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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之第一首相全文阅读

作者:鹄言     异界之第一首相txt下载     异界之第一首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能上青云(一)

    笃笃,笃笃。

    快速不断的鞋跟敲击绒毯的声音在幽长的走廊里晃荡。

    凯瑟琳公主脸色像幽潭一样沉静,这在她脸上可不多见,一般情况下,她都还算是明艳晴朗,即使是在严肃场合也是庄重亲和,很少露出这一类的表情。外面的人可时刻都盯着她的举动,好找个什么好机会把她拖入泥潭,她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得逞的。

    原本她还在书房里读着文书,都是历来的一些外交文件,这是她接掌外交部以来就爱做的事,人如果不为自己正做的工作尽些心,又怎么能去做好呢。

    国王陛下也是知道他这个习惯的,他也向来对此事表示赞赏,觉得这是件好事,有这样勤奋的女儿,又哪有不高兴的道理呢?只是奇怪的是,就在刚才,国王陛下一个命令下来,就要把她叫去政务厅,凯瑟琳思忖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否则父亲是不会这样的。

    政务厅的门口有两位侍卫在把守,国王的秘书长哈里斯已经在那久候。

    看着公主已经来了,哈里斯连忙小声提醒,“公主殿下,查理陛下正等着您,他正在同财政大臣会面,您快些进去吧。”他快速把事情交代得清楚,也提醒了里面都有些什么人,正在进行什么事,公主道声谢后就直接进去了。

    一进门,便看见自己的父亲和财务大臣对峙着,父亲周围的低气压已经凝实可见了。

    “见过国王陛下。”凯瑟琳贴上去,端正地行了个贴面礼。

    在政务厅的一切谈话都得是王国的事宜,所以凯瑟琳在这的身份就得是王国的外交方面负责人,自然是要称国王的,而非是父亲。

    “见过公主殿下。”罗伯特微微弯腰,他细细地观察匆匆赶来的公主,若有所思。

    凯瑟琳公主已然是有一番气度,从那生日舞会上匆匆见一面,再到平日里办事的时候偶尔地见上几眼,又到了现在,他可是见证了这位公主如何从稍显青涩的少女,一点一点地愈发沉稳、愈发有威严,到现在已经颇有那位王后殿下的气度了。

    真是不知道这到底是种幸运还是不幸,幸好路易斯王子的品性还未显露,只希望王子能像他的这位姐姐一般不凡,或者只要接近便好,再延请几位老师精心地教导,那便算是王国之幸了,否则这就是灾难。

    行礼之间,国王已经举着手边的信,示意公主到他那去,毫不避讳地怒喝,“看看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叫你来了。”他的胸口不停起伏,脸色实在是难看。

    凯瑟琳少见父亲这样的生气,就连上次,奥斯特发来那样的文书,他看过后也只是面色稍稍一沉,没有如此大的反应。

    于是她从开始读信的时候便做好了准备,预备着看看上面有什么不该说的话,在她从头到尾读下来以后,她也算是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如此生气了。

    她皱着眉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红河湾的伯爵是五十年前才受封的,怎么,一个伯爵他们还不满足吗?这野心未免也太大了些。”凯瑟琳愤愤的说。

    可不就是野心太大了吗?红河湾的伯爵本就是亨利王破格赐给他们的,若不是他们在苏马战争中出了大力气,凭他们祖辈做的那些事,男爵之位就算是顶天了,哪有现在这样的伯爵位置可以世袭。

    “有的人哪,就是不懂得知足,偏不听知足才能常乐这样的道理,有了男爵的位置,就以为自己可以争一把伯爵的位置,伯爵的位置享受得不够了,自己也没法子更努力了,又想上进,就只能去用些旁的方法了。”国王长长地说了这么几句,点点头又说。

    “罗伯特这回做的不错,若没有你这个消息,只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得到这个消息。”

    罗伯特连忙摆摆手,“陛下说笑了,我们内阁自然是与王国同体的,且不用说内阁,苏鲁士的人民都是同王国共荣辱的,这不过是份内之事罢了。”

    “好一个份内之事,”查理陛下抚掌称快,“就是有这样的官员,我们国家才能像现在这样繁荣地发展,即便是有那样吃里扒外的人,我们也是不惧的。”

    凯瑟琳也是连声附和,看来这位财政大臣的地位是要立住了,不仅是这件事,前些时候的经济振兴草案他办的也是不错,凯瑟琳从父亲口中,已经是多次听到对罗伯特的赞赏了,说不得,也算是下任首相的有力人选。

    苏鲁士的官制中统共是两套机制,一是内阁任期制,包括首相这个现行制度中权力最大的大臣,还有财政部、内务部、商务部、农业部等等部门的正副大臣和下属正副司长,都是有五年任期的,五年后另行选举,特别是首相不能连任两届,至于这选举的方法就要谈到另一套制度了,文官制度。

    相对于内阁的决策者们,政府中的文官们他们更像是执行者,有时也是被咨询者,他们负责把上头提出的想法具体地执行下去,并且提出自己的看法,随着服务年限的增长,甚至有参与制定政策的权力,而且不少内阁成员就是从他们中选拔的,而退阁的大臣们也能重新回到文官的行列。

    这些文官没有任期,采取聘任制,有能力的人,自然能长久地在政府里待着,若是没能力的或者是头脑退化了,自然也不必外待下去。不管外头怎么刮风下雨,他们就像一块巨石巍然挺立着,保证着整个国家的安然运转,他们是最有权利说哪一位长官称职与否了,顺理成章地这选举权就落在了他们手上。

    当然,从来内阁要的就不只是能力,内阁成员直接的配合,以及与国王之间的默契,也都是顶顶重要的,这时候,国王的终选权就由此而来了。文官们选出的内阁都是有两到三个候选人的,这样就便于国王陛下对最终的成员进行调整。

    “罗伯特,你来说说看,对于这个红河湾伯爵我们该怎么处理。”罗伯特正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事,查理陛下便先问了他。

    他连忙推托,“这不大好吧,毕竟不是我职责范围之内的事。”

    国王陛下呵呵地笑着,“无妨,这政务厅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你说的话也就我和公主知道,就不必拘束了。”

    罗伯特自己就是从小的事务官一路走上了财政大臣的位置,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是知晓得最清楚的,如今这样天大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如何能不珍惜。

    至于为什么说是天大的机会,那简直是十分明显了,若不是有考校你的想法,想看看你对其他事务的见解如何,查理陛下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至于为什么要考校,且看内阁这五年的任期就要结束了便知。

    凯瑟琳也是期待着这位罗伯特大人会有什么样的见解,父女两人纷纷向他看了过来。

在天之上(一)

    凯瑟琳悄悄从政务厅里退出来,尤其是关门的时候,她尤为小心,罗伯特早就离开了,剩下的好多时间里,其实是她在和父亲谈话,这些谈话涉及到了接下来的一些外交安排,毕竟出了这件事,在外交上的策略绝对是要调整的,除此之外,她还得同外交大臣与底下的官员们商量一下具体的实施细节。

    外头的阳光像开水一样泼下来,南方吹来的水汽在今天降到最弱,而大共振热的幅度达到最强,几乎是形成定式地成了南安普顿一年中最热的一天。

    往后下去,城里就会渐渐变得清凉,每年的这时候,贵族们就会开始商量着去哪度假,但王室的假期不会如此决定,因为总有处理不完的事情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幸好的是,一年中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是稍微松泛些的。

    原本以为,克里斯劳德事件过去后,她就能够轻松一些日子,却没想到新的麻烦事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这么想着,凯瑟琳便往一间接待室走去,由于走得急些,临进去的时候,她的脸上和脖子上已经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接待室里,一位体态匀称颀长、气质端正的男孩,正站在一幅画前仔细地端详着,一直到听到后头传来了推门声,他才回过神来。

    “你出汗了。”艾利欧拿出胸前的丝巾给她擦了擦。

    凯瑟琳有些害羞地说,“走得有点急。”

    “看来是太想见我了。”

    凯瑟琳略带怒意,“是怕你等得太久太无聊了。”

    随后又带着一点深藏的愧疚,笑着对那幅画说,“这话是前些日子才挂上的,是诺布罗画的《南安普顿的夜》,我记得你不喜欢这种重油彩风格的,怎么在这里停下了。”确实,很多重油彩风格的画会给人带来一种扭曲现实的感觉,重油彩画的代表作就是诺布罗的《水塘》。

    艾利欧对着画稍稍思考,“也许这幅画改变了我的一些观点,我从未以这种角度欣赏过南安普顿城,这么的的整齐,有序,还有宏伟。”他转过身来,好像一个开心的孩子。

    “这正是我们把它挂上去的原因,许多没见过的场景,我们就需要一些带有想象色彩的东西来勾起我们的兴趣,因为有兴趣你才会注意到更多的细节,”凯瑟琳慢慢地移到他身侧,刚才她,指着画上的某处离王宫不远的地方,“这里是王室的御兽场,怎么样,想去体验一下画上的感觉吗?”

    “当然,这可以吗?”他惊奇地说。

    “当然可以,我可是凯瑟琳公主,而且现在就可以出发。”

    “那我们走吧。”

    凯瑟琳把王室马车叫了过来,那是她早就准备好的,起初他们只是商量着到郊外的别宫去玩,既然有了更佳的选择那倒也是不必了。

    在马车上,凯瑟琳对艾利欧道歉,“艾利欧,抱歉今天到得晚了些。”现在已经是两点了,原本他们是约在一点半在接待室见面的。

    “看起来是又出了什么事。”但他并不是询问的语气,反而是早就料定的一种口吻,似乎刚才为凯瑟琳擦汗的时候已经知道她是为什么会晚一些了。

    “确实是这样的,又是某些人的贪欲在作祟。”凯瑟琳按着太阳穴,不知道接下来又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仿佛他们就无法克制一般。”

    “这就是常事了,贪欲从来都是祸事的根源,就好像前些时候的克里斯劳德岛,没有人会想到那样一个庞大的国家,也会计较那样一笔处理废晶的费用,但事实上是,贪欲让这一切发生了。”他举了个例子。

    “所以这些事情接触多了,我就会想到,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无穷的贪欲,都会想要更多。”

    “我想这还是有大小之分的,不过有的人就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贪欲,有的人则不,但如果让贪欲失控,灾难就会发生。”

    凯瑟琳突然看着他,装作不经意提起地问道,被风吹起的帘子疏忽一样把外头的阳光漏进来,洒在眼睛上让凯瑟琳眯了眯眼,“那么你呢?你想要什么?”

    我?艾利欧一愣,他没想到凯瑟琳公主会这样问,过了好一会,在仔细思索后他才敢回答。

    “原本这一切都是很模糊的,在小时候,父母们就是会问这类型的问题。你想成为什么?有什么样的理想?一直以来,这些事对我来说都算是模糊的。”

    “模糊?”

    “是的,处在我们这样的位置,你会发现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努力,一切就唾手可得,当然你除外,你有你的责任在,王室也不是一般的贵族,”父亲是公爵,又有赫赫战功,在他人眼里他就是那种无需努力就能成功的人,“但是。”

    说到这,艾利欧停住了,他认真地看着凯瑟琳公主,说道,“但是自从遇见了你,我就找到了我该努力的方向,我会发现,许多的攻讦、指责已经超出了你该承受的了。”

    “但我就值得这些不是吗?他们就是见不得一个女人踩在他们头顶,你看见过外交部那些人的眼神吗?我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从他们的眼里见到的是美杜莎,那种想要观察我却不敢直视的眼神我至今都无法忘记,甚至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艾利欧心疼地看着她,“如果我说,让你在我的荫蔽下生活。你是绝对不会愿意的。”

    “休想。”

    他继续说,“你就不该是藏在人身后的那一类人,你就应该到外面去发光,这就是我所想的,不管前途多么模糊、灰暗,不管会碰上什么样的指责,要知道外界对我的诟病也不少,可不管旁人怎么样,你就是我的方向。”

    艾利欧从未把自己的想法言说得如此清楚,也从未有人对凯瑟琳说过这样的话。

    落在她耳边的话,有太多的都是谩骂和指责,或者是居高临下的指导,仿佛她什么事位做不成,没有一个人是以她为目标而要倾尽所有的,除了艾利欧,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

在天之上(二)

    尘土和蚊蝇在外面升起,高低迭起的人声被马车阻隔在外面,仿佛自成一方世界。

    “你说的这些话我可都记着了。”凯瑟琳握着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一张容长的脸蛋,棱角分明的下颌,杏仁的眼睛像在发光,嘴唇抿得紧紧的,似乎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耗费了他很大的气力。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她的右手,那白皙的手臂上绕着一条仿佛是用紫水晶制成的手链,她把手放到自己面前,撒娇似地对艾利欧说道,“你得对着它说。”

    他面露惊奇,“这是什么?”

    “这是父亲送我的留声石,我决定要把你说的话都记下来。”

    “好,”他一口答应下来,随后像是故意似的把脸摆在凯瑟琳的面前,“不过我要说什么?”突然放大的脸把她吓一跳,然后她那脸便涨红了。

    “你干什么。”她捶着艾利欧的肩,当然了是用很小的力气。

    “不是你让我把话录下来的吗?”他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像是在控诉面前的女孩太霸道了,可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凯瑟琳气急败坏地说,“可不是你这样的,该说什么你刚刚不都说得很好吗。”然后又捶了他一下,仿佛这样才解气。

    一番嬉闹后,他们两个才都正经下来。

    “快点说。”凯瑟琳把莲藕一般的手横在身旁的男孩面前,眼里满是期待。

    艾利欧稍稍思索了一番,然后才张嘴。

    “我,艾利欧嘉文,答应凯瑟琳梅利斯特,会永远陪伴她,永远守护在她身边,她即我方向,她即我光明,除非死亡降临。”

    他的脸上是不同之前的嬉笑,反而是一种异样的神圣感。

    凯瑟琳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然后鬼使神差地,又随他后补了一句,“我也一样。”

    两个人笑抖了身子,动作大得都把外头的侍从与侍女惊动了,甚至于公主的秘书官培提尔还把头探进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却只看到一对正襟危坐的少男和少女,他只能独自摸不着头脑去。

    至于马车里的两个人,则在蒙混过关后憋不住放肆笑了起来。

    在马车上闲聊的时候并没有多久,随着时间流逝,外头的嘈杂声渐渐消失,然后是清静的鸟鸣和轮子转动的声音。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御兽场,王室的御兽场是放在南安普顿城边缘的,并且与一片浓密的森林相连,这是为了便于管理,也为了不打扰民众的生活,毕竟里头的鸟兽还是有些危险的。

    所以在靠近这的时候,树林里清凉湿润的气便铺面打过来,尤其是在这一天,是能让人大叫一声舒服的。

    远远地,就能听见御兽场里头的鸟兽发出的嘶吼声,声音尚算温和,还有一股傲气,这傲气是对密林里的野兽抒发的,它们自以为高野兽一等,但谁说野兽们不会反过来鄙夷它们呢。

    艾利欧先下了马车,随后他把掀马车的帘子掀开,极有风度地把公主殿下扶了下来。

    还未等凯瑟琳站稳,御兽场的负责人便兴冲冲地到她跟前,谄媚地笑了起来。

    “见过公主殿下,不知道殿下要来,没有做好准备,请您见谅。”这倒也是实话,往常她来,面前都会乌泱泱地站着一群人,而今天,却好像只有零星的几个人给她行礼。

    不过这次来这她也是临时起意的,自然是不能多计较,况且这事本就算不上多么重要。

    “无事,带我们进去吧。”

    “是。”负责人仍然是先前那副模样,这也不怪他,面前的这两个人哪一个都足够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虽然凯瑟琳公主和嘉文少爷从来不是以性格乖张出名的,可上面的人不计较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不用注意,像他们这样的人就是得如此小心翼翼。

    他们先是穿过了一条长长的甬道,那甬道由窄变宽,随后才到了一片巨大空旷的地方,这的味道是一种难得的水果香,要知道,若是一般的御兽场,那么里头的味道一定会十分的难闻,掺杂着兽屎的味道和鸟兽们的体味,让人感觉呼吸间都有兽屎喷涌。

    由于对这的熟悉,并不需要人来带领,凯瑟琳就径直地来到一间兽栏前,像是介绍自己的宝贝一样,对着艾利欧说,“这两匹都是我的车马,这只叫栗子,这只叫莓果。”

    一棕一红的马吐着粗气,凑到自己主人的面前,亲昵地蹭着她。

    “它们是女孩还是男孩?”艾利欧也凑上前去,似乎两匹马都很接纳他,并不排斥他的触碰。

    “她们全都是女孩,若分别是男孩与女孩的话,恐怕不知道哪天它们就要私奔了,”她笑着解释了一番,还摸了摸栗子柔顺的鬃毛,莓果仿佛吃醋般也把头凑过来,凯瑟琳只好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

    随后又问一旁的饲育员,“她们今天吃的什么?”

    饲育员恭恭敬敬地回答,“栗子吃的剑茅草和香松,莓果则是红蛇藤。”

    “都是不错的食物。”凯瑟琳予以承认,这让饲育员大喜过望,没有什么比得到雇主的称赞来得让人高兴了,尤其是这位雇主还是顶顶尊贵的人,随便赏赐他点什么便足够让他收获不浅了。

    “艾萨克,”凯瑟琳朗声喊,艾萨克就是适才那位御兽场的负责人,他一直跟在旁边随时准备服务公主,“能否带我们去鸟场?”

    “这。”他面露难色。

    “怎么?不行吗?”凯瑟琳疑惑地问。

    “公主殿下,不知道您要去鸟场做什么?您从来也没去过鸟场,我是怕您受惊。”其实他是怕公主让里头的风吸隼受惊了,要知道,那些风吸隼们可不是好照顾的主,每一只都有自己的脾气,只认可自己的主人。

    “我们要到天上去看看。”

    哎哟。艾萨克心里叫苦不迭,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没办法,既然公主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他也只能尽量满足了。

在天之上(三)

    距今有三百二十五年历史的王室御兽场,实际上是由三部分组成的,它们分别是马场、鸟场、兽栏。不过在其初建立的时候,这里还只有一个鸟场,所以鸟场的许多建筑都是旧南安普顿风格的,尤其是中央的鸟囱,壁上的纹路完全是三百年前人们会纹刻的样式,透露着一种神秘感。

    如果你是缓慢地体会这种变化变化,你不会有很强的陌生感,如果让你突然看见数百年前的某种东西,那会让你异常地陌生,就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一般。

    就像是语言,五百年前苏鲁士人的语言绝不是今天这样,否则世界上也不会有什么古语言学家。

    鸟囱的整体形状大致是一个巨大的倒置圆台,不过圆台的倾斜度并不大,这就是根据风吸隼们的喜好设计的,它们通常乐于在岩壁上筑穴,然后把后代产在里面,尤其是陡峭的岩壁,那更得它们的钟爱。

    高二百米,占地一万平方,这样的建筑若是树在外头肯定会过于显眼,这就是为什么把鸟囱放在了密林的边缘处,这里的树动辄百米高,巨大的建筑在这里就不会显得突兀。

    “公主殿下,里头的鸟兽野性还未消,您千万要跟着我们。”艾萨克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在唠叨了,谁让这里头的东西一个个都比他来的珍贵呢,损失了任何东西都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这让他后悔今天和艾尔调换了。

    没错,今天原本不是由他负责马场的,不过他有个好耳朵,在公主出发后他便得了消息,且不管他是怎么得的,反正在听说这事之后,他就随便找了个由头和艾尔调换了,却没想到,他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罪受。

    而他领着的这两个大人物,也是远远尊贵于他,根本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幸好,他已经去找了个救兵了,只希望那救兵快点过来,他们这里的人可都没法负责公主的安危。

    越靠近鸟囱,那种鹰隼高吟的声音就越发的明显,密林里的各种声音也与之混杂,这让凯瑟琳有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根本不是在南安普顿似的。

    “你有注意过苏鲁士国旗上的图腾吗?是不是和这石壁上的十分相似。”仔细望着石壁上的图腾,凯瑟琳悄悄地问,艾利欧一直跟在她右后方的一个位置,不过他们之间的距离仅仅有一个拳头,所以即使凯瑟琳的声音很小,他还是能听见。

    这倒满足了那些仆从们的求知欲,他们一直都听说公主与嘉文家的小子已经坠入爱河,但也只是传闻而已,他们没有一个没亲眼见过,这下倒一次性满足了他们的遐想。

    艾利欧正在仰头仔细地观察,听到公主的问话,他很快地便回话,“虽然这些石壁上的图案已经有些模糊了,可是确实是和国旗上的很一致,只不过稍微抽象了些。”

    “传闻中亨利一世陛下就是靠着它们去突袭月形湾,才能够建立苏鲁士的,所以风吸隼从那时起就是我们的象征。”凯瑟琳回想起父亲和自己说的一些故事,这样说道,随后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好奇地问。

    “你对骑乘有过什么样的想法吗?我听说男孩们都有过飞上天去的梦想,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想法。”

    艾利欧笑着摇摇头,“当然也有,但不过是一些幼稚的想法罢了,我在这方面并没有天赋,没有必要逞强去做,还有更多事值得我去做,不过总是一种遗憾吧,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来这的原因不是吗?”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鸟囱边上,尤其是在这个位置,抬头仰望的时候就更能感受到它的宏伟。

    每年都有数百只风吸隼在这里接受野性训练,只有接受这样的训练,它们才不会外长久的巡游而失去其本性,它们就是苏鲁士的士兵,他们怀抱的是苏鲁士人永远向上的寄托。

    门口处有一整队的人马在这里守卫,天上也有飞骑护卫在盘旋,这等于是王国的一处飞骑工厂,安全性尤为重要。

    “艾萨克,剩下的交给我们吧。”行礼之后,领头的侍卫对艾萨克说道,他的语调十分冰冷,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艾萨克讪讪地笑,心里有他自己的委屈,却不能在这表现出来,“那就交给你们了。”他挥挥手,示意后头的人可以回去了。

    铁质的门呼啦一声被打开,露出的是一条深长的甬道,甬道两侧插着火把,说起来,这里的风格确实是数百年前的感觉,就连侍卫们的护甲都是数个世纪前的样式。

    这倒是件奇怪的事,每隔十年,王国就会铸造出一批新样式的铠甲供军队替换,怎么会在这样重要的地方缺上一环。

    凯瑟琳从来没接触过军事上的事情,或者说,如此细节的地方是她以前从没有接触的,也不容她接触,战争的那些年,她还太过年幼,国王可不会把这些东西说给她听,也没有必要同她说。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来这的原因,可不是贪图享乐,或者仅仅为满足艾利欧的一个想法。

    查理陛下也已经同意了这件事,否则凯瑟琳也不会如此顺畅地就进到这了。

    领头的侍卫叫亚伯,他与艾萨克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平静而严肃,说实话,凯瑟琳更为喜欢这种风格,让她感觉耳边轻松了许多。

    “那么亚伯,你在这多久了?”

    “十年。”亚伯依旧是冰冷冷的回答。

    凯瑟琳惊奇地说,“十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想过离开吗?”

    “没有。”

    沟通失败。

    前面像小点一样的光亮已经在逐渐变大了,细微的气流也开始加速,鸟鸣声乘着气流往这边传来,她幽幽地看向艾利欧的脸,不知道怎么更加愧疚了,于是装作不在意般又看着前方。

    艾利欧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怎么。”

    甬道的尽头还有一扇铁门,亚伯在石壁上摸了几下,铁门就自动打开了。

    湿热的风在场地中铺开,把凯瑟琳的头发吹得扬起。

在天之上(四)

    中央的空地处,一束百米高的风旋持续不断地转着,像是不断吸吮的巨兽,不过那巨兽像是被控制住似的,形状规规整整,绝不超出范围分毫。

    石壁上不断有翠影往风旋中冲击,应当是出于风速过大,多数的翠影都被弹了出去,或是即便进入里面了,很快就会被乱流击退清扫出去,只有极少数的几只,能乘着气流向上旋转或向下俯冲。

    其中有一只最为特别,它的体型略小于其他同类,却在撞进风旋后能逆着气流飞行,而且毫不费力,逆旋而上。

    见到这一幕,那亚伯冷脸的似乎笑了起来,也许是许久不笑了,他那笑容看起来竟十分诡异。

    “只要不凑到风结界的边上去,就不会有危险。”亚伯冷声提醒身后的两位大人物,当然,他的言语说不上多么关切,但还是恭敬的,“请公主殿下在这稍等。”

    凯瑟琳应承着,在看到亚伯向旁边的一队士兵走去后,转身开始观察起了这鸟囱的内部。

    与外表的规整古朴不同,这的一切都充满着自然的野性美,岩壁十分陡峭,而且到处都是凸起的石块,又或者是凹陷的洞穴,还零星长着杂草。

    “确实像是悬崖,不是么?除了高度还有所不及雅丽安娜山脉,可这已经做得很好了。”凯瑟琳同艾利欧说,狂风在中央席卷着,却没漏出一点声响,这让她的声音格外清楚。

    艾利欧点点头,“想必建造的时候一定花费了大功夫,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到那只风吸隼了吗?就是最上方的那只,它看起来是如此的英武。”凯瑟琳惊喜地喊道。

    “它的主人可真幸运。”

    说话间,亚伯已经在往这边走过来,满身的铠甲发出金甲交击的声音,把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他的身边已然是跟着另外两名侍卫,不用说,一定是待会要飞上天去的骑士。

    “见过公主殿下。”士兵们通常行的是举手礼,同时要有并脚的动作,这是考虑到他们身上的铠甲而特别设定的,毕竟铠甲的柔韧度十分有限。

    把两人领过来后,亚伯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留下两人招待凯瑟琳公主。

    “我是塞亚,我旁边这位是杜鲁门,等会将由我们带您两位上去,不过得先请您去换上护甲。”其中一位看起来更为年轻的小伙子,也就是塞亚,率先说道,旁边的那位叫杜鲁门的,则留着络腮胡,看起来十分的成熟老成。

    更换护甲自然是可以,鸟囱里有专门设立的更衣处,本就是为大人物们设立的,两位骑士分别带着凯瑟琳和艾利欧取了护甲。

    等到凯瑟琳从更衣处出来的时候,塞亚和杜鲁门已经站在两只风吸隼身边等着他们了。

    那两只鸟均是两米高,翠羽鲜亮,正吐着粗气,还不断回望中央的风柱,似乎是在留念,与其他同类不同的是,它们已经被戴上了缰绳,虽然它仍然扬着高傲的头颅。

    凯瑟琳看呆了,不是因为吓着了,这还不至于,从小到大她见过的风吸隼也不少,她是被塞亚旁边的那只隼给吸引住了。

    它在看着凯瑟琳,以一种富有感情的眼神,凯瑟琳不知道这种情感该叫什么,亲昵?

    应该是的,可这实在不应该,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凯瑟琳往前凑去,艾利欧看着她往前去,虽然有所疑惑,可也一并跟着了。

    塞亚见到这一幕,马上抬手阻拦,风吸隼生性不羁,恐怕会伤害到凯瑟琳公主,这是他们谁都不愿意见到的,在远方操练的亚伯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她要做什么?她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吗?

    可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本来那么高傲的一种生物,此时却慢慢把翅膀铺平在地上,矮下半边身子,发出一声幽幽的低鸣。

    除了不明所以的凯瑟琳和艾利欧,所有人都震惊了。

    还未注意到身边的异状,凯瑟琳幽幽地问,“他叫什么名字?”

    发现没有人应答,凯瑟琳又问了一遍,却还是没人应答。

    只有在她身边还抬着手的塞亚反应过来,急忙回了一句,“木影,公主殿下,木影。”

    “木影,多好听。”

    凯瑟琳凑上去抚摸木影的羽翼,这让木影又发出了一声呜咽,深知木影脾性的塞亚发出又一声惊叹。

    “公主殿下,请快上去吧,过一会就该天黑了。”

    “好。”多亏塞亚催促,她这才反应过来此行的目的,凯瑟琳给艾利欧投去一个抱歉的目光,随后吩咐杜鲁门照看好他。

    不过与她顺畅地攀爬上去不同,艾利欧那边可不太顺利,那边的风吸隼仿佛并不听话,不停地试图把他抖落,最终还是在杜鲁门的安抚下,他才成功上去。

    风吸隼体型庞大,足够让两人去骑乘,上头的护具有固定性的魔法,所以整个过程中最难的部分就是如何上去,显然最难的部分已经被解决了。

    风开始在两人的耳边轻吟,伴随着树香的逝去,阳光开始大片大片地洒落,这种灼热又在顷刻间被风吹散,让人感觉奇妙而舒适。

    没过一会,他们便把这片密林越过去,然后就看见了南安普顿城。

    “艾利欧,这和画上的差距还是很大的不是吗?”因为风声太大,如果要交流的话就需要凯瑟琳把话喊出来,在地上,她从来都被要求庄重地说着话,从没有机会去喊出来,而在天上,她却能把那块重石卸下来。

    “是的,我也发现了。”他停顿片刻,也是同样地喊着,“就好像整座城都活了过来不是吗?蚂蚁一样的人在下面走动,虽然看不见他们脸上是什么表情,可到底是活着不是?”

    “那是戈达尔剧院。过些时候,我们可以一同去看看什么剧目,出城是不能了。”凯瑟琳高兴地喊着,还向艾利欧邀约,言语中还有一点愧疚,这是她亏欠的,希望能在以后偿还。

    “好!”

    大声喊出来的誓言,仿佛让人更加信服,虽然相隔着距离,凯瑟琳却好像与爱人更贴近了些。

    鸟囱里,靠近铁门的地方站着一个人,若是艾萨克在这,一定能认出他是谁。

    “卡曼大人,您什么时候来的?”亚伯走上去行礼。

    “公主还未上去的时候就在这了。”被称为卡曼大人的男人十分沉默,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真神奇不是吗?这样的能力居然出现在她的身上。”

    “她?是啊,她一直都这么让人为难。”

    卡曼的目光更加坚毅了,那就看看最后会是什么样吧。

意外来客

    清晨的郊外格外宁静,叽叽喳喳的鸟叫并不显得嘈杂,反而衬托出一种出尘的静谧,难怪后世的那么多有钱人都毫不掩饰自己对乡野生活的向往,闲来可以养草浇花,无事也能去串串门,这样的生活能不好吗?

    就比如怀亚特的这位奶奶,一早就去附近拜访老朋友去了,说是有什么事情,只留下珍妮弗来照顾他。

    当然,怀亚特自己是觉得他不需要被照顾,可还是抵抗不了奶奶的意志,所以,现在他那位接到命令的姐姐,正坐在他的身边时刻盯着他,防止他跑去外面遇到危险。

    这让怀亚特十分不舒服,就像有一双眼睛长在他身上一样,他不时抓抓脑袋,往自己的右边瞥一下,又继续看自己的杂志。

    那杂志是他从书房里拿来的,刊名叫《小地图》,每期杂志都会通过展现某块区域的地理特征,或是生态状况,来告诉读者一些知识。

    而且这杂志的语言不算生硬,本身是针对小读者的一种刊物,其作为《世界地理》的副刊,他们本就是以儿童普及作为主要目标的。

    要是平日里,怀亚特一定会看得津津有味,不过在珍妮弗这样的“监视”下,怀亚特反而看不进去了。

    “珍妮弗,你不去做点自己的事吗?在这未免也太无聊了吧。”他问,期待着有不一样的回答,但很明显,这希望是注定落空的。

    “这是奶奶交给我的任务,而且我刚巧很喜欢这本书。”珍妮弗笑着回答,眼睛都笑弯了,举了举自己手中的书。

    怀亚特心里嘀咕着,我还不知道你吗?随后他就开始想着怎么能摆脱这“监视”。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怀亚特眼里一亮,正当一位仆人往那边去开门,却发现面前窜过一道黑影,直接立在了门前。

    “我来。”

    珍妮弗无奈地摇摇头,也向门口走去,她也对门口处的来人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人会在这时候来拜访老伯爵夫人。

    “是谁?”她看到弟弟的脸上由迷惑变为明朗,然后又变为平静,心里产生了探究的**。

    “肯尼迪叔叔?”怀亚特呆呆地喊出来,语气带着点疑惑,他不知道肯尼迪为什么会来,他确实有听说这位叔叔难得要回来了,却没想到是在这见到他。

    珍妮弗的反应和他则完全不同,就是他们和肯尼迪叔叔的相处时间不同导致的了,怀亚特穿越过来,也就见过他两面,更不用说后面还有三年的空白期,他实在难以产生什么兴奋的感觉,有的只有一点点的疑惑。

    珍妮弗惊喜地喊,“什么?是肯尼迪叔叔。”她猛地把门拉开,看见了那位小时候常讲故事陪伴自己入眠的叔叔,她已经不能再兴奋了,把老伯爵夫人交给她的任务也直接抛在脑后了。

    “怎么,不欢迎我吗?”

    “欢迎欢迎,不过您怎么会来这。”

    珍妮弗边把他迎进去,边问,肯尼迪则在探看这宅子里的情况,发现老伯爵夫人并不在。

    “噢,奶奶已经出去了。”怀亚特在旁边说,他装作无聊地把《小地图》重新拿起来,像是不在意一般。

    他可能有些吃醋了。

    这种兴奋的样子在珍妮弗身上并不多见,而且肯尼迪的出现,完全把她的视线吸引过去了,就像是系在那位叔叔身上一样。

    虽然刚才他还在抱怨,想着珍妮弗的“监视”让他很不舒服,但乍然失去了这种感觉,他反而没有变得高兴,而是另一种异样的情绪漫了上来。

    “怀亚特,许久不见,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谁说不是,任何人三年不见也会认不出来吧,更何况我还在长得飞快的时候。”三分讥讽,又带七分责怪,每次谈到自己这位弟弟,奥黛丽的眉头上都有几分忧愁,她担心肯尼迪的时候可不少,虽然在孩子面前不怎么表现出来,可他多少还是能看出来。

    肯尼迪摸了摸鼻子,十分地尴尬。

    “怀亚特,不要这么说。”珍妮弗的话语中稍带呵斥,这让怀亚特感到有点委屈。

    “哦。”

    虽然他的内心里是一个十九岁的灵魂,在这个世界,十九岁的少年是理当成熟,能担负一个家庭责任的男人。

    但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十九岁其实还算一个孩子的年纪,仍在读大学,还未走出象牙塔,尚未面对社会的险恶,怀亚特对自己的这种情绪还不善于隐藏。

    “肯尼迪叔叔,你这回可以待久一点吗?你都三年没回来了。”

    “我会尽量久留的,这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当然也有可能很快就走,不知道会不会被派出去。”

    “派出去,是有什么任务吗?”珍妮弗奇道。

    肯尼迪摆摆手,“没什么的。”他又想到罗伯特对自己说的话,那张沧桑的脸上隐约地闪过一点忧愁,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毕竟还在孩子面前,尤其是珍妮弗是这么喜欢他,肯尼迪不想让她担忧。

    不过,他可能得先处理一下和自己这位侄子的关系了,怀亚特似乎有点不想见到他,令人奇怪的是,明明没进门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敌意,怎么一进门就多出来了。

    “在看什么?”他坐到怀亚特的身边,看着他正在看的这本刊物,心里一阵欣喜,他有主意了。

    “《小地图》。”

    “那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期的第三篇文章?”肯尼迪笑着问,仿佛期待着什么。

    第三篇文章,怀亚特心里嘀咕着,一言不发地把杂志翻到第三篇,这会他倒责怪起自己了,责怪自己刚才为什么不专注些,这样他在之前就能把第三篇文章看完,就不用等到这时候怀着疑问去翻看。

    第三篇,月亮湾的水质问题,作者肯尼迪洛圣朋。

    什么?这篇文章是他写的。

    肯尼迪期待着怀亚特接下来的表现,却发现怀亚特只是不动声色地说了句,“不过是儿童刊物而已,也没什么可骄傲的。”

    肯尼迪愣了愣,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首相的打算

    肯尼迪颇受打击地又站起来,被珍妮弗拉过去讲话。

    三个人就这样,在这个无比尴尬的气氛里度过了整个上午。这段时间里,珍妮弗倒是一直缠问着肯尼迪,问关于他冒险的故事,时不时做出些评论,遇到危险之处她还会惊呼一声,这让怀亚特更不舒服了。

    太阳到了正中,宅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老伯爵夫人回来了。

    “让我看看,两个孩子都怎么样了?”

    果然,老伯爵夫人那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已经难受了一上午的怀亚特,像是挣破薄膜一般豁然开朗。

    “奶奶,你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老伯爵夫人心里疑惑,不过是一个上午不见,竟然如此想念自己吗?等她蹲下搂住了怀亚特,这才发现宅子里多了一个人。

    她看着肯尼迪,问道,“看起家里来客人了,这位是?”她这宅子里已经好几年没来过陌生人了,这突然在这看见了位没见过的男人,她倒是好奇了起来。

    “奶奶,我给你介绍一下,”珍妮弗听到老伯爵夫人的问话,揽过了这个活,她不介绍的话,难道等一把锯子把怀亚特的嘴给锯开吗?“这就是肯尼迪叔叔,他是特地来拜访您的。”

    “噢?是三年不回家的那位?这可真稀奇,倒是我这个老家伙的荣幸了。”

    怀亚特在一旁偷笑,肯尼迪则尴尬地笑着,伸出手来,“您好,奥利维亚夫人。很久之前就听说您了。”

    说起来也真是讽刺,肯尼迪作为奥黛丽的弟弟,却从来没有见过奥利维亚夫人,也难怪她说话是这种语气。

    “是早该见见了,不过你太忙了。”老伯爵夫人絮叨着,把手包交给一旁的侍女,把面前的手略过了,肯尼迪尴尬地缩回手。

    正是用餐的时候,老伯爵夫人往餐厅那边走去,一行人跟在她后边,怀亚特则一直牵着她的手。

    餐桌上,老伯爵夫人笑着,切了一块熏鱼肉放到嘴里,把鱼肉咽下之后,她才对着肯尼迪说,“你这次回来打算待上多久,奥黛丽可是想你想得紧,每次到她那都能听她提上几句,虽然我也不常去。”

    “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外面的世界,最不喜欢的就是在一个地方停下来,但你看,我已经在这住上好几年了,让你安定下来倒也不奢求,而且也是不应当的,我也明白强求你停在哪也是为难你,只是既然回来了,还是在这多留些时间罢,这里想你的人可不少。”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些,老伯爵夫人狠狠地喝了一口果汁才罢休。

    肯尼迪面色迟疑,仿佛有什么心事在瞒着大家,他放下刀叉,对着桌上的人说,“这次恐怕是不行,我还有些事得去办,过些时候就要出一趟远门。”

    “听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

    肯尼迪纠结一番,还是说了出来,“算是吧,红河湾那边出了点状况,我前些日子就是从那边过来的,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这事。”

    “噢?”老伯爵夫人起了兴趣,桌上的人都看了过来,包括怀亚特。

    罗森街一号。

    首相大人和司法大臣一起在会客厅,约翰坐在上首的位置,喝着外边送来的黑茶,司法大臣卢卡斯则坐在他左边,椅子还冷着,这会客厅向来是阳光照不进来,不论是什么季节里头的用具都是冷着的。

    卢卡斯打了个颤。

    无论来多少次,他都没习惯这的环境,冷到彻骨,与首相大人在外表现出的性情完全不同。就好像有毒蛇在这窥伺一般。

    “你来看看这个。”

    首相从胸前掏出一块紫色的圆石,微微笑着对卢卡斯说,那石头流转着独特的光亮,不过卢卡斯并没有惊讶,十分平静地把圆石接过去,随后放在耳边,聆听圆石里的声音。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色在欣喜和忧愁之间不断变化。

    他认真地问上首的约翰,“这些都是真的吗?”这就是废话了,可他还是想问问,因为里头的消息实在是有些让人震惊,“我曾经见过红河湾伯爵一面,在某个舞会上,他看起来倒不像是会写出这信的人,恪守礼节,可以说是古板了。”

    “有些人可不是面上看看就能认识的,红河湾伯爵有那样的先祖,未免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勾结娜迦一族,他们大概是急疯了才会这样做吧。”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威廉二世陛下特意交代亨利二世陛下,要记着他们家族曾经做过什么,想来,就算是亨利陛下这样英明的人,也忘记了他们吧。”

    现在提起红河湾这个词,或许王国的很多年轻人都不会记得,但是两百年前,那场战争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那场战争原本很快就能结束,因为苏鲁士的兵力完全足以打败乌鲁木地区的军队,却因为当时的红河湾伯爵,受不了敌方的蛊惑,充当了间谍,这才让苏鲁士遭遇了一次惨败。

    虽然在增兵之后,苏鲁士仍然夺下了乌鲁木地区,成了现在伦纳德州的乌鲁木城,但也因为被打败了一次,苏鲁士王国在当时沦为了笑柄。红河湾家族也因此被剥除贵族的身份。

    “我们该讨论的可不是这事。”首相把茶碗放下,看着卢卡斯,“我们那位陛下看来是已经铁了心把我排除在外了,若不是安排了那件事,恐怕这样的消息是不能经我们的手了。”“我前些时候去见了海明威公爵,他还在犹豫,恐怕还得再劝说几回,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每年的首相选举都是在九月举行的,届时,约翰林奇就不能再行使首相的任何权能。

    这瞬间,卢卡斯突然变得恐慌,刚刚的欣喜也被打落了,作为铁杆支持者,他可一直都支持着这位首相,首相做的那些事没一件他是没看着的,如今首相要退下去,查理陛下又如此忌惮他,他这次能否连任真是存疑了。

    坐在首相手边,他装作认真听的样子,注意力已经不完全在那话上了,看着手边的茶水,他的心里好像有了主意。

卢卡斯的选择

    剥夺首相的权力,然后把首相赶出权力中心,从来就不是苏鲁士的王室想要的,这个国家一直以来就没有君上独裁的传统,即便是开国的亨利一世陛下,他也绝

    不是大权独揽的。

    在王国的现行政治制度中,国家元首是国王,有权任命首相及其内阁成员,首相负责组建内阁,内阁与文官队伍组成以首相为首的政府,向国王负责,任何法律与政策都得由国王与内阁协商制定,随后由文官队伍进行实施。

    对于这种配合制度,政治学家们提出了一组绝妙的词,高贵与高效。

    国王由血脉钦定,掌握实权,为国家的实际统治者,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当然这种权威一定程度上是由两方面组成的,一是血脉,二是人格,此为高贵。

    首相则由国王任命,是内阁的核心,确保国王的权力正常行使,保证王国的正常运转,每一位首相都是能力、威望与忠诚并重的一时之选,此为高效。

    唯有高贵与高效相互协作,才能共同治理好国家,这是政治家们提出的二元君主学说中重要的一条。

    不过,苏鲁士的政治中,有一块势力是深深隐藏在这个二元制度下的,那就是贵族们,尤其是大贵族,在国王与首相有分歧并且僵持不下的时候,他们的作用就是决定性的。

    表面上看来,如今正是王权大涨的时候,特别是在三场奠基性战争之后,国王的声势达到了一定的高度,王权似乎隐隐有盖过相权的迹象,人们倾向于把国家的繁荣归功于国王。

    但首相在大贵族们的支持下,却有了反对国王决议的力量,这才是林奇首相一直以来的底气所在。

    不过内阁任期制,却完美化解了这一紧张局势,只要首相的任期一结束,针锋相对的局面就会如雪崩般被化解,即便大贵族们会找出一位新的代言人,此类过程会往复循环,但无论如何都不用担心相权会冲破王权的束缚。

    当然,这只是一种针对当前局面的假设,对绝大多数的政策,国王与首相几乎都能达成共识,而对于王室继承制改革的矛盾,也已经因路易斯王子的降生而暂时消弭。

    卢卡斯和约翰两人都深知这一点,不过,虽然在立场上他们与国王的矛盾已经消失,但个人恩怨已经是结下了,他们这位陛下,可不是会把委屈独自吞咽的人。

    约翰的政治寿命差不多已经走到结尾了,本身他的年龄在这,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差不多已经是该休息的年纪,但卢卡斯不一样,他才四十岁,正处于一个黄金年龄,在官场中打磨去的青涩再不能让人看轻他,同时,年纪的增长也和给他带来宝贵的人生阅历和人脉,如果是因为国王的厌恶而就此走到头,这未免也太可惜了。

    连约翰都在为此努力着,那他又凭什么不能呢?卢卡斯这样想着,看着约翰那张苍老的脸,这位首相,在外人看来当然是意气风发的,只有他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着,才知道他是多么不易。他这可不是怜悯,而且也无需别人来怜悯他,都是草原上的猛兽,爪上的伤痕,自己舔舐便好,他人没必要去知晓。

    他当前最主要的,还是去化解与国王之间的矛盾,那为什么现在又在这呢?无非是看看首相这还有没有好处罢了。

    约翰看着自己这位支持者,笑着说,“我已经向海明威公爵提起你了,就在最近一次见面的时候。”言下之意,无非是告诉卢卡斯,如果海明威继任首相的话,卢卡斯很有可能就是内阁的一员,而他要付出的,必然就是对海明威公爵的支持了。

    卢卡斯连忙起身感谢,“我哪里当得您这样的帮助。”总算是等到了这样的话,说了这么一会,首相都没谈到他想要的东西,有那么一刻他都要放弃起身离去了。

    如此可好,这样,若是查理陛下的隔阂不能消除,他也算能找着个退路,不过一旦往那条路踏去,他就永永远远地绑在现在这条战车上,再也下不去了。

    “卢卡,”这就是十分亲昵的叫法了,“这么多的大臣里,你是对我助益最多的,感谢你五年来对我的支持。”虽然肯定是有卢卡斯自己的心思,但人活着的日子里肯定都是为了自己,包括他现在说出这样的话,也是对他这位支持者的小小拉拢,以便为未来重返政坛的微弱可能性做准备,即使不能,也就当作为儿子李维斯筹划了,总而言之,说些好话是绝对没错的。

    卢卡斯笑着回他,“这是应该的,内阁本就应当是一体的,这样才好让国家繁荣向上,咱们那位陛下如此强势,唯有支持首相我们才好保全。”这样笼统的话说出来,无非就是敷衍面前的首相,偏偏又挑不出错处,若在之前,听到首相这样的话,他是一定会提到那群反对者的,把他们好好贬低一番,不过现在可不是时候。

    约翰自然是理解他的用意,这也没什么可责怪的,只要让卢卡斯明白他的意思便可,在官场上最忌讳的便是什么承诺,这样浅浅地留下些许恩情便很好。

    人在危难中,小小地给予恩惠,这个人往往会感激万分,但若是给予太多帮助,那便不好了。

    “红河湾伯爵那边也不能轻易放过,国王那边有什么动作,我们都应尽力去知道,虽然离选举月已经不远了,我们还是应当部署的。”

    “是。”卢卡斯诺诺地答应下来。

    约翰看到手边的钟表,聊了这么一会,竟然已经到用餐的时候了,心中起意,“时间不早,卢卡,要不就在我这用餐吧。”

    卢卡斯笑着拒绝,这来首相府上会谈,本就不太避嫌了,如今还留下用餐,那就更躲不过闲言碎语了,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

    “我的夫人还在家等着。”

    首相也不留他,看着司法大臣离去,等到眼中每一个人了,他的眼色才沉了下来,像一只狼。

番外——苏布战争(一)

    幽长的走廊里,伊丽莎白王太后神色严肃,甚至带着点焦虑,六十年的宫廷风雨在她脸上雕琢出密密的皱纹,但更多的,是那夺人眼球的优雅风度。她身着黑色长裙,颈上是一副蓝色宝石联缀项链,且没有其他任何首饰。

    但今天,她那积年的优雅,在这件可能改变苏鲁士王国面貌的决议面前,全都失了效。

    她决定再和国王谈一次,那绝不是能轻易颁布的政令,每一个国王对于战争都要慎之又慎,因为一旦开启这个灾难之盒,能不能合上它就完全不由人了。

    两方交战,那等于是一场豪赌,而抵押上的,将是他们的命运,王太后同她的丈夫亨利王一样,希望苏鲁士是在稳定中蓬勃发展的。

    窗外的南安普顿城,本来晴朗的天空被远处逼来的云覆盖住,连绵的**钟被敲响,与丧钟不同的是它的声音是清亮而短促的,那是国王有重大政令要颁布的时候,才会出现的事情。

    所有人听到这声音,全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无论是在买卖的商人,还是码头的搬运工人,或者是在府邸里读报的贵族,此刻都静下来聆听国王的命令。

    伊丽莎白王太后感受着钟声,像是顺着它的频率走上旋梯,上层就是政务厅,此时,国王就在政务厅里,准备向民众颁布他决意下达的政令。

    走到政务厅前,这里只有两个侍卫把手,她挥手让他们离开,随后,用呼吸感受着大厅里她那位国王儿子的坚决与摆动。

    广播还没响起,一切还来得及。

    她推开门,敬告国王。

    “查理,你一定要想清楚,战争一旦开启,就不会轻易停止,胜利或失败,你将会面对两个不同结局。”

    现在,她是以王太后的身份,以先国王妻子的身份,来与国王对话。

    国王似乎早料到王太后的到来,这位年轻的国王背着身子,看向窗外,像是低语却又十分清楚地说。

    “母亲,您总是告诉我父亲是何等的伟大,我的大臣们也这样告诉我,但我不想总是生活在父亲的荫蔽里。”国王突然扭过头,音量突然增大,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向自己的母亲吐露心声,这话他压抑得太久。

    “但这也不坏,不是吗?遵循着你父亲的教导,你总会成为一个令人称道的国王。”王太后怜悯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查理。

    历史上那些开创新事业的伟大国王所承受的,都是非人的苦痛,她不想她的孩子这样。开创性的事业往往指向两个结局,世人称颂或谩骂与诋毁。当下的苏鲁士已经在慢慢富足强大,一个守成的国王就足够博得一个美名。

    可明显,我们这位国王不满足于此。

    “但我不想今后是作为亨利王的承继者而活在历史里,我想作为唯一的查理王而被历史赞叹,母亲您明白我的心情吗?您佐助父亲开创盛世,父亲他,大概也有这样的豪情壮志吧。”

    母子两人在政务厅里对峙,玛丽王太后忽然之间从儿子的身上看到了丈夫的影子,他那骄傲的头颅,简直和丈夫一模一样。见此,她也同时仰起了头,仔细端详查理的面貌,然后鼻头一酸。

    才过去仅仅数年,她就得从儿子的面容里找寻丈夫的踪迹了。

    大钟还在被敲响,民众渐渐有些不耐烦,这钟声实在有些久了。

    到底有什么事?无数人的心底冒出这样的疑问。

    就在民众们开始不断议论时,钟声突然停止了,这意味着国王的讲话即将开始,他们又纷纷安静下来。

    南安普顿,还有苏鲁士所有州郡,所有的专职扩音师都被调动起来施法。

    “我亲爱的人民,”国王清脆的声音被传播到四面八方,所有人都认真听着,“我是你们的国王,查理三世,非常荣幸在这里向你们颁布王国的一项新决议。

    我们都知道,我们的王国,曾经统治着三百六十七万平方米的领土,布尔地区曾经是我们其中的一份子。

    但是一百多年前,独立战争爆发,一些想要割裂我们两个民族友爱的暴力分子发起了这场战争,他们抹黑我们苏鲁士人,谎称我们国王对布尔人的统治是具有压榨性的,且不平等的。

    我们都知道,这是他们的阴谋,遗憾的是,许多布尔同胞相信了,他们参与了这场战争,并让这场战争僵持不下。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先辈率先提出停息战火的建议,并承认布尔地区的自治权,因为我们始终不想让他们遭受伤害。

    但没想到,经过一百年的发展,布尔人的野心逐渐膨大,他们居然想要谋求更多的土地,想要谋夺更多的国际权益,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们联合海族,在边境集结二十万大军,确实来势汹汹。

    我青年时候,常常听到我的父亲谈起布尔地区,没有一次不叹息痛恨无法收回故土。如今布尔地区开边挑衅,我和首相一致认为,现在就是收回布尔地区的好时机,是时候让布尔同胞们回归祖国的怀抱了。

    我的人民们,国家已经准备集结三十万大军开赴东海岸,他们不仅将成为我们的光荣所在,更将成为历史的光荣所在,让我们,为苏鲁士而战。”

    查理几乎是愈说愈激动,但这激动是有所克制的,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民众们的热情前所未有地高涨,他们脸上的光芒让查理无比的放心。

    茅草酒馆里,老板豪爽地喊,“今天所有的酒都免费,为了苏鲁士而战。”

    不止这,大大小小的酒馆都是这样,几乎所有人都在喊“为苏鲁士而战”,到最后,不知是哪个人喊了一句“苏鲁士万岁”,于是,像火燎原一样,所有人都开始喊着“苏鲁士万岁”。

    查理感受着民众高涨的情绪,手握水蓝宝石制成的扳指,骄傲地对母亲说。

    “母亲,听到了吗,人民是支持我的,是支持他们的国王。”

    那样放心的笑容王太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从查理即位以来好像从来就没有了。

    “当然,苏鲁士的人民从来都是最忠诚的,”她和查理并肩站着,一起感受城里热烈的气氛,然后,像是回应国王之前那个问题一般,她说,“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情,曾经,我无数次和他并肩站在这。你具有和你父亲一样的骄傲,我想,你会成为一位真正的王者,一位真正的、属于梅利斯特家族的王者。”

    伊丽莎白王太后苍老而骄傲的声音在热闹的南安普顿城里瞬间被埋没,但查理听得十分清楚。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无比平静,母子间难得的安宁时光竟然在这时候达成。

    真不错。

    随着国王政令的下达,各地的军事机构与后勤保障以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运转,毕竟,没有一个人敢拿国家命运开玩笑。

    自此,从东北边的伦纳德州,到中部的切斯特顿州,军人们,商人们,农民们,他们所有的准备都指向了东部沿海逼近的二十万敌军。

桌上谈话

    艾力克斯家的老宅子里,几个人也在说些红河湾的事。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本来应该是嘈杂的夏虫,在这宅子附近全都失了声,怀亚特想着,应当是施了什么魔法的缘故,这竟然连蝉声都听不见一点,日光中正,老伯爵夫人挥挥手让伺候的侍女退下,随手丢了个禁声结界。

    肯尼迪先是惊叹于她的这手静默施法,随后面色凝重地同大家说那位伯爵的事,这次他也不支吾,因为桌上都是值得相信的人。

    才听完开头,怀亚特的心里便无比惊讶,没想到才安宁了这么些天,这苏鲁士的风云又要被搅动起来了,怀亚特的心思迅速地飞转,一边听着肯尼迪叔叔讲述,一边想着,到底这位伯爵为什么想要造反,他所处的这个国家现在正繁荣着,君主又无比英明,按理来说是不应该有人造反的呀。

    从古至今,造反的原因由很多,但造反者所处的时候,大多是不公与矛盾充斥的社会。

    其中必有隐情。

    “这位红河湾伯爵是什么样的人?红河湾的这个艾略特家族又是怎么样的?”怀亚特问道。

    肯尼迪心中也有疑问,他自小就不爱看那些枯燥的贵族历史,对于艾略特家族的历史他是一点都不了解,不过红河湾伯爵这个人他是看着过。

    那是红河堡里的一次舞会,他扮演侍者混迹在诸位贵族中,以此体验不一样的人生,就是那天肯尼迪看到的他,风趣幽默,游走在几位贵族之间,满口谈着忠诚与正义。

    “风趣幽默,看不出任何端倪,当地的民众生活得很不错。”但好像好得有点奇怪了,这话他没说。

    他在红河湾的城里街头游访过,从没有人说,红河湾伯爵的坏话,也没说自己的生活有多么多么糟糕,这正是令人奇怪的点。

    怎么会有一个地方,所有的人都支持同一个人,认可他的好。

    怀亚特点点头,表示明白,坐在他身边的老伯爵夫人放下刀叉,好像要说话。

    “你们都年轻,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老伯爵夫人无比感慨,那些陈年旧事她也是从她父亲那听来的,“红河湾伯爵在苏马战争的时候,是出过大力的,那些功劳足够他们封侯了。”

    “那为什么他现在还只是个伯爵?”三个人都冒出了同样的疑问。

    “背叛。”“他们在乌鲁木战争中充当了间谍,当时也是看在他们祖辈的功劳上,才没有重罚,仅仅是剥除爵位,他们的后辈又拼命,这才一步一步走了回来,如今倒是又回去老路了。”

    这就怪不得了,无非是觉得遭受不公,这才走上了歪路,但在别人看来,历任国王对他们已经是优待了,只有他们自己还不满足。

    “娜迦一族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又为何要帮助这位伯爵?”怀亚特又问。

    “这就要从我们国家与她们的旧怨说起了。”这是肯尼迪在行的事,他赶忙接过话头,想在怀亚特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众所周知,我们国家是与娜迦一族接壤的,当然她们的领土全在海下。本来我们与她们应当是相安无事的,但海贸的发展,让东边的克罗地亚海上每日都有无数的船只驶过,与人鱼一族不同,娜迦一族生活的区域通常都是雷霆闪烁的,她们的每位族人都是使天气魔法的好手,我曾经见过一位娜迦长老释放魔法,只需10秒的吟唱,她就能召唤出覆盖数万平方米的雷云,简直令人惊叹。”

    “所以,她们的存在影响了我们的海贸发展,这种矛盾一直存在,战争就无法避免了,那场战争地细节至今无人能描述,因为当时的雷光实在是连续不断,只知道最后是我们赢了,就是这样,苏鲁士与娜迦的仇就结下了。”

    肯尼迪讲得神色飞扬,似乎他经历了战争的全程。

    “是这样啊。”其实怀亚特则没那么生气了,他的气消得很快,自己气鼓鼓地憋上一场,这气就消了。

    午餐在四个人的交谈中结束,随后肯尼迪又在这住了一夜,并且一同参观了老伯爵夫人的藏品,第二天清晨就匆匆离开了,说是有什么老朋友要会一会。

    而怀亚特和珍妮弗也决定在这天下午离开,郊外的这个宅子又要重归宁静,离别的气氛更是给宅子上了点阴影,门前的幽径都变得漫长了。

    “奶奶,你不同我们一起回去吗?父亲和母亲一定也想你了。”珍妮弗抱抱她,轻声细语地说着。

    “还是不了,听肯尼迪那样说,他们接下来一定是又要忙起来了,我就不去打扰了。”老伯爵夫人坚持拒绝,然后又看向一遍还很矮的怀亚特,搂着他说道,“怀亚特,上了学,如果有什么想不明白就来问奶奶,特别是魔法方面的,我一定把你教会。”

    “谢谢奶奶,我会的。”怀亚特点点头,也许是这些天老伯爵给他讲了许多故事,现在,怀亚特对自己的这位奶奶已然是十分崇敬,年轻时有那么多不易,有那么多白眼,她都挺过来了,这让怀亚特觉得,什么困难在眼前都不怕了。

    再有不到一个月,他就得入学了,话说回来,他对入学这件事也不是完全厌恶的,看了那么些天的书,他已经有点喜欢上这个世界的教学了,特别是那些奇异的植物和动物,还有每个人必然要学的魔法,这些都调动起了他的兴趣。

    想到在魔杖店,那位克劳德林老先生对他的关注和优待,他有时也会幻想自己是不是有特别的潜力,作为穿越大军的一员,怎么着也得手持魔杖,脚踩巨龙,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吧。

    说到白富美,他就想到了凯瑟琳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碰上她,听说她和那个嘉文家的小子即将订婚了。

    想来也是,好多公主就是在这个年纪把婚姻定下来,只是,怀亚特多少还是期盼着这位公主是不一样的,这是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因为他深知自己和凯瑟琳公主是完全不可能走在一起的,不说年龄,他们也根本没有相接触的机会,除非等他长大了,想必公主那时连孩子都走了吧。

    看着阳光落在奶奶的脸上,怀亚特挥挥手,消失在幽径的尽头,林里的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不过怀亚特来到这个世界,可不会让这个世界没有他的半点痕迹的。

汉森家的喜事

    “这下子奥斯特人的傲慢可要被人嘲笑了,之前他们妄称我们是世界上最不受欢迎的国家,在那事之后又和我们达成协议,最近又有流言说他们要对我们的商品增加关税,如此反复无常,与他们所宣称的不落帝国实在大相径庭。”

    南安普顿贝宁路上,一辆马车在稳步行驶,马车里,汉森听着同僚杰米里大倒苦水,心里却在催促车夫快点驾车,好让他回家。

    他敷衍地回道。

    “这确实给我们增加太多的工作量了。”

    “谁说不是呢,之前的烦心事可不少,咱们的国王陛下…”这时他突然停止说话,在把刚刚因为透气而卷起的窗帘拉下,又给马车施了个隔音咒后,他才继续说道,“最近可算是舒坦了,首相要下台了,我们也要松泛了。”

    “你疯了吗?”汉森立马给杰米里施展的禁声结界加了个层层加固咒,然后压低声音怒斥,“这种事情怎么能在这说。”

    “好吧好吧,”他瞥了汉森一眼,“你的妻子是否说过你无趣?”

    杰米里看见汉森这样古板,也就失去了继续谈话的兴致,一时间,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局促。

    见此情况,汉森更加后悔自己答应杰米里上来聊会的邀请,他当时就该找个理由推脱,本来他以为只是听听自己的上司发发牢骚,现在可好,牢骚变成了这些时候最敏感的话题他仅仅只是个税务司的普通官员,实在不该触及这些。

    但路遇副司长的车架他确实无法控制,只能说些是海神的一次无情捉弄吧。

    一路忍受着难挨的气氛,直到八点钟,汉森才到家,在重复感谢杰米里送他回家并和他聊了这么多后,他便落荒而逃了。

    呼,真不容易。

    “爹地,你回来得好晚。”他一进门,女儿琳娜猛地冲向汉森的怀抱,她才八岁,正是撒娇的年纪。

    但是他的妻子娜塔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边,好像有些话要说,以汉森多年的经验这件事看似乎有些紧急,否则的话娜塔莉不会选择在这时候说的。

    他刚回家,一天的工作真的让他有些疲惫,汉森决定把女儿支开,他拿出自己的公文包。

    “嗯,琳娜,可以帮我把公文包放在书房吗?”

    “当然可以,不过得先亲一下。”琳娜撒着娇。

    “那是当然。”

    直到汉森看见女儿蹦跳着离开视线,他才扭头看向同样也笑得开怀的妻子,他的脸上爬上了些许担忧。

    妻子娜塔莉出自豪斯威尔家族,数十年前豪斯威尔家族犯了些错误,没落了下来,但由于良好的家教,妻子的能力即使在大贵族中也算得上上乘,汉森一直引以为傲,连她也觉得棘手的事,恐怕是真的有些紧急。

    “怎么了,亲爱的,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好事。”她温柔一笑,但还带着忧虑,不过又像是激动,“我们又要有一个孩子了。”

    汉森听到这个消息,脑中简直就像炸开了一样,他看到妻子温柔地抚摸着腹部,背后像是有一种光辉。

    “真的吗?哦天哪会是个小子吗,”他轻轻地从后面搂住妻子,把手放在妻子尚未隆起的肚子,开心地说道,“天啊,亲爱的,我是多么希望能再有个孩子,感谢你为这个家付出的。”

    汉森并没有很喜欢儿子,实际上,汉森特别爱他的女儿琳娜,琳娜是那么贴心乖巧,谁又能不爱呢。

    但事实是,汉森有个不大的爵位,红石男爵,在琳娜出生后他一直在担心这个爵位无法被继承下去,虽然他的男爵是功勋爵并没有封地,但每个月都能收到一笔不菲的补贴金,如今有了希望他当然很开心。

    唯一有一个问题他们的女儿。

    “但是琳娜怎么办,你千万不能表现地过于开心或者激动,女孩的心里总是敏感。”

    “我明白的,你也知道我是多么爱琳娜。”汉森无不保证,在看见妻子又激动又无奈又担忧地笑着,他的心里也产生了一种忧虑。

    事实是,汉森食言了。

    在娜塔莉怀孕期间,汉森总是把自己的激情留给妻子,关注点不知不觉就落在了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经常是,琳娜提出要一起玩的要求,汉森却因为工作和妻子消耗了大部分精力之后就疲于和琳娜游戏,所以,最近琳娜看起来似乎有些……嗯不高兴。汉森自己也注意到了。

    于是,这一天工作结束,汉森一回家就来到了琳娜的房间,他远胜往日轻柔地喊。

    “琳娜?”

    “爸爸,有什么事吗?”她似乎有些小心翼翼,但汉森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他实在想不到以前活泼可爱的琳娜如今变成一个看到父亲也会紧张的孩子。

    “嗯你今天帮妈妈做事了吗?”

    “有,今天帮妈妈处理了菊叶菜,牛角豆,还帮妈妈擦了家里的地板,我用了清水咒。”她那一脸求夸奖的样子,反而更让汉森心疼。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更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吗?”

    “我都喜欢。”

    琳娜的回答让汉森有些意想不到,他追问,“没有更喜欢的一个吗?”

    “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弟弟,我更喜欢弟弟。”

    “我能问为什么吗?”

    “因为你更喜欢弟弟。”

    汉森突然抑制不住的鼻酸,当然当然,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有多么欣喜若狂,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女儿,但他怎么会不喜欢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呢。

    他抱住琳娜,对她说。

    “不,不,不,我更喜欢妹妹。”

    “但是你这段时间很高兴,也一直在和我们说起男孩的名字。”

    琳娜的话让他愣住了,汉森一直都想要一个男孩这事没多少人知道,但这想法到底是出于继承爵位的需要,还是人们更偏爱于更重视于男性后代的天性使然,他不知道。

    他认识的不少贵族也是这样,趁年少时一直苦苦追求于一个男性继承人,因为他们更愿意培养这样的后代,能壮大家族荣光的后代,而不会像女儿一样最后去增添别人的荣耀。

    他回过神来,看见女儿天使一下却像被欺负了一样冒着水汽的眼睛,郑重地和她说。

    “琳娜,听着,爸爸一直想要一个弟弟,不是因为爹地更喜欢弟弟,而是需要有一个弟弟继承爵位。你记得吗,我和你提过的。”

    “记得,是红石男爵。”“但是为什么我不行呢?”

    “因为王国的继承法规定只有男性继承人才可以继承父辈的爵位。”

    “为什么女人们不可以。”

    琳娜对此仿佛有着极大的疑惑。

    “你记得,神王之丧吗?”

    “记得。”

    “所以,因为神后的行为,各个教会的教众中,女人是不被支持参与政治,也就因此失去了继承权。”

    “可是父亲,神后并不能代表所有的女人啊。”

    汉森第一次感受到言语的力量有多么薄弱,他不知道要怎么和女儿言明父权社会是怎么形成的,思考了一会,说道。

    “所以,人们渐渐开始发现这样是不对的。还需要你们这些小淑女的努力啊。”

    汉森看见琳娜脸上的困惑已经减少了,长长舒了口气。

    “而你所需要的,就是相信,爸爸妈妈是永远爱你的,这份爱绝对不会输给弟弟。”

    “嗯,我相信。”琳娜毫不犹豫地说,然后在汉森的脸上重重的亲了一下。

    “对了爸爸,周末我能去艾力克斯家吗?”

    “当然。”

    随后汉森便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变得轻松,反而表情更加凝重了。

    汉森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有国王陛下和内阁大臣在,他们这些小文官只要本分做事应该是不会被涉及到的。

被捉弄了

    周末,南安普顿的街道上填了不少人,不论是餐厅还是小商店,或者是公园什么的,那人数都多于以往。罗森街的街口也不例外,出于方便各大臣出行,这向来是连通各片区的要道。在这等洪流之下,一辆小型马车的驶入就显得不起眼了。

    某个露台上,一位男子穿着暗绿色法袍,留着两撇胡子,长长的头发随意地绑在身后,看起来有些岁数。他站在边缘,举着一根珊瑚枝的魔杖,望着远方。而他的身边则站着位小男孩,男孩目光与他完全一致,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但是日光照常,山脉绵延,好像也没什么可看的。

    “准备好了吗?”

    男孩点点头,无比郑重。

    这里是罗森街六号,站在这露台边缘的男人就是财政大臣夫人的弟弟肯尼迪了,旁边的小男孩不用说,就是怀亚特了。

    他不会是来真的吧,怀亚特这样想着,自己不过是说说而已,实在没必要当真。昨天晚些的时候,肯尼迪看到了他的魔杖,在了解到魔杖的由来后,肯尼迪主动提出要教导他魔法。

    “什么?那个老家伙可不是这么对我的?我之前去的时候可是被随便塞了一支魔杖就被赶走了。”肯尼迪想不通为什么,那老头的脾气一向如此,碰着谁都是这样,怎么偏偏对怀亚特这般特别。

    “我也不知道。”怀亚特撇撇嘴,尽量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可任谁看到现在的他都会觉得他欠打,更不用说在他这一直吃瘪的肯尼迪了。

    不过在想到自己那位侄女珍妮弗肯定也同样吃瘪了,他心里也就平衡了许多,珍妮弗一定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想看看怀亚特被老克劳德林臭骂的样子,才让他去这家魔杖店的,虽然这个老家伙确实是整条乌鸦女士巷最技艺精湛的魔杖师,但那也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说起来,他从六十年前脾气就是这么古怪。”

    “六十年前?”怀亚特奇道。

    “是的,他是个半精灵,寿命可比我们这些人类长得多。”半精灵们的寿命一般是一百七十年,而人类能活上八十年就算很不错了,这还是在近些年药剂学不断得到发展的今天。

    “半精灵?”怀亚特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起码在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听起来像是某种人类和精灵交配产生的物种,但那位老先生似乎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

    “是的,这是一个极其稀少的族群,一般人是没听过的,而且这个族群可与精灵没有半点关系,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或许就是那很长的寿命和娴熟的魔法技艺,本质上他们还是属于人类。”

    这就难怪了,怀亚特暗暗点头,正当他要把魔杖收起来的时候,肯尼迪叔叔抓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

    “让我教你魔法吧。”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大对,他又补充道,“学校里的老师可不怎么尽心,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的。”

    “你就不怕我的天赋不好让你白费功夫了吗?”

    肯尼迪摆摆手,“不会的,我听说半精灵们有种特殊的方法,能够辨别一个人的感知力,你一定不会差的。”当然这也是传说,从没有一位半精灵验证过这事,但是天赋这种东西总是捉摸不透,若是凡是都求个保证的话,那么人生该有多无趣。

    “那时间呢?你不是说过些时候你要出远门吗?”怀亚特质疑道。

    “总会回来的,而且以后我也会抽空回来。”

    怀亚特砸吧嘴,琢磨着这个提议,肯尼迪的魔法水平确实很高,能在外头混迹那么多年,他所懂的东西一定都是能让人活下去的,绝不是那种停留在书本上的那种,而且这还能让他多回来,为着奥黛丽和珍妮弗,他也得答应下来。

    “那你得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怀亚特原本就是随口一提,却没想到肯尼迪当真了。

    露台上,怀亚特重新看向还晴朗的天空,似乎那天边马上就要出现什么,“这样不大好吧,警察一定会追到这的,父亲那恐怕也会受苛责。”他小心地张望,生怕那些在空中的侍卫发现了他们,他现在有种做贼的感觉。

    肯尼迪笑着说,“放心,我自有主意。”他往前踏一步,让怀亚特不由担心他会掉下去,就在他下意识伸手的时候,肯尼迪已经稳稳当当地浮在空中了,怀亚特才讪讪地收回手。

    只见肯尼迪嘴上喃喃念着咒语,挥动手上的珊瑚魔杖,然后凌空一指,就像是施了魔术,原本是亮白的天际顷刻就被染上了墨色颜料,一朵又一朵的乌云争相凑过来,又互相侵染。整个南安普顿城的上方立刻就布满了乌云。

    “怎么样,这是我从一位娜迦女巫身上学来的。”肯尼迪骄傲地说。

    怀亚特看呆了,娜迦族人能做到顷刻改变天气,是因为她们天赋如此,人类若想做到这个地步,努力、运气、天资缺一不可,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完成的,他一直都知道肯尼迪实力不错,却不知道已经达到了这个地步。

    但是,这样真的不用担心警察会来吗?还有在天空巡逻的侍卫呢?他们似乎还是照常地巡逻,一点也没注意到乌云已经爬了过来,更不用说,街上的人没一个表现出慌乱的,原本闲适的仍然闲适,原本匆忙的仍然匆忙,其中夹杂的不少马车也没有加速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正当他想问问肯尼迪时,却发现原本凌空他已经落在露台上,满是笑意地看着怀亚特,该死,似乎被捉弄了。

    “这是幻术对不对?”怀亚特气急败坏地瞪着他,他早该想到的,在城市里使用天气魔法是完全被禁止的,再怎么样肯尼迪也是不会触碰这条法规,特别是他还在财政大臣家住下的时候。

    看见怀亚特转身就要走,肯尼迪立马拉住他,“这里总不好用天气魔法不是?但是我刚刚说的可不是用来糊弄你的,我是真的和一位娜迦女巫学过这个,只要让我准备一番,做到那种效果也是可以的。”

    怀亚特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况且他本来就是说些玩的,他停住脚步,看着面前这个没个正经的男人,叹了口气。

    “那你可得好好教我。”

    肯尼迪笑笑,“当然了,看在奥黛丽的份上我也会的。”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门口处多了个可爱的小女孩,她怯生生地站在那,让人忍不住凑上去和她说话。

琳娜

    天上也已经没有什么乌云了,甚至这乌云散去的场景也与正常时候相差无几。

    怀亚特先是惊叹了一声,随后才注意到身后站了人。

    是琳娜这个小姑娘。

    说是小姑娘其实也不大合适,人家琳娜还比他大上两岁呢,看到她趴在门边,怀亚特挠挠头说,“嘿,琳娜,你怎么上来了。”

    琳娜的长相说不上很出挑,有一头暗蓝色的头发,脸圆圆的,瞳色是少见的棕褐色,白皙的皮肤上还有一点雀斑。

    “珍妮说我可以上来的,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她指了指楼下,有些怯怯的,应该是肯尼迪在这的缘故,她在陌生人前总是拘谨,况且这位陌生男人的面相还有些凶,这倒是冤枉肯尼迪了,他也不是故意如此的。

    “好吧,没有不是时候。”怀亚特扶额,他这样与岁数不相称的动作,让肯尼迪忍俊不禁。

    他笑着说,“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小淑女和小绅士的会面了,虽然这绅士的身份还存疑。”然后便离开了。

    看着肯尼迪的背影,怀亚特对着他喊,“别忘了我们的约定。”那人背着身子随意地对他摆摆手后,这样不羁的动作也就他能做出来了,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怀亚特才转而对琳娜说,“咱们下去吧,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到这的?”

    “刚刚,就在刚刚你转过身的时候。”琳娜赶忙摆手解释,好像怕他误会似的。

    怀亚特看到她这副样子,有点哭笑不得,就好像他要欺负人似的,实际上,琳娜还比他大上两岁,却是他一直在照顾这个小姑娘,这就是个绝妙的反转。

    不过琳娜这么乖巧懂事,他也乐得如此,汉森一家一向都是这么谨小慎微的,想来也是在这样的家庭里,琳娜才能长成这样的性格,父母从来都是儿女的第一位老师。

    有传言说,汉森男爵(也就是琳娜的父亲,克罗洛斯汉森)家的夫人又怀上孩子了,这可是件大事,他也是从饭桌上偶然听到的,毕竟汉森男爵是在税务司工作,税务司又直接归在财政大臣手下。

    这就要提到财政部的结构了,苏鲁士的财政部作为内阁最为重要的部门之一,下设税务司、财务司、预算司和统计司,各司有正副司长各一名,汉森先生作为副司长,而且还是税务司这样排行第一的司署,在罗伯特的口中能被提到也是正常的,更不用说他们两家之间还有琳娜这个小姑娘做纽带。

    这下旋的楼梯实在太长,怀亚特随口一问,“听说你母亲怀上孩子了?”

    “是的。”

    琳娜的回答毫无犹豫,这让怀亚特起了兴致,“那你更喜欢有个弟弟还是妹妹?”

    琳娜撅起嘴,似乎有些生气地说,“为什么你们都爱问这个问题?”这倒罕见,因为她在怀亚特这一直都是安静懂事的样子,也从未生气过,但怀亚特竟然觉得这样的她才更真实一些,小孩子若什么脾气也没有也很令人奇怪。

    这话中的“你们”显然就是她的父母,怀亚特暗自思量,汉森家一直没有个儿子,这对任何一个贵族家庭都算是遗憾的事,因为男孩有继承权而女孩没有,若是没有儿子,他那个男爵爵位就得没了。

    但要说这疼爱的程度,汉森先生对琳娜的疼爱是完全无法指摘的,若说他会偏心男孩,怀亚特是绝不相信的。

    “那我就不问了,不过无论是男孩女孩,不都是差不多的吗?”怀亚特补充道。

    “怎么会差不多,应该是弟弟更好些。”琳娜喃喃地说,虽然父亲已经同她谈过了,可是前些日子里那么多欣喜的表情落在她眼里,她感觉得出来父亲的高兴。

    原来问题是出在这了,琳娜这样敏感的女孩,一定是汉森先生有什么不经意的举动,或者是没办法的冷落,才招致了这样的后果。

    想来也有部分是因为这段时间太忙了吧,虽然大政策定了下去,合约也在不断签订,可是奥斯特那边的官员就向来如此,反复推诿,朝令夕改,很是让人头痛,可却又拿他们没办法。

    “你得相信汉森先生,连我看着都觉得你父亲很喜欢你,是觉得不会因为生个男孩就不喜欢的。”怀亚特觉着,自己这样帮汉森先生说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说不得还得讨些奖励,剩下的就得考他自己怎么解决了。

    不过看到琳娜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了许多,怀亚特还是觉得颇有成就感,连刚刚被捉弄的郁闷都被扫空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琳娜推搡着怀亚特,把他推到房间里去,说了这么会话,他们已经从五楼到了二楼,她接着说,“上回你教我的千纸…”她有些犹疑,她不太会发那个字的音,因为那音实在是有些难发,经过一番回忆后,她才试探地说出一个奇怪发音的“鹤”。

    “就是千纸鹤。”怀亚特笑着去拿了叠折纸,这是褐藻纸,质地有点类似前世的卡纸,最适合折这些东西了。要是让外头的人知道,他们是用这样的纸来折千纸鹤,那可要被诟病奢侈的。当然,他们也是不知道千纸鹤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是拿来玩耍的就行,褐藻纸可不便宜。

    “为什么要叫千纸鹤啊,不能叫千纸雀,千纸鸟吗?这样不是更好发音,这个鹤字倒像是你自己瞎编的。”琳娜不确定地说着,开始时还有些底气不足,说到后头越发觉得自己有道理,她还拿去问了父亲,结果连父亲也不知道鹤是个什么鸟,父亲可什么都知道,一定是怀亚特瞎编来骗她的,怀亚特实在是太坏了。

    “当然不是瞎编的,”怀亚特说得理直气壮,这本来就是真的,只不过鹤在这个世上并不存在罢了,“我是在一本关于一块隐藏的大陆的书上看到的,你当然没听过。”

    “那好吧。”琳娜接受了这个解释,怀亚特总是那么令人信服,“这个千纸,鹤我还没学会呢,你快再教教我。”

    “好吧,好吧,”怀亚特吐了口气,拈来两张纸,“这个给你,我们开始吧。”

远距通讯

    中午琳娜自然是不能回去,即便她有这个想法,奥黛丽也会把她留下的,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不过琳娜也暂时没这个想法,她才把千纸鹤的折法学好,就放言要折出一千只千纸鹤,这都要怪怀亚特,谁让他提了句一千只千纸鹤能给人带来幸福。

    所以现在的情形是,琳娜在书桌边折纸,而怀亚特则在桌前看书,但是翻翻书又想起来自己还没看过今天的报纸,想到这,他就去楼下拿了几份报纸上来。

    琳娜眼看着怀亚特下去又上来,手上还拿着那些大人们才看的东西,奇怪地说,“你怎么也看报纸啊?在家里都是父亲才爱看这些的。”她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一只纸鹤的嘴被她小心地捏好,似乎很宝贝她的作品。

    怀亚特随口解释,“多看点总不会坏的。”

    琳娜抱怨了句,“你可真奇怪。”在她眼里,怀亚特的奇怪之处已经不能轻易形容了。

    怀亚特正要开口反驳,又突然觉得不对劲,自己跟个小姑娘较什么劲啊。所以他那争辩的话悬在半空中,最后反而落成了一声叹息,然后他无奈地笑了笑,什么也不去说。

    细数着手上的五份报纸,“《卫报》,《南安普顿问询报》,《南安普顿日报》,《南城晚报》,《教育报》。”决意先从《卫报》开始看起。

    《卫报》最早是由教会创办的报纸,其创办的宗旨就是护卫教会的权威性,发表教会的观点,这一点从它的名字也可以看出。《卫报》最初是以尖刻而猛烈的批判著称的,这也与当时教会的权威性相适应。

    不过在1621年神圣法案通过之后,教会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卫报》的风格也就慢慢转变成保守的批评,但是在必要时,它还是会发表强烈的观点,比如有人触碰到教会底线的时候。

    今天的头版是针对一起异教传播的事件,“到了今天,我们的信徒似乎忘记了海神是如何把他们从冰冷的海中救赎,而去信奉那不知名的异国的神,而这是完全荒谬的……我们敦促那些异国的信徒尽快收起自己的假慈悲心,离开我们神圣的国度。”

    异教传播的事情是时有的,看到上面连珠一般的尖刻语言,怀亚特不禁感叹,果然还是《卫报》有一套,不过其他的版面似乎在语言上就有些温吞了,没有什么能提得起兴致的内容,看得要人打瞌睡。

    而其他的四份报纸,除了《教育报》之外,几乎都把与奥斯特签订条约的新闻放在头版,最近这也算热点新闻,放在头版也是常理,但《教育报》上除了把一篇探讨两国关系新动态的社论放在次版外,上头的头版,倒是一篇有趣的文章,或者可以说是论文,论文的题目是《关于声波能量远距离非魔法性传输的突破性进展》。

    为什么说它有趣呢?

    要知道,这种对声波的远距离感应,在整个世界上都算是难掌握的一种魔法,能够掌握它的巫师不能说寥寥无几,但是也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掌握的。

    以南安普顿大学为例,在1742年的招生数据中,远距通讯学的招生人数是十人,与之相对的是魔药学这个被传为最能变成富人的专业,魔药学的招生人数是四百人,足足是它的四十倍,但王国对于这种通讯人才的需求并不少,如此情况下还是如此缺乏,可见这专业对天赋的要求之高。

    世界各国的学者一直都在寻找一种方法,能够不依靠天赋这种莫测的东西去实现远程通讯,经过了一两百年的探寻,大家在这方面还是没取得突破性进展,现在看来,是南安普顿的学者赢得了这次竞赛。

    这可不是件小事,要知道,便捷的远距离通讯,不仅意味着人们可以任意架设通讯台,完成任意两点甚至多点的通讯,极大提高了人们通讯的空间,从而让巫师和信使传递命令的时代一去不返,更不用说,在军事领域上,这种技术将胖战地部队得以快速地进行通讯,交换战场信息,从而加快战事移动速度,掌握主动权,虽然仍需考虑的还有信息的加密问题。

    还有一个关键点是,既然声波能量能够得到远距离传输,那么是不是还有更多的能量或粒子能够得到有效的传送,怀亚特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一定会给苏鲁士王国带来难以想象的进步,就好比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英国。

    想到这,怀亚特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报纸,看向城区中心的方向,那里住着的人将主导这一变革。

    不过,我们的国王陛下可不需要等到报纸来告诉他这个消息,南安普顿大学的校长早就带着这一创造性技术的发明者,前去觐见了,因为统治者们受到的教育,本身就是针对如何统治国家的,至于妄想他们对学术有什么很强的敏感度,这就是一种奢求了,即便是查理三世这样英明的国王。

    “见过国王陛下。”查理陛下让面前的两位学者赶快起身,他已经迫不及待得要让他们解释一番,听到贝鲁奇校长对他说,这是一项能改变苏鲁士的技术,他的期待就没有减弱过。

    “关于这个远距离通讯的技术,南安普顿大学已经发展到哪一步了?我们什么时候能用在军队中。”果然,统治者们首先考虑的肯定就是军事应用,凯瑟琳在旁边,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在贝鲁奇先生简单的说明之后,任他是谁都能瞧得见这项技术的前景。

    贝肯拘谨地低垂着头,思索着该怎么去回答,这里的环境让他十分不自在,比起王宫,他还是更喜欢魔法实验室里的氛围,虽然两个地方都是以井然有序著称的,可实验室里多少还是讲求自由的。

    “禀告陛下,实际上,我们的技术目前还处在实验阶段,”他抬头看了看上首的国王,随后又放慢声音说道,“目前已经能做到在十公里外监测到声波迹象,五公里能听到明确的声音,不过关于实验的仪器,我们的制备方法还不够完善,恐怕还需要更多的经费支持。”

    “至于运用在军队上的话,在经费充足的情况下,保守估计需要十年才能发展完善,因为这涉及到的技术还有很多,比如信息的加密问题还有解密方法。”

    “绝对支持,对于这项技术王室和内阁肯定都是支持的,经费上的事情完全不用担心,我们会增设一项专门的款项,用于你们的研究。”查理陛下稍显激动地说道。

    随后他又陷入思考,片刻之后,他对站在一旁的校长先生说道,“贝鲁奇先生,从今往后贝肯先生的实验室交由国王亲卫队护卫,我们务必保证这项技术的具体细节不被泄露,另外,我们要继续把舆论往错误的方向去引导,把之前失败的另一种方法公布在《教育报》上并进行后续跟踪,一定要宣称我们是以这种方法成功的,对于这项技术,我们苏鲁士是一定要保持领先地位的。”

    看着查理陛下眼中不断放出的光,贝鲁奇校长收敛神色连忙称是。

王室教育

    贝鲁奇和贝肯两位大学者先行离开,他们还有各自的事务去忙,包括学校的行政还有对于新技术的进一步研究,又等到王座厅里的人全部散去,连秘书长哈里斯也去安排具体的执行方法了,凯瑟琳公主这才松了口气,她有些不开心,准时地说对自己有点失望。

    查理陛下先是去把枢密箱打开,这里头装着每天必看的机密文件,随后看到自己的女儿凯瑟琳这副样子,陛下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凯瑟琳。”连打开箱子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看到外人都不在,凯瑟琳才敢缓缓地在书桌前坐下来,像是回忆一般说道,“我记得在小的时候,我似乎一直都在学习那些贵族礼仪,舞蹈,王国故事什么的,关于稍深点的算学或者是具体领域的魔法知识,我几乎是一点也没接触。”

    那样冷的冬天,她却要穿上薄薄的衣裙,然后跟着舞蹈教习在清冷的晨光下,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动作,然后又要在冰冷的房间里,跟着奶奶一点一点地学习礼仪,更不用说法律文书和王国故事的背诵了,即便在今天,那些晦涩的文字和繁琐的动作已经完全刻在了她的骨头里,可是某些寒冷的清晨,她总会从梦中惊醒。

    “有那么一刻,我都已经跟不上他们的讲解了,”这都算委婉,“那些关于罗贝卡空间和基摩粒子的东西我一点也听不懂,这让我有点难堪。”想到刚才自己那强颜欢笑的样子,凯瑟琳尽力去笑着抱怨,用笑容来让自己看起来对这事不大在意的样子,但那种无奈又无力的感觉一点一点握住她的心,她十分地不解,“看起来,对于当下研究领域,我一直都知之甚少,这有点不应该不是吗?”

    查理国王沉吟片刻,感受着女儿似乎平静但暗潮涌动的心,耐心地解释,“我们梅利斯特王室的继承人一直以来接受的,就不是普通贵族和普通人一般的教育,我们学习礼仪制度,学习法律文书,学习历史,学习谋略,学习魔法常识,学习如何平衡王权与内阁与政府的关系,这就已经足够多了,要知道,许多的人一生都学不完这些,我们不是神,不能指望自己什么都懂。”

    听到这话,凯瑟琳的反应有些激烈,“我们难道没有义务去学习他的一些东西吗?起码也要做到了解吧,如果不去懂这些,我们要怎么做到与掌控整个国家,你甚至对那些东西的发展毫无敏感力。”

    听着凯瑟琳的这些话,国王陛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语重心长地教诲,“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曾经不解,也问过这样的问题,但到现在我已经明白,坐在王位上的人,不需要什么都知道,他只需要懂得谁是该知道的人就好,然后指挥他,难道我今天表现得有什么破绽吗?只要你不说不懂,谁都没有办法指责你。”

    凯瑟琳在恍然间若有所思,失神般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样的回答。

    然后国王又十分亏欠地说,“当然了,这也是我的疏忽,我曾经是以继承人的标准来教导你,从没有想到遭遇的阻力会那么强劲,作为辅佐者确实就不那么忙碌了,我也真该让你去适当地学些文学,哲学之类的东西。”

    听到这话,凯瑟琳苦涩地笑了笑,她理解父亲这样的做法是没错的。

    国王又接着说,“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我也在考虑路易斯的教育问题,按照往常的例子,我们是要请五位老师去教他的。”

    这里的五位老师可不是普通的、学校里的那种老师,或者说不全是,比如曾经凯瑟琳的五位老师中,就有时任内阁礼仪大臣的瓦里斯大人、外交大臣的克里斯大人,还有南安普顿大学的法学院院长罗纳尔先生,他们无不是各自领域的翘楚,只有这样的人才够格教导一个国家的继承人。

    “你有没有觉得不错的人选?”查理陛下极其突然地问她,这让凯瑟琳有些猝不及防,看着父亲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心里暗暗斟酌。

    这可不是普通的问题,一个老师是如何处事的,总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学生的处事方法,若是选择几位亲近大贵族的,自然路易斯以后也会亲近大贵族些,更不用说,作为王室继承人的老师,肯定是更得继承人的亲近,说不得以后就是路易斯的内阁成员。

    所以这选择老师的事,肯定就是用来考校凯瑟琳的立场了,看看她是会为着自己还是为着路易斯。

    思索了好一会之后,凯瑟琳站起身来回话,“首先就是礼仪老师了,奶奶已经年老,肯定是不能再麻烦她了,而且由一位男性来教导路易斯也更为合适。”

    查理陛下点点头。

    然后凯瑟琳接着说,“大选的月份即将到来,现任的礼仪大臣弗朗西斯伯爵是个不错的人选,大选结束之后,他也能尽心教导路易斯,虽然为人死板固执,但作为礼仪老师一定是够格甚至是完美了。”

    这位弗朗西斯伯爵,是出了名的黑脸大臣,他对于礼仪法度的要求已经达到了苛刻的地步,所以对凯瑟琳掌管外交部这件事他一直是反对的,她也一直害怕这位大人,提选了这位先生,凯瑟琳自然是有她的用意的。

    “接着是法律文书方面的老师,据我所知,罗纳尔先生才从院长的职务上退下来,他本人又十分娴于律法和历史,完全足够教导路易斯了。”这才是她的目的,查理陛下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罗纳尔曾经也是凯瑟琳的老师,由凯瑟琳来推举他,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接受着父亲的审视,凯瑟琳一点都不心虚,罗纳尔先生对于法律的理解可以说是已经找不到对手了,否则也不会被选做她的老师,把他推出来,凯瑟琳问心无愧。

    大厅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过了片刻,查理收回放在女儿身上的视线,凯瑟琳才松口气般说了剩下几位先生的名字,包括约翰尼,李斯特,他们都是出了名的中立派。

    听完女儿的回话,又低头沉吟片刻,查理陛下才犹豫着说,“我会考虑的,你先退下吧,对了。”

    他抬起头,“关于娜迦的事还是尽快拟一个草案呈递上来。”

    凯瑟琳朗声称是,随后向大厅外走去,正当她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查理陛下把她叫住了。

    “凯瑟琳,那时候在宫中学习的日子一定不好受吧,我也是从小就被限制在那间屋子里,学习律法,学习礼仪,学习一位统治者该做的,”他的声音愈发低沉,“我很抱歉你学了这么多,却有好多都用不上了。”

    “没有关系的父亲,如果你真感到抱歉的话,就让路易斯不要再这样了,”凯瑟琳思索片刻,激动地说,“让他去奥坎柏公学学习吧,王宫里的日子实在是太冷寂了,公学里有更多的同龄人,他也能从其他老师那学到不一样的东西,不要像我一样。”

    她连行礼也都忘记了,决然地转过身离开,查理陛下受触动般颤了一下,然后又低头处理文件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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