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魔杖
经历了刚才的意外,三个人都变得异常紧张,全都在注意着周围的环境,生怕会发生些什么。
尤其是会看看天上的情况,他们可不想又遭一次罪,当然了,重复的抬头也不会让他们再看出什么了,除了灰一样的天空就是灰一样的天空,抬头的频率多了脖子很快就酸得不行,他们也就放弃了这一动作。
人大抵就是如此,把健忘的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总之,魔杖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刚刚的那一切让怀亚特对魔杖的兴趣又一次高涨。
如果他当时会魔法就好了,这是他对自己说的。
不过当他看到这家店的样子时,他真的完全被震住了。
“这真的是一家还存在的店吗?”怀亚特既在质问自己,也在质问珍妮弗,这家店毕竟是她推荐的,她应该对此做出解释。
窄小破旧的门口,危房一样的造型,仿佛伸手触碰一下就能倒塌的结构,若不是上面挂着块写着名字的牌匾,怀亚特甚至都会忽略掉它的存在。
珍妮弗的表现倒很平常,表情深处还透着某种骄矜,可算是有个能让她的弟弟吓住的地方,谁说她不是故意的呢,“这里就是克劳德林先生(克劳德林先生就是这魔杖店的名字),虽然看起来破旧,可是克劳德林大师制作的魔杖在整个王国都是出名的。”她笑着介绍。
“好吧。”怀亚特又仰头看向奥黛丽,她的脸色并不好,可能是还没从刚才的事缓过神来。
谁叫她是母亲呢,所以她仍然扯出一个温暖的笑,好像要告诉自己的孩子她并无大碍,还特地朗声说道,“咱们走吧,要知道怀亚特可是期待已久了。”不过在她又一次扫视这家店的轮廓时,她还是吃了一惊。
她悄悄地做了一个深呼吸。
海神在上,希望这位巫师的脾气不要像他的店一样古怪。
当他们跨入店里的时候,店里的不知道哪处传来了一阵悠扬的风铃声,这声音一下子让他们放松了下来。
店里的空间十分狭窄,几乎只够一个人通过,他们的边上放着大大小小的木盒子,各种颜色的都有,每一摞几乎都叠至天花板。
许多盒子的表面都积了一层灰,就好像从没有人打理过,但盒子摆放的整齐程度又足以让人惊讶,这就好像他们走进了一间废弃的图书馆。
但怀亚特总感觉这的气氛有些诡异,就好像有种气场环绕着他们,而且从他们迈入这店里以来,那位被称作克劳德林大师的男人就没有出现过。
他悄悄凑到珍妮弗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道,“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只需要等着就行。”
果然,并不需要他们做什么,那位大师就出现了,而且他的出场方式就像他的店一样特别他是从天花板上的某个窟窿里掉出来,这一方式让这里狭小的空间瞬间漫起扬尘。
在三人的咳嗽声中,一个柔和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下午好。”看起来这位大师是个有礼貌的人,有礼貌的人应该都古怪不到哪里去,怀亚特这样想着。
“您好,克劳德林先生,我叫怀亚特艾力克斯,听说您的魔杖在这是最好的,我希望能从您这得到一支契合我的魔杖。”他自己走上前去,伸出了手。
“额呵呵,”他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也把手伸出去和面前的小男孩握手,“你好,艾力克斯先生,有趣有趣。”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两位女士,随后说道,“那么我们这就开始吧,我一定会为你挑选出一支最适合你的。”
大师的年纪看起来已经很大了,花白又稀疏的头发精致地黏在头皮上,皮肤上冒满了老年斑,甚至腰背都佝偻着,可是一双眼睛却精神又锐利,像是能看透一切。
他的脚步尚算灵活,不经任何思考地,他就走到一个盒子的面前并把它抽出,神奇的是,那上方的十数个盒子却没有像想象中地落下,而是就停留在原地。
“这一支怎么样,”他打开黑乎乎的盒子,里面躺着一支红棕色的魔杖,杖形纤细,顶部有一颗红色的宝珠,“一又三分之一尺,杖身是成色很好的千丝红木,引导物是泥沼红琥珀,很适合用来稳定魔法。”
他随意地把第一个盒子摆放在柜台上,又去抽出了另一个盒子。
“或许这一支要更为适合,一又四分之一尺,沉水木,上方是珊瑚打磨成的圆珠,对魔法元素由着特别的吸引力。”躺在红色盒子里的是一支暗蓝色的魔杖,怀亚特一见到它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它,就好像他们之间有某种特别的熟悉感。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拿起来试试。”
“怎么试?”怀亚特问了出来,他还从未学过任何魔法,何谈试一试。
不过这时,克劳德林大师附在他耳边悄悄同他说了一句咒语,说完之后还狡黠地笑了下。
珍妮弗看得莫名其妙,她当年来的时候可没有被这样对待,这位大师只是匆匆塞了一支魔杖给她就算结束了,更不用说试一试了。
怀亚特默念了几句被告知的咒语,随后喊出来,“古力米奇,变。”
一束暗蓝光从圆珠射出射向远处的一把木椅,椅子在蓝光的附着下瞬间变成了一只白鼠。
“这太神奇了。”
“可不要认为是你的功劳,出去了你可就做不到了。”大师呵呵地笑着,“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怀亚特还想再说些什么便接到了逐客令,他只能无奈地告别,“那么,下次再见克劳德林先生,感谢您的指点。”或许可能再也见不着。
他们在奥黛丽付了五枚金币后就离开了,只是克劳德林先生在他们走时还同空气嘟哝了一句“奇怪的小伙子”,这话被怀亚特听到了一半,但是他不想去纠结这话是什么意思。
离开乌鸦女士巷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太阳低低地挂在天空,火烧一样的云朵在天上到处都是,而巷子里的天空却还是那样阴郁、清冷,巷口也还是那样人流不断。
外面的街上倒多的是赶着回去的人。
马车先是穿过宏伟庄重的圣康纳大教堂,然后从著名的蜘蛛夫人成衣店绕过,到达一条满是小吃的街道。
正当他们马上要从这出去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前方传来悠扬的出巡音乐,那是只有在王室成员出巡的时候才会让仪仗队奏响,西茜似乎去问了下。
过了一会,西茜似乎回来了,珍妮弗拉开帘子,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似乎是凯瑟琳公主在陪同哪个国家的官员,他们正准备驾临戈达尔大剧院,去欣赏什么剧目。”西茜略带迟疑地说,她实在是不清楚这方面的时候,只能是从别人那听来了再转述给主人们。
“是美迦利亚的外交大臣。”
“对的,是这么和我说的。”西茜似乎想起来了。
“妈妈,我们也可以去戈达尔大剧院吗?”怀亚特抱着奥黛丽哀求道。
“似乎不行,毕竟已经很晚了。”奥黛丽特地向窗外的剧院望一眼,那剧院的外面赫然就贴着一张巨大的《黑天鹅》海报,橘红色的阳光斜斜地打下来,那海报上的黑天鹅就像是被灯光聚焦,于是她陷入了纠结,一方面她已经很久没有欣赏舞台剧了,更不用说那可是她的成名剧目,可家里实在离不得她太久。
珍妮弗细心地注意到这一点,提议道,“妈妈,家里的事我能去处理,你带着怀亚特去看看《黑天鹅》,他还从未看过呢。”
最终珍妮弗还是说服了奥黛丽,当然是在她承诺再三之后。
告别了姐姐珍妮弗,怀亚特跟着母亲进了剧院里面,他们走的是一条内部通道,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一个高级包间。
公主和美国官员已经在开放式观剧台上就绪,那里向来就是大贵族们的专属位置,不过高级包间距那并不远,走上个楼梯就能到了。
观众们已经在有序地聚集,虽然他们都有些激动,毕竟普通平民能见到公主的次数寥寥无几,但能来这观剧的大多素质还算不错,不至于大声喧闹,更不用说门口还有侍卫把手,所以整个入场是完全没有意外的。
这大幕还未拉开,好戏却已经等着开场了。
黑天鹅(一)
凯瑟琳公主和美国的官员在侍者的引导下去到高台上,她先是对下示意剧目马上就可以开始,在和这位大臣交谈之后,公主对这位弗朗茨先生居然知道《黑天鹅》这幕剧感到十分的惊讶。
要知道《黑天鹅》不过才编排二十年,其本身也不是多么有影响力的作品(起码在世界范围如此),特别是其中的某些内容还刺痛了某些贵族的眼睛,导致这剧目的口碑并不算上佳。
旁边的侍从端来几杯红酒,凯瑟琳先拿了一杯给弗朗茨,随后又为自己拿了一杯。
“弗朗茨先生,您可真是博闻,恕我直言,”她洒然一笑,稍稍奉承了一下面前的这位大臣,“我之前以为您只是随便点了一幕剧,想要体验一下苏鲁士的特色,没想到您对它居然有这么深的了解。”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修身长裙,连首饰都只有一对亮红色的耳环,看起来十分干练,也只有这样的装束才能让外面的人满意。
至于面前的这位弗朗茨先生,他是美迦利亚的外交大臣,美迦利亚人最喜欢的就是红似火的装束,他们通常都很热情、奔放,但这位弗朗茨先生似乎不太一样,穿着件暗蓝色的内衬,又披着件黑色的大衣,表情内敛,活像一位苏鲁士的贵族。
想必这也是为什么美方会派他来主持今年的例行访问。
“您过奖了,不过是因为我年轻时候在南安普顿生活过一阵子罢了,在这,我观看的第一幕剧就是《黑天鹅》,那位饰演黑天鹅的女演员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语调是一直平静且矜持的,当然一位在外出访的官员是不应展现出任何个人喜好的,除非他是驻苏大使,那样的话他怎么表现对苏鲁士的喜爱都是不为过的,只可惜他并不是。
“噢,这倒是那位女演员的荣幸了,”两人相互碰杯抿了一口酒,随后整个剧院都暗了下来,凯瑟琳轻声道,“看,天鹅女王就要出来了。”观众们也随之安静下来。
阔大的舞台上,红色的幕布被慢慢掀开,悠扬的音乐慢慢奏响,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城堡上空,显然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季。
连续不止的咳嗽声从那边传来,这个时候,天鹅王国的女王即将逝世的消息早已经长了脚逃到四面八方去了,民众们都在谈论到底谁会继承那顶王冠。
“这些雪是幻术吗?”怀亚特好奇地问,他这时已经趴在高级包间的窗户处,聚精会神地关注着舞台上的一切变化,当然还不时看向天台,那有他想见的人。
此时的凯瑟琳公主正和那位美迦利亚的官员交谈甚欢,不时还指点下舞台上的人和物,看起来很是享受,当然也该如此,两国的外交关系在世界上是出名的要好。
“是的,通常来说每个大剧团都会有布景师,他们往往同时还是技艺高超的幻术巫师,这些雪,还有那远处的雪山,都是那些布景师造出来的。”奥黛丽耐心地解释,她自己的兴趣也被调动出来,毕竟这是她的成名作,如今被后辈重现她当然想看看会是怎么一副模样。
怀亚特点点头表示明白。
女王有两位女儿,姐姐是平庸纯善的白天鹅,妹妹则是阴郁而野心勃勃的黑天鹅,按照王国的传统理应是年长的白公主继承王位,但是黑公主实在是太过优秀,在国家现在面临内忧外患之际,不少大臣都在支持由她来治理国家,由此引发了一场黑白天鹅之间的权力纷争。
高台上的两个人在观赏剧目的间隙相互交谈着。
“殿下真是长大了许多,七年前我随队来访的时候,您还是个小女孩,似乎您那时就被带在国王身边,”弗朗茨轻轻地笑了一下,“那样的动荡局面,真是令人难忘。”
七年前的那个关于王位继承制改革的议案,一经发表就震惊了整个世界,其他国家的君主震惊于查理三世的魄力敢于在这个时候和臣下对抗,那时苏鲁士的蓬勃发展已经持续了五十年,这与整个这个王国各个阶层的同心协力是分不开的。震惊归震惊,这些年来苏鲁士的发展确实也太快了些,能看到他们君臣不和,全世界的人民都是喜闻乐见的,当然除了美迦利亚王国。
“各国都有各国的难处不是,当时能尽快地把时局稳定下来还是多亏了贵国的帮助,否则某些人、某些国家就又得挑起争端了。”凯瑟琳感谢地说道。
弗朗茨连忙谦让,“这也是应当的,美苏两国一直以来就是友好的合作伙伴,坐看贵国时局不安这样的事,我们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我们的人民也不会同意。”弗朗茨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更不用说,我们国家是少有的在历史上曾经有过女性君主的国家,在支持女性也应当施行自己的权利这项事务上,我们始终是不遗余力的,贵国的查理陛下能有这种魄力让我们十分钦佩。”
“这也是我一直仰慕贵国文化的原因,相信只要我们两国在文化交流领域向更深处探索,两国人民的生活一定会更加幸福的。”
“一定会的。”弗朗茨笑着同意。
白天鹅已经赢得了与黑天鹅之间的王冠之战,天鹅王国的大臣们最终还是选择支持传统的一方,他们觉着传统就意味着不会出错,准确地说是不用担心背负出错的责任,历史是不会责备他们做出这样一个选择的,这些官员们,不过是遵循历来的制度做出了一个好像正确的选择。
天鹅女王终于也因为熬不过这动荡的局面而接近死亡,只能趁着这段时间先把更聪明的那位女儿调离都城,把她分封到一个偏僻的地方。
临走前,女王把她叫到身边,准备嘱咐她几句。
她病卧床榻,虚弱地对自己这位女儿说,“奥卡菲娜,我的女儿,你是如此的优秀,很抱歉把你放入这样一个复杂的情境里,如果你能年长些,我毫不意外这个国家会在你的带领下走向何等繁荣。”
“您不用说抱歉,母亲,这并不是您的错,若是可以我希望能和您永远在一起。”即便落败了,黑公主的阴郁气质也没有被改变分毫。
女王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可怜的奥卡菲娜,这是不可能的,我曾经也说过这样不切实际的话,凭你聪慧的头脑,你以后就会明白或许死亡这样的终点也是一种幸福。”
“生时的折磨确实让人苦痛,可能死后的安宁才是真的幸福。”黑色的女儿喃喃自语,看起来满是悲戚。
女王想着,若是自己的另一位女儿听到这话,一定不会明白她的意思,她不由地为这个国家的前途命运感到悲伤,在诸国争锋的环境下,一位纯善的君主从来都不是好事,可她的大臣们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
或许这就是命运,这个国家的命运。
女王已经变得无比虚弱,她颤巍巍地请求道,“奥卡菲娜,我只希望你千万不要责怪去你的姐姐,必要时请千万帮助她,你们毕竟,都是我的女儿啊。”
黑天鹅公主支支吾吾最终还是没有下决心答应她,天鹅女王只能在莫大的遗憾中离世。风雪又一次覆盖上来,把城堡掩埋得无比严实寒冷。
黑天鹅(二)
黑天鹅公主怎么会甘心,怎么会甘心自己的命运就是如此,可她现在却毫无办法,只能等着她那位平庸的姐姐什么时候给她个机会。
女王离世后,白公主成了新的天鹅女王,但她的手腕并不强硬,性格太绵软,容易被臣下影响,天鹅王国的处境在她的治理下每况愈下,人民愈发不满,甚至有人上街游行抵制新女王的统治。
数年后,受不了王国状况的新女王请回了自己的妹妹黑天鹅女爵,请求她帮助自己整顿政局。
开始时女王还很戒备自己的这位妹妹,女爵不得不拼命去赢取姐姐的信任。
伴随着女王渐渐放松警惕,她的野心也在不断冲击着母亲最后的请求,剧目在此达到了**,某个雪夜,她发起政变,把王位成功夺了过来。
殷红的血染满了整个王城,像是红色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新的黑天鹅女王在这天登上王位,观礼的
西比女爵看着年幼的儿子眼里露出仰慕的神光,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她看起来那么美好,可你总是忍不住为她感到哀伤。”
儿子天真而不解得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会为她感到哀伤。”
哀伤的《野鹅湖》缓缓奏响,这首由著名作曲家勒加索夫创作的乐曲伴着幕布落下一起走向终点。
观众们纷纷站起来鼓掌,高喊“杰作!”,演员的粉丝们也起立高喊偶像的名字,当然更多的人就只是纯粹地鼓掌,纯粹想为这出精彩的戏剧送上掌声。
“落幕了,公主殿下觉得黑天鹅可憎吗?”借着剧院里的热烈气氛,弗朗茨先生暗暗地问,他突然多了一种神秘的气质,格外的吓人。
剧场的灯光大亮,凯瑟琳的神情忽然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一片虚幻与现实交错的秘境。
她向下看,某扇窗户边趴着个小男孩,用一种纯真到发亮的眼神看着她,那男孩她似乎认识,对了,是艾力克斯家的孩子。
他为什么会在这,不对,他当然能在这。
纷乱的思绪一下子袭来,她沉默了好一会,回过神来对弗朗茨先生,不知道是在怜惜谁,“我不认为她有错,只不过是命运给她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白公主如此平庸,却比她更有资格戴上王冠,她如此天赋卓著,却不得不屈居人下,任凭谁到了这个位置都会不甘愿吧。”
弗朗茨更靠近了些,像是准备好似的,温和地问,“那么凯瑟琳公主您自己呢?”弗朗茨先生的眼里闪烁着某种期待,这种期待不具任何侵略性,他又补充了一句,“您是如何看待自己现在的处境呢?”
凯瑟琳的呼吸突然停止了,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她有些不悦,或者说是不适,“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弗朗茨先生,我不认为我现在的处境有什么不对。”
“是吗?我们的消息是,贵国的首相正在谋划一些事情,一些针对公主殿下的事情。”
凯瑟琳轻声喝止他,“外交大臣先生,您有些越界了,这些都是苏鲁士王国的内政。”随后她的眼神陷入闪躲,想抬手喝一口红酒却在抬手的瞬间又压抑住了。
“若是冒犯了您,我为此感到十分抱歉,不过请不要怀疑我们的真诚。”他立马道歉,就像他一直表现得那样绅士,苏鲁士的疏离和美迦利亚的热情在他身上结合得恰到好处。
“你是否知道,如果这样的话传到国王的耳朵里,传到各位贵族的耳朵里,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凯瑟琳低声喝到,脸上的微笑仍然保持着,以免被其他人看出来些什么,这可不是什么危言耸听的话,旁边的那位侍者可能就是某位贵族的爪牙,“你可知道我用了多少的努力才让他们减少那样的偏见,我不希望功亏一篑。”
“所以我借着观众的掌声,才敢询问您这个问题。”
说话的间隙,两个人还得不断回应那些,向上致意的热情观众们,两人的脸上都像戴上了一副面具,一副只会微笑的面具。
“我的嘴也不是个摆设。”
“可您是不会说出去的,”弗朗茨这话说得十分笃定,仿佛早有判断,“说出去对公主殿下可一点好处也没有,您可不知道听到这话的查理陛下会怎么想。”
是了,我们这位查理陛下是最英明无过了,既然有了路易斯王子,又怎么能允许她再冒出那样的心思,任何会对王国制造麻烦的行为都应被扼杀在婴孩时期。
“但是,倘若这话只是在我们之间传递,那么您会得到我们的承诺,美迦利亚永远是站在月亮这边的。”
这又是一个反差了,月亮女神是最沉静如水的女神,可信奉她的美迦利亚却最热情似火,正如他们的外交官在国际上向来是奔放而粗鲁的,可他们却有这样一位可怕的外交大臣。
“妈妈,凯瑟琳殿在看着我。”怀亚特高兴地喊道,还把奥黛丽拉到身边同他一起看向天台。
听到儿子的叫唤,奥黛丽却显得有些兴致厌厌,二十年前扮演黑天鹅的那种阴郁的情绪,如水一般涌上来,她是何等地理解她的心情。
正如她七年前陪伴丈夫见证动荡时局的时候,看到那位尚年幼的公主面临平民的诋毁,臣下的指责时,所替她难过的那样。
她喃喃地说道,模仿西比女爵的语气,悲伤而痛苦,“她看起来那么美好,可你总是忍不住为她感到哀伤。”
怀亚特天真而不解地问,他不明白为什么奥黛丽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会为她感到哀伤?为谁?”
“你以后就会明白。”
凯瑟琳背过身去,“我已经说了,这是苏鲁士王国的内政,外交大臣您越界了。”
弗朗茨轻轻一笑,“那么请公主殿下一定要接受我的歉意,”他举起酒杯,“我自罚一杯,以表歉意。”
“那我只好接受了,快走吧。”她朝外边走去,“晚餐已经备好了,国王陛下在等着我们。”
迷你的外交宴会
今晚的克伦威尔王宫十分寻常,最多是厨房忙碌些,餐厅的装饰华丽些,其他便没什么了,丝毫没有外交晚宴的气派。
从中午起,国王就一直在处理政务,直到听说凯瑟琳公主已经把弗朗茨大臣带回后,国王这才站起身来,携着安妮王后和路易斯王子一同来到餐厅处,等到宾客的到来。
欢乐的音乐始终放着,两位侍从分列两边,接到外面的信号后他们庄重地把门打开,同样是黑色着装的凯瑟琳公主和弗朗茨先生,就这样并肩地走了进来。
“见过国王陛下。”
凯瑟琳公主先上前行屈膝礼,随后走到安妮王后的面前行贴面礼,一切的礼仪都进行完之后,她便乖巧地站到国王身旁去,摆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接下来就该是弗朗茨先生了,他先是走上前一步,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然后朗声说道,“尊敬的查理三世陛下,今天能代表美迦利亚王国前来进行今年的例行访问,是我的荣幸。数百年以来,美苏两国就是一直是坚定的合作伙伴,两国经济互融互补,两国人民友好往来,两国精神相互闪耀,愿两国的关系永远牢固,永远亲密美好。”
热烈的掌声在餐厅里响起,在这之前,那都算是公式化的问好,把王室的流程进行完之后,所有的人才慢慢放松下来,当然仅限于等会会上餐桌的。
国王笑呵呵地走上前去,看着这位气质出众的外国大臣,给了他一个拥抱,“噢,弗朗茨,上一次见你还是七年前你随队来访的时候,那时就听贵国的乔治国王夸赞过你,如今这样仔细看着,你果然是很有气度。”
“您过奖了,国王陛下,不过是穿着的缘故罢了,”他指着自己身上的大衣,自谦道,“这件衣服还是我从贵国的裁缝那订制的,不得不说这衣服十分符合我的心意。”
国王一听这话立马乐呵地说道,“倒不是我自夸,我们苏鲁士的衣料确实是很出名的。”
“实情如此。”他恭维道。
“那我们快入坐吧,想来在外奔波了一天,弗朗茨先生已经累了。”
“贵国的景致很好,这样欣赏了一天又怎么会累。”虽然是这么说,这位弗朗茨先生可不会驳了国王的面子,他十分顺从地与大家一同坐了下来。
国王坐在最上首,他的两手边分别是安妮王后和小路易斯王子,其次才是弗朗茨和凯瑟琳。
总共只有五位人员的外交晚宴,这样的规格已经迷你得不能再迷你了,要知道在去年两国的外交晚宴上,可是由两国首相相互致辞的,赴宴的人员更是囊括了双方的各部大臣。
即便规格如此,王宫的厨房也一定是好好对待,数十位侍从像行道树一下分列在餐桌两侧,流水一般的菜肴已经被他们捧在手中,时刻准备奉给桌上的宾客。
查理陛下率先发话,“首先希望弗朗茨先生能替我转达我最诚挚的歉意,由于我们国内和国际上的某些原因,今年只能邀请弗朗茨先生访问我国,与过去的规格大不相同,希望贵国的乔治国王不要介怀。”
“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只要两国人民相互信任,两国政府相互信赖,即便没有例行访问,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是坚不可破的,相信乔治陛下本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对于这件事当然也就不会介怀了。”
“正应该如此,让我们为两国友谊干杯。”
“干杯。”
厨房上的第一道开胃菜是酸拌海草,有很好的开胃能力,深受王室喜欢。
嚼完第一口后,弗朗茨先开口说道,“如今的国际形势不大好,前些时候,奥斯特针对某些必要的材料下了禁令,我们国内的好多大学都对此发出了抗议。”
“国际上总有些小丑在不停地逗乐,我们总得安安静静得看他们表演完才是,”查理国王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可大家心里都明白着,讲到大学,他忽然间又想起了件事,“之前给贵国发的那封信函不知道贵国国王收到了吗?”
弗朗茨几乎没怎么回忆,那些文件就像是刻在他脑子里,“是关于苏美大学联盟的那封信函吗?”
“正是,贵国国王是怎么看待的?”
“陛下个人很是支持,可国内总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他们觉得这样的联盟太过仓促和宽泛了,因此乔治陛下还是希望双方能派个代表团就联盟事宜商讨具体细则。”
“但正如您先前所说的,最近实在是有些敏感,陛下的意思是暂缓一下,当然,能在教育领域进行更深入的合作,肯定是符合两国人民期待的,这一点我们毫不怀疑。”
“赞同,”听到这两个字弗朗茨才算放松下来,毕竟若是这位查理陛下不肯放过他,他也毫无办法,“不知道乔治国王是否授权了你商谈其他事务的权力?”
他诚恳地回答,“乔治陛下确实授予了我一定的权柄,陛下有任何问题的话就请您先说,我一定先给您一个回复。”
“我的商务部最近呈上来一些文件,他们认为十年前签订的《苏美友好互助条约》之中,有几个条款已经不符合当下的情境,希望能修改一下。”
“我国的农业部也希望能征购贵国的麦种,伦纳德州近来发现了大量适合播种麦种的土地,他们听说贵国的麦种质量上优,想要订购一批。”
弗朗茨思索了一会,回答道,“关于贵国农业部的需求我可以做主回复您,这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我们两国在农业领域一直有广泛的合作基础,这是完全没问题的。”
“至于《互助条约》的事宜,还是应当由双方派遣代表团进行磋商,毕竟这不是件小事,还望您见谅。”
“当然没有问题,外交大臣先生,您有些过于客气了。”
“今天的戏剧怎么样,还符合您口味吗?外交大臣先生。”一直没说话的安妮王后突然发话了。
凯瑟琳心里一紧,她也一直不曾说话。
这一刻,她的神经忽然变得无比绷紧,她想知道这位弗朗茨先生到底会说些什么。
安妮与路易斯
“毫无疑问的杰作,尤其是在戈达尔大剧院这样的地方观看,那简直就是一种享受,白天鹅与黑天鹅的交错争斗,在两位女演员入魂入骨的表演下显得阴郁而激烈,整出戏剧的风格就像油画一样浓烈而细腻,简直棒极了,更不用说他们的服装也很华丽。”弗朗茨微笑着说道,但说实话他的语调并不算多么激动,还有那双手是平静地放在餐桌下毫无起伏的,让人摸不着他的态度,从某种角度看他还偶尔朝凯瑟琳的方向投以目光。
凯瑟琳决定附和。
“是的,弗朗茨先生和我都异常专注。”她与对面的弗朗茨先生交换了一下眼神,国王和王后都仔细听着,就连路易斯也暂时放弃盘里的食物,看了过来。
她继续说道。“事实上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已经交换过剧情的看法,令人兴奋的一点是,我们对于这幕剧的许多观点都是相同的。”凯瑟琳特意把观点和相同这两个词咬得很重,这就是明晃晃的提醒了。
“不得不说,凯瑟琳公主在戏剧上的许多认识都与我相同。”
“没有没有,我甚至还不如弗朗茨先生了解这出剧。”
“噢,是吗?”王后惊奇道。
“是的,我曾经在南安普顿住过一阵子。”他微微一笑,“当时的南安普顿城与此时已是大不相同,不过两出的《黑天鹅》都是那么惊艳。”
国王的语调悄悄扬起,“真的吗?这倒是件好事,看起来,这出叫……”
国王一下子忘了这出戏叫什么。
“《黑天鹅》。”王后赶快从旁提醒。
“对,这出叫《黑天鹅》的戏剧很能吸引人,也能引人思考,竟然让我的女儿和贵宾都看得如此着迷。”
“我早就和你提过了,是你从来都不关注这些,以至于连名字都不记得。”安妮王后嗔怪,所幸这不算是个多么严肃的场合,因此这等程度的玩笑话在这是允许的。
“国王陛下绝对不会愿意错过的。”弗朗茨笑着点点。
“好吧,好吧,看起来我没有其他选择了。”
大家欢乐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桌边的铃声响了起来,这意味着桌上的菜肴该更换了,侍从们单手托着餐盘走过来,把旧的取走,随后换成新的一道菜白雪牛肉。
“嗯,这牛肉尝起来就像冰雪消融在口中,很舒服。”弗朗茨感叹道。
“这是王室的独家配方。”
“在美迦利亚也有与之类似的……”
安妮王后与弗朗茨先生就美迦利亚的美食和景色谈论了起来,弗朗茨甚至还邀请安妮王后到美迦利亚进行访问。
整场宴会里,凯瑟琳一直在牵强地笑着,今天的路易斯穿了件白色的礼服,那场景竟然让它有些恍惚,就好像进入了戏剧的世界,其中的真假难以辨别。
安妮王后不善妒忌并不假,她从来不曾轻待过她,即便在七年前,那段艰难的时日里,她也不曾怠慢她分毫,也从来没有阻止凯瑟琳和路易斯接触。
虽然可能也有国王父亲的成分在里面,他可能对安妮王后警示了或者是提点,但凯瑟琳能分辨得出安妮王后本质上并不是阴险、毒辣的那种贵族妇人,否则她的父亲就不会挑选她作为新王后。
作为一个有些年纪的男人,他在这方面总不会失手。
外界那些关于她善妒的传闻,很大程度上,是那些新派的官员鼓弄出来的,新派的官员还打算借着改革摄取更多的权力,而那时,新王后的存在阻隔了他们支持改革的道路,这就是她的原罪。
毁掉她名声的做法,最有效的方法,莫过于诋毁她,说她因为嫉妒甚至都容不下先王后的画像。
凯瑟琳的母亲玛丽王后,在大臣们、贵族们、平民们的印象里,已经是永远都是女神一样的存在从她死后就是这样。
这就像是某位贤者对苏菲亚公主所说的那句话。
“当她死了之后,所有人都开始爱上她了。”
(苏菲亚公主是世界历史上最受争议的一位公主,她生性放荡,尊崇自由,一生中与无数的男人发生关系,但她同时又是位热爱和平者,以一己之力阻止了热依海战的发生。)
当然,公主的母亲在生前的确也受人爱戴,这并不是某种吹嘘。她最受人诟病的,是她不曾为国王生育一位王子,导致后来的那一场又一场政治斗争。
不过这些缺点或不足,全在她死去之后被人们忘记了,人们似乎只记得她的热情、温柔,如何帮助国王渡过三次战争,如何在维护政局稳定上出力。
这或许就是人们的某种悲哀,他们拼命地为记忆中的人或物添光加彩,这样便于他们回忆时,也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涂上一层亮丽的油彩,至于当时的情景到底是如何,他们已然不想关心。
虽然凯瑟琳并不讨厌安妮王后,认可她的优良品质,相信她不是位阴暗的王后。
可人们的所作所为有时候并不是按照他们的性格去发展,尤其是贵族们,他们把这一传统发扬得淋漓尽致。
处在贵族的身份上,有时为了家族的荣耀,就是得牺牲自己的某种特质,你所站的位置,决定了你要前往的方向。
安妮王后的家族全王国都知晓。
顽固派中最为坚持反对改革的,对先王后最不友好的,对凯瑟琳公主最为抨击的,新派官员最为仇恨的。
这些特征组合起来,艾德里安这个姓氏便呼之欲出。
艾德里安家族的所作所为,几乎就能让全世界相信,新王后嫉妒先王后这一编造出来的事实。
虽然凯瑟琳公主并不明白,既然艾德里安对母亲的怨念那么深,那么他为什么还要迎娶他们家的作为新王后。
可她相信,父亲这么做一定有其道理在那,一定是为了王国始终向上,他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但是,为什么总是她?
先是母亲逝世,然后改革被阻,父亲向大贵族们妥协续娶了新王后。
看着斜侧方的王后言笑晏晏,餐桌上的气氛已经热烈了很久。
“凯瑟琳姐姐,你怎么不说话?”路易斯悄悄凑过来问道。
“我有点不舒服。”
“那你要注意休息,还有要多喝热水,布鲁诺医生和我说,多饮热水对身体有好处。”
凯瑟琳笑了笑,看着年纪尚小的路易斯,心里暖暖的。
约翰?林奇
日近黄昏,林奇首相才刚刚在书房坐下。事实上他才从外边回来,正等着仆人给他递杯红茶,他的心情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糟糕。
座位边上放着清晨已经看过的报纸,他那好不容易消弭的火气,因为这些报纸的出现又一次涌了上来。
约翰林奇勃然大怒,“没有一个人来收拾一下桌面吗?”他的声音大得吓人,直接把外面的仆人吓了进来,他是新来的,还没受过约翰的这种脾气。
“非常抱歉,首相大人,我马上就收拾。”那位仆人颤抖着,却因为害怕而怎么也收拾不好,一张又一张的报纸从桌面上落下来,最上面的那张,一个大大的标题横亘在上面
“凯瑟琳公主开启新外交时代?”
“你是谁?我从没有见过你。”他眼中满是不耐烦,瞥着这个陌生的男仆人十分疑惑地说。
那位仆人不断弯腰蹲下,还要立马回答约翰首相的问题,“我是新来的。”
老约翰讥讽道,“听起来你叫新来的?”
“我叫亚夏。”他抱着终于收拾起来的报纸,无助地又尽力不把这无助表现出来地站在那,像在狂风骤雨中的行人。
约翰无所谓地呵斥,“那么好,亚夏你可以滚出去了。”像是随便丢掉一袋垃圾,一袋几乎影响不到他的垃圾。
亚夏咬着唇,齿根在不断颤抖,把手上的垃圾紧紧地抱着,完美地对首相行了一个鞠躬礼,说道,“是,那么约翰大人,祝您生活愉快。”
他转身出门,却因为步履太过匆忙又撞到了正准备进门的一位仆人,红茶淋在他身上,很快就烫出了红斑。
“对不起,对不起。”
“全都给我滚出去。”
里头传来了约翰更加暴怒的声音,两位仆人没敢停留,连滚带爬地便逃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约翰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似乎有哪传来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他把头往窗户那边探去,玻璃窗反射出来的他,看起来疲惫又难堪,衣服紧皱着,因为他已经在外面奔波一天了,唇上的白茬孤单地冒着头,毫无贵族气质可言,就好像在影射他的出身。
约翰小的时候家道中落,凭着这些年的政绩和对顽固派的支持,他才受封了一个伯爵的爵位。
他难以接受如此不堪的自己,于是约翰变成了一只怒气冲天的斗牛,冲到书房的每一扇玻璃窗前,把它们全都打开,好让它们不在映照他的脸。
窗户们吱呀地摇晃,摆出失败者的姿态,我们的这位则首相自得地站着,像是一位胜利者欣赏自己的杰作。
在人们看来,他当然是位胜利者。即将平安走过五年的首相任期,没有出现暗杀、罢免等意外事件,人民没有大肆反对,目前的各项事务也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在他当政期间,苏鲁士的国力稳步提升,毫无颓势。
但好像除此之外,他也没什么可吹嘘的了,这种类型的局面听起来似乎特别的完美,但也无比的平庸,类似的情形在王国近百年的历史上并不少见。
年近70岁的他,在这样一个可以说是作为首相的黄金年龄,他最大的作为,最能让人们记住的,竟然是反对国王的制度改革。以后的人民会如何看待他?在他为大贵族们疲于奔走时,那些顽固贵族们会不会其实是在背后嘲笑他?
他像是只被推出来的木偶。
如历任的数十近百位首相做的那样,他正为任期结束后的事情感到担忧。他们有的是害怕突然闲下来的空虚感,有的则忙于谋取第二次任期。
当然,连续的两个任期内,是不允许由同一个人接任首相的职务,这就意味着如果想要谋取第二次任期,他们就得花上足足五年的时间去准备。
约翰等不到了,又一个5年之后,到时已经76岁的他要怎么让人们相信他能引领王国向前。
更何况,已经为大贵族们把国王陛下得罪透了的他,国王会再把他放到台面上吗?又一次的反对?陛下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的。
约翰首相颓唐地坐下,忽然间发现自己有点口渴了,他看向空无一物的桌面,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冒了出来。
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位年老的胖女人走了进来,手中捧着杯什么喝的似的。
“来喝杯红茶。”她说。
约翰看了妻子一眼,默默地接过那杯红茶,“谢谢,爱丽丝。”他非常郑重地感谢妻子,并把爱丽丝的手抓了过来。
爱丽丝惊奇道,“这可不多见,以前给你倒茶的时候你也从没对我说过谢谢。”
“不,不是为了这杯茶,”他看着同样苍老的妻子,细细得摸着她手上的纹路,少见地以不那么高傲的态度说道,“是为了感谢你陪伴我走过的这么长时光。”
“好吧,我接受。”
“谢谢你,爱丽丝。”
……
位于王宫边上的首相塔,是仅次于王宫钟塔的第二高建筑,其最出名的就是它那四棱尖锥一样的塔型和无瑕的黑色。
在首相塔外的低空,数十位王室护卫队的侍卫正在这个时候奉命巡逻,以保证在此召开的每日晨会能安全进行。
王室从小就培养的风吸隼英武而猛健,极其有威慑力。
这天早晨,约翰首相来得异常早,以往的日子他通常都是要压轴出场的,这样才能显示出他的尊贵,偏偏今天他是第一个到的。
内阁里的其他各位大臣看到这一幕时,心里都有种难言的震惊。
今天的约翰林奇怎么了?
心里的震惊当然不能表现出来,所以大家都十分平静的落座。
过了片刻,诸位大臣都到了自己的位置,约翰的手上举起手边的定声锤,看着自己的内阁成员,表情肃穆。
农业大臣凯奇似乎特别忧愁,当然了这也是应当的,棉产业受难第一个担心的就该是他,在任期的最后一年碰上这件事,是他的悲哀。
财政大臣罗伯特面色凝重,这很正常,经济受难,他所担负的责任也十分重大,特别是国王陛下明令要内阁起草一个振作经济的方案,财政大臣必须做主导人。
商务大臣如费里同他们两位是一样的,棉布出口是苏鲁士的贸易支柱,他已经为此发愁了好几天。
外交部,内政部,这些部门一概都逃脱不了,只有国防大臣和礼仪大臣正眯着眼睛稍稍休息。
约翰举起定声锤,重重地锤在黑木的桌面上,朗声道,“好,今天的晨会开始。”
废晶灾难(一)
南安普顿的天空忽然变得灰暗无比,就像什么黑色的油彩被打翻了,乌云不断翻腾变化,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又好像马上就有要劈下来一道闪电。
怀亚特正在书房看书,看得正入迷,偶然间发现外面的这种变化,也就只是稍稍抬了下头就不再注意了。
天气的变化哪里比得上书本里的知识有趣,对于这些刚从巷子里买来的课本,他的阅读**从前天晚上起就十分高涨。
就比如,他正在看的这本《动物们都在哪》就很有意思,整本书大概就是低龄化的生物书和地理书的结合,而且怀亚特觉得,与其把它叫做课本,不如说它是一本科普书,里面介绍的都是各个地方的气候环境特点,以及栖息在各处的各种动物。
而且可能是考虑到读者年纪尚小的缘故,里面的配图都十分的低龄化,很容易就看懂。
“风吸隼,主要栖息在南安普顿东侧的雅丽安娜山脉,尤其喜欢在悬崖峭壁上筑巢……”
“金缘鸟……”
怀亚特把书上的插图和每日在城市上空见到的风吸隼一比对,立马就感觉到这些插画的缺点。
原本风吸隼是一种很凶猛的鸟,然而当它出现在这画上时,它的风格却变得有点温顺,虽然这可能是为了照顾小朋友们的心情,不至于被一些过于凶残的动物吓着,可到底还是美化了一些猛兽,导致了认知偏差。
还有那金缘鸟,图画里的那只似乎并不能展现出它真正的美,在见过通体金黄的金缘鸟后,怀亚特认为他绝对有资格对此做出评判。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传来珍妮弗的声音。
“怀亚特,该用餐了。”珍妮弗亲自跑来叫他,几分钟之前多丽达夫人已经来过一次,只不过没有叫动他。
怀亚特敷衍道,“等一等,等我把这一页看完了。”嘴上这么说,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直接把书翻到了下一页。
“快点。”
珍妮弗叫的不耐烦了,没一会,她就直接闯了进来,气势汹汹地冲到弟弟的身边,一把把他拽起来。
“你不能这样,珍妮。”
“不行,不要动我的书。”
“别拽我。”
9岁的年纪差让怀亚特的自主权完全落入姐姐的掌控中,屈辱之火熊熊燃烧,而他却无法反抗。
这是完完全全的强权霸凌。
他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结果到了餐桌上,珍妮弗又开始接着教训他,“怀亚特,你不能让其他人都等着你,也许你的确是很特别,但在这个家里你没有任何的特权。”
“珍妮弗说的对。”就连刚刚过来的奥黛丽也在一旁帮腔。
他有点委屈。
但这样连环的猛攻,怀亚特也不能说什么了,特别是他必须得承认,他的确是产生了某种特权心理,觉得自己在这个家是特别的,谁都得让着他,所以道歉又有何不可。
“对不起,珍妮。”
“我接受。”
珍妮弗当然不是要为难他,她希望自己的弟弟将来能够运用他的天赋,去做一些什么,希望他能成为一名真正的绅士。
“这才是我的好孩子,”看着这样的场景,奥黛丽满足地笑了,然后她对孩子们解释道,“对了,你们的父亲有些事情,所以我们就不等他。”
“哪种事情?”怀亚特惊奇道,即便是在之前那段时间父亲也没有不回来吃饭的时候。
奥黛丽似乎早就知道儿子会问这样的问题,自己的儿子是怎么样的性格她还是了解的,“刚才他让人来传讯,说是出了些紧急的事情,内阁成员们得尽快处理,给出方案。”
“原来是这样,”他对这个紧急的事情有点心痒痒,但考虑到桌上的美食,他还是决定不多想了,欢快地说道,“让我们用餐吧。”
“等等。”“妈妈,看外面。”珍妮弗呆愣地指着天空,她从未见过这种类型的乌云,一朵又一朵地叠着,然后从缝隙里透出彩色的光,给南安普顿城也染上奇异的彩色光晕。
“海神在上,这是什么?”奥黛丽蹭的一下站起来,这是种什么样的天气。
风突然就吹了起来,窗户被猛地冲撞到墙面,又猛地被吹回,砰砰地响声来回地被制造出,家里的东西被这风席卷起来,乱糟糟地掉在各个角落。
“多丽达,快把窗户关上。”奥黛丽把孩子们都揽过来,直勾勾地盯着窗外,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头发竖着的样子像是神话中的海妖。
“是,夫人。”
即便是多丽达那样胖胖的体型,在这风里也显得很瘦小。
“斯巴达克,增重。”
珍妮弗给多丽达施了个魔法,让她的体重骤然增大,风对她的影响立马小了很多。
窗户被关上的那一刻,仿佛世界都安静许多,外面的狂风呜呜地吹着,向外看去,路上的行人在这风中都不敢动弹,马车被掀翻在地,随后被吹得横移。
但是身后仍然有风吹来,家里其他地方的窗户明显还有没关上的。
不过家里的仆人们都在尽力去关上它们,那些完成任务的,就汇集到餐厅那里,这种情形他们谁都没见过,所以他们只能前去求助这个家中最有可能知道的人。
但遗憾的是,家里的女主人也从未见过、从未听说过这种现象。
奥黛丽抱着两个孩子,近十位仆人围在他们身边,看着这样末日一般的景象,无论是主人还是仆人都开始选择祷告。
“圣洁宽阔的海神:
在您面前我是罪恶的,感谢您赐我永生的机会,让我能够认识您,相信您。
因为您的爱,您用您的蓝血涂抹了我的罪过,让我能够有机会格来求告您。
海神啊,我现在正面临莫名之灾,求您怜悯我的软弱,我的能力有限。
求您保守我能够抵挡卡俄斯的诱惑。
求您赐我能力能够胜过灾难。
我相信有怜悯有恩赐的神必会看顾我,除了您没有人能帮助我。
海神啊,您是我的盾牌,您是我的避难所,您是我的磐石。
我相信您必不舍弃我,您是我的救主。”
古老的颂词像是由某种魔力,能让人安静下来,怀亚特看着闭眼祷告的母亲,宁静而祥和,那种对处境的担忧瞬间就平复了下来。
外面突然升起了一道帷幕,或者说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保护壳突然罩在城市上空,南安普顿的居民都明白,那是南安普顿的保护机制起了作用。
风开始停了,但是无数的风团击打在保护壳上,发出砰砰地响声。
不过,似乎是海神听到了他们的呼救,那砰砰的声音渐渐减小,随后像冰雪暴露在阳光下一般消弭,乌云像裂解的彩巾一般散去。
这场灾难以令人惊叹的速度消散去,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全南安普顿的人都发出得救了的喟叹,那些像奥黛丽一样对海神祷告的人,则更坚持自己对海神的信仰。
附近的海面上,无数从南安普顿港驶进或驶出的船只散乱地分布在错误的航道上。
多亏这风并不持久,船上的巫师们才能让船不至于沉没,否则,他们的魔力可不够支持太大的施法强度。
城里,无数强力的巫师选择凌空飞行,参与到城中的恢复行动中。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的心中都冒出了同一个疑问,为什么乌云之间会有彩色的光?
怀亚特也在想,罗伯特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情才不回来的。
这些疑问一直存留到晚上,直到罗伯特回来的时候,才得到解答。
“罗伯,到底发生了什么?”奥黛丽一直在楼下等着,怀亚特和珍妮弗也一直陪着她,就连家里的仆人们也想知道今天中午究竟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囿于手上的工作才不能得空,毕竟今天被打坏的东西实在有点多。
但当奥黛丽问出来的时候,附近只要是能见到的仆人,或者是能听到女主人讲话的仆人,都把耳朵竖起来,准备听听罗伯特的回答。
罗伯特面色凝重,“是克里斯劳德。”
“什么?”大家都不明白这个回答到底是什么。
“克里斯劳德的废晶山爆炸了。”
听到这个回答,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废晶灾难(二)
克里斯劳德的周一
克里斯劳德小学是这个岛上最棒的小学,没有之一,没有一位克里斯劳德人不称赞它的教学质量。梅里安娜就是这所学校的一名晶石课老师,对于这个身份,她一直都感到无比的自豪,因为晶石课是所有学生都必须选择的一门课程,尊敬也就随之而来。
她现在就在去给学生们上课的路上,想到那群可爱的孩子们,每个都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矿工,她心里就无比的高兴。
但是人嘛,总有不如意的一些事,就比如现在这个时候,那位新来的富兰克林老师正在向她走来,梅里安娜一直都看不上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教音乐的,更因为他的眼睛。
他竟然是个只有两只眼睛的怪物,学校怎么会招进这样一个人?
她对此感到害怕,梅里安娜从来没见过只有两只眼睛的人,她自己就有五只眼睛,这让她颇为骄傲。
“你好,富兰克林先生,对这的一切都还习惯吗?”她礼貌性地问好,总归是要照顾一下新来的老师,学校的氛围就得有她这样尽职的老师来维护,而且两只眼睛的他一定从小就受人白眼吧。
“你好,梅里安娜女士,这是去上课吗?”他问,好像丝毫没注意到对面那位女士的敷衍,而是十分热情地凑上去,特别的,他的注意力经常放在梅里安娜的眼睛上。
应该是羡慕吧?梅里安娜这样想,只有两只眼睛的人应该是很羡慕她这五只美丽眼睛的吧,最上面的是红色的,其余两只都是蓝色的。
他的手倒是很正常,像我们普通人一样都是四根指头,之前有一个长着五根指头的怪物来到岛上,没过多久他就被长老们处理掉了。
“是的,富兰克林先生。”她矜持或者说疏远地笑道,想着让这位先生不要再打扰她了,幸好,这位怪异的先生如她所愿走掉了。
“呼。”
他可真能给人压力。
上课的教室并不远,她很快就到了那边,孩子们早就安安静静地等在那。
真是群可爱的孩子,不过作为一名老师,她一直都担心着这些孩子的成绩。
最前面的这个孩子叫朱诺,她的红色头发很漂亮,像红色的艳藻,但要说她身上最好看的地方,还要属她那令人震撼的十只眼睛,就像十颗不同颜色的宝石嵌在脸上似的。
再想到自己寥寥的五只眼睛,不得不说,梅里安娜嫉妒了。
不过漂亮的孩子往往成绩不好,朱诺就是这样的孩子,若她是因为不认真学习而成绩不佳那也就算了,可她偏偏又很努力,如何让朱诺的成绩提高一直都是让她头疼的事。
不过这些事情在周六的庆典面前都不重要了。
“孩子们,你们都为周六的庆典做好准备了吗?”她高兴地问,她喜欢这种和学生交流的感觉,会让她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更多的认同感。
“我准备好了。”塞科斯塔是班上最活跃的男生,有他在,这个班上从来就不会冷场。
“嗯,那么塞科斯塔准备了什么礼物呢?”
“一块巨大的,巨大的红晶。”
“多巨大?”
“梅里安娜老师那么大。”他用无比夸张又骄傲的语气说道,这也是梅里安娜最喜欢他的地方,总是能用怪异的方式逗她笑。
“好吧,克里斯汀娜呢?”
“我暂时还没有想法。”她怯生生地说着,月牙形的脸青涩极了。
“那你要加油了,”梅里安娜鼓励她,随后拍了拍手让大家都注意过来,因为接下来她要说一件很重要的是,“同学们,从周四开始学校就暂时停课了,那天起我们的一切都要为圣山庆典服务。”
“耶!”教室里的孩子们都欢呼了起来,梅里安娜看着高兴的学生们,抚摸着自己尚未隆起的肚子,眼里露出慈爱的光芒。
一个小生命正在她的身体里孕育,真是期待呢。
克里斯劳德的周二
老昆塔望着中央的那座大山,发出幸福的感叹。
他的生命和所得都是圣山赐予的,这么想着,他手上的动作便勤快了许多。作为一位年老的矿工,虽然手上的力气已经比不上那些年轻人,可是他有纯洁的信仰,每次看到圣山的时候他都干劲十足。
他的身边已经屯了不少的废晶渣,别听废晶渣的名字里带个渣字,实际上它们可都是宝贝。
作为一名熟练的矿工,一天下来,他总能屯上一箩筐,到了晚上,把这些渣子往圣山上一倒,他就算是向这座母亲山报恩了吧,毕竟从她的山脚下挖矿,总要还她点什么,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因为他们从小就是被这么教育的,当然年轻的时候他并不这么想,年轻时候的他太怠惰了。
老昆塔重重抹了把汗,从中午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汗水早就亲吻过他的全身,看着身边的两筐东西,一筐是还很驳杂的晶矿石,一筐则是废晶渣,他的心里有种无限的满足。
把废晶渣抬到圣山脚下的时候,他碰到了马库斯。
“喂,老昆塔,你今天的收获很不错嘛。”马库斯羡慕地喊,他们之间有一段距离,所以他的声音大得不得了,好像要把山给震塌了。
“是啊,我今天找到一处好去处,明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这多不好。”马库斯嘿嘿一笑,嘴上说着拒绝,却径直走到老昆塔身边,很明显是想听听这位老伙计的说法。
忽然间,一种莫名的声音不知从哪传了过来来,老昆塔感觉这声音就像是蒸汽碰撞锅盖发出的声音,不得不说,他想念格奈乌斯做的烧肉了。
格奈乌斯是他的妻子。
等这声音消失了,老昆塔才把自己挖矿的地方告诉了自己这位老伙计,似乎是出于感谢,马库斯邀请他到家里去吃饭。
“不必了,家里头有人等我。”昆图斯落寞地说着。
马库斯不说话了,叹气后拍了拍老伙计的背,沉默地离去。
老昆塔在原地站了一会,忽然他拿出了一支烟,直到把烟抽完了才敢回家,如果格奈乌斯在家,是一定不会让他抽烟的。
房子前是一片碎石庭院。
穿过庭院,推开破旧的房门,走入老旧的家,老昆塔一言不发地坐下来,其实这么多年他已经不常想起格奈乌斯了。
特别是在挖矿的时候,只要他忙活起来,心里头就什么都不会想,这也是他这个年纪了还出去工作的原因之一。
但只要他想着那件事,他就会觉得无比自责。格奈乌斯是掉到圣山里头去的,要是他年轻时不偷懒,多挖些废晶渣该有多好,这样他就能把那个突然出现的洞给填上了。
掉下去之后,长老们也没给个书法,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他把座位旁边的小立画拿过来,画上只有两个人,那是他和格奈乌斯在婚礼时的模样。
年轻时他也是个帅小伙,八只漂亮的眼睛吸引着好多姑娘,可他只喜欢格奈乌斯,后来他们就结了婚,不过一直都没有孩子,孩子对大家都算是奢求,因为怀上一个孩子实在是太难了。
把画放下,他也没吃饭就直接睡下了,只是嘴里还不停地念着“格奈乌斯、格奈乌斯…”。
废晶灾难(三)
“克里斯劳德?废晶山?那是什么?”怀亚特心里冒出无限的疑问,这些名词他一个也没听过,那个所谓的克里斯劳德听起来倒还像个地名,他不清楚也倒情有可原,废晶山他是真不知道。
奥黛丽好歹还听过废晶是什么,她面色凝重对身边儿子解释道,“废晶是各种含有能量晶矿石开采后的矿渣,里面通常还会有残余的能量。”
怀亚特还是没明白父亲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从没听说过那个名字很长的地方,“但这和今天的天气有什么关系,克里斯劳德是国内的某个地方吗?”他看看奥黛丽,又看看父亲,否则应该是不会对南安普顿造成影响的。
罗伯特疲惫地回答,“克里斯劳德是奥斯特领海的一座中型岛,上面有座近千米高的、全部由废晶渣组成的山。”他已经渐渐趋于平静就,或许在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很愤怒,可到了现在,他的心里就只剩下无尽的凉意,这个国家实在是太可怕了,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
“我们不是已经明令禁止堆积废晶了吗?近千米的废晶山,难道科索契夫的灾难他们全忘了吗?那可足足毁灭了一个南安普顿城般大的地方啊。”奥黛丽完全被震惊了,她接过丈夫递过来的绅士帽,厉声发问。
听到妻子的问话,罗伯特就站在那,面色肃穆,眼中满是悲悯,“很抱歉奥黛丽,事实证明,人类的**远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来的可怕,他们显然并不想承担高额的处理费用。”
“还远不到你们惊讶的时候,那个地方还有更恐怖之处,你们明天看看报纸就知道了,”罗伯特笃定地又狂躁地说,“这样事情肯定会见报,每天全世界的媒体都会为此疯狂。”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让怀亚特完全摸不着头脑,似乎那个帝国又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可父亲脸上那副前所未有的表情又让他不敢再问下去。
家里好多地方还没收拾好,奥黛丽就让两个孩子都回去自己房间,也催促围在旁边的仆人散去,脸上满是愁容。
家里渐渐接近于安静,只有仆人们来来往往发出的声音,书房的灯一直亮着直到夜深。
从父亲那得不到答案,怀亚特心下一琢磨,悄悄去了姐姐珍妮弗的房间。
但珍妮弗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似的,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等着,明明夜已深了,她的衣着却一点没换还是白天的那件。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珍妮弗笑着说。
怀亚特脸上一红,“我不是向你道歉了嘛,你个做姐姐的可不能这么小气。”中午那事儿确实是他做的不对,不过好在珍妮弗也不是过分计较的人。
“是来问关于克里斯劳德的吧?”她笃定地问,这下她倒把耳环摘下了。
“我亲爱的姐姐,你最知道我了,”怀亚特揽过姐姐的手臂,扑扇着那双眼睛求道,“快告诉我吧,家里的书都在书房里,与其去打扰父亲我倒不如来问你。”
又来这套,可珍妮弗就是吃这套,只好无奈地回答,“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克里斯劳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看到弟弟似乎有松开手的迹象,她暗暗咒骂了一句随后劝道,“你先别着急,但我知道妈妈说的那件关于科索契夫的事情。”
怀亚特一下子来了兴趣。
珍妮弗稍稍回忆了一下,开始讲了起来。
“曾经的科索契夫其实是座很有名的城市,可能你现在并不是很清楚它,我也是在历史课上听说的。”
甚至很多的年轻人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几百年前的科索契夫还是澳伦王国的矿石之都,每一天都有各式各样的能量矿石从那里被开采出并被运往世界各地。
当时的世界正处于高速发展的阶段,经历了破灭之战的各国,对于魔法的新型运用方式都处在攻坚阶段,而富含能量的矿石对于当时正蓬勃发展的魔杖学、卷轴学都有很强的推动作用。
能量矿石的开采便成了必须,而采矿又必定伴随着废晶渣的诞生,再加上当时对废晶渣缺乏系统性认识,所以经过数百年的累积,科索契夫的附近就形成了一座高两百米的废晶山。
“关于灾难发生那天的具体记载已经很少了,估计那个国家也不想让这个事情再度发酵,同我讲述这件事的历史老师对澳伦王国的历史有很深的了解,才把当时的场景给我们大致的描述了一遍。”
“先是山里传来像锅炉烧开一样的响声,而且这情况一直持续了两天,却没有任何人理会,随后响声就消失了,大家就更加放心地把这定性为一次普通的地质活动,没有一个人怀疑是那些废晶渣们出了问题。”
“那一天,是他们的情人节,无数的情侣在外欢庆节日,就在那个时候,一束粗壮的彩光从郊外直射向天空,然后是天崩地裂的响声。”
珍妮弗的脸上满是震撼,一想到那副场景她就感到不安,仿佛那束彩光就照在她面前,怀亚特更是听得入迷,感觉到珍妮弗停了下来,怀亚特自己接了上去,“然后他们就全都消失了对吗?”
“是的,整座科索契夫城直接被夷为平地,附近数十公里的地方没有任何生命存活。”
怀亚特张了张嘴,他已经预见了情况,却还是说不出任何话来,这还只是两百米高的山,那个什么克里斯劳德的废晶山可是有近千米高,那么它的爆炸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恐怕不只是那诡异的天气吧。
岛屿消失?惊天巨浪?
前世的那两颗原子弹,让数万多人当日丧生,两座城市化为乌有,至今让人铭记。
可那到底是战争时候,人们使用原子弹终归还是有不得已之处的,科索契夫的灾难也算是无妄之灾,当时的人们对废晶堆积的害处并不了解,也不算他们的过错。
可是今天发生在克里斯劳德的灾难却不是这样的性质,这是一场因为人类的贪婪而引起**。可以想见,奥斯特的当权者是为了避免承担高昂的处理费用而做出的这个决定。
现在,这个决定不仅要让他们吃下苦果,还得让全世界的人民一起偿还,这是完全不合理的。
不过这对苏鲁士来说未尝不是个好机会,正如当初日本借侵华战争转移矛盾一般,如果能把这次的事件彻底引爆,那么之前那些所谓的危机就会立刻消失于无形。
怀亚特回到房间去,悄悄把小灯关上。今晚倒是星星满天,那阵狂风总算还是做了件好事把云给吹散了,趴在这窗边,他闻到了一阵咸腥的味道。
他第一次觉得南安普顿的海风是这么难闻。
他从政以后,也会为贪图高额的利益而罔顾生命吗?显然某些人是天生就自私自利的,他肯定不是这种,起码他觉得自己很富有同情心,但总有某些人,是在长大了之后才会变得麻木无情,生活中肯定存在着某种肥沃的土壤能让这种幼苗野蛮生长。
他害怕被这种东西侵袭,未知的东西总会让人感到不安。
已经很晚了,他决定先睡下,不过得先把灯开启,睡梦之中,也得有盏灯在旁边亮着,这样才能安心。
明天一定有大阵仗在等着他。
第二天。
果不其然,几乎所有的媒体都疯了,报纸们纷纷把昨天的爆炸事件写作头版头条,世界各国积累了数百年的民怨在这一刻被点燃了。
“惊天丑闻!”
“奥斯特帝国饲养怪物?”
“关于科索契夫你不得不知道的。”
不少人在都等着今天的报纸,他们早早就等候在报亭前,雪花一般的报纸被一抢而空。
怀亚特捡了一张送到家里的《卫报》去看,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可上面的图片还是完全震碎了他的三观。
废晶灾难(四)
怀亚特倒吸一口凉气。那报纸上的照片的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大致是人形的外表,却长着数目与常人完全不一致的眼睛,有五只的,有六只,最少也是三只打底,多的则达到十只,那些眼睛全都胡乱地摆在脸上,就好像盘里的滚珠任意地滚着。
诡异的是,他们全都露着灿烂的笑,好像全然不在意自己脸上是什么样子。
“人类还是恶魔?来自《卫报》
很明显的是,长时间的废晶堆积使得克里斯劳德岛上的居民已经发生变异,而且在那个完全封闭的世界里,他们自得其乐。
这是他们的悲哀,也是世界的悲哀,也许我们不应当称之为恶魔,不应当害怕他们,在某个封闭的世界里,他们就是正常人(当然,他们或许已都不在人世)。”
怀亚特又把另一张报纸拿过来,上面是同一样的谴责。
“我们受够了吗?来自《南安普顿问询报》
数百年来,我们一直忍受着那个国家的压迫,完全是由他们来控制这个世界的运转,现在只是一座小岛,明天就可能是南安普顿城。
同胞们,让我们奋起反抗爸。”
此类的报纸还有很多,追逐热点是媒体的天性,没有热度他们就无法表达自己的观点,如此轰动的事件他们又怎么能不登报,况且,这件事情本身就应该上头版,要让全世界都认识那个国家的险恶才是。
怀亚特正看着报纸的时候,多丽达夫人跑了进来,手上还拈着抹布。
“什么事?”怀亚特放下手中的报纸问多丽达夫人的话,他还没见多丽达夫人这么惊慌失措过。
她喘着口气,说道,“外面挤了一群的记者,好像把老爷堵住了。”
怀亚特腾地一下站起来,不敢相信她说的话,“什么?快去叫母亲来。”
他快速地跑出去,果然越接近门口,那种纷乱的问话声就越有种像海浪一样涌来的感觉。
奥黛丽很快也赶了过来,边开门边埋怨,“这些记者们真是太大胆了。”要知道这里可是罗森街,几乎所有的官员都住在这街上,从开国到现在就没有人敢轻慢这个地方,现在这些记者为了自己报纸的销量,居然敢闯进来。可她却拿他们没办法,从影石被发明以来,那些媒体的言论就有了更好的佐证,贵族们总有不能见人的难处,轻易也不敢惹恼他们。
看着罗伯特站在马车边,无数记者举着影石围着他。
“财政大臣先生,请问我们国家会就此事件对奥斯特施压吗?”一位红头发的青年喊道,其他同行纷纷懊恼为什么不早点开口。
“这位先生,这件事情你应该去问外交大臣,恕我无可奉告。”
“那么财政大臣先生,我们国家也存在这种堆积废晶的现象吗?”这是一位女记者问的。
罗伯特厉声呵斥,这些记者未免也太不克制了,“这完全是谬谈,我们所有苏鲁士的官员向来是以人民为导向,不会做出这类事情的。”
“请问大臣先生,这次事件能对我们的棉布谈判产生利好的影响吗?”
“请问大臣先生,对于风暴天气给苏鲁士带来的损失,目前有确切估计吗?”
“对不起,这些都无可奉告。”罗伯特摆摆手,要往家里走,不过他错误估计了这些记者的热情。看见财政大臣有往前走的迹象,所有的记者七嘴八舌地讲了,完全没有之前稍有谦让的感觉了。罗伯特听得烦了,干脆不一个一个回复,直接做个统一的回答。
“各位记者朋友,我知道大家都是对苏鲁士抱有关心的,对克里斯劳德的人民表示同情的记者,所以才会有今天这样的举动。
但是作为内阁的成员,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理智采访,不要对公务的执行造成妨碍,作为政府的官员,我们一定会在这件事上给大家一个交代,为苏鲁士的人民争取应有的权利。谢谢大家。”
国王方面派遣来的侍卫负责护送罗伯特到家中,奥黛丽接过丈夫的大衣,柔声问道,“没事吧?”虽然肯定是什么事也没有的,可她作为妻子还是想问一下。
“没事,你们不用担心,这样的情况后面几天也不会变的,你们以后就不必出来了。”
一家人簇着罗伯特走回家去,从门缝里看着那群骚动的记者,怀亚特若有所思。
这样的事在全世界的各个角落几乎都在发生,没有人不关注这件事,没有人不在意这件事,就连平日里只关注刺绣和八卦的一些贵族夫人都拿起了报纸,看看事情的走向。
幸运的是,这次爆炸事件把之前国际上的紧张局势进行了一个化解,不幸的是,它又造成了一个新的紧张局面十数个国家对奥斯特帝国联合施压,要他们给个说法。
圣利马奇,奥斯特帝国的首都,世界上最大的、人口最多的城市,奥斯特帝国的皇宫就在圣利马奇的中心。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宫殿群,奥斯特皇宫一直是以威严和肃穆著称的,此时,这座皇宫的各个角落都充斥着低气压涡旋,里头的仆从要不就垂着头走着,要不就安安分分地干事,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上麻烦,陷入万劫不复。
王座厅是奥斯特皇帝平时办公的地方,接到召令的帝国首相正领着内阁诸位大臣,心怀忐忑地向那个地方走去。
他们当然知道皇帝召见他们是为了什么,那位胖胖的皇帝此时已经端坐在上首的宝座,合着眼睛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一动不动。
“见过皇帝陛下。”群臣合颂。
“嗯。”皇帝懒散地应了一句。
奥斯特帝国的礼仪在诸国中是以繁杂著称的,且君臣分隔极严,两句对话后,宫殿里便又回到毫无声息的时候,就像里面从来都没有人一样。
各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让首相先出声,“陛下,关于最近的局势,我们当务之急还是安抚国内的民众,如今诸国的争议倒算不上大事了。”
“是极是极。”内务大臣小声附议,这下外交大臣倒不同意了。
他看了眼在他身侧的财政大臣,大声地喊道,“我不同意,现在各国的驻外大使已经要把外交部的住所踏平了,如何能算不急。”
首相转而呵斥,“他们敢轻举妄动吗?国内的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海岸城市损失之惨重前所未有。”都这个时候了外交大臣还在和他唱反调。
财政大臣没理会首相的第二个问题,直接就第一个问题入手,“现在已经不是一百年前我们独步世界的时候了,诸国的意见我们不能不投以关注。”“更何况现在我们做了这么件……”后面那话他吞在喉咙里,没再说出来。
首相一阵气结,差点没背过去,他大声驳斥,“只要我们手中还握有远强于诸国的军队,那这个世界就得听我们的。”
“首相大人未免也太过自信了吧,数年前的鹿岛海战难道你忘了吗?”国防大臣也连声支援。
首相丝毫不惧,又怒喝起来,各大臣不发声的就在原地皱眉,场面十分热闹,过了许久,大家才发现,宝座之上的奥斯特皇帝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
人声渐渐低了下去,他们这才惊醒这是什么地方,现在也不是平时晨会争辩的时候,那位权威皇帝陛下至今还未发话!
“怎么了,不继续说吗?一个个不是都挺能说会道的吗?我听着倒是很快活,你们这样停下来我反而不舒服了。”皇帝陛下闲闲地说道。
诸位大臣低头不敢作声。
皇帝把眼睛睁开,厉声下令,“外交大臣,即刻与各国展开对话,给他们点甜头也无妨,像苏鲁士就拿棉业去谈判,澳伦可以减派驻军,他们不是一直求着这个事吗?其余各国也可用此类法,若还有不满,我们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外交大臣俯下身子,只道,“陛下圣明。”
“国内,勒令各报社不许鼓吹此事,允诺他们成立报业协会,沿海城市两年内赋税减半,矿业局办事不利,局长免职,其余年内工资减半,命令他们务必对国内大小矿场进行排查。”首相看着皇帝摄人的目光,低头称是。
“当下,内阁诸位应当戮力同心,今天朕还在这,你们就便如此争吵,可见私下并不和睦。”这就是极大的批评了,诸位大臣垂头称是,内里到底还是较着劲,要改正何其困难。
“你们退下吧。”奥斯特皇帝摆摆手,莫名叹了口气,等到群臣散去,他才颓唐地瘫在宝座上。
喃喃念叨一句诗,“改天换地,已不是当时模样了。”
姐弟相谈
从漫长的历史长河来看,这一次事件不过是河面上的某个较大的涡旋,世界总归是要往前走的。这场针对南安普顿当局的阴谋在那样盛大地开始之后,又如此迅疾地结束,这还是让所有知情的人都始料未及。
在此混乱的局势中,怀亚特的生日宴会成功告吹了,奥黛丽还为此伤神了好一会,还好有怀亚特安慰她,说以后的时间还多着,她才不至于太过难过。
七月二十八日,由奥斯特独立出资,各国联合创造的新克里斯劳德岛在其旧址上由各国宣告建立,各国媒体连篇报道,言说将有大事要发生,引起多方热议。
七月三十日,各国首相在新克里斯劳德岛上联合召开记者会,二十国中,不管是知名的还是无名的,都想着在这时候夺下大新闻的首发,全都汇集于此。
记者会上,二十国联合发表《二十国关于废晶不堆积联合公报》,共同签署了《克里斯劳德公约》,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承诺永不堆积废晶渣”。
会议后,苏奥两国首相成功会晤,并在见面会上达成《奥苏两国棉业互助条款》,奥方将为苏方提供先进的棉花生产技术,消息传到两国国内后,民众反应各不相同。
苏鲁士的民众感到十分振奋,经历这么多年的压迫,总算是让奥斯特低头一次,而奥斯特的国内则一片哗然,民众们上街游行,大喊首相卖国。
舆情猛烈,事情也总得有个担错的人,签订完一系列条约后,奥斯特的上层传来一条消息,他们的首相携内阁引咎辞职,这才让舆情渐渐平息。
这一天,应当是十分稀疏平常的一天,怀亚特昨晚又看书看到了深夜,不过第二天他早早地就从床上爬起来。
先是和珍妮弗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早餐果蔬沙拉、乳肉煎蛋,随后便和她一起坐上了在门外等候已久的马车。
一场小雨才刚刚把街道清洗过,空气中还弥漫着某种潮湿的味道。
怀亚特拉开帘子,发现他们已经到了晶石一条街,不过经历那场风暴后这里还处在冷清的状态,他失望地放下帘子,对身旁的珍妮说道,“珍妮,你上次见奶奶是什么时候?”
“一年之前?”珍妮努力回想,两个月前本来是有一次机会的,结果出了些状况她就没去成,现在想起来还挺遗憾的,毕竟奶奶已经七十多岁,时候也不久了。
“你呢?”她反问,“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去拜访过她了吗?”
“没。”怀亚特不好意思地笑了,又装作平静地把帘子拉开,看着路人们匆忙来往。
珍妮抓过弟弟的手,说道,“我记得你刚出生的那段时间,奶奶几乎每一天都来家里,就是为了能抱一抱你,结果你怎么也不肯让她抱得太久,没过一会就闹了起来,你还真是从小时候起就与他们不同。”她似乎有些惆怅,两个人分别望着两边,气氛有些复杂。
怀亚特拍拍珍妮弗的手,安慰道,“没什么不同的,我同样也是儿子,也是孙子,是弟弟,只不过懂得多些罢了,我不希望在别人看来我好像就是个怪胎,珍妮,那感觉并不好。”他摇摇头,认真地看着珍妮。
“也许不会吧。”她不再作声,默默地自己一个人想着,突然她又问,“你怎么看待我的婚姻?”
怀亚特沉吟一下,问道,“想听实话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她看起来是想听那种好话才会问他的人吗,要是这样的话,下头有数不尽人去奉承她,“当然是实话。”
“你应该知道贵族小姐们的婚姻通常都不是由自己决定的。”贵族的事从来就没有小事,更不用说是儿女婚姻这样的大事,它牵扯到你所支持的派系,牵涉到家族在遇到危机时可能有的助力,一个优秀的联姻家族是能在紧急时刻拽你一把的那只手。“从贵族的许多婚姻准则来看,菲尼克斯绝对不是一个好人选。”
“当然,这正是我的头疼之处,他既不是出身贵族,地位也不显赫,这就已经犯了贵族婚姻的大忌。”珍妮按着头,斜靠在马车的左壁上。
怀亚特抚摸着她的手,说道,“作为你的弟弟,我是绝对支持你去追寻幸福的,但是。”从那个恋爱自由的年代过来,以个人观感而言,他是绝对不会反对这事的,当然那是从个人的角度出发。
以家族的角度来看,就要有些许不同了,“但恐怕这样会让家里感到为难的,你也看到了,母亲的名单中从来都是那些贵族小伙。”尤其是艾力克斯家族现在人丁凋零,正是需要一位女儿去联络贵族关系的时候。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残忍,并不是说他们就不疼爱珍妮弗这个女儿,只是既然出生在这个家,牺牲总是难免的。若是以后有需要的话,怀亚特的婚事也是不容他自己做主的,他已经做好接受安排的准备,倘若能自由恋爱的话,他也会选择一位恰当的人选去喜欢的。
听起来似乎有些冷心肠,但他愿意为此做出牺牲。
“有没有某种时候,你会产生逃离这个家的想法?会突然希望,要是你不是这样的贵族该有多好。”珍妮惆怅地说。
怀亚特看着珍妮回答她,“实话是,从来没有,因为只要想着有珍妮弗有奥黛丽有罗伯特,什么样的生活都觉得不幸苦了。”他灿烂地笑着,那笑容能让面前的珍妮弗也动容,她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是带着点苦涩的。
前面就是城门,在出示通行令后,他们得以免除士兵们的排查,直接通过去。
这也意味着,平坦的道路即将转换成泥泞的小路,灰暗的天空沉沉地压下来。
枝寒雀静,怀亚特想用这个词来形容。
郊外的房子是艾力克斯家族的老宅之一,老伯爵和老伯爵夫人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又为着不离儿子太远,老伯爵夫人便住在这去怀念爷爷坎伯特伯爵,伯爵大人在数年前因病逝世。
在这一处的地方里,有五栋宅子分散着落在这,怀亚特下车时,环视着附近的人和景,却看到了一个仿佛在哪见过的人。
奇怪的首相
那不正是,前些日子在二十国会议上风头正盛、意气风发的首相大人吗?他怎么会在这。而且看他的样子,像是从边上的那栋宅子里匆匆离开似的,棕褐色的风衣褶皱颇多,充斥着历经风尘的辛劳。
就在怀亚特准备背身离去时,那边的约翰首相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意外出现的小家伙,不经意地把目光投了过来。
一老一少有了他们的第一次对视。老人的鼻型像鹰钩一样坚挺,为他凭空添了些阴鸷,灰白的短发精神地立着,让人看了想打个冷颤。
“怎么了?”珍妮弗问,她刚下马车便看到弟弟往另一个方向望去,便忍不住发问了。她顺着怀亚特的视线同样也看到了约翰林奇,心底不由地冒出一丝厌恶。
“见过首相大人,”她上前一步,领着弟弟一丝不苟地行礼,也不必多说话就静静地等着。
没一会,首相便颔首离去了。
“他看起来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不是么?”怀亚特压低音量悄悄地说着,回想刚才首相看他的一眼,就像是一只鹰鹫盯上了他一般。
“谁说不是,之前只听说他脾气火爆,现在看来倒有一种阴冷的气质。”珍妮弗想想倒也觉得后怕,“走吧,去奶奶那,他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再向前,马车就无法通过了,这也是他们下来的原因,幽深的长径通向一座小巧的古宅,看起来自有一副神秘的气质。日光斜斜打下来,像是笼罩上一层梦幻的光。
小径并不长,只是因为某种视觉效果显得幽暗深远,古宅的门是打开着的,一位老妇人站在门前,面上满是期待的神色,这位就是老伯爵夫人了。
“奶奶!”怀亚特冲上前去,紧紧地抱着老人家,之前相处的那些日子,已经消除了他的生疏感,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源自血脉的亲近。
“怀亚特,你会把奶奶撞散架的。”珍妮弗没好气地说。
哪知道祖孙俩异口同声地回答她,“胡说!”“我还没那么脆弱。”“我当然会控制力度的。”
三个人呵呵地笑了起来。
天色黯淡,红木树林开始有野兽出没。
一个穿着暗绿色法袍的男子,正在从地面缓缓升起,直到树林上空后他才停止。
看起来已经不远了,肯尼迪这么想着,随后他又缓慢地下降,途中还顺手摘了个果子,那果子他认得,味道还挺香甜的。
不过要出这片森林还得花点功夫,而且这附近怎么如此安静?肯尼迪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是什么东西要接近他似的,他悄悄举起自己的魔杖,给自己施加了一个魔法,这才安心地落地。
“嘶。”
像是蛇吐芯的声音传来,果不其然,一只黑红色的恶魔蔓蛇向他冲了过来,它的嘴大张,直接对他喷吐出一道绿色的毒液。
幸好之前他为自己加了一个抵抗性的魔咒,这才不至于中招,这蛇也没想到自己的攻势竟然失效了,竟然呆愣愣地趴在原地。
不对,它不是在发愣,而是在召集同伴,此时,周围已经满是爬行动物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这是进了蛇窝了吗?真是倒霉透了,果然不该进一片完全不熟悉的森林。
不过他也没有气馁,从背囊里拿出一张羊皮纸卷,直接扔在他的头顶。
“海神护卫。”一道水蓝色的光幕直接笼罩在他身边,而且是随他而动的。
他一个疾步蹬到附近的树上,周围无数的蛇已经扬起头颅,准备攻击了,肯尼迪嘴上念叨,“乌里姆奇,急冻。”蛇是冷血动物,如果温度降下来他们的行动就会变得迟缓。
蓝色的霜从他脚下开始蔓延,毒液已经喷在他身上,不过霜已经开始爬到蛇的身上,且速度越来越快。有些蛇已经发觉了危险,赶忙背身离开,有些则逃脱不及,只能被冻在原地。
趁此机会,肯尼迪立马飘到树林上空,往另一处树丛里去。
怀亚特看着面前丰盛的餐食,心里异常满足。不过还没到饭点,他就先在房子里到处逛逛。突然,他想起来白天遇到的首相,他忽然起了兴致,想去问问奶奶那边的房子住的是什么人。
“哪一栋?”老伯爵夫人奇异地问。
怀亚特回想了一下,“就是最靠近森林的那一栋,蓝色的瓦,红色的砖,看起来是最大的那个。”
“噢,我知道了,那里面住的是海明威公爵,我听说他可是下任首相的有力人选,最近好像经常会有人来拜访他。”伯爵夫人作回忆状,她毕竟有些年纪,记性真的不算好,“不过他好像并不是顽固派那边的人吧,我记得是这样的,这样一来,林奇他会过来确实有点奇怪。”
“看来我要把这事告诉父亲了,不过我还得待上几天,要不我还是写封信到家里吧,奶奶,你这边的信纸在哪?”怀亚特环看了下四周,问道。
“在我的房间,吃完饭我带你去拿。”
饭桌上,怀亚特有些心不在焉,他想到林奇首相的那个眼神,突然觉得,这会不会是首相给他们的警告,这事他应该是不想别人知道的,那他会不会。
想要灭口。
外头的树在风的鼓动下,袅娜地在墙上投下树影,本来是十分正常的景象,在怀亚特看来,却像是有什么人隐藏在那。
“奶奶,这边的老宅安全吗?”怀亚特莫名其妙地问,起码在另外两个人看来是这样的。
“怎么了吗?”奶奶问,她们正在讨论南安普顿城最近流行的衣料款式,这样看来,怀亚特倒有些不识趣了。
“怎么了?怀亚特,你不舒服吗?”珍妮发觉了弟弟不对劲,以往在餐桌上,他的食量是最大的,而从开饭到现在,他只吃了一点鹿肉,这太不可思议了。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问问这边有没有一些防护的措施,刺激奶奶一直住在这边,总得了解一下这安不安全。”
“放心吧,怀亚特,还没告诉你,奶奶年轻时可是位强力的巫师。”奶奶无不骄傲地说。
“真的吗?”怀亚特十分惊喜,“那我就放心了。”
树影已然婆娑,却没有刚才那般阴森了,可真是这样吗。
老伯爵夫人的故事
老伯爵夫人神秘地问,“罗伯特同你们说过关于我的故事吗?”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纱裙,长长的裙摆一看就是旧南安普顿风格的,再加上脖颈处的紫色水晶,让她看起来像极了旧世纪的女巫师。珍妮弗穿的则是新世纪风格的一件嫩红色的半长裙。
南安普顿的穿衣风格,或者说整个苏鲁士的穿衣风格,有一个明显的分界线,大约四十年前,一种较短的裙子在全国范围内流行。而在此之前,女人们穿的裙子要远远比这长。许多教会中的教众还会借此抨击女性,指责她们不够得体,由此引发的一些混乱现在倒是不需讲。
对于奶奶说的所谓故事,珍妮的眼中充斥着疑惑,看到她这副样子,怀亚特想着,如果珍妮也不知道,那他就更不用说了。
把两人这副表现纳入眼底,老伯爵夫人叹了口气,然后突然像是责备似的说道,“好吧,看起来是没有了,罗伯特这个臭小子。”听见平日里威严的父亲被奶奶这样责骂,怀亚特心下狠狠地笑着,面上倒是一点不显露,还十分平静着,珍妮也是一样,但怀亚特知道她的心里一定也憋着笑呢。
“我年轻的时候可不是什么淑女,当时的风气是,女人们应当在家里学学刺绣,学学如何帮助丈夫,我偏不是这样,因为在魔法上很有天赋,我就扮成男人偷偷跑出去,还加入了一个佣兵团。”奶奶骄傲地说,原本浑浊的眼睛里像是闪着光般。
“那时我们的佣兵团还算挺大的,因此任务也总在世界各国的不同地方。”
“我们到过奥斯特的北方湖,那湖就如同海一样宽广,所有的河流都向那流去,就好像那湖真是由它们汇集成的一般,无需冬天,那附近就全是冰雪平原,边上什么人都没有,只有白色的鸥鸟和冰原上的雪鹿,我们也曾猎杀过蓝色的冰原巨熊,还有一种能从湖里窜到天上去的飞鱼,他们身上的一皮一毛都价值千金。”她轻笑一声,“大约任何一只动物身上的宝贝,就足够普通民众吃上数十年了。”
“还有美迦利亚的咆哮裂谷,那时有个人说,想去看看咆哮裂谷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我们便同意他去了。结果到了那,才发现传说也有不骗人的,还没到裂谷里面,仅仅是站在外边,就能听到猛兽嘶吼的声音,当然在我们鼓起勇气钻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里头只是一些荒石和枯骨,实际上什么也没有。”
怀亚特可没想到自己的奶奶居然是如此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独特?特立独行?应该是了。当然,因为经过十数年的平等观念熏陶,他在看待这样的行为时就不那么惊奇了,但在这个时代,谁说他的奶奶不是惊世骇俗呢?
看看珍妮弗的表现便知道了,她张大着嘴,瞪着眼睛,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可思议?”老伯爵夫人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让人惊讶,不过在看到自己的孙子怀亚特的表情之后,她反倒是奇怪了。
“怀特,你看起来不是很惊讶?”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认真地说出自己超前的想法,还是说敷衍几句免得她们追问。这几年来,他总会碰见这样的纠结时候,有着领先于时代的观点,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后悔自己没多研究研究那些穿越小说,好好研究下他的前辈们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也后悔自己没多读些书,以至于好多东西只是匆匆了解而并不精通。
但他还是决定认真一把,他先是装作思考,随后才说,“因为我想不到任何理由不让女人们做这样的事,既然男人和女人们同为人类,为什么男人与女人不能享有同样的权利。”怀亚特仿佛在说一句稀疏平常的事,然而这话却足以在两位女性的心中却像掀起滔天巨浪。
其实这个世界的女性低下论已经算是由来已久,而这种论断是源自于神话并且由各教会加固才大行其道的。
传说中,最初的神王俄刻斯,暨太阳与毁灭之神掌握世界的权柄,而神后天空与雷霆之神忒提娅借他出巡之际,发起动乱夺取掌控之权。幸而有诸神相助,神王才不至于陨灭。从那之后,神王便颁布神谕罪罚所有的女性必背负月月流血之苦,且永生雌伏于男性之下。
这便是这个世界的女性地位低于男性的原因,而且这个世界的神是真实存在的,这也使得神王的令谕成为了一道牢固的枷锁,牢牢禁锢着女性使她们的地位无法得到提升,这种思想一旦建立,甚至连女性自身都会相信这样的论断。
怀亚特继续补充,“缺少了任何一方,世界都不会安然运转的,就像只有白天没有黑夜一般,我们也没办法繁衍不是。”
奶奶惊愕地说,“怀亚特,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当然。”
“好吧,现在我相信你是个天才了。”奶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不管在任何时候,由一个六岁孩子说出这样的话都算得上不可思议。
珍妮弗深有同感,尤其强调,“谁说不是呢,现在您知道我过的有多么不容易了吧,总是被拿来比较。”自怀亚特出生已来珍妮就不断被拿来对比,只要怀亚特在,罗伯特和奥黛丽的视线就不会离开他,这确实让珍妮嫉妒不已,她能平和地对待怀亚特实属不易。
当然怀亚特有意无意表现出的依恋,也为消减她的负面情绪起着重大的作用。
“我开始心疼你了,珍妮,”奶奶投给珍妮一个理解又怜悯地目光,随后警告面前的孙子,“不过怀亚特,这些话可不能在教众面前说。”
“了解。”他十分明白为什么。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老伯爵夫人这才催促两人快些用餐,说了这么会话,桌上的菜都快凉透了,可不能浪费了桌上这么多的美食。
既然谈到了她的那段佣兵团的经历,用了餐后,老伯爵夫人决定带两人去看看她的战利品,那些东西都被她放在阁楼上,所以他们还费了些功夫去爬到上面。
“这里我都许久没来过了。”
老伯爵夫人摸索着钥匙,仔细地找着哪一把才是,费了好些时间,她才找到对的那一把。成功地打开了阁楼。不过虽然好久没来,阁楼这却还是十分干净。显然这里的仆人并没有因为什么地方主人不常去就怠慢了那个地方。
进到房间之后,率先映入眼帘的、同样也是最醒目的,是一匹巨大的蓝色熊皮,熊的头颅狰狞地瞪着三个人,看得人心里发虚。
“奶奶,我觉得你同肯尼迪叔叔一定很有话题,过些时候你们可以聊一聊。”怀亚特突然想到了那位肯尼迪叔叔,便随意地提起他,毕竟总得说些什么不是。
老伯爵夫人惊奇地说,“肯尼迪?噢,他要来了?”她对那位肯尼迪有些印象,似乎很喜欢在外冒险,而且有些本事。
“听母亲说是这样的,听说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来告诉他们,顺便来探望一下母亲,毕竟他也离家许久了。”看看奶奶似乎有兴趣,怀亚特便多说了几句,他凑到一块紫蓝色的石头前面,仔细地看着,上面的纹路像是生物的血丝在不断涌动。
“那倒没错,我听说他是三年前就走的,一直没个消息。”随后她指着那块石头说,“那是血石,制作魔杖最好了,想要的话你就拿去吧。”
怀亚特连忙挥手,他来这可不是讨厌东西的,虽然看到那血石他确实有点心动,“还是算了,毕竟是您的东西。”
“你是我的孙子,有什么我不能给你的。”
怀亚特还是拒绝了,老伯爵夫人问不再坚持。
“对了,既然您加入了佣兵团,那您是怎么和爷爷相恋的呢?”旁边的珍妮摸了摸其中的一件皮毛,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这种长辈们的故事十分耐听,她想知道他们的爱情故事是怎么样的。
听到这话,老伯爵夫人先是微微一笑,然后扬起已十分苍老的头颅,语调悠长而神色恍惚,“那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红河湾的信
肯尼迪站在罗森街的街口,神色犹豫反复,他已经在这迟疑了许久,偏偏就是不敢进去,附近已经有人在怀疑他的来历,警察也开始在一旁小心逡巡。
他倒是一点没注意身边的动静,只是站在那想着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姐姐,在城外的时候他还想得好好的,如何在见面的时候给姐姐一个拥抱,然后说一说他这些年来做了些什么。但到了这个时候,如此靠近那边的宅邸,那种在雪山与切瓦拉驴熊殊死搏斗,在布鲁诺荒原被狼群围堵的勇气,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并不是说奥黛丽就会打他骂他,奥黛丽是从不会这样的,她最爱做的就是给他一个拥抱,天,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个,这让他感觉很不好,就好像他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坏孩子。
原本他还没打算回来,毕竟在外飘荡久了也便习惯,但他截获的那条消息实在是太重要了。他知道,近来的一些事情让南安普顿当局的出尽了风头,但这信上的事绝对会给人当头棒喝,这才是他冒着旅途艰险回来的原因。
南安普顿的阳光从来都是那么美好,三年前便如此,呼吸着家乡的熟悉气味,多少也帮助他舒缓了些心情。
原先罗森街的各个宅邸都是有侍卫把守的,一是为了国家官员的安全,另一个就是显示这的崇高庄严的地位了,自亨利王以后,这就不再设守卫,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体现官员们亲民的一面,让人们觉得这的人都是为他们着想的。
所以,肯尼迪这样一位,对于罗森街来说算是陌生的人,也能凑上去,不过天上但是有鹰隼在盘旋,若是下面有什么紧急情况,他们总能在第一时间赶到。
“叩叩叩。”肯尼迪先试探性地敲着,就是这种低沉的敲门声,在安静的世界里尤为让人紧张,他的心早就止不住地剧烈跳动,甚至还能听见血脉喷张的声音。
里面好像没什么动静,就在他悬在半空的手正要再一次敲下时,那桦木的门就突然被打开了,一位贵族妇人站在他的面前,先是错愕随后又激动地看着他,那人不是他的姐姐又能是谁呢?
他没由来地说了一句,“奥黛丽,想我吗?”
“当然,当然。”她恍惚地抱住自己的弟弟,就好像三年中他从不曾离开,他的嘴唇上方冒出了许多青茬,长长的头发也是随意地绑着,“欢迎回来。”
罗伯特在后面站着等了好一会,直到他有点站不住了,他才提醒自己妻子该肯尼迪请进去了。
“哦哦,是该这样,我有点太激动了。”
稍稍坐下后,又看着肯尼迪已经修整完毕了,奥黛丽才舍得问一句。
“你怎么舍得回来了,还早早地通知了我们,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肯尼迪不无尴尬地说,“想你了就回来看看。”他仔细看了看这宅子,自有一种华贵的感觉,看来自己这姐夫在官场上也是风生水起,他越发觉得自己来这来对了,不过好像这里少了两个小家伙。
他便问了,“怀亚特和珍妮弗呢?怎么没见他们两个。”
“他们去奶奶那了,昨天才走的,还得住上两天。”
肯尼迪点点头表示明白,许久不见两个小家伙,他倒也有些想念,不过他来这可是有正事的。“我这回回来还是有件事拜托罗伯的,这事实在太重要。”边说着,他伸手在胸前掏出来一封信。
罗伯特没想到肯尼迪这回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疑惑地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确认她也不知道后,这才把肯尼迪递过来的信件接了过来。
“这是什么?”
他把信件打开,上面全是一些奇形怪状的文字,那明显是他不认得的语言。
肯尼迪赶忙解释,“我忘了这是用娜迦语写的。”他抬起魔杖给信件施加了一个翻译魔咒,那些弯弯曲曲的文字就立马变成了苏鲁士用的斜方文,罗伯特这才开始读了起来。
刚开始读的时候,他的脸色还十分的平静,但随着阅读的推进,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最后甚至不愿意再看下去,持信的手青筋暴起不停在颤抖。
“这信件你是从哪来的?”他焦急地问,迫切地想知道答案,那信上的内容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勾结,谋夺,在这上面体现得淋漓尽致。
奥黛丽看到丈夫的异样,连忙凑过来,在看到信件上的一部分内容后也感到无比的惊讶。
“这是前些日子我在红河湾附近截获的,那时只以为是普通的鸥鸟,就顺手打了下来,没想到那鸟的腿上绑了封信,我就取了出来看看,真没想到红河公爵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简直该死。”肯尼迪愤愤道,对这样吃里扒外的举动他是最为不齿的。
他在外游历久了,对情感的表达都变不拐弯抹角,直言那位公爵该死,甚至不因为他的爵位而有片刻迟疑。“所以我来这,就是想着罗伯特能把这消息递上去,好让国王陛下及早做打算。”
“是该如此,我要马上面见查理陛下。”罗伯特正有此意,这事是无法拖延的,迟则生变。
家里的马车被迅速地备好,罗伯特立刻乘上车往王宫的方向去,奥黛丽则留在家里同肯尼迪聊一聊,三年不见,他们姐弟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
郊外的老宅。
故事已经讲完了,怀亚特和珍妮弗少不了惊讶一番。
“是不是没想到这故事如此庸俗?倒是让你们失望了。就像一切王子与公主的故事一样,只不过换成了我把你们的爷爷从蛛巢里救了出来,说起来,他那时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贵族子弟,但他老是缠着我,一来二去的,我也就默许了,谁叫他长得太英俊了,看看英俊的人在旅途里总归也是种享受不是?”
“没想到坎伯特爷爷年轻时竟然是个贵族小白脸。”怀亚特呵呵乐道,这种长辈们的八卦他向来是爱听的,再加上爷爷逝世的时候他还未出生,这就让他的好奇心完全被调动了起来。
“小白脸?”老伯爵夫人先是表示疑惑,怀亚特心下喊了句糟了,正当他准备解释一番的时候,她似乎又明白过来似的笑了起来,“哦呵呵呵,可不是小白脸吗?他可比我白得多,那时我还很嫉妒呢。”她好好地笑了一场,还难得的笑出了些许泪花,最后忍不住地去抹泪。
“我记得爷爷是很英武的,不仅参与了科索尼亚海战,还斩获了好些功勋。”珍妮知道的比怀亚特多些,想来是罗伯特或者奥黛丽他们告诉的,或者是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同他说的。
对此事,老伯爵夫人又骄傲了起来,“那是应当的,做我的丈夫,怎么能一直是小白脸?”她着重地说小白脸这三个字,看来是爱上这个新奇又贴切的词,老伯爵年轻时的相貌她已然记得不清楚了,毕竟她也有些年岁,记忆力正在逐渐衰退,许多年轻时候的事已经渐渐模糊了,只能靠着这些词语去拼命想着那时相恋的场景。
“看起来您和爷爷也算是自由恋爱才步入婚姻的,正好两个人碰见了,又同时都是贵族,那可真好。”珍妮弗不由地想到自己的处境,那种羡慕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了。
“怎么了,我的珍妮弗,遇上了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就是母亲开始帮我相看一些贵族小伙了。”珍妮弗勉强地笑着,可老伯爵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她算得上是阅人无数了。
“看来我们的珍妮弗有心上人了,说吧,是哪家的小伙子。”
珍妮弗脸色暴红,像是染了色的红布又像是秋熟的苹果,“不是哪家的,是个平民。”
“这可不好办了。”如果老伯爵夫人也觉得此事棘手,那就是真的不好办了。
莫格桑花
“人们把最初的时代成为神谕时代,暨诸神通过直接颁布神谕来治理世界,而世界的大陆却是由精灵一族占据的。长此以往,古老的神权与精灵一族的王权产生激烈冲突,反天之战由此开始。
这场战是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全面战争,最后虽然是由以卡俄斯为首的神权赢得这场战争,但他们也给世界带来了深重的灾难,神祗们感知神谕时代终将灭亡,便选定人类作为大陆的统治者,并授予一些人类统治的权力,最先被授予权力的那部分人便被称为先民,他们同样也是最初的贵族。
先民们自以为血脉高贵,这便是贵族只能与贵族婚配的来源之一。
《贵族血脉学说》”
“从先民以来,贵族们就是如此的,你确定那小子半点贵族血脉都没有?如果是他的先祖曾是一名贵族,但凡是个爵士,这事都要好办许多。”
珍妮弗听着奶奶那诱人的口吻,一下子心动了,她已经打定主意回去问问菲尼克斯,不过这也太难为情了,让她一个女孩子如此主动地问。想到这,她又闷闷地不说话,只顾着脸上发烫。
老伯爵夫人看着她这副样子,把她心里的想法已然是看得透透的,“不要在你最该进取时,因虚无的荣誉而放弃。”她闲闲地说着话,对这事并不很上心,这个年纪的女孩心思总是纷乱又错杂的,她也只能提点到这,多余的也仅能让她自己去体悟了。
珍妮弗身躯一震,有所明悟又迷惑不解,就好像身处薄雾之中,仿佛就要拨开雾气了,这时忽然有一双稚嫩的小手出现在她的面前,往前伸去握着她。
事实上也是如此,弟弟怀亚特此时正握着她的手,然后在她虎口处轻轻一按,并对她做了个“我会支持你”的口型,没有比这举动更能让她开心的了。
晚餐用完一会,老伯爵夫人说要去院子里走走,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们浇些水,人老了就是爱做这些事情,用满满的事去填补,仿佛这样,那颗与残破的灯箱已经无异的心就没什么空缺了。怀亚特当然是要跟着去的,他这回来没带什么书,自然是多陪陪老人才是,珍妮弗则说她有些累了,要回房间歇息会。
来了后院这边,才发现着宅子的后院其实并不大,甚至有些狭小,这么一来,那两棵颀长的云杉就显得格外瞩目,苍天的树冠像华盖一样遮蔽着天空,外头偶尔漏出的星斗就变得十分难得。
不止如此,树下还有一簇又一簇闪着光的花,随风摇动的时候像极了前世的萤火虫。
“这是什么花,我还从没见过。”蓝色的光把怀亚特的脸照亮,好像黑暗中的幽灵。
“那是莫格桑,是我从澳伦王国的一位花农手中换来的,十颗花种花了我足足一个金币,传说这花是晨露女神的眼泪变成的。”
听了这话,怀亚特一下子就躲远了,以一种十分奇怪的语气说,“世界上总有这些莫名其妙的传说,仿佛女神们只会哭似的。”他一下子就厌烦了这种叫做莫格桑的花,似乎它的美丽非得用什么故事中的伤心来衬托一样。当然了,作为人类,总是要从别的地方(如神话、传说、掌故)去编织一些所谓痛苦,好让自己能自惭能有所反省,事实上这一切不过是他们自以为是罢了。
听着他这样的话,老伯爵夫人不自觉地就把自己放到与他相平的位置上,不以为然地说,“男人们总以为眼泪就是女人最独特的武器,觉得许多刚硬的男人都是在眼泪的面前败下阵来的,他们不知道的是女人们其实也有一种武器,那就是爱,这种武器往往更为致命,当然了,其实还有另一种能噬人魂魄的东西我就不便和你说了,等你长大些便知道了。”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难免的就有些口渴,因此说完之后,她就轻轻地咳了几声。
怀亚特却是知道那种噬人魂魄的武器是什么,此时已然涨红了脸,为了不表现出来,他赶忙地往屋子里跑去,边喊着,“我给您拿些水。”留下老伯爵夫人一个人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小子怎么冒冒失失的,跑得这么快。”
不过喝了水之后,她的喉咙确实舒服了许多。既然有了这个条件,怀亚特当然要再琐碎地聊上几句,老人家也就图个这个了。
“您是在哪长大的?”怀亚特随口问上一句。
“凯文利亚,因为我们家族的封地在那。”
“噢,我听说过,傲慢之城,不过离这似乎有些远了。”他曾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座城市,听说那城市十分自矜、排外,并不适合去游玩,也不便让外乡人去居住。
老伯爵夫人则呵呵一笑,“远是远了,傲慢倒是没有的事,那都是陈年旧事了,现在各自来往已经成了潮流,所以说啊,什么事什么东西还得亲自去看看才能知道全貌。”
“这话说得对。”怀亚特暗暗地点着头,这概括起来可不就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吗?可见伟人的思想是贯穿古今中外各个世界的。“那么您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他又闲闲地问了一句,拨弄着地上的另一丛平平无奇的花,而且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地方会种些这个。
听到他的问题,老伯爵夫人突然一愣,“兄弟姐妹啊。”她喃喃地念叨,像是在回忆,毕竟成年以后她就在四处奔波,嫁了人之后又在他乡,难免的有些迟疑,“有个弟弟,有个妹妹。”
“弟弟现在已经继承伯爵的位置了,妹妹倒是比我嫁得还远,远到另一个国家了,这样一来,整个家就好像碎成了好几瓣。”
“可心到底是连着的。”怀亚特像是在说一个秘密。
“哦呵呵,可不是连在一块的吗?谁有了难大家还是会帮助的,只是这难也不是没事便能碰上的。珍妮弗那事倒是可以求求他们帮着办一办,倘若有任何一点贵族血脉,再让我的那位弟弟当他的教父,这事也就算成了。”
怀亚特对此不抱乐观态度,“恐怕那位小子并不会同意吧,且不说没有让人随便认教父的道理,人家的父母要是健在的话,也是不能同意的吧。”因为苏鲁士的教父教母,一般是在双亲至少有一方不在的时候才会存在的。
“所以,”老伯爵夫人接着说,“就得看看他们两位之间的情意了,若是这样的痛苦也克服不了,就更不用论后头的那些困难了,婚姻这本日记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写的,也永远不会是顺顺利利的。”
“你看看,你看看,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小小年纪哪懂得什么叫婚姻。”
“我当然是懂的。”怀亚特不服气,怎么说前世也看过那么多的电影小说,对婚姻怎么也有一番理解,但他也不能这么解释,所以就只能嘴犟着,却说不出个内容。
“嗯,倒还不服气了。”老伯爵夫人呵呵地笑了起来。
风凉凉地吹下来,月亮绕过华盖斜斜地丢下一点银光,看到奶奶紧了紧衣裙,这么一会,已经算是说了好多的话了,怀亚特便建议晚上先到这吧。
老伯爵夫人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原本浇了水之后就该回去的,这风再吹久些,怕是第二天就得头疼了。
回去房间,侍女上来帮忙拆解首饰,换掉衣裙,脖子上的紫水晶解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挥挥手让人停下了。
梳妆的桌子边,挂的正是一男一女两人的画像,男人坐着,女人则垂手立在他身侧。那坐着的男人不正是已故的老伯爵吗?身旁的女人不必多说,就是老伯爵夫人自己了。
画像并不算大,但细节刻画得是十分细致,女人的模样俨然是她年轻时候的样子。
伯爵夫人让侍女把画像摘下来,随后小心地接了过来,月光如凉水一样照下来,仿佛把时间也退回了。
看着年轻时两人的模样,她突然对着自己含糊地念叨了一句什么话,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侍女在一旁听着,也只是听到什么想念之类的词,别的倒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