。”

    吕永望不甘其后,当即哼了一声说:“那也不是陈夫人你能够说明白的。”

    “我若是都说不明白,那整个洛云城没有人能够说明白了。”许秀拐杖点了点说,“你若非要说,只有正卿最明白。但是正卿如今这模样,你如何能让他说明白?”许秀质问。

    叶抚就笑笑不说话。毕竟主角就要登场了,要把场子让出来。

    “许秀,我告诉你,不论如何,你把陈至的名字从族谱上取掉就已经是违背了纲常,若是你决意如此,我们只好官府再相见了。”吕永望有点气极的感觉,快要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了。

    作为陈府的一家之主,许秀可不会被这般说辞吓到,她寡淡的目光落在吕永望身上,然后说:“吕老且请随意。我累了,恕我没法再和各位交谈了,若是愿意留着吃顿饭,就请随意。”说着,她站起来,便要离去,同时在心里疑惑,让那若兰去给姑娘方便引路,如今姑娘家回来了,自个儿倒还不见。

    缓缓摇着头,许秀站起身来便要离去,忽然一道低沉厚重,但明显有些别扭的声音在门前院子里响起。

    “娘,还请多留片刻。”

    许秀以为是自己那不中用的二儿子,正奇怪着怎么今儿个说话这么有中期,但是下一刻她意识老二说话不是这个声音,当即想到了什么,带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房中众人齐刷刷望去。

    除了叶抚、秦三月,以及还在神游天外的胡兰以外,其余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许秀颤巍巍地转过身,原本还算硬朗的身子骨儿,这一刻好似被抽空了力气,呆呆地坐了下来,身体一阵一阵地颤抖,嘴巴不停的哆嗦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股子无言以对的情绪全部由鼻子的酸涩爆发出来,顷刻间便已是老泪纵横。

    站在门外那人,尽管头发蓬蒿,衣衫不整,但是那模样已经不再是先前的歪眼斜嘴。

    “我儿……”许秀颤巍巍半天,终究是吐出这句话来。

    外面那是,陈正卿。

    接下来便是预想之中难免的重逢与煽情,尽是无语凝噎,相顾无言泪先下。

    对于许秀而言,这是时隔十五年的一次重逢,是她所期盼的在入黄泉前最大的愿望。十五年来,她每看见陈正卿一次,就伤心一次,就愤怒生气一次,这般之下,还要里里外外应衬好陈府上上下下,早已是心交力瘁了,虽说身子骨还算硬朗,但一颗心早已是累得不成样子了。

    泪流之后,便是长久的嘘寒问暖,彼此交谈,许秀这如今面对着苏醒过来的陈正卿,彻底没了一个家主的威严与气场,就只是个关切儿子的老娘。问问这里好不好,问问哪里痛不痛。一番问询后,才反应过来,连声喊人叫大夫。陈正卿则是极力地安慰自己这苦了十五年的老娘。一旁的丫鬟都是喜极而泣,张罗着便去通知府中上下。一旁的吕永望也是安安静静地,没有去打扰这般重逢,即便他再怎么讨厌许秀,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去多嘴,“知礼闻孝而孝礼”这样的常识还是有的。

    但是,叶抚有注意到,陈正卿的眼里并没有很复杂的情绪。对于现在的陈正卿,叶抚清楚一点,即便他上次意识清醒已经是十五年前二十岁的时候,人魂丢失后便陷入意识混沌的状态,但是这十五年来,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被他所感知到的,只是缺少人魂无法去应对所见所闻所感的人与事,如今人魂回归来,那驳杂混乱的记忆才一下子宣泄开来。早就知道这一点的叶抚在帮他融合人魂的时候,就一并帮他消化了这十五年的所见所闻,不然的话,等他自然恢复还得要上十天半个月。这可没人等得起。

    而如今陈正卿眼里并没有多少重逢再相遇的浓郁情感,有的只是对许秀这苦苦十五年的同情。这只能说明一点,陈正卿他对许秀感情并不深,或者说他本人感情就比较淡薄……相比起来,叶抚更偏向后者,毕竟陈正卿他修了半年的佛。佛嘛,空色之间,讲求无七情无六欲。

    叶抚一眼望去,洞察了陈正卿的所有。

    他不禁笑着在心里呢喃:“原来还真是一尊佛。”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一样的陈正卿(一更求订阅)

    好一阵子的缓气,许秀才从莫大的激动之中恢复过来,虽然眼皮还在不停地发颤,但是语气已经逐步恢复到一个家主该有的样子了。

    许秀一直都是一个注重仪态的人,所以她恢复过来后,便理了理长袍袖口,端直地坐着。同时她也是一个极有威严的人,刚才那番激动的作态是这大半辈子来唯一的一次,对于她自己而言,可能也会是最后一次了。她脸上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对着陈正卿说:“先坐着吧。”

    陈正卿点点头,然后坐在许秀的旁边,他目光环视会客间,看到秦三月时,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但是转而立马又转向别处。

    叶抚瞧见了他这个小动作,眼睛微微一虚。他清楚,陈正卿虽说之前人魂丢失,呆傻痴愣,但只是无法清晰地知晓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人魂归体后,之前所见所闻便全部被他逐步认知了。这其间就包括秦三月先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所以,陈正卿是知道秦三月的特殊能力的。至于为何他只是稍稍多停了一丝目光,但是并无情绪起伏,叶抚想大概还是跟他学过佛法有关。

    叶抚看了看吕永望,见他神情有些复杂,还是一言不发,不由得笑着对许秀说:“恭喜陈老夫人和爱子再相识。”

    “多谢先生好意。”许秀笑着回应,转而她为陈正卿介绍了一番在场众人。在介绍到吕永望时,她并没有提是陈至的挚友,只是说他是来自黑石城的老先生。这在吕永望听来颇为气氛,但是一想到陈正卿这些年的遭遇,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辩驳的话,只得在心头连连做叹。

    虽然许秀不说陈至的事情,但是吕永望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也能猜到吕永望是自己父亲的友人。许秀是凡人,不知晓天地人三魂之间的联系与变化很正常,所以她也并不知道自己的以前引以为傲的儿子,将她这十五年里的所作所为全部都看在了眼。他知道自己的老母亲许秀,将陈至的名字从祖籍之中剔除了。历久的回忆在陈正卿的回忆里开始发酵,他回想起十五年所发生的一件又一件事,也想起自己幼年时代和少年时代,许秀对他所做的一件又一件事。那样一份回忆与当下的结果冲击在一起来后,如同烧红了的铁块突然扔进水里,沸腾起来。

    他突然开口问吕永望:“吕老先生来陈府所为何事?”

    这句话针对性已经十分明显了,但处于愉快中的许秀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只是不想让陈正卿因为这件事再想起十五年前的伤心事,便打断着岔开话题说:“正卿,你刚醒来,应该还很虚弱,先去歇息着把,等大夫来看一看你身体的情况。这边儿的客人也差不多快要离开了,就不多打扰了。”

    她说话“面面俱到”,一面不让陈正卿知道吕永望来这陈府的目的,一面给吕永望和叶抚几人下逐客令。

    但是陈正卿摇了摇头说:“我现在状态很好,不用担心我。”

    许秀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问:“什么?”

    但是陈正卿并没有回应她,而是目光清淡地看着吕永望又一次问道:“吕老来陈府所为何事?”

    “正卿,你该去休息了。”许秀不想让陈正卿知道,像十五年前那样带着命令的口吻说话。她像十五年前那般说话,也还以为陈正卿是十五年前那个陈正卿。

    陈正卿稍稍偏过头,看着许秀,那一双清明的眼睛里映射着让许秀看不懂的东西。看不懂,很陌生。就在看过去的那一瞬间,许秀恍然有一种不认识自己这从小看到大的儿子。作为一个家主,她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慌张,这是不应该的,所以她连忙定了心神,只当刚才那是太久没有和儿子说话的错觉。

    许秀正欲开口,陈正卿打断了她然后说:“我现在状态很好,只是想知道吕老来陈府所为何事。”

    许秀漠然摇头说,“你累了。”然后对着旁边的丫鬟说,“带少爷下去休息,大夫来了再来通知我。”

    丫鬟点头应了一声,便要去搀扶陈正卿。

    但陈正卿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愿,他语气十分缓和平淡地对着许秀说:“你不想让我知道没关系,因为我已经大概猜到了。”

    许秀愣住了。猜到了?他猜到什么了?

    一种意愿被违背,被忤逆的感觉在许秀心头升起。习惯了几十年发号施令,做了这么久的一家之主,在陈府里被反驳意愿,这是第一次,而这第一次却发生在一直以来最听话的长子陈正卿身上,这对她来说有一种事情不在掌控范围内的感觉。当即,她有些生气地站起来对着陈正卿说:“十五年不曾说过一句话,如今你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吗?”

    陈正卿神态不变,缓声回答:“并非这样。”

    “那就赶快给我下去休息。”许秀冷哼一声。

    “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我想知道吕老来陈府有何事,是一件错事吗?”陈正卿直直地盯着许秀的眼睛说。

    许秀脸色渐渐沉下来,“你想知道是吧,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他是来送你爹陈至的遗物的!”

    陈正卿没有说话,像是被这个回答惊呆了一般。

    但其实,他只是心里有了一丝非常浅淡的起伏,并非被这个回答所震惊。陈至的离世好似只是让他生命里缺少了一个人,而非其他更多的东西。他很镇定,更加准确一点说,应该是没有波动。

    陈正卿的反应出乎许秀的意料,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明所以,当即以为他被吓傻了,立马胆战心惊地问:“你怎么样了?”

    “我很好。”陈正卿抬头说。

    许秀忽然叹了口气,她知道陈正卿跟陈至感情好,如今人醒过来了,她也不想再过分地去计较,便说:“你爹的事情就是现在这般模样了,正卿你好自为之吧。”

    “大夫到了!”忽然从外面响起丫鬟的喊叫声。

    许秀便对着陈正卿说:“去看看大夫吧。”

    陈正卿看了一眼许秀,摇了摇头,然后转向场间众人说:“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弄清楚一件事,我的父亲陈至他的对错如何。”

    此言一出,许秀和吕永望同时陷入呆滞。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参禅(二更求订阅)

    这本就是他们刚刚一直在争论的问题,并且还得出了“只有陈正卿最有资格说对错”这个结论来。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陈正卿他居然主动地说要说明这个问题。

    “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许秀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一点,因为在她的认为里,这十五年间,陈正卿是呆愣痴傻的,先前又并不在这会客间,他不应该会知道他们在讨论这个问题。但是怎么突然这么说,是本就想说,还是知道了什么?

    许秀心里有些乱,但是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认为,陈正卿不应该说这件事,连忙说:“你的身体要紧,大夫已经来了,快去让大夫看看如何。”

    陈正卿摇摇头说:“我的身体如何,我自己很清楚,若是我都不清楚的话,那大夫也不会清楚的。”

    而吕永望没有许秀想得那么复杂那么多,反而他现在很期望从陈正卿这里得到回答,到底是他认为的对,还是认为的错,不管是怎样的回答,他都做好了去接受的准备。

    只有一旁默默看着的叶抚不禁在心里感叹,“不愧是大智慧之人,看事情看得透彻许多。”他先让帮陈正卿融合三魂时,只是帮他消化了这十五年来所见所闻的记忆,并没有让他知道这会客间发生的事情。但是他凭着自己的本事去猜到了,并且是明确地猜到了。

    “胡闹!”许秀勃然大怒,“你这般说辞,如何牵强!你十五年未涉世事,能有大夫清楚吗!我看你是刚醒来脑子还糊涂。”

    陈正卿没有去反驳,也没有就此说下去,反而是在安慰许秀说:“你这般年纪了,切不可大动肝火。”

    但是这句话在许秀听来就别有滋味,她怒气冲冲地说:“你是觉得我老了就说不得你了吗!”

    陈正卿摇摇头,忽然洒然一笑,“刚刚那一瞬间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其实我们都没有对,也没有错,事情的本身便是这样,从来不给人任何对错之分,只有人才会去刻意思考对错。”

    许秀有些没听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在一旁看着的叶抚却发现,陈正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升起了一丝明朗之势。这是境界有所突破的表现。但陈正卿他并不是修仙之人,他只修过佛,突破便是在这“佛”的“悟”上。

    “明净佛转世……”叶抚在心头默默沉吟这样一句话。

    陈正卿没让许秀说话,再次说:“你不需气愤,听我说来。”

    他说话的时候,开始非常明显地升起一种安和的气息,当然了这个“明显”只是对于叶抚而言,其他人并无法确切地知道这为何物。这样的安和气息让原本躁动愤怒的许秀渐渐安定下来,但又并不是被迷惑了,只是没有了负面情绪,成了一个不再对这件事抱有排斥的听众。她坐在一旁,恢复到原本的寡淡神态,等待着他的述说。

    陈正卿转头看向吕永望,笑着问:“陈老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吕永望情绪也随之稳定下来,重新成为一个和善的老人,他笑了笑说:“贤侄且说。”

    陈正卿再转向叶抚,点头示意。他没有开口问话。叶抚知道他是因为秦三月才只是点头示意的,因为他的认识里是秦三月帮他恢复过来的。他并不知道真正帮他融合三魂还消化十五年见闻的是叶抚。

    “世极大乐,无对错之分。事物本身只是事物,认为对错的不过是有思想的人所认为的本身。”他开先先说出这样一番话,让许秀和吕永望有些云里雾里。

    接着,陈正卿才开始讲述十五年前的事情。他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以前是如何模样,是如何在许秀的栽培下成为洛云城家喻户晓的神童天才,他同时也讲述了许秀如何严苛地对待他,让他在她的世界里只有“诗书经义”和“儒乐之道”。因为他说话间带着那股安和的气息,许秀听来并没有有任何生气,一般而言她是会勃然大怒的。

    然后陈正卿又述说着他每次在许秀这边被谩骂教训后,陈至如何安抚和鼓励他的,并且时常会偷偷带他出去玩。说了许多他和陈至之间听上去便很愉快的事情,然而这些都是许秀所不曾知道的。但是,有一点十分明显地表现在陈正卿身上,即便他说得事情再难过,再悲伤,都始终是那般安乐祥和的语气和神态,好似他并不在述说自己的故事,而是在述说另外一个少年的故事。

    叶抚知道,这些都是铺垫,都是在许秀的基础上进一步说明了陈正卿幼年时代和少年时代是如何度过的。

    即便他的述说不掺杂情感在其间,但是明耳人都听得明白,许秀对他很苛刻,很严格,严格到几乎是让他出了看书念书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事情,想必之下,时常安抚他,并且经常带他出去玩乐,去放松身心的陈至便显得很好很亲。

    直到他将自己的过往述说完毕后,第一次带上情感,一种颇有些无奈的情感说:“其实从小到达我都不想念书的。”这样的说话方式和之前明显不一样。叶抚知道,这是他的真实想法,是最纯粹的想法。

    “所以,从识字其,到及冠之日于我而言,都是苦闷郁结的。但是娘从来没问过我到底喜不喜欢念书,只是每次都往我的房间里塞进各种儒家经典,贤人之论,圣人之言。”

    许秀瞳孔忍不住收缩着。她想要去斥责这个想法,想要说读书才是你最好的选择。但是看着陈正卿那无奈的模样,想起这似乎是他这么久来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想法,就不知道如何说出口了。这一瞬间,许秀从原本激动的高峰上跌落下来,面容颇有些憔悴,好似老了几岁,本就苍老的她,这么一来气息便更是颓靡了。

    “原本的我想要成为国家的一名武将,但是十八年的苦闷的读书生涯让我这份志向渐渐打消在泥沙之间。”

    陈正卿说着说着,又渐渐恢复了安乐祥和的神态。

    “后来,我知道了,不论是读书还是习武都不是我最应该去做的事情。参禅才是最值得我去行走的路。”

    这般言语,让许秀微张着嘴,不知如何去思考。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三更求订阅)

    一股禅意缓缓自陈正卿身身上流淌而出,如同涓涓细流一边,驱散了这房间里污秽的气息,沁人心脾。

    许秀一度认为,陈正卿其实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刚刚苏醒意识有些混乱。但是当她想着叫大夫来看看时,面对着陈正卿那熟悉的脸,陌生的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直到一声

    “阿弥陀佛。”

    这声阿弥陀佛让许秀回过神来,并且立马反应过来陈正卿所说的每一句话在她听来是何等的荒谬,当即怒道:“你这逆子,做和尚你是要将陈家列祖列宗的脸丢干净!”

    是的,如许秀所言。在这洛云城里,若是哪家孩子突然做了和尚,那是一件丢脸丢到祖宗的事情。其实不止是洛云城,大半个叠云国都是如此。因为儒家思想已经深深印入了绝大多数叠云国人的意识形态里,而佛家思想在叠云国一直都是极小那一股思想,甚至还比不上一些小家小教。虽说,儒释道三家一直都是并足而立,但是在叠云国,佛家的影响力还是远远不如儒家。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个说法,在叠云国被推崇到了极致。

    “书是道,佛亦是道,我只是选择更为适合我的道而已。”陈正卿现在除了一头的头发很为何以外,怎么看怎么瞧都像是个和尚,不论是言语还是神情,都如同枯坐寺庙的老僧。

    “混账东西!读书可让你上参至一品执君相,下可让你教书写字赚日销。但是那参禅能让你作何!一辈子枯坐佛像前,吟诵经文敲木鱼吗!”许秀气得发抖。

    叶抚深知,如果陈正卿只是突然想去当和尚的话,许秀这番骂或许能把他骂醒,但是现在他已经当了十五年的和尚了,深陷在一个“禅”字之中,如何改得了心意。这样的陈正卿,一万个许秀来都说不通,拽不回。

    “不求俸禄,不求日销,日日夜夜度在我佛前,问禅参禅即可。”陈正卿面带浅淡笑意,娓娓道来。

    许秀咬牙且此地对着吕永望说:“你现在看到了吧,当初陈至那番是对是错你现在知道了吧!”

    吕永望是个墨守陈规的人,虽然黑石城文运一直很微弱,但是他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了解到儒家,并且乐于去读书,即便不如许秀这般对读书看重,但到底还是觉得当和尚这种事有些勉强。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陈正卿所说的参禅和他们所认为的当和尚是不一样的。叶抚已经能够在陈正卿身上看到禅意,说明他已经参禅入定了,已经不再是凡人和尚。参禅从同质的意义上来讲,本来就是修炼的一种,只不过方式和传统修炼差别较为明显。

    说陈正卿是要当和尚,不如说他是要修炼,并且已经开始修炼了。

    而相论起他如今的禅意水平,还一点都不低。参禅入定在佛道之中,就如同筑基于修仙的水平。叶抚不得不感叹,人魂遗失十五年,他还能参禅入定,这无疑是表明了他在佛道上的悟性。道家说资质,佛家说悟性,儒家说正气。而陈正卿的悟性,无疑是十分高的,可想而知,当年那苦行僧一句“施主大智慧”并非虚妄。

    即便认为当和尚不是一件可取的事情,但是吕永望并不觉得陈至做错了什么,他振振有词,“其不论做和尚对错,你将你觉得读书好的意愿强加在正卿身上本来就是错误的,陈至比你更加喜好读书,但是他也从来没有强迫过正卿。”

    “如果不是陈至偷偷带着正卿去见那苦行僧,正卿会是这般模样?”许秀恨恨道。

    陈正卿摇了摇头说:“参禅是我本就会去走的路,就算那苦行僧从来没有出现,终有一日我也会出家参禅。”

    陈正卿说的是对的,就算苦行僧不曾出现,他终有一日也会顿悟然后出家。因为他是明净佛转世,本就是一尊佛,只不过这尊佛现在还在红尘之间,还未斩断红尘了事。

    许秀有些害怕,害怕现在一心想要做和尚的陈正卿。她恍然间觉得自己那十多年里对陈正卿的管教太过严格,以至于他产生这般在她看来偏激的想法。是的,许秀认为当和尚就是一件偏激的事情。她想要去骂醒他,又怕越骂效果越适得其反。慌神之间,她忽然看到叶抚,于是便想让做先生的叶抚来跟他说说读书的好,应该会让他回心转意。

    于是,许秀拄着拐杖,也不让丫鬟搀扶了,连忙走到叶抚面前来,以近乎恳求的态度说:“先生,你快帮我劝劝正卿,他想当和尚想疯了。”

    不知为何,叶抚听到这句话有些想笑。他也知道,许秀这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来找自己。但是叶抚并不会去劝说,他是明白人,就要有明白人的样子,而不是稀里糊涂上上去一阵说,这不是说他没办法去让陈正卿回心转意。他只需要挥手把陈正卿身上的佛性一巴掌给抹掉,然后再让他的明净佛佛魂重新转世即可。但是那样而言,对于陈正卿无疑是不公平的,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

    正因为叶抚是个明白人,也正因为他是有足够能力的人,所以他要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尊重每一个人。这并不是什么“我强我任性,我强我随意”的事情,刚来这方世界,他有不成熟的地方,有身处高位却去无端干涉低位的行为,但是将近三个月的沉淀冷静后,他选择以自己习惯了的方式和态度去度过在这方世界的生活。他是做先生的,正是因为这一点,他需要给学生做一个好榜样,让她们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说帮就能去帮的。

    尤其是对于胡兰而言,她志向很高,要拯救天下百姓,这是好事,也无疑是最容易做错事的事。好心帮倒忙这种事情,叶抚见多了。

    就好比现在,如果叶抚因为许秀的请求,就强行去改变陈正卿自己的想法和选择的话,那对于陈正卿而言无疑是可悲的,毕竟他又没有做错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话里禅机与否(订阅加更4/4)

    “陈老夫人先莫置气,我们不妨听听陈正卿到底是为何想去参禅的吧。”叶抚安抚一番,然后转向陈正卿大有深意地笑了笑,然后说:“我不知是叫你师父还是道友,但是我觉得你可以好好说一下当年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了,你也可以不说。”

    陈正卿有些疑惑,疑惑为何叶抚提及“道友”二字。

    “我且还是散家僧人,先生直呼我名字便可。”陈正卿双手合十,一贡礼,活脱脱一僧人之样。

    然后,他又说:“当年之事,已是轻如浮云,拿捏不起,便不再提。”

    叶抚笑着摇摇头,“所以说啊,虽然我尊重你参禅礼佛的选择,但还是不怎么喜欢你们佛家之人了结红尘,空守其佛的做法。当年之事,于你而言,轻如浮云,但是于陈老夫人和吕老而言,是重中之重,而又只有你一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句轻如浮云便置二老于不明不白困惑忧虑之间。这又是否是你所参出来的禅意呢?”

    乍一听去,叶抚的话就只是在质问,但是首当其冲的陈正卿却大感禅机。他并非修红尘世事佛,修的是清根明耳佛,便是要摒弃七情六欲,度色为空,一心求佛。但是叶抚在没有刻意之间,将他牵扯在红尘二字上,便是违背他所修之佛。如果这道禅机参不透,悟不了,便要叫他再也修不得清根明耳佛。

    不过被称为“大智慧”的陈正卿显然是很有悟性的,悟到了叶抚夹杂在话语之间的禅机后,便笑着回应:“这便是我参出来的禅意。”清根明耳佛本就是了结红尘,不闻不问世间事,而许秀和吕永望他们对当年之事的关心于他而言便是红尘,便是世间事。于是,他便顺应着叶抚的禅机说下去,明守禅心即可。

    陈正卿看得透彻,叶抚比他看得更加透彻,见了陈正卿的表现,听了他这番话语,便知道他是当作禅机去应对了。而事实上,叶抚那句话里并没有禅机,只是在责问陈正卿的“孝义”之心,而非是在说他的佛心。

    “若你正身以佛,便应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念,便应有‘渡尽世间迷路之人’之想,便应有‘舍我解惑’之观。而如今,吕老和陈老夫人都深受疑惑,你明明有能力,却又为何不渡他们?”叶抚正言这般说着。即便他不用浩然正气,但他本身便是位先生,是位灌漓道理的先生,问话之间,自成锋芒。

    其实,叶抚这般话直白一点就是“你明明有本事,为什么不帮别人”。这在地球,就是典型的“道德绑架”。但是被叶抚用在这儿,效果极佳,尤其是对付像陈正卿这种一心无杂念多想,只有求佛与渡苍生的参禅之人而言。

    佛论大慈悲,大道德,大普渡。叶抚一眼尽是普渡与舍我,便是在拷问陈正卿的佛心。

    以“道德绑架”的方式去拷问。

    而事实证明,陈正卿的佛心并未澄净,也还没有大彻大悟。如果他真的是有一颗澄净的佛心,是大彻大悟之禅的话,根本就不会被“道德绑架”,只会在“绑架”之前,就将“道德”之事尽数做好。

    不过在这儿,能有效果就好了。

    陈正卿听此一番话,有明悟之意,便皱眉沉思。这在许秀看来简直是着了魔才会这般,她无法去理解当和尚的人是怎么想的,摒弃人伦与天和,就为了守一个空荡虚无缥缈的佛。许秀是凡人,未见真佛,便从不认为有佛。吕永望也是如此。

    良久之后,陈正卿才豁然明悟,“感谢先生一番教诲。”

    叶抚摇头,“我没有在点拨你,只是在让你把当年之事说出来而已。”

    比起和极其重视礼节的儒家之人而言,叶抚其实更难得和佛道之人说话,他们时时刻刻都论一个禅机,说起话来很费劲儿。

    陈正卿却不以为意,从叶抚一番话语里得到明悟,他便感谢叶抚。双手合十,再行一礼后,他抬头说:“当年那位苦行僧传来‘大智慧’与‘明净佛’,便让我深知,我本是佛家之人,应走参禅之道。那一夜我明悟后,便潜心修佛,但奈何禅机深重未可解,深陷苦顿疑惑,便是父亲陈至深感我的疑惑,之后行大善救下苦行僧为我解惑。在参禅论佛时,我开窍明悟。父亲陈至也知我有佛觉,便每日送我于苦行僧之处参禅。”

    一直被许秀和吕永望所挂念着的事情,被陈正卿一下子就说完了。

    说完了,听完了。许秀依旧是觉得陈正卿所说的参禅之道实在是可笑,认为他是着了魔才会这般。而吕永望想知道的其实只有“陈至到底有没有犯错”这件事,这番听完,他明了了,陈至并没有犯错,他只是做着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

    许秀怒火未消,咬牙质问:“你说参禅悟佛,那你告诉我,你为何会一夜之间呆愣痴傻,然后便是十五年之久!”

    陈正卿缓缓摇头,“我也不知为何。”

    许秀自然被会被他这么一句就说服,只当他是在为自己隐瞒狡辩。而事实上,陈正卿的确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正卿缓声说来:“那晚适逢禅机大问,我心难安,只觉大磨难大痛苦在身,父亲陈至于是便带我连夜赶去苦行僧之处,随后我便同苦行僧开始参悟,再说话之际,便已是刚才。”

    这么一听,许秀当即便说:“定是那妖僧蛊惑了你,才害得你这般模样。果然,当和尚的没一个好东西!前不久明安城才出了采花淫僧一事,如今你又要说什么当和尚,那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陈正卿摇头说:“我修我的禅,我只修我的禅。”

    陈正卿他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他了解未深,虽然悟性极高,但并不知晓佛道修炼一事,先前叶抚刻意提及一句“道友”便是在试探,但是陈正卿并不知晓,他只知道参禅修佛一事。

    其实那晚就是陈正卿要突破佛道境界,进入参禅入定了,所以才会觉得有禅机大问。

第一百四十五章 “出家”与“无我”(这是多加的一更哈)

    这件事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是明了了的。

    当年发生的事情如今被陈正卿,应该说是被如今的陈正卿一一道来。即便许秀很多都不想去承认,但无可奈何那就是事实。

    吕永望知道陈至并没有犯错,心里安定不少,虽然陈至现在已经驾鹤西去,但最起码有人知道他其实并没有错。

    还是像叶抚先前那般言语。事情本身没有对错,有对错的只是事情里面的人看别人而已。就像许秀,因为陈至帮陈正卿去找那苦行僧违背了她的意愿,所以她觉得陈至坐错了;就像吕永望,因为许秀把陈至之名从族谱去掉违背了他对纲常的认识,所以他觉得许秀做错了。而事实上,对错之分大多在意见不一。

    许秀拖着年迈的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但是她依旧还是不愿让陈正卿走上参禅修佛这条路,又一次对着叶抚说:“先生,你再帮我说说吧。”

    许秀在吕永望看来和可恶,或许在幼年和少年时代的陈正卿看来也很可恶。但其实,她也是可怜的。不论她对待陈正卿怎么严格,终归是为了陈正卿,是为了陈家,只不过方法有些偏激了,即便是现在,她觉得当和尚是道错路,会害了陈正卿,也还是软硬相加,苦苦相劝。

    可恶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句话或多或少能够说明一些事情。

    叶抚觉得许秀可怜,但是并不会去可怜她。陈正卿自己的路如何走,除了他自己,谁都没有完全意义上的资格去决定,除非比他厉害,然后去强迫他,但是那样对于一个有佛心且修了佛道的人来说,只会是适得其反。

    叶抚叹了口气说:“陈老夫人,其实你心里已经很明白如今的情况了。”

    许秀听此,一双本就浑浊的眼睛更加浑浊起来,气息一下子就萎靡不少。这一刻的她是真的老了。许许多多的过往之事在她脑海之中交映闪烁着,恍然片刻后,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年到底是不是做错了。

    叶抚瞧见她的模样,深知这份怀疑会伴随她直到老去。毕竟这世间于她羁绊最深的陈正卿,已是出家之人。

    那么一瞬间,她不是没有想过把陈正卿像以前一样关起来,束缚住他的心。但是到了这把年纪的她,看人看心比以前老练许多,知道陈正卿的心这次是真的不在这个家里了。

    明白啊,明白了如今的情况又能怎样,还是想陈正卿她摒佛续儒,但是无可奈何。

    许秀她缓缓转身,苍老沙哑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般寡淡沉沉,就是累了乏了的那种感觉。她说:“还是看看大夫吧,你才刚醒来。”

    了却万般红尘事。这是陈正卿要彻底走上清根明耳佛必经之路。

    如今,眼前这老母亲,也便是万般红尘事之一,陈正卿点了点头。

    于是乎,大夫便来了,给陈正卿检查了一番,结果是没什么问题。然而,听到这样的结果许秀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意味着陈正卿他便不会再留了。这么一瞬间,许秀彻底老了,一番客气之词后,便由丫鬟搀扶着下去休息了。经历了这么大的情绪起伏,一时片刻,难以接受很正常。而对于许秀,或许并不只是一时片刻难以接受。

    吕永望也在这件事里想明白了许多,他不再去刻意强求许秀给陈至重新立灵位,恢复其祖籍之名。他心里知道,陈至并没有犯错就好,一生而来,清清白白便好。

    这件事便走到了最后。没有圆满的结局,这种事向来也不会有美满的结局。

    气氛渐渐沉定下来。

    陈正卿这才走到秦三月面前,说:“多谢小施主的帮助。”

    秦三月心思细腻,知道他在感谢什么。她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你应该感谢的是我的老师。”她指着叶抚。

    陈正卿并不知道帮他最多的是叶抚,便只当是秦三月的客气推脱之词,便顺应着,笑着对叶抚说:“贫僧多谢施主。”

    叶抚无趣地摇了摇头说:“你们信佛的也会做这般顺应敷衍之事吗。”

    陈正卿没有辩解什么,双手合十,吟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这一生佛号出来,便表示着,他从陈府这件事里走了出来,便是真正的“出家”了。自称也不再是“我”,而是“贫僧”了,便是佛义之间的“无我”了。

    叶抚对陈正卿没有什么面对禅师的感觉,也没有什么尊称和客气,问:“你如今并未入佛门正统,只是跟着一苦行僧学了半年佛法,没有佛号,没有门称,打算怎么办?据我所知,叠云国也没正统可赐佛号的佛门。”

    陈正卿稍稍点头说:“求禅问佛,本不在门称佛号,便是一心求佛而已,贫僧随苦行僧修佛半载,也未曾知其佛号,便作罢。贫僧今后便也只是一云游四方的苦行僧而已。”

    叶抚笑了笑,“事情可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有些时候,你想做苦行僧都还做不了。”

    “此话何解?”陈正卿稍稍皱眉。

    叶抚看了看院子,然后笑着说:“那苦行僧不是说过吗,你是‘明净佛转世’。你知道明净佛在佛门之中地位如何吗?”

    “贫僧不知。”陈正卿摇了摇头。

    叶抚笑了笑,“不知道也没关系,或许对你来说,不知道更好。如今你走上禅道,还希望你一心参禅。”

    陈正卿点头,“贫僧多谢施主。”

    《山怪志》有记载,“寿终命陨,便是魂归故里。天魂归天,地位归幽,人魂归冢。”这里的“幽”指黄泉九幽,执掌轮回转世之地。地魂经由九幽转世,要斩断前世因果。但是叶抚刚刚看了一下陈正卿的地魂,却发现其并未斩断前世因果,也就是说陈正卿的三魂是明净佛的地魂直接与天魂和人魂拼凑而来的三魂,并不是什么转世。

    陈正卿之后的修禅问佛,会随着佛法越深,修得越像是明净佛而不是他自己,直到最后完全成为明净佛。至于陈正卿能不能修成自己的佛,全在他一颗佛心了,所以叶抚才会说“希望你一心参禅”。

    以后这人间,是多一个了不得的苦行僧,还是重新归来的明净佛,全看陈正卿他是否一心向佛了。

    不过,以后的事情终究是以后。

    现在嘛,趁着日头还高,阳光正好,微风不躁,便又要踏上新的旅途了。

    “走啦。”

    叶抚望了望许秀离开的廊道,挥手留下一道气机,便背着晃了晃手,大步向前。秦三月和胡兰连连追上去。

    只留陈正卿和吕永望。

    陈正卿移步问吕永望:“施主可等我到了黑石城,带我去看看那座坟。”

    吕永望知道他在说陈至的坟,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说:“你可以跟我一起去黑石城。”

    陈正卿摇头说:“身是苦行僧,心也要是苦行僧。”

    吕永望听不懂他说得这禅话,叹息着摇摇头,带着陈至的遗什离开陈府。

    至此,陈府这件搁落了十五年的事,到此结束。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会一直喜欢先生的(一更求订阅)

    闹意声声渐渐远,纷纷攘攘缓缓沉。

    出了城北门,便远了。便是大包小包背在肩头,落足在褐黄的路上,朝着更远的前方渐行渐远。

    出了洛云城后,暂且还是一条坦途,是正儿八经的叠云国官道,宽敞大方得很,时不时便有马车飞驰而过,当然,除了马车,牛车、驴车这些也不少。毕竟这叠云国的南边的主要生产力还是农耕,修仙者都很少看到,有也大多是练气一二层的,先前在洛云城看见那个练气四层的就已经是目前见到的最高的了。

    前边儿很长一段距离的马路都是临着一片大草地,草地旁边就是沉桥江,所以这里的气候偏湿,山野之间看上去很清新。远山一片绿,长空一片蓝。走在这样的路上,人的心情是会好上不少,毕竟好景好心情的嘛。此去遥遥不知多少里,看过玩过想过才算是此行的意义。

    胡兰双手抵在背包的背带上,用手掌隔开,这样会舒服一些。她回头望着那高高的城门在视野里变得越来越低。

    叶抚在旁边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说:“看路。”

    胡兰连忙转过头,贴在叶抚身边问:“先生,那个陈正卿就是和尚了吗?”

    叶抚摇摇头说:“他还不是和尚。”

    “假和尚吗?”

    叶抚背着手向前,“他现在只能算是佛修,还算不得真正的和尚,一颗佛心还差了不少。”

    “佛修是什么修?就是天天念阿弥陀佛吗?”胡兰望着叶抚的侧脸问。

    叶抚又拍了她的脑袋一下说:“不是和你说过吗,怎么这就忘了。”

    胡兰撇撇嘴说:“你只是说佛修就是修炼佛法的修士,我又没有修过,怎么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嘛。”

    “不知道你还不会想吗?”叶抚挑眉问。

    胡兰同样挑眉,“不知道想不通我就问啊。”她一副理在我这边儿的模样。

    叶抚笑了,“等你以后再见一些就知道了,不过啊,修佛的话你就最好别去碰了。”

    “为什么?”胡兰瞪着眼睛好奇问。

    叶抚笑着说:“因为不想你剃光头发变尼姑啊。”

    胡兰一听到剃光头发,便认真地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以后绝对不会碰的。”

    其实,叶抚不希望胡兰去修佛,并不是什么不希望她变尼姑这种,而是因为佛中牵扯的因果太深,不适合胡兰去沾染。相反的,如果秦三月能够修佛的话,叶抚觉得会很适合她,因为她一颗七窍玲珑心,不沾尘埃。

    “先生,我还是觉得奇怪。”胡兰单手抵着下巴,一脸想不通的样子。“佛修是不是都要像那陈正卿一样,抛亲弃友,不问世事,一心渡红尘啊。”说着,她苦着脸,“如果是那样的话,修炼到底有什么意义,越修关心的事越少,关心的人也就越少。而且这对亲友来说,未免太残忍了。陈老夫人就只有陈正卿这么一个儿子,现在他去参禅问佛去了,岂不是就把这么大年龄的陈老夫人弄得孤苦伶仃了吗?”

    “陈老夫人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叶抚说。

    胡兰撇撇嘴,“那个堵门的家伙啊,他那样子算什么儿子,不气到陈老夫人就是了,还指望他让陈老夫人安享晚年吗?”

    叶抚笑了笑。看来小姑娘对陈老夫人的二儿子成见挺大的啊。

    “并不是修佛便要像陈正卿那样,他不问世事,了却红尘,是因为他修的是清根明耳佛,需要一颗澄净的佛心,心里只有佛,别无他物。世间也有红尘佛啊,他们有时候就跟我们一样,笑笑闹闹一日日,只不过依旧需要把佛放在心中。”叶抚说。

    胡兰小声说:“我还是觉得陈正卿那不是修佛,是不孝。”

    叶抚无理以对,“其实照你这么说,也没错,那就是不孝。而陈正卿他注定要做一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

    “世间修清根明耳佛的都要像这般吗?”胡兰问。

    “你问这个干嘛。”

    胡兰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说:“如果世间清根明耳佛都是这样的话,我以后要是碰到修这种佛的,就不跟他们打交道。”

    叶抚神色复杂地说:“其实不止是修清根明而佛的才会这样,世间修士都会在修炼中离人伦之事越来越远。”

    修仙,便是修一个出尘之间虚无缥缈,毕竟大道无痕无影无踪。这是历久以来,修仙者都将要面对的事情。

    胡兰摇摇头,“先生你太肯定了,并不是世间修士都会那般。”她眨眨眼,欢快地说:“就比如我,我就不会啊,你做我一天的先生,我便把你当一生的先生,尊师之礼不会忘,爱师之情不会断,孝师之道是永远。我会一直一直喜欢先生的。”

    “真的?”叶抚笑着打趣。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学生,没少带给叶抚欢乐,就算胡兰她以后没做到这些,但是现在叶抚听来都是很开心的。好听的话,听着确确实实是舒心的。

    胡兰认真回答:“真的。”

    说着,她还扯了扯旁边的秦三月,然后问:“姐姐你也会跟我一样对吧?”

    秦三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胡兰在说什么,之后她又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

    胡兰到底只有十岁,即便看了再多书也只是书,心思还是单纯得很,一点点事情便可以让她很开心很开心。她抬着头,仰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叶抚,眉目之间就写着“看吧,我胡兰才不是那种不忠不孝不义之人”。

    叶抚也同样很开心地笑了出来,觉得身子都轻了不少。

    “还有大师姐也是哦。她虽然不跟我们在一起,但是也会跟我们一样的。”胡兰说。

    叶抚笑着点了点头。但其实他很清楚,曲红绡心里只有纯粹的大道,她也早就过了胡兰这般可以天真烂漫地说“我喜欢先生”这个年龄。清心寡欲,是适合于曲红绡的大道,仅仅作为一个先生而言,叶抚也希望她能这样走得纯粹一些,能够走得越远越好,已是清心寡欲就不能再心有杂念。

    三个学生,曲红绡清心寡欲,秦三月细腻澄净,胡兰天真烂漫。

    经由胡兰这么一番话语,叶抚心里面想着很多事情,想想念念之间,身后那洛云城退步成了天际之间一瞥而逝的黑点。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二更求订阅)

    渐行渐远,渐渐无人声,渐渐无灯火。这是一个旅行者最能感受到的纷闹之后,高涨心情渐渐沉寂下来的独特意味。渐渐地,从官道坦途上走到林荫小路,两旁不再有车马穿行,不再有其他人的踪迹。

    叶抚三人的下一站是明安城,显然的,从洛云城走官道前往明安城是不切实际的。

    整个叠云国极南的城池其实就只有黑石城和洛云城,那明安城虽然是洛云城往北最近的城市,但也已经是脱离了极南的范畴,只能说是南方城池。从洛云城走官道去明安城的距离大概是黑石城到洛云城的五倍。

    先前,坐马车从黑石城到洛云城便用去了半天的时间,可想而知顺着官道从洛云城徒步到明安城需要多长的时间。而且,官道的风景其实挺枯燥无趣的,所以,离开洛云城转过一道山弯后,便改道过草地,翻山越岭了。

    翻山可以省去一半的行程,而且山间之事奇奇妙妙,走起来也要有趣得多。至于山路难走,这根本不在叶抚的考虑范围内,要是这样的山走着就嫌难的话,以后上灵山、道山、仙山还怎么上。

    其实对于胡兰来说,叶抚决定改道走山路正和她意。她本就是耐不住无聊的人,先前不过走了一个时辰的官道,瞧来瞧去大都是一样的风景,早就觉得无聊了。走山路这种“冒险”的事情自然是符合她的心意的。

    至于秦三月就更觉得好了。毕竟她是个御灵师,而山间精怪又远多于那官道两旁。

    叶抚三人要翻的山是养龙山脉的一个小尾巴,算是最边上的了,名叫鞍山,因为其山的形状元看去像是马鞍。叶抚先前观察路线的时候,便觉得养龙山脉是一个很大的山脉,但是在洛云城看地图,与叠云国的疆土范围比起来后,才细致地认识到养龙山脉到底有多大。

    养龙山脉是一座城南北细长条状的山脉,南北贯穿了足足五个国家,叠云国便在养龙山脉的尾巴上,占据的幅度不到其南北总长的二十分之一。其他别的不说,反正对于叶抚而言,已经比地球最大的山脉还要大上数十倍。

    进山之前,是一片草地。

    一进了草地之后,胡兰便像是脱缰的野马,叫不住喊不听,欢快地在原野之间奔跑着,时不时取出背在背后的大剑仙便是一阵舞弄,砍砍树,砍砍草,砍砍泥巴砍砍花,完全没有一个“大侠”风范。

    正好临着黄昏,如此一眼望去,便是胡兰她在夕阳下奔跑的模样。

    叶抚没来得想说一句话,“还希望胡兰她记起在这夕阳下奔跑的时候,不是在感叹逝去的童年与青春”。

    草地旁边便是沉桥江,江流平缓,其间生有芦苇,在夕阳下随风摇摆。叶抚站在草地的上坡往沉桥江江边望了望,在临近鞍山的那边有一处较为平整的大石板,便想着到那儿先去歇一歇,吃点东西,顺便准备一下进山的东西。

    叫住了前面的胡兰,便朝着那处石板走去。

    吃东西这件事情,对胡兰来说是莫大的享受,以前在黑石城还没有拜入的时候,她便没少偷偷去买一些小零食吃,自从在了,她便觉得之前心心念念的那些小零食都很一般了。

    刚坐在石板上,她便急着取出叶抚做的小点心来。在路上的时候,她就好几次想偷偷吃一些点心,叶抚自然不会同意,他知道要是照着她这么走一会儿就吃一点的话,走不到洛云城就什么都不剩了。

    三人并排坐在石板上,前面的天上便是红彤彤的夕阳。夕阳远远挂在天际,照在人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映着沉桥江平缓的江水,便是一副浮光跃金的模样。西边夕阳东边月,回头看去,东边的天际是一轮浅浅的月轮。嗅着这草地之间湿漉漉的芬芳,叶抚心情大好。

    浮光照遍水清浅,暖风对月作黄昏。

    这般好的景色,便是胡兰看着看着都不禁托着腮安安静静地远望。

    叶抚开始收拾进山需要的东西。山间路险,且林木繁密,一轮清月可照不见山路和山间之物,所以提灯是必要的。主要不是用来照路的,胡兰是筑基境界,要做到夜视还是很轻松的,秦三月有精怪相助也没什么问题。主要是为了驱散一些瘴气,而用以驱散瘴气自然不能是普普通通的火。

    用提前备好的灯笼纸和随手捡来的一些木条树枝编织一个灯笼后,叶抚转头对秦三月说:“三月,招一些野火过来,气息偏阳的。”

    秦三月问:“是要做灯吗?”

    叶抚点点头。

    秦三月便沉下心来,牵动御灵之力,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渐渐地从草地各个位置之间浮动起火光,这些火大多如萤火虫一般大小,便是常言之中的“星星之火”,同样是最低级的精怪,这些精怪平时里潜藏在山野各个角落吸收天地精华,以待进化和提升,成功的话便能脱离低级精怪的范畴,诞生些许意识,也就是通灵,但若是失败便只能溃散,星火溃散以燎原。《山怪志》中,便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来形容。

    成片成片的点大火光在秦三月的牵引下汇聚而来。不仅仅是草地之间有这些化作了精怪的火光,即便是那断桥江江水里也有火光升起。

    这对于胡兰来说是无法理解的,她不明白为什么火可以从水里面出来。秦三月这位专业的御灵师便解释给她听,这些火光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火,而是精怪,是一种天地精华的依托与表现,并不是天地元素之间的相生相克关系。水里可以生火,火里也可以生水,在这精怪之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汇聚而来的野火在秦三月的控制下缓缓汇聚成一团,叶抚一眼看去,便知有一百五十多道野火。秦三月控制得很轻松,将其融合也是信手拈来,根本没有任何滞缓。

    叶抚点点头说:“不错,看来经过那陈正卿的事情,你的修为有所增长。”

    胡兰好奇地凑过来,即便面前这团火亮得跟小太阳一样,但是偏偏感受不到什么温度,便觉得很神奇。她问:“不是气息偏阳吗?为什么一点都不热啊。”

    秦三月说:“那是因为我控制住了气温。”

    “如果你没控制气温会有多高啊?”

    秦三月想了想说:“大概会直接把我们烧成灰吧。”

    胡兰咽了口口水,看着秦三月说:“那要是你跟人打架的话,随手招这么多火来,岂不是一下子就给人烤糊了。”

    秦三月点点头。

    听着,胡兰不禁幽怨地看着叶抚说:“先生,为什么我觉得姐姐的御灵要比我修仙厉害得多。”

    叶抚笑着说:“你自己不努力,还能怪别人太厉害吗?”

    胡兰想说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但是知道自己这样说了后一定又会被骂,就老老实实坐在一边不开口。

    叶抚能够料想得到,如果现在的胡兰跟秦三月打斗的话,胡兰根本不会是对手。御灵师便是如此,实力永远是远大于明面表现的,就好比现在的秦三月看上去可能连练气一层都打不过,但真正发挥起来,没点本事的筑基都不会是她的对手。现在的她欠缺的就是将她的实力发挥出来的意识,也就是战斗经验。

    秦三月控制着这团刺眼的野火之合,送进做好的提灯中,然后一个卖相还行,亮度十足的提灯便成了,而且亮度还可以由秦三月控制着调节。叶抚想着这般能够随心意调节亮度的灯,不禁笑了笑,在心头打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科技嘛。

    提灯做好了后,叶抚便让秦三月和胡兰把各自的头发收拢,毕竟山里面枝节横生,难免会刮到头发,虽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但总是些麻烦。

    收拾好了好,便进山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万籁俱静(三更求订阅)

    山脚之下,虽然不似平路顺畅,但也还好走。只是一些杂里杂间的横生草木,踩着踩着便能过去。秦三月的体力不如叶抚和胡兰,就招来两道脚底风,帮着使力,走着也就轻松一些了。

    走着走着,秦三月忽然在一旁开口说话,“老师,我想不明白。”

    “是陈正卿人魂化作精怪的事吗?”叶抚问。能够让她想不明白的也只有这么件事了,先前在路上的时候,每每看她便是沉沉思索状。

    秦三月点点头,然后说:“《山怪志》里面,并没有记载过人的三魂化作精怪的事情,而且三魂本身就兼具了人的气息,一般而言应该是不会朝着精怪的方向去变化的,所以我想不明白陈正卿的人魂为什么能变成精怪。”

    叶抚说:“人魂的确是不能主动变成精怪,但是你不能被束缚在这个范围内,你要想,如果不是主动的呢?”

    秦三月眼中泛动思索,“老师你的意思是,陈正卿的人魂之所以变成精怪是因为有人,或者有其他的东西在推动?”

    叶抚点点头说:“就像你一样。《御灵手册》里我应该有写吧,御灵师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可以将万物化作精怪。等你修炼到了一定的层次,不要说人魂,就算是人身上的一滴血都能瞬间化作精怪。”

    听了这番话,秦三月的关注点一下子就跑偏了,“照老师你的意思,那让陈正卿的人魂变成精怪的可能也是御灵师,那么说来,我并不是第一个御灵师了。”她张大眼睛看着叶抚。

    叶抚摇摇头,“我无比确信,你是第一个御灵师。”

    “那……”

    “三月,这世间万事万物多比天上繁星,地下流沙,你永远不要把对事物的判断仅仅限定在自己的认知当中。”叶抚认真地说。

    秦三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是御灵师,看待精怪用御灵师的角度去看待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你不能只把自己限定在这个范围内。”

    “但是我有些担心,老师你说了陈正卿人魂化作精怪是背后其他东西在使力,如今我们让其重新退化成人魂,会不会招来麻烦?”火光之上,秦三月脸上挂着一些疑虑。

    叶抚摇了摇头说:“你有这个意识很不错,证明了你在认真思考问题。陈正卿的人魂化作精怪的确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不过这个现在跟你没关系,你能做的唯有提升自己,即便是以后碰到了麻烦有,也能应付得了。”

    秦三月点头说是,如今便也只有这么做了。

    进了山后,山里的确有着不少瘴气,弥漫在各个地方,这证明着座山许久许久没有人走过了,或者说走得极少,没有人气。其实这一点对于一个官道旁的山来说是不正常的,官道旁的山就算再怎么没人走,也不至于充斥着这么多瘴气。不过有着野火精怪散发的阳气,一点瘴气还是无关紧要的。

    瘴气属阴,和人死后三魂游离人间不归形成的孤魂野鬼的气息十分相近,多生于阳气稀薄之地,所以很容易便被阳气驱散,但这也仅仅是对于阳气充足来说会是这样。

    寻常人身上的阳气根本不足以应对这么多的瘴气,会随着瘴气入体大开命门,然后体内阳气会从命门溃散,最终命陨在瘴气之间,即便是修仙之人弱一点的碰到瘴气也难以应对。所以,提前备了这么多气息偏阳的野火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边走着,叶抚便边给她们讲这瘴气,身临其境的学习效果是最佳的。胡兰听得津津有味,但是秦三月去心不在焉。

    登得再高一些后,秦三月忽然皱着眉开口对叶抚说:“老师,这山可能有问题。”

    叶抚虚了虚眼睛,笑着问:“哪里有问题?”

    她想了想说:“先前刚进山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但是具体哪里奇怪我没想明白,现在我知道哪里奇怪了。这山里没有一个精怪,我本以为是我修为不够,但是前前后后确认了好几遍,我肯定这山里一个精怪都没有。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嘛,就算是在官道坦途上,都能碰到精怪,但是这么一座大山却没有一个精怪。”

    叶抚点点头说:“你说得没错,这山里的确没有一个精怪,不论高低,一个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呢?”秦三月问。

    叶抚说:“你对气息的感知很敏感,你好好感觉一下,这里留着的人的气息除我们外最近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秦三月听此定心下来,牵动御灵之力去感知气息,片刻之后她有些不确定地说:“除了我们之外的人的气息很微弱,可能是十年前留下的了,大概吧,我也不确定。”

    “准确说来是十二年。”叶抚看着幽寂阴森的山林说:“一座官道旁的山,十二年没有人进来过,正常吗?”

    秦三月摇头。

    “所以啊,你们得小心了,看着点路啊。”叶抚笑着说。

    秦三月神色一正,警惕起来。

    一旁的胡兰听着,便问:“先生,这山是不是有古怪啊?”一对眼睛里反射着提灯的光,满满的好奇摆在里面。

    叶抚敲了敲她额头,“你脑子里才有古怪吧。可长点心吧,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可不会帮你。”

    胡兰哼唧一声,“我可不需要先生帮。”

    “那你走前面。”叶抚眯着眼说。

    胡兰挺胸抬头,将大剑仙取下来握在右手里,撅着嘴说:“走前面就走前面,谁怕啊。”

    说着,她从叶抚手里拿过提灯握在左手上,大步越到叶抚前面去。

    叶抚不再说话,秦三月也安安静静,一时之间山林间的气氛变得幽沉起来,只有脚踩在腐烂的树叶堆里,踩断树枝所发出的声音。明明是临近六月的夏日了,山林之间却没有任何虫鸣鸟叫,格外幽静,说是阴森死静也不过分。

    山林的树冠之间萦绕着一层雾气,使得投下来的月光显得格外惨淡,依稀望去,隔着些许天光,见那簇生的灌木杂草如隐藏在黑暗之中若隐若现的张牙舞爪之物。一棵棵奇形怪状的树木扭曲了枝干,立在近处和远处,也如同游荡在雾气之间的鬼魅。

    簇生拥挤的阴影伴随着散发着腐烂味道的瘴气萦绕在各处,一阵风吹过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凉意,只是带来了更加无端的燥热与死寂。整段时间里,万籁俱静。越往深处,便是越来越稀薄的月光,雾气从朽烂落叶中蒸腾而起,仿佛失散的幽魅般枯干又虚弱。

    胡兰手持提灯和大剑仙走在最前面,起初的她期待着“危险”的到来,期待着不一样的“惊喜”,但是越来越沉重压抑的氛围消磨掉了她的耐心,渐渐地不耐烦,这份不耐烦加上燥热,开始不断发酵。直到一到阴影忽然从前面那棵树上闪烁而过,她心里一动,便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当即抽剑而上,丹田之内灵气翻动,顺着经脉汇聚在大剑仙上。大剑仙挥动之间,阵阵破空声击穿山林的幽静与压抑,刺透萦绕的雾气。

    剑在手上,随心便斩。

    一剑斩出,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实际的东西。

    落空了。

    胡兰并没有放松心情,灵气附着在眼中,环视四周,要去寻那闪烁的阴影。但是一番寻找后,所见依旧是死寂的山林。

    她无奈叹息一声,只当是自己提心吊胆把影子误以为是其他东西了。

    然后下一刻她便发现,怎么……怎么先生他们都没有对自己刚才这番行为发表意见?这不合常理啊。

    她疑惑地抬头往后看去,看到的却依旧是死寂的山林,哪里有什么先生和姐姐,他们已消失不见踪影。

    陡然之间,她发现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更夫的打更声响起在大街小巷里。

    许秀已经十年没有做梦了,今晚却突然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陈正卿,梦见他从小到长到大,到遇到苦行僧,到十五年后醒来,到决心出家的全部。

    虽然是梦,却让她感觉无比真实,真实到她几乎要以为这便是现实。

    在梦里,她看到了童年时代陈正卿摆在脸上的郁结,看到了他一次又一次挑灯夜烛光时哭出了声。她恍然意识到,自己真的错了。

    她也看到了陈至对陈正卿无微不至的照顾,看到了他想方设法地要去逗陈正卿开心。

    她想,或许陈至并没有错……

第一百四十九章 山间沉寂无声,陡然见神庙(一更求订阅)

    冷静……冷静……

    胡兰不断地在心里对自己讲。

    “先生!姐姐!”

    她小声地呼喊,没有得到回应后,渐渐地加大了声音,直到这片山林里都回荡着她的喊叫声。但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好像从一开始就只有她一个人进来了鞍山。

    “这应该是障眼法,先生之前上课说过,定心无波,乱则乱矣。上一刻我们还走在一起,但是下一刻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这不合乎常理,其间一定有我暂时没有发现在玄机。”

    她也猜想着,现在这种情况会不会是先生故意的,目的就是考验她的应对能力。这只是一个猜想,她觉得自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考验”上,不论是不是考验,都应该走出现在这种情况。

    胡兰右手握剑,竖立起来与手臂同直。这个姿势出剑快,且能更快地调整方向。叶抚虽然没有教她练过剑,但是她自己在感悟文字世界的时候,偶尔会碰到其间有用剑之人打斗的场面,或多或少看了一些,自己平时里也会试着去练剑,虽然粗陋,但多少不至于使不动。

    她背上还背着背包,左手又提着灯,多少都还是有些不方便的。本来打算把灯放下,但是想到之前在那草地上叶抚说的话,这灯中野火精怪的阳气可以驱散瘴气和一些不易察觉的阴气。想着这里这般黑灯瞎火,寂静无声,可能会有看不到的阴物,于是她还是把提灯紧紧地捏在手里。而背上的背包里装着爱吃的点心,她舍不得让其离开自己,要是不小心弄丢了那就没得哭去了。

    从这方面看来,胡兰还只是个愣头青,离开和黑石城,一股脑扎进这万般变化的世界里,没怎么意识到置身在外应该要做到的事情,就好比现在她担心背包里的点心而不愿意放下背包这个负担,如果局势更加难以预料和危险的话,之后她该担心的就不只是点心了。

    一点一点地转移视线,去寻找可能存在的任何一处异常。

    但是寻来找去,死寂依旧是那般的死寂,无声始终还是无声。夏日的燥热如同一股闷声热浪,不断从四面八方袭来。停步于此的胡兰渐渐地有些不耐烦了,生出一些小孩子的情绪来。好在她在里呆了不短的时间,在文字世界里也遇到了许多不同的情况,不至于会烦躁不耐到破口大骂。

    这里的时间就像是没有流动一般,烦躁和沉闷一点一点地摧毁着她的耐心。

    终于,她耐不住了。

    这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让她没有耐心在原地继续呆下去。

    她开始向前迈步,向那更深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长久没有人走过,这里本来就没有路,在这般阴森黑暗的情况下,就更是荒乱无端了。起初,胡兰能够凭借灵气附着在眼中,看到比较远的地方,但是随着越来越深入,瘴气便越是浓厚,几乎要形成实质化的屏障。那些瘴气阻止着她看向更前面,只能凭借着装满野火的提灯照亮前边儿一点一点距离。

    提灯带来的光亮是她现在唯一能够去信任的。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黑暗里未知的东西,就好比现在的胡兰,她越是往前,便越是有一种脱离了原本世界的感觉,那无疑是让人煎熬的。

    木剑大剑仙或许并不锋利,但是绝对足够硬,用它来勉强砍出一条路还是行的。进入更荒乱的地方后,胡兰理解到叶抚让她们把头发束起来的用心了。山林深处处处都是丛生的荆棘和细小的枝丫,她能想象得到若是自己被这么多的荆棘给刮住头发了,会是一种多么令人难受的体验。

    即便是向前走着,她还是会是不是地就回过头,看看先生和姐姐会不会躲在远处偷偷地看着她。但是每次看去,都落了空,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跟自己在一起过,就好像他们并不存在一般,就好像什么,里的点点滴滴都是自己做久了大剑仙的梦,而臆想出来的。渐渐的,她的情绪渐渐从烦躁转为低沉,甚至有了点点的忧伤。

    胡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情绪这般变化在这样的环境里其实是不正常。就如叶抚说的那样,她经历的太少,很容易就被事情牵着鼻子走,容易失去自己明确的方向。

    低沉的情绪让她失去了清明理智的思考,现在只想着如果真的有那捣乱的东西就出来正大光明地打一架啊,干嘛畏畏缩缩的。这种一身的力量没办法使出来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走着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又该朝着哪儿走去,循着一点夜色天明便走着。

    忽然,一股软绵绵的让她感到舒适的风从某个方向不经意间地吹了过来,拂过她的脖颈。顿时,她眉头一战,立马朝吹风过来的那个方向看去,陡然之间,瞧见一抹星火撇过。或许那不是一抹星火,只是一点微弱的火星。但这足以让她提起神来,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已经枯走了多少路和时间,在这除了自己之外毫无声响的环境走了那么久,连感官都几乎要麻木了。

    这道不一样的景色瞬间将她的情绪从低落的山谷里扯了出来,一下子就情绪高涨起来,她几乎要忘掉自己到底在干嘛了,只想顺着这道风,顺着那点点火星闪烁的方向走去。她不知道那里有会什么,自己过去了会发生什么,她只想走过去,因为那里不一样。

    迈开步伐,她急匆匆地走着,对脚下有什么不管不顾,她奋不顾身地要去看看那不一样的风景。

    从开始的急走,到小跑,再到奔跑,她离那里越来越近。

    忽然到了某一处,她伸手掀开那纵横交错的草丛,探头看去。那是里一条笔直的台阶,一共有九百九十九阶,她都没有去数,这个数字便无端地出现在她的意识里。台阶之上,是一座巍峨,向天下宣泄着磅礴气势的宫殿,或许应该说是神庙。

    那庙里一定有神奇的东西,一定有!她无端地想着,然后踏上台阶。

    九百九十九道台阶过后,她推开厚重高大的殿门,走了进去,顿时一道金黄色的光芒涌进她的眼睛。这道光是神圣的,是圣洁的,是不可亵渎。

    大殿之上摆放着的高大的神像,神像威严的气势一阵又一阵如同潮水涌来,让胡兰心头恭敬虔诚无比。

    她缓缓都走前去,站在蒲团边上,一点一点地弯下膝盖,便要跪拜下去。

    在膝盖就要触碰到那蒲团的瞬间,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够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振聋发聩。

第一百五十章 不斩尽心头杂草,誓不拔剑(二更求订阅)

    那神像的威严如潮水涌来,又如潮水退去。

    在那只手碰到肩膀的瞬间,胡兰整个人陷入一种天旋地转的强烈眩晕感,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一点一点地被剥离,眼前的视野一片模糊,连最简单的颜色都无法去分辨。这种感觉持续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褪去。

    浓烈的眩晕感消解后,胡兰眼中缓缓浮现出熟悉的亮光来,她回过神来,发现是提灯的光。

    接着,她感觉自己躺在温暖的地方,是软绵绵的感觉。一道轻微的热气在额头点亮,她瞪大眼前看去,发现是一对熟悉的眉眼。

    “还好吗?”那对眉眼轻轻弯了弯。

    胡兰下意识地遮住眼睛,然后稍稍分开手指缝隙,从指缝看去,依旧是那对温柔的眉眼。待到意识沉定后,她反应过来了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明白自己稀里糊涂地就中了什么招,一想着,不禁有些忧愁。

    她轻轻扶着秦三月的腿站了起来。

    秦三月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了?”

    胡兰脸有些红,她因为自己中招了,觉得尴尬。不过提灯的光本就是黄中微红的,让人瞧不见她脸上的尴尬之色。她点头嗯了一声。

    接着,她想起之前自己就要跪下去的瞬间,耳边响起的声音。她转头看去,看见叶抚就站在她身后,身体不禁抖了抖。她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小声喊:“先生。”

    叶抚没理她,正看着前面。

    胡兰这才开始打量四周,一眼环视过去。哪里是什么巍峨壮观的神庙,就是一座破烂到横梁断裂,四处结满了没有蜘蛛的死网,杂草丛生,摆着几个发霉的蒲团,处处弥漫着霉烂腐朽的气味的破庙,也没有什么金光闪闪威势滔天的高大神像,只有一个裂痕遍布,堆满了木屑和灰尘的模糊了面容的神像。从庙的大小看来,或许能够想象,这里之前是一处大庙,但是现在,看在眼里的只有残破不堪。

    叶抚正看着那裂痕密布的神像,他听见了胡兰的声音,但是他并不想去理会。

    “先生……”胡兰又轻轻地喊了一声。

    叶抚稍稍偏过头,淡淡地看着她。

    这道淡然的眼神让胡兰心头一紧,她小声问:“先生,在生我的气吗?”

    叶抚没有用上斥责的语气,也没有给她好听的语气,不急不缓地说:“你应该庆幸,还不到我生气的时候。不过我也希望,你以后不要让我生气。”

    先生他没有生气。但是胡兰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想着自己之前表现欲那般强,抢着要提灯走在前面,却莫名其妙地着了道,最后还得靠先生出手才解了困境。想着便觉得惭愧,觉得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厉害,觉得自己有点……自大。

    秦三月心思通透,看着胡兰的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便从后面捏住她的手说:“没关系的,下次小心一些就是了。”

    胡兰转过身,紧紧咬着嘴唇,即便是提灯偏黄的光色下,也能看出咬得失了血色。她使劲儿地摇了摇头,“姐姐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是我太过自大了,若是没有你们在我身边,怕是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说着,她皱着眉斥责:“就我现在这样子,不要说什么闯荡江湖,匡扶天下了,连握剑的资格都没有!”

    然后,她将大剑仙插回背后的剑鞘,咬牙说:“就算是木剑,也不能拿。”

    叶抚在后面正声问:“那你何时拔剑?”

    胡兰大声说:“斩尽心头杂草,再拔剑!”

    “希望你说到做到。”叶抚缓声说。他却是对胡兰之前在山林里深陷迷障时的表现很不满意,但想着毕竟第一次碰到,也就没有生气。不过也仅此这一次,仙路苦寒,道阻且长,以后会有越来越多,越来越难的处境等着她,那个时候栽个跟头就不会是一件生气和认错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胡兰不知道自己做得这个决定,“不斩尽心头杂草,便不拔剑”会如何影响她,会不会让她一辈子都拔不了剑,但是她并不后悔。

    “说到做到。”她认真地对叶抚说,同时也是说给自己的。

    叶抚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他继续看着那破旧的神像,想着一些事情。

    胡兰没有打扰,也没有就此松一口气,转头对秦三月说:“姐姐给我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我好知道我到底如何差劲。”

    秦三月摇摇头说:“你不必妄自菲薄,那是徒增压力。”她看得透彻,胡兰心性好强,但有些不够坚定,一旦受了挫折便认为是自己太差。同时,她也能够在叶抚和胡兰之间找到自己的站位,叶抚是教胡兰的先生,引导她前进不走偏,便以着丝毫不能容忍错误的方式去指正,而自己是一个姐姐的身份,是和她年龄相差不多的同辈人,便需要给她鼓励,给她前进路上的动力。

    这是秦三月认识的自己,并且要求自己去做到的自己。

    她将横倒在一旁的木桩拭净灰尘,然后和胡兰坐在上面。她捏着胡兰的手,给她带来一些安心的感觉。

    “其实你已经很厉害了,我说的是真的。”秦三月说,“先前你提灯走在最前面的时候,我跟老师跟在后面都是亲眼看到一道浮动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将你包裹住了,然后你就像是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不论怎么叫你你都没有反应,你也看不到我们,即便我就站在你面前你也看不见。然后呢,我就看见你像是看到了什么,拔出大剑仙就砍了过去,出剑很快,威势也很大。”

    “但是砍空了。”胡兰尴尬地应了一句。

    秦三月摇摇头说:“不是你砍空了,而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胡兰有些疑惑。

    “是啊,什么都没有,我以为是我没发现,还问了老师,老师说你陷入迷障了。不过,老师有意看你能不能走出迷障,就没有出手帮助,我们就一直跟在你后面。”

    “一直吗?”

    “是的,无时不刻。”秦三月继续说:“之后呢,你看不见我们以为我们不见了,就有些慌乱,开始喊叫我们。我记得,你一共喊了五声老师,喊了四声我,”秦三月轻轻笑了笑,“你大概不知道你当时慌张的样子有多好看,当时我都好想抱抱你,但是老师不让。”

    秦三月轻松的语调让胡兰心情渐渐舒缓起来,绷紧的身体也放松了一些。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还喊了几声曲姐姐。”秦三月眨了眨左眼说。

    胡兰错愕地说:“大师姐?”

    “嗯,我当时也还奇怪呢,明明曲姐姐都不在这里,你为什么要喊她。”

    胡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喊大师姐。

    “然后,你开始向前走,一直走走了很久,一句话也不说,提灯走在前面一直从山弯走到了山腰。这个时候,老师就感觉到你的心境有些失衡了,好几次皱了皱眉头。”

    胡兰大概知道那个时候,应该就是她情绪低沉,怀疑存在的时候。

    “在之后,你又像是看到了什么,忽然加快步伐朝着山顶走去,走着走着就改跑,其间摔倒了很多次”

    “等等,我有摔倒吗?”胡兰皱眉问。

    秦三月有些疑惑,“你不知道吗?”

    “我记得我没有摔倒过啊。”

    “你看看你身上。”

    胡兰低头看着自己,先前她一直没有认真打量自己,这一看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的衣服处处都是刮破的痕迹,沾了不少泥土,虽说现在的身体强度没有留下伤痕,但手指锋利嵌入了不少泥渍。但是她记忆里,自己从来没有摔倒过,是一直跑到见到那九百九十九阶台阶的地方的。

    她皱着眉问:“再然后呢?”

    “再然后,跑到了山顶,登上台阶,冲进了现在这个破庙,走到那破旧的神像面前,便要跪下去。老师就把你拦了下来。”

    秦三月说:“就是这个样子。其实看你奔跑摔跤的时候还有点心疼,但是看到你摔了几十次后,就禁不住觉得你很厉害了。”

    胡兰张嘴想说些什么,没说出来。

    叶抚这个时候在一边开口说:“听完了吧,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吧。”

    胡兰点点头。

    “现在和自己见到的比较一下,看看有什么不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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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游戏满级后介绍:
对于一款游戏的资深玩家而言,把游戏全部能够玩的都以完美姿态玩了个遍后,似乎退游成了最终归宿。资深玩家叶抚玩了快十年的《仙路漫漫》,当他脱坑退游,选择卸载游戏时,突然就穿越了。他很快就发现,他似乎是带着游戏的满级属性穿越的……(注:轻松日常养成是主旋律,体验异世界的人生百态是真滋味)修仙游戏满级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仙游戏满级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仙游戏满级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