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陶小亮的野心
有一种友情，叫不打不相识。
昨天还恨到咬牙切齿，出了气之后还有些遗憾没能好好收拾他们的陶小亮，第二天就像换了个人，顶着两个熊猫眼，再次找到林启风，一脸的欲言又止，磨叽半天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
林启风被他搞到有些不耐烦了：“有话就说，没话走人，跟我这儿磨什么洋工。”
陶小亮不敢再磨叽了，赶忙开口道：“是这样的，那群老毛子今天又找到店里来了，不过不是来找茬的，而是来给我赔礼道歉的，主动认了错，态度还挺好，开始我还挺纳闷，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想跟我们合作，把咱们店里的日用百货卖到他们那边去，说是价格至少能翻五翻，我有点心动，只是不太敢拿主意，过来问问您的意思。”
林启风瞥他一眼，没好气道：“店长你也当几年了，这点事儿还不敢拿主意？想合作就跟他们合作，跟他们人有过节，跟钱又没有，有钱赚干嘛不去赚？”
陶小亮赶忙解释道：“要只是倒手把货卖给他们我自己就做主了，问题是他们没钱，要赊账。”
林启风仔仔细细审视了他一遍，忍不住问道：“老陶，你眼被打肿了，脑子也跟着被打肿了？昨天你可还恨不得掐死他们呢，今天又想赊账给他们了？赊出去容易，钱你还收的回来吗？”
陶小亮顿时额头冒了汗，小心解释一句：“我不是看机会难得吗？只是倒趟手而已，就能平白多赚这么多，冒点风险其实也是值得的，而且这些东西在国内基本都卖不上什么价，不值什么钱的，就算最后真被骗了，钱收不回来，我自己拿钱顶上，您看这样成不？”
“赚了钱是我的，赔了钱让你顶上，把我当什么人了？”林启风斜他一眼，又道：“不是不让你做，是用不着跟他们合作，胡同那些师兄弟你还记着吧？这些年一直在那边折腾呢，混的还不错，你要真看上那块市场了，等回头范全回来了，我替你打声招呼，以后跟他们合作就是了。”
陶小亮苦笑道：“跟范师傅他们合作倒是没什么风险，只是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混饭吃，以后见了面说话也不硬气不是？”
听到这里林启风算是闹明白了，他啰嗦了一大堆，纠结的根本不是跟谁合作的事，根本目的是不满足于现状，想要做出一番事来，提升一下他日趋边缘的地位。
“你想自己去趟条路？”
陶小亮点点头：“我想过去探探风，要是可以，以后咱们自己就能做这条线，用不着跟谁合作，赚到的钱都是我们的。”
林启风沉吟起来，陶小亮有这种想法他完全理解，任谁都不会乐意把大好时光全都蹉跎在一家小小的杂货店里，尤其还是在周围朋友都相继发迹了的当下，生出搏一把的心思很正常。
“你可想好了，那边可不比国内，但凡出点什么事，都只能靠你自己应对，一个闹不好，你很有可能就交代在那里了，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你自己掂量。”林启风认真提醒道。
陶小亮郑重的点点头：“我已经想好了，想要出人头地，总得要搏一把的，万事开头难，只要把路趟好了，以后其实也没那么危险，而且有安德列夫·柴柯洛夫斯基……”
“谁？”
陶小亮赶忙解释道：“就是那几个老毛子。”
林启风无语道：“你还想着跟他们合作呢？”
陶小亮陪笑道：“我不是想着有他们这些地头蛇在，办起事来能方便些吗？安全应该也能有些保证。”
“就怕事与愿违，没被别人盯上，反倒被他们给阴了。”林启风皱眉想了想，又道：“带他们玩也不是不行，只是得有条件，告诉他们，想要合作，必须留下一个人待在京城，什么时候你回来了，他才能走。”
陶小亮眼睛一亮：“对啊，只要他们留了人质，就算有歪心思也得投鼠忌器，我这就去转告他们，想让我们带他们玩，必须得先拿出点诚意来。”
被钱迷了眼的人，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
比如一心向往国际倒爷的陶小亮，为此甚至不惜跟曾经大打出手过的人合作，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在元旦当天，伴着纷纷扬扬洒落下的雪花，与匆匆纠集来的几个帮手，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凶险未知的前途。
也比如甘愿留下来当人质的安德列夫·柴柯洛夫斯基，一个三十出头，身高接近一米九，满脸络腮胡，相貌看似憨厚，实则相当胆大心细的壮汉。
仅仅凭借陶小亮事事不敢做主，总要暂时推脱，然后才给回话的行事风格，便敏锐的判断出他背后肯定还有人。
“他想见我？”林启风看向顾平。
自从安德列夫留下来之后，他便安排了专人看守，几天下来倒也一直老老实实，没想到突然提出了这种要求。
顾平点点头：“他只是认为老陶背后有人，但不知道是谁，您要不想见，别搭理他，或者随便找个人去见见就是。”
“不用。”林启风摇摇头，心里忽然对这个安德列夫生出了一丝好奇，敢一个人留在国内，并且还能凭借蛛丝马迹分析出有他的存在，算的上是有勇有谋了，左右闲着也没事，带过来见见也无妨。
想是这样想，但真等见到人的那一瞬，他心里忽然又十分后悔了，时至今日，他最讨厌的就是去仰视别人，偏偏这个一米九的大个子，站在他面前，想要看清他的脸，他还非得仰视不可。
林启风讨厌这种感觉，所以他起身都懒得起，只瞥了一眼，然后便看都懒得看了：“听说你想见我？”
安德列夫连忙点头，态度相当恭敬道：“对，先生，请允许我先向您做个介绍，我叫安德列夫·阿尔卡列维奇·柴克洛夫斯基，今年三十一岁，家住莫斯科，十分荣幸能见到您本人。”
林启风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既惊讶于陶小亮知道的竟然还不是他的全名，也惊讶于这家伙居然还会说汉语，而且说的还挺流利，早知道他刚才就不拽他那点可怜的俄语了。
第543章：代理人
“你找我有什么事？”林启风不咸不淡问道。
安德列夫憨厚一笑，道：“先生，我知道您的担心，您是怕陶老板跟我们去了苏联，我们会对他不利，所以才一定要我们留下一个人来，好确保陶老板的安全。
其实您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您还不太了解苏联的现状，那边现在可以说遍地都是机会，只要有货源，随便都能赚钱，根本用不着想些歪门邪道的办法，陶老板过去我们保护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去害他？只要搭上他这条线，以后钱还不由着我们去赚？这个道理我们都懂。”
林启风不置可否道：“所以，你想说服我放你回去？”
安德列夫急忙道：“不不不，我只是想说，您对我们可以完全放心，我知道不论是您还是陶老板，以后一定不会一直待在苏联的，您需要一个代理人帮您打理那边的生意，而我，作为一个苏联本地人，很乐意为您效劳。”
林启风勾起嘴角，越发觉得这人有意思了，敢在他面前侃侃而谈，还能想到要化危为机，趁机提出代理人的提议，眼光挺长远，脑子也很活泛，是个聪明人。
“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吗？”
安德列夫连连点头：“当然当然，一个品行优良的苏联人，绝对值得您的信任。”
林启风瞥他一眼，自吹自擂的人见过不少，但能像他这样理直气壮到不要脸的，还真是少见了：“品行优良可不是靠嘴说，而是要用事实来证明，你怎么证明这一点？”
安德列夫沉思一瞬，然后大气凛然道：“最有力的事实就是时间，我会用时间来向您证明，我的品行和忠诚，绝对值得您的信任。”
林启风微微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陶小亮回来的时间比他预计中要早一些，此时由京城通往莫斯科的最便捷的陆上通道，便是乘坐k3/4次国际列车，这也是几乎所有国际倒爷的共同选择。
全长共7826公里的铁路线，即便在后世经过三次大面积提速，单程依然要花费六天五夜，放在此时至少也得一周。
林启风原以为陶小亮回来大致要到二十天之后了，而结果是他只用了十六天，便回到了京城，抛去花在路上的时间，几乎可以肯定，他在莫斯科停留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天，也就是说，总计十六天的旅程，他有十五天全都是在火车上度过。
考虑到此时的k3火车上条件尚还简陋，没有空调，也没有淋浴间，漫长的旅途中，四人共挤一间包厢，全程不能洗澡，条件算是有些艰苦了，陶小亮闲到快要发霉，一身男子气概也就可以理解了。
林启风屏住呼吸，随口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陶小亮呵呵笑道：“货都卖完了，再待下去也是闲着，而且火车一周才发一趟车，这次要不回来，就得等到下一周了，我不想空等着，索性就回来了。”
林启风点点头，又问：“瞧你的样子，这趟收获肯定不错了？”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大丰收啊。”陶小亮想起来就是一阵兴奋：“您是不知道，苏联那边现在可以说是既富得流油，也穷的叮当响，在咱们这还算是奢侈品的冰箱、彩电、洗衣机，在那边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反倒是我们已经瞧不上眼的衣服、鞋袜、脸盆这些，在他们眼里居然成了宝贝，而且价钱简直贵到了天上。
我们十一个人，带了一万块钱的货，到了莫斯科火车站都没出，就被人给抢购一空了，倒手净赚了七万多。
就这还是我们没经验，带了好些不值钱的东西过去，只有几倍的赚头，而且价钱还不高，白占了好些地方，还没挣到什么钱，等下次有了经验，多带点皮大衣、皮夹克、羽绒服这些又贵又紧俏的货，利润起码还能再翻两番，一趟下来少说也能挣上二十万。
如果勤快点，一个月能跑两趟，加起来就是四十万，一年下来就是小五百万，可比咱开杂货店要赚钱得多。”
林启风静静得听着，已经经历过一次，心里完全没有惊讶，只是稍稍有些感慨，如果单论硬实力，此时的苏联老大哥，比阿中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但又有什么用？
肌肉再强也得吃饭，也得穿衣，也得满足基本的生活所需。
集全苏联之力去发展重工业和军事，荒废了大量轻工业和农业的下场，就是只能心甘情愿接受国人群起而去挖墙角。
好战必亡，忘战必危，这句话不是没道理的，一个发展方向出了偏差，逐渐走向畸形的社会，最终崩溃也就不足为奇了。
林启风摇摇头，忽然又问：“安德列夫那几个同伴一路上都还老实吧？”
陶小亮笑道：“老实的很，这一路相处下来，我对他们也算有了点了解，人还是不错的，都是直性子，粗犷也豪爽，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就是穷疯了，想赚点钱而已，而那边最不缺的就是赚钱的机会，来回走上一趟就能狠赚一笔，根本犯不上去动歪心思。”
说着顿了一下，有些迟疑道：“其实叫我说，安德列夫也用不着扣在这里了，下次走的时候，就让他跟我们一起走吧，多个人还能多带批货，多挣一份钱。”
林启风瞥他一眼：“才走了一趟，你就对他们放心了？不怕看走了眼，栽在那边吗？”
“不怕。”
陶小亮自信一笑，神秘道：“您猜我在那边见到谁了？”
“范全？”
“您怎么知道的？”陶小亮惊讶的睁大了眼。
林启风撇撇嘴：“你认识的人里，除了他们师兄弟，在那边还能见到谁？”
“也对。”陶小亮尴尬的笑笑：“您知道吗，范师傅现在真像变了个人，留了头发不说，性格变化也挺大，以往总是慈眉善目，一副老好人的样子，现在完全说一不二，在老毛子的货场里硬是打下一块地盘，收了好些手下，名头在那边响的很，有他罩着，我就是想出事都难。”
第544章：一改常态的老娘
“是吗？”林启风诧异的看他一眼。
他和范全也有两年没见了，偶尔从胡同那里听来只言半语，也不过是混的还不错的评价，现在听到陶小亮提及，昔日的光头小和尚，居然混成了战斗民族的道上大哥，想想还真挺有趣。
“可不是。”陶小亮一脸羡慕道：“整个货场里，小一半的地盘都被范师傅给垄断了，不管是当地人还是国内过去的，只要想在货场里存货，都得拿钱说话，一年五十万，少一分都不行。”
林启风瞬间失笑了，拿钱说话不就是变相在收保护费吗？范全师兄弟能闯出点名堂他可以理解，毕竟手底下功夫不俗，打下一块地盘也在情理之中，但能收起保护费，就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了。
虽然帮派占地收保护费的举动很寻常，但放到昔日淳朴的小和尚身上，违和感好强烈。
林启风摇摇头，忽然又问：“你的钱他也要收吗？”
“不收，范师傅变化虽然大，但对朋友还是没的说，不仅不收我的钱，还让我出了事只管报他的名字，保准好使，我试了下，还真好使。”陶小亮乐呵呵的笑着，一脸抱上了大腿的兴奋。
林启风欣慰的笑笑，他在意的根本不是钱，别说五十万，就是再放大一百倍、一千倍，他也不心疼，只是不想看到昔日的老朋友，因为钱而变的面目全非，最终跟他形同陌路罢了。
好在范全没让他失望，环境对他的改变不小，但底线还在，眼里不只有利益，还能容得下朋友，这就够了。
时间进入二月，农历一九八七逐渐接近尾声，春节又快要到了，林启风也收拾好了行囊，再次踏上了回家过年的路。
去年就没回家，一晃又一年过去，林启风除了感慨时光飞逝，就只剩下满腔欣喜二嫂给他生的这个大胖侄子了。
“这起码得有十斤了吧？”
“有了，昨天刚称过，差一两就整十一斤了。”二哥抱着孩子，脸上笑出一脸褶子，尽管已经是第二次当爹，他心里依然说不出的喜悦。
“名字取好了吗？”林启风又问了句。
二哥点点头：“已经取好了，叫俊安，你听着怎么样？”
林启风抿抿嘴，心里忽然有苦难言，要不要这么巧？这可是他给他还没出世的孩子准备好的名字，而且还是上辈子就准备好的。
这可是他前世儿子的名字，本来已经想好了，如果李欣生的是儿子，就继续延用的，毕竟父子一场，就当纪念他了，结果二哥忽然横插一脚，儿子变成了侄子，他还能说什么？
除了捏着鼻子道一句很好，其它再无话可说了。
“你也觉得不错吗？”二哥像是得到了认可，颇有些自豪的笑了：“这名字是我取的，当时站在产房门口，听到哭声的那一瞬间，也不知道咋回事，突然我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林启风默默撇撇嘴，还能咋回事，也就二嫂早生了三个月呗，要是晚上三个月，等李欣先生了，这个名字就不一定还能轮到你用了。
二哥显然并没有意识到因为自己抢注成功，而给林启风造成如此多的心里活动，嘴上依然谦虚道：“其实也没啥太深的含义，就是希望他将来能平平安安的就行，成不成才先不考虑，只要别学坏，我和佳悦挣得这点家业，就够他们哥儿俩吃喝了。”
“对了，你媳妇儿也快生了吧？”二哥抒发完父爱，又念叨起手足之情来。
林启风道：“快了，预产期在四月中，还有两个多月。”
“咱家今年算是双喜临门了，要是大哥再能有点动静，那就更好了。”二哥喜滋滋的说着。
林启风朝屋里张望一眼，刚才他就好奇了，老娘一个经过扫盲才认了字，当上村支书才能看的下去文章的人，怎么忽然又想起去练毛笔字了？
二嫂刚给她生下来的大胖孙子都顾不上抱，把自己一个人闷屋里，一本正经的握着笔杆，架势还挺足。
“咱娘干嘛呢？”林启风忍不住问道。
二哥嘿嘿一笑：“写宣传标语呢，镇上摊牌下来的任务，说是要认真贯彻落实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要求每个村都要张贴好标语，做好宣传工作，听说过几天镇上还要派人下来检查，工作不力的村，村支书要被点名通报批评，咱娘多要脸面一人，怎么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说着冲林启风挤挤眼，压低声音道：“已经憋好几天了，一句满意的都没写出来呢，再这样下去，我估摸着咱娘这顿通报批评怕是免不了了。”
二哥说的幸灾乐祸，林启风听的也忍俊不禁，他就说嘛，老娘一个看书就犯困的人，怎么会忽然跟毛笔字较上了劲，原来是有任务摊脑袋上了，还有通报批评在鞭策，难怪能让她一改常态。
林启风笑着摇摇头，心里忽然有些同情老娘了，再次朝屋里望了一眼，好巧不巧，老娘也正眯着眼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他脸上同情的笑，放在老娘眼里，完全成了幸灾乐祸，然后她就怒了。
“老三，你过来，标语这事儿我交给你了，要是写不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二哥顿时乐了，冲他挤眉弄眼道：“老三，你惨了，咱娘憋了好几天，心里正气不顺呢，要是写不出来，你就等着被骂吧。”
林启风淡定的看他一眼，干净利落的起身，走进屋里一句话没说，提笔开始落字。
“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
“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优生一个娃，幸福你我他。”
“计划生育好，政府帮养老。”
……
七八条标语，一气呵成写了下来，林启风才算停了笔，歪过头看向老娘：“够不？不够我再多写几条。”
经历过一次的人，类似的标语他看过太多，想都不用想，随手就能写出几条。
“够了够了。”老娘如获至宝的捧着几张龙飞凤舞的宣传标语，越看越满意，末了还不忘眉开眼笑的夸他一句：“算是没白养你。”
第545章：生老病死
林启风勉强笑笑，姑且认为老娘是在夸他吧。
宣传标语虽然解决了，但他并不觉得老娘应该像现在这样过于高兴。
计划生育这项工作，可不是几句宣传标语就能彻底落实的，更重要的得看后续执行，具体点就是惩教力度。
怎样改变村里人的生育观，超生了罚不罚款，能不能铁面无私去执行，这一切都得老娘这个一村之长去把控，而这显然不太容易，别的不说，单从他哥俩就能看出，一个已经生了，一个即将要生，兄弟俩齐心协力给老娘的工作增添了难度。
自身就不正，更遑论去服众了，想要把工作做好，首先就得拿自己家开刀，以身来作则。
而老娘显然还没意识到这点，解决了标语的烦恼，眼里终于看的见小孙子了，抱过来摇摇晃晃亲亲，那股热乎劲，一点都看不出有想拿他来大义灭亲的觉悟。
林启风摇摇头，这种事还是交给老娘头疼去吧，了不得交点罚款，算不得什么，就当支持老娘工作了。
他看看走进门的李欣，问道：“闺女呢？还在二嫂那？”
“没，睡着了，我给抱家里去了，二嫂让我过来问问，孩子饿不，要不要喂点奶？”李欣解释道。
二嫂正坐月子呢，出不了门，一个人在家待着太无聊，李欣既然回来了，正好陪她聊聊天。
老娘看看时间，道：“是该喂了，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婆媳俩一道朝门外走，林启风默默跟了上去，老娘瞥他一眼，忽然皱了眉：“你去干嘛？”
“我回家睡觉啊。”林启风哭笑不得，他还能去干嘛？看二嫂给孩子喂奶吗？老娘你想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回家的第二天，陈栋突然找上门了。
“消息挺灵通啊，我昨天见黑才回的家，谁都没告诉呢，你怎么就知道了？”林启风笑问道。
陈栋解释道：“刚才见着婶子了，我估摸着你也该回来了，就随口问了句，没想到还真回来了。”
林启风恍然，老娘吃过早饭就上村里贴标语去了，两人碰上倒也正常，他指指沙发道：“做啊，站着干嘛，找我有事吗？”
陈栋点点头，道：“我就不坐了，你要在家没事，就去看看老周吧，他估计快不行了。”
林启风寻思半天才想明白他说的老周是谁，也忽然想起，他在老家还有砖厂这么一处产业，而老周就是他任命的砖厂负责人。
实在是太久没想起，以至于他对老周的印象都有些模糊了，只知道确实有他这个人存在。
“老周怎么了？”
“生病了，之前上县医院看过，肺癌晚期，人家已经不给治了，说是没必要，让省点钱回家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点啥，就差直接让准备后事了，我昨天上他家看了，人已经快吃不下去饭了，每顿只能勉强喝上几口小米汤，整条腿都开始浮肿了，我估计他也就在这几天了。”
陈栋叹口气，他在砖厂也待过几年，跟老周处得一向不错，眼看人要走了，难免有些伤感：“厂里这几年效益一直挺好，老周也算功不可没，你要是有时间就过去看看吧，晚了可能就见不到了。”
林启风点点头：“在家也没事，现在就过去吧，你要不要一起去？”
“一起吧，见一面少一面了。”
生老病死总是让人无奈，见到老周的第一眼起，林启风的这种感觉更深，之前已经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可却跟眼前这个全身浮肿奄奄一息的身形完全对不上号，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嗓子像是成了风箱，发出些无意识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听着就很心酸。
林启风忍不住想，此时的老周，应当是很痛苦的吧。
陈栋的眼眶微微泛红：“昨天不还能喝上几口汤吗？怎么这么快就成这样了？”
“不知道，早上醒来就成这样了，叫也叫不醒，估计……估计是到日子了。”老周媳妇红着眼，边说边又看了眼老周，眼泪水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
半辈子的夫妻，缘分走到了尽头，想想是挺让人心酸。
陈栋走到床边，试探的叫道：“老周，听的见不？启风来看你了，要是听得见，你就扭过头看他一眼。”
本来不抱啥希望的呼喊，没想到还真起了作用，原本看着像是没了意识的老周，眼睛里忽然泛起了些许神采，脑袋一点一点转了过来，见到林启风，脸上艰难的咧出一丝笑，哆嗦着嘴唇，似乎有话想说，但声音太小，只见嘴动，听不见话音。
“老周，你想说啥？我听着呢。”老周媳妇抹了把眼泪，贴过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老周说……他要走了，不能在替你看着砖厂了，这几年守业也一直在厂里锻炼，干的还不错，要是可以，希望他走后，你能照顾照顾他，守业还小，如果犯了什么错，也希望你能多包涵。”
陈栋指指站在旁边的一个小年轻，介绍道：“这就是守业，老周的小儿子，上面两个都是姐姐，就他一根独苗。”
林启风点点头，这是被托孤了啊。
他跟老周只不过是雇佣关系，这几年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了，不论从情理还是道义上来讲，他都没有义务接受。
但身处此情此景，如果不接受，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不过是一家砖厂而已，要不是陈栋提起，他都几乎已经忘记还有这处产业了。
对他而言不值一提的小生意，对老周一家而言，可能就是全家的饭碗，意义重大。
就当是让老周走的安心吧，林启风没再多想，直接应了下来：“你放心，等你走后，守业就是你的接班人，只要砖厂不倒，缺不了他一口饭吃。”
得到了期待中的答案，老周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然后眼中逐渐失去神采，最后彻底没了声息。
“老周……”老周媳妇顿时哭成了泪人。
周守业也含了泪，连同两个姐姐一下扑到了床前，抱着老周尚还有余温的身体，开始痛哭流涕，一家人完全陷入了悲痛中。
第546章：堂弟
“老周今年有六十吗？”
林启风和陈栋两人走出了老周家的大门，随口问了句。
“没呢，过了年才五十九。记得今年开春的时候还听他说，少说也要再干上十年呢，没想到还没熬到本命年，人就先没了。”
回忆起往事，陈栋更加伤感了，忍不住叹口气，回身看了眼老周这团气派的青砖大瓦房，再次感慨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谁都逃不脱，老周还算是好的，虽然把砖厂卖给了你，但你待他一向不错，这几年厂里效益很好，他也跟着赚了不少，如今房子也盖了，孩子媳妇也娶到手了，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没报上孙子吧。不过刚才得了你的话，他也应该知道，他这没抱到手的孙子，将来过的不能差了，走也能走的安心了。”
“希望吧。”林启风不置可否道，日子能不能过好，不止要看钱，还得看命。
回到家的时候，二哥居然也回来了，旁边还站着五叔家的老二林启良，年纪比他小，今年刚过二十，可已经成了家，孩子都已经有了，这一点可比他强不少。
此刻正缩着脖子，像是做了错事，看都不敢看二哥一眼，低着头一脸的小心翼翼。
“咋了这是？”林启风冲二哥问了句。
二哥没好气道：“你自己问他，问问他都干了些啥。”
林启风又看向自己这个堂弟：“良子，说说吧，咋回事？”
林启良唯唯诺诺不敢吱声，二哥顿时瞪了眼：“干都干了，还怕说吗？怎么着，还得让我替你解释？”
林启良直摇头，吞吞吐吐开口道：“不用，我……我自己说，启风哥，我……我昨天收了点不该收的东西，惹启铭哥生气了。”
“那是不该收吗？那是要命的东西，成捆的黄铜，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从电缆里批出来的，新的都能当镜子用，用屁股想都知道来路肯定不正，跟你说过多少遍，这种东西打死都不能收，可你呢，全当耳旁风了？”二哥说起来心里就涌起一股火，压不住的开始往上冒。
林启风算是听明白了，自己这个堂弟是间接帮人销了脏了啊。
二哥之前询问过他的废品站，去年就开办起来了，收益虽然比不上维修中心，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进项。
只是二哥既要经营维修中心，还要抽空视察暖气片厂，精力实在有限，废品站实在兼顾不过来，所以才找了五叔家这个堂弟来帮忙。
原想着林启良人长得机灵，眼皮子也活泛，只要自己叮嘱好了，知道什么该收什么不该收就出不了岔子，可没想到还是冷不丁让他给收回来一颗雷。
成捆的黄铜，不用说也知道指不定是从哪偷来的，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了事，被警察顺藤摸瓜找上门，认定成销赃的窝点，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废品站注册法人可是二哥，万一真炸了雷，这口锅全得他来背，怪不得他会这么生气，骂起来没完没了了。
“我就一天没去，就一天，就让你小子给我收进来这么大一颗雷，你侄子可刚生下来还没满月呢，你就想把你哥给送进去，是不？”
林启良忙摇头：“不是不是，哥你千万别多想，我就是一时糊涂，想着最近铜价正高，这么大几捆收下来，肯定能赚不少，只要快点处理掉，出不了啥事，所以才大着胆子收下来了。”
“还赚不少？就那么几捆，撑死了赚上几百块，这点钱是你缺还是我缺？”二哥继续骂道。
林启风忽然皱了眉，插话道：“良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存了这次要没事，以后还要继续收的心思？”
“没、没有。”
二哥黑着脸大声质问道：“说实话，到底有没有？”
“真没有。”
林启良埋着头，看都不敢看两人一眼，这番作态跟不打自招也没啥两样了。
林启风很郁闷，没想到还真让他猜着了，虽然自信就算真炸了雷他也能罩得住，但摊上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堂弟，这次要不给他长点记性，以后指不定还得给他惹出什么乱子来。
“你可想清楚了，现在是我俩问你，要是你不老实，等我告诉五叔，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要是动起手来，我可拦不住。”
林启良顿时慌了，他对自己老子真是打心底里犯怵，从小到大挨过的打，到现在他还记忆犹新，虽说现在他长大了，也成家了，自己老子能骂就不动手了，但保不齐这次就惹恼了他，再次犯起牛脾气来，一顿毒打铁定是跑不了了。
与其最后挨打，还不如现在趁早交代了，林启良盘算好，便没在嘴硬，支支吾吾交代起来：“我、我就是想多赚点钱，而且，他们也跟我保证过的，就算真被逮住了，也绝对不会供出我们来，所以我才答应的。”
二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开骂了：“你长没长脑子？我说的话你不听，他们说的你倒信了？别说被抓了第一个就招供你，就是不被抓，这件事你也可能被他们拿捏一辈子，以后处处要挟你，看你怎么办？”
林启良明显被吓到了：“不能吧？他们可是跟我保证了的。”
二哥没好气道：“一群偷鸡摸狗的玩意儿，你还指望他们能跟你讲道义吗？”
林启良心里也没底了：“那现在该怎么办？东西收都收了，退也退不回去了啊。”
“现在知道怕了？”
“知道了，启铭哥，我真知道错了，我不该贪心的，我跟你保证，以后这种钱我一分都不去挣了，你就帮我想想办法吧？”林启良慌乱的开始求情。
二哥虽然气，但毕竟是自己亲堂弟，该帮的还是得帮：“待会儿回去拉上那批铜跟我回厂里，先把它扔进炼钢炉里融了，死无对证，就算出了事也不怕。”
说着狠狠瞪他一眼，告诫道：“但是你给我记好了，就这一次，以后要还敢乱收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别怪我不念兄弟情，第一个去举报你。”
“不会了不会了，哥你放心，我再也不敢了。”
第547章：闯海人
过了一个热闹年，又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甲肝大爆发中，拉开了一九八八的序幕。
“哥，听说了吗？上海那边闹甲肝了。”回到京城的第二天，胡同就找上了门，第一句就先聊上了时下正火爆的热闻。
林启风瞥他一眼：“电视报纸上都是新闻，你觉得我会看不到？”
胡同嘿嘿一笑：“我不是看你刚回来吗，听说那边已经传了几十万人了，这么严重，你说会不会传到京城来？”
“不会。”林启风语气笃定，已经经历过一次，前因后果他都一清二楚，态度自然肯定。
这次甲肝大爆发，早在一月初就已经有了征兆，当时上海全市门诊腹泻病人突然增多，症状跟痢疾相似，但痢疾病程很短，而甲肝通常有两到六周的潜伏期，这让很多医生都意识到，这次突然流行的痢疾，很可能是甲肝爆发的前兆。
果然，到一月下旬，甲肝人数开始爆发，1月19日前，全市每天的发病人数还在百人左右，之后迅速开始成倍增加，到一月底，每日新增病例达到了一万人左右，进入二月彻底迎来了高峰，单是2月1日当天，确诊人数就接近两万人。
疫情突然加剧，且仅通过日常接触就能起到传播作用，导致恐慌的情绪不可避免的在上海开始蔓延，全市人民基本都处在人心惶惶之中。
熟人见面不敢握手，走在街上一旦发现有谁面色发黄，必然敬而远之，都是随处可见的景象。
好在上海市政府反应很快，疫情发生后没几天，便迅速查清了源头，一种上海人偏好的美食——毛蚶，并全面禁止了毛蚶的售卖和食用，集中收缴销毁了一大批毛蚶，从根源上杜绝了疫情的蔓延。
随后电视、报纸、广播各种宣传渠道，展开了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科普式宣传，每天十几个小时滚动播出，向民众讲解甲肝有哪些症状，该怎样预防，如何洗手，如何消毒，有症状要上报，及时隔离。
同时街道、居委会挨家挨户发宣传单，拉网式排查居民有无症状。
全市紧急动员起来，各种有力举措相继出台，迅速制止了疫情的蔓延趋势，使得这场汹涌袭来，导致几十万人感染的特大疫情，最终只局限在了上海，最多几个临进的省市偶有波及，并没有形成全国大蔓延，影响相对较小。
但本次甲肝的肆虐，对上海乃至全国的反思都很深远，最直接的就是促使了《传染病防治法》的出台，加强了公共卫生安全意识，总结了各种应对疫情的手段，也为紧随其后席卷全国的病毒性急性出血性结膜炎，俗称“红眼病”的防治，提供了有力借鉴。
“哥，你就这么肯定？是有啥根据吗？”胡同明显有些惊讶。
林启风平淡道：“根据自然是有，多看看这几天的报纸，你就能发现上海的发病人数已经连续十天保持在下降趋势了，跟最高峰相比，最近几天的发病人数已经减少了80%以上。
而且周边几个省市报道的病例也不多，很明显疫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了，接下来等消化完前期积累的病例，最多再有两个月，这次疫情也该过去了。”
胡同摸摸脑袋，尴尬笑道：“您也知道我不爱看报纸的，这几天就听家里人在瞎咋呼了，一个比一个说的凶，我老娘还不知道从哪买了一大堆板蓝根，一问价格才发现，居然比平时贵了四五倍，平时扣扣嗖嗖一个人，这次这么下血本，害得我还以为会很严重呢。
不过听您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
每逢危难，总有人会冲锋在前，也总有人会趁机贩卖恐慌，从而大发国难财，这次是，以后也会是，而且每次都必不可少会有板蓝根，好似能包治百病，林启风已经见怪不怪了。
瞥一眼胡同，又问道：“你过来不会只为跟我说这些吧？”
“不是。”胡同摇摇头，开始正色道：“今天上午刚看到的消息，国务院印发了住房制度改革实施办法，决定从今年起，用三到五年时间，把住房制度改革在全国城镇分期分批推开。
这也就是说，房地产市场以后不止在深圳，在全国范围内都会兴起了。
您也知道，深圳市场毕竟不大，房改刚开始，能拿出的地块不多，年前我们虽然拿到一块，可是之后什么时候再能拿到就没准了。
公司已经开起来了，老闲着也不是办法，现在既然全国市场都开放了，我想着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去其它地方拿地，然后进行开发？”
“你想去上海发展？”林启风瞥他一眼。
到现在他才算是听明白，胡同进门就开始唠叨，都是在为现在做铺垫呢。
胡同点了点头道：“是有这个想法，上海也是第一批开放城市，这几年发展的一直不错，后续听说还要修黄浦江大桥，地下铁道，程控电话，还有机场，好几个大项目要上马，我感觉发展前景不错，有开发价值。
而且，莹莹家就在上海，过去之后她还能经常回家看看。”
林启风似笑非笑道：“最后这条才是根本原因吧？”
胡同嘿嘿一笑，也没否认。
林启风撇撇嘴：“想带媳妇回娘家就直说，绕这么多弯子，怕我不同意吗？”
胡同讪笑道：“那不能，哥你是啥人我还是清楚的。”
“我要是真不同意呢？”林启风勾起嘴角，饶有兴趣问了句。
去上海开发房地产绝对没错，但此时最好的去处还真不是上海，如果他没记错，国内最晚成立的省份，同时也是第一个以省级为单位的经济特区——海南省，在今年就要被从广东划分出来，单独设立为省了。
一个千年寂寥的海岛，一跃成为国内最年轻的省份，同时身兼国内最大经济特区的头衔，所造成的震动远远波及到全国。
有深圳这个成功的先例在，一个比它更大，更为活跃，前景也更加美好的特区的成立，理所当然会吸引到无数人才的涌入，而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闯海人。
第548章：囤地
“请到天涯海角来，这里四季春常在，海南岛上春风暖，好花叫你喜心怀……”
一曲《青岛天涯海角来》，就是当时闯海热潮的生动写照，数以万计的知识青年，怀揣理想和期待，义无反顾的踏上了昔日蛮荒偏僻的孤岛，今后活力四射的特区，史称“十万人才下海南”。
其中最著名的当属万通六君子，王功权、冯仑、王启富、易小迪、刘军、潘石屹，六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四处拼凑了三万块钱，来了场华丽的冒险，开启了奋斗的人生。
大量人才和资金的涌入，直接促使了国内第一波房地产热潮的兴起，88年海南的房价还在1300元左右徘徊，到93年，每平米单价已经突破到了7500元。
短短五年，房价翻了接近六倍，在京城房价每平米2000块就让无数人望洋兴叹时，三亚的楼盘每平单价已经突破到万元的天价，无数人因此而暴富，包括冯仑、易小迪、潘石屹等耳熟能详的房地产大佬，都是在此起家。
要说未来五年最有钱途的房地产市场，海南绝对当之无愧。
当然，这是因为林启风知道，所以才这么想，胡同可就不这么认为了，苦着脸望过来：“哥，你逗我呢，是吧？”
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的林启风直撇嘴：“你快得了，摆这副可怜样给谁看？又没说不让你去，只是眼里别只盯着上海，多朝外面看看。
小庆和小盛都还在服装厂里是吧？告诉他俩该干正事了，年纪轻轻的别老守在厂里打转，先去海南探探路，把分公司搭建起来，在售的地块有多少给我吃下多少，别怕撑到。”
胡同还没来的及高兴，就又被他的话惊到了：“哥，你这么看好海南市场吗？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这事没法解释，林启风也懒得去编，瞥他一眼道：“照做就是了，问这么多干嘛？”
胡同却感觉自己心领神会了，咬牙道：“那上海我就不去了，先听您的上海南去……”
“别。”林启风打断他：“暂时还用不着你，有小庆和小盛去打前站就够了，你安心待着媳妇回娘家，我还有其它任务要交给你呢。”
胡同一愣：“啥任务？”
“囤地。”林启风言简意赅道。
海南房地产市场兴起的很迅猛，崩塌的也很急促，93年6月，中央一纸法令出台，宣布终止房地产公司上市、全面控制银行资金进入房地产业，清理所有在建项目，银根全面紧缩，之前一路高歌猛进的房地产业瞬间轰然坍塌。
原先“想挣钱，到海南，想发财，炒楼花”的口号，立刻紧跟潮流调转了方向，换成了“天涯，海角，烂尾楼”的形象统称。
无数原先发了财的人，因为没得来及离场，再次回到了解放前。
相比之下，上海房价就坚挺多了。
“还囤地？”胡同哭笑不得：“咱是要当地主吗？到哪都先囤地？”
林启风道：“对于一家房地产公司而言，手里的地再多都不嫌多，有地就等于有弹药，后续的发展才有保证，以后囤地要当成公司的战略储备去做，这一点你要记好。”
胡同收起笑容严肃道：“我一定记好。”
胡庆和古盛奔赴海南的这天，已经先回到了京城，既为向林启风当面辞行，也是想打听一下消息。
“哥，我是不是犯啥错了？”胡庆紧张的问道。
林启风皱了眉：“为什么这么问？”
胡庆委屈道：“我要没犯错，您干嘛要把我踢到海南去？那地方过去可一直都是接收犯人的流放地。”
旁边的古盛也是一脸的委屈，好端端的副厂长说撸就被撸了，让去海南开分公司，还是房地产，穷乡僻壤的，人都没几个，房子盖好卖给谁，跟流放有啥区别。
林启风摇摇头：“你俩别多想，就是让你俩过去探探路，没其他原因，过去之后把分公司搭建好，将来的收获绝对比你俩待在厂里要好十倍都不止。”
胡庆眨了眨眼：“哥，你没骗我吧，真有这么好？”
古盛也赶忙道：“我们厂里年收益起码都在两百万以上，好十倍至少也得两千万了，那地儿有这么赚钱吗？”
林启风肯定道：“我说的话你俩还不信吗？这次既是对你俩的考验，也是给你俩的机会，以后能有多大出息，就看这次了，所以用点心把事情做好，别让我失望。”
俩人跟随他多年，一路从勉强糊口，到现在的坐镇一方，早已对他深信不疑了，听他这样讲，心里顿时有了底，郑重的点点头。
“哥你放心，我们一定努力把事做好。”
“不会让您失望的。”
林启风笑了笑：“今天就要走是吧？家里都交代好了？小盛，你刚成了家，现在就让你出远门，媳妇没意见吧？”
古盛果断摇头：“没，家里我当家，还轮不到她做主。”
林启风又看向胡庆：“小庆你……你就算了，光棍一个，没牵没挂的，正好全心全意去奋斗。”
胡庆尴尬一笑：“我其实也快了，只是您现在交代了差事，这事儿就往后推推，反正也不急。”
“怎么着，已经谈上对象了？”林启风看他一眼。
胡庆嘿嘿一笑，点了点头道：“申雨薇您还记着吧？就是上次在香蜜湖碰上的女歌手，我这几个月经常去捧她的场，一来二去我俩就好上了。”
林启风笑道：“玩了几年没玩野，还能收回心，不容易啊，事业要做好，感情也要兼顾，你跟她商量一下，她要愿意，就跟你们一块过去，酒吧驻唱总归不是什么好工作，进公司学一下如何去经商，比她当歌手有前途。”
胡庆高兴道：“谢谢哥，我会跟她说的，这么好的事，没道理不同意。”
林启风摆摆手：“用不着说这些，几点的火车？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古盛道：“收拾好了，晚上八点直接出发就行。”
林启风点点头：“时间还早，一起去吃顿饭，就当给你俩践行了，等吃完我安排人送你俩去火车站。”
第549章：口嗨
杨新武送胡庆和古盛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份报纸，脸上乐开了花。
李德邵好奇的问他：“这是捡着钱了？这么开心？”
杨新武哈哈一笑，把手里的报纸拍给了他：“捡到钱算啥，你自己看吧，越南又在南海跳了，这次咱终于没忍，出兵跟他干了。”
“真的？”
李德邵顿时瞪了眼，付成和顾平也都诧异的望了过来，就连守在门口的徐元都顾不上敬业了，一溜小跑凑了过来，四人挤在一起翻开报纸，越看越兴奋。
“哈哈哈……干的漂亮。”
”就该这么干。“
“早就该跟他干了，必须狠狠收拾他一回。”
“有了这次教训，总该会老实点了吧？”
“我看难说，猴子一贯记吃不记打，上回不就教训过一回吗，结果呢？不还是没长记性？该来挑事还来挑事？”
五个人凑一块越聊越火热，同样当过兵，完全能感同身受，脸上那股兴奋劲，好像比发工资了都开心。
就连平时沉默寡言的顾平，此刻也改了性，难得话多了起来，涨红了脸，目光发狠道：“叫我说，就得时不时敲打他们一下，不然总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这话说的好。”
“就该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时刻给他留条疤，不然他总不记疼。”
剩下四人完全同意顾平的话，纷纷出谋划策，如何去建立长效机制，虽然屁用没有，但并不妨碍几人自娱自乐，聊得火热。
林启风笑着摇摇头，能把五人高兴成这样，不用问他也知道，指定是赤瓜礁海战爆发了。
对于这场战争他还是有印象，毕竟是新中国的最后一战，又历经了长达48分钟的激烈冲突，以轻伤一人的惨重代价，才痛击了敌方的嚣张气焰，坚定捍卫了我方的主权尊严和利益，真的不容易啊。
对于五人的口嗨林启风不予置评，但顾平那句话他还是相当认同的，有些人就是得时不时敲打一下，不然总上蹿下跳，看着就让人心烦。
比如猴子。
也比如此刻站在他和白爽、吕国庆面前的马自达公司代表藤田久智。
“藤田先生，您的报价实在太高了，一片玻璃就要两千九，一辆车生产下来，光玻璃的成本就要上万块，我们根本没有盈利空间了。”北汽派到合资公司的经理吕国庆忍不住皱眉道。
合资汽车公司成立已经四个多月，工厂已经建好，生产线等设备也都调试完毕，即将开始正式投产了，没想到第一步就卡在了汽车玻璃的供应上。
藤田久智操一口蹩脚的普通话，面带微笑道：“吕先生，您应该知道，丰田、本田的售价至少都在三千块，而我们已经主动给您降了一百，价格已经很优惠了。”
白爽脸色难看道：“究竟有没有优惠，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们是很有诚意要跟你们合作的，如果价格合适，我们厂以后的玻璃供应都可以交给你们，但如果是以这么高的价格，我们绝对没办法答应。”
“账不能这么算，白小姐。”藤田久智微笑着摇头：“据我了解，一百块已经相当于你们国内大多数人一个月的工资了，也就是说你们每从我们这里进口一块玻璃，就能替你们节省下一个工人的工资，进口的越多，省下来的也就越多，一个月、一年算下来，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我们这份诚意您应该能感受的到吧？
这笔帐您应该算的清，如果我是您，即便不说感谢，但至少也应该早就欣然接受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抱怨，这不是一个成熟理智的商人会做出的选择。”
明明被宰了，却被他说的好像还要感恩戴德，吕国庆和白爽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阴沉下来。
林启风倒没有他俩那么气愤，只是稍稍有些感慨，没想到前世当段子听的那些宰人的手段，现在居然落到自己头上了。
只是丰田、本田好歹还先培养一下市场，卖了几辆便宜车，他们倒好，一点铺垫没有，上来就开宰，吃相未免有些太难看了。
而且据他所知，马自达可不生产玻璃，他们的产品也得依靠供应商提供，说白了就是当个二道贩子，先从厂商拿货，然后转手卖过来，价钱就翻了好多翻，确实有够心黑的。
吕国庆沉声道：“如果您坚持不肯降价，那本次合作我们只能表示遗憾了。”
藤田久智也没失望，呵呵一笑不慌不忙道：“没关系，等你们去打听一下就知道，我们的价格已经是最低的了，我相信到时候你们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这句话不能说错，高价宰华几乎是此时所有跨国公司的共同立场，完全统一了战线，轻易不会有人叛变。
他的自信很有道理，只是这次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原本是出于节省成本的目的，才没有让罗斯曼从美国转运汽车玻璃，毕竟属于易碎品，损耗高，运费也不低，想着从国内采购，能节省下一笔钱。
可如果按他的报价，别说省钱了，成本还得再往上提高一大截。
就算国内采购不上，至少还有罗斯曼这条路能走的通，就是把耗损和运费都加上，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白爽很清楚这点，所以尽管气愤，但态度依然镇定：“藤田先生算盘打的倒是不错，只是这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们一定不会改变主意的。”
藤田哈哈一笑，用近乎于嘲讽般的语气调侃道：“白小姐，奉劝你一句，有信心是好的，但也不能盲目自信，有些事可不是光靠信心就能解决的。”
白爽面色不善道：“我也要奉劝你，不要太贪心，中国市场任人宰割的局面，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不趁现在积累好口碑，等我们自己能生产了，你一分钱都别想再赚到。”
“不用等到以后了。”
林启风适时插了句话，似笑非笑瞥他一眼：“藤田先生是吧？如果你有资格见到你们老板，请帮我转告他，从今天开始，在中国这块市场，你们公司别想再赚到一分钱。”
第550章：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哈哈哈哈……”
藤田久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连一贯谦虚有礼的伪装都懒得再摆了，轻蔑的看向他道：“年轻人，说话之前要先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自量力只会徒增笑柄，并不能展示自己的威风。”
林启风同样饶有兴趣的看向他：“好巧，这些话也正是我想对你说的，以后再要狮子大张嘴之前，最好先了解一下你认为被吃定了的肥羊，否则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很容易崩断牙。”
藤田久智阴沉着脸道：“嘴硬不会对你有任何帮助，等你了解过我们公司之后，你就知道你现在究竟有多可笑了。”
林启风微笑的摇摇头：“可笑的人不会是我，不信走着瞧。”
“那就走着瞧。”藤田久智冷哼一声，起身走了。
看着他气急败坏离开的背影，白爽很解气，冲林启风竖起大拇指道：“刚才我说半天，都没你这几句管用，果然骂人还得靠你来。”
林启风撇撇嘴：“我只是陈述一句事实，怎么就成骂人了？你有听到我说一个脏字吗？”
白爽笑呵呵的摇头：“虽然没有，但是比有威力还要强的多，也高级的多。”
俩人开着玩笑，吕国庆可没有两人这么乐观，苦笑道：“林先生，您就是看不惯他，把人赶走就是了，犯不上跟他置气，专心解决咱们自己的问题就行了，后面那句话真的没必要。”
“哪句？”
“就是让他们赚不着钱那句啊，国内现状就是如此，咱们暂时还没办法改变，话说出去却办不到，不是白惹他笑话吗？”吕国庆一脸苦笑。
林启风却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办不到的，他们又没跟国内合资建厂，只是跑过来当个二道贩子，卖上几块高价玻璃，想趁机捞一笔而已，让他们卖不成砸手里不就行了？”
没有国企做掣肘，单纯打价格战，还不是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吕国庆道：“您说的容易，可我们自己的供应都没解决呢，怎么去让他们把货砸手里啊。”
林启风笑道：“这还不简单，给罗斯曼打电话，让他在美国采购好然后运过来，另外派人去调查一下，凡是跟马自达有合作的车企，全部派人过去跟他们接触，就说我们可以平价供货给他们，送上门的好事，没道理不答应。”
吕国庆无奈道：“对他们而言肯定是好事，但对我们来说可算不上吧，耗时耗力买回来的货，却平价卖给他们，完全是出力不讨好，没道理去这么做啊。”
“我乐意就是道理。”林启风看他一眼：“一个二道贩子上门来耀武扬威，你脾气好能忍得了，我可忍不了，话既然说出去了就必须做到，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办，其它的不用操心。”
吕国庆顿时红了脸：“谁说我脾气好，我只是不想分心，想把时间和精力用到吃透罗斯曼提供过来的技术上，但既然你决定要干，我还怕了不成？就听你的，跟他们拼到底，我倒要看看等挤垮了他们，还能不能再笑的出来。”
“这才对嘛。”林启风赞赏一句，又话音一转道：“不过也不能一直依靠罗斯曼，还是得国内自己能生产，才能彻底改变这种受制于人的局面。”
吕国庆刚刚酝酿好的些许激情，听了这句话又消散一空了，苦笑道：“这话谁都知道，但问题是也得能做得出来啊，我们才刚开始学造车，技术都还没消化完呢，又要分心去学造车玻璃吗？”
林启风摇摇头：“用不着我们自己去造，找其他人就好了。”
“找谁？”
“曹德旺。”
林启风斩钉截铁，如果他没记错，曹德旺的福耀玻璃厂现在应该已经建成了，只不过规模还小，只是一家乡镇小厂，名气不大，质量也不佳，甚至等再过几年去开拓海外市场时，还因为达不到加拿大的销售标准，所有产品都被退了货。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彻底打破了国内汽车玻璃市场百分百依赖进口，并最终把日本玻璃在国内挤兑到销声匿迹，最后发展成为汽车玻璃大王的男人，找他准没错。
前世就印证过的事，林启风只需要帮他把时间点提前几年而已，算不得难事。
他对此信心满满，但吕国庆和白爽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两人对视一眼，都很疑惑道：“曹德旺是谁？”
“是一个能给我们提供车玻璃的人。”
林启风微微一笑，颇有些神秘道：“派人去福建福清高山镇，找一家叫耀华玻璃的工厂，老板就是我说的曹德旺，告诉他，让他把产品质量提高，再把产能扩大，缺钱我给他投资，缺技术我帮他引进，他只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卖高价玻璃的日本厂商，彻底清除出国内市场。”
白爽和吕国庆都有些狐疑，但听他说的如此自信，也没有反对，半信半疑的应了下来：“我这就派人过去。”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如果曹德旺没有看准汽车玻璃这块市场，毅然把一家原本制造水表玻璃的工厂，转向汽车玻璃制造，也就没有了后世的福耀，林启风自然想帮也无能为力。
张雨洁也一样，如果她不是早在年前就开始研究丙型肝炎，就不会如此快速的做出成果，成功测量出丙型肝炎病毒的基因序列，也就不会在甲肝刚刚肆虐，吸引了全国目光关注的当下，借丙肝一炮而红了。
“怎么了这是？论文发表了，吸引到这么多关注，连市委都专程派人去实验室考察了，这么荣耀的事，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怎么我瞧你好像还有点郁闷呢？”林启风看着闷闷不乐的张雨洁，奇怪的问道。
张雨洁撇撇嘴：“高兴什么啊，昨天市委去了人，今天卫生部又去了人，明天上面还要有人来，预约采访的媒体一大堆，我一个搞科研的，时间都哪来应付他们了，哪还有功夫继续去研究啊。”
“才只是测出基因序列而已，靶点都没有筛选出来呢，更别提去研发特效药了，至于这么高兴啊。”
第551章：改变世界
林启风笑着摇摇头：“是你的要求太高了，在你之前全球不知道有多少家实验室在研究丙肝呢，都没太大进展，却被你抢先做出了成果，这份成绩已经很丰硕了。
相对于国内处处不如人的窘境，你的出现不管对国人还是国家，都是一剂强心针，受到关注是在所难免的，你应该理解一下他们。”
张雨洁郁闷道：“我就是理解，所以才只是来跟你抱怨两句，不然直接不理他们就好了，哪还用的着苦恼。”
林启风道：“上面也是关心你嘛，别人想要这种待遇还要不来呢，忍忍就是了，不行我给你找个对外联络人，以后媒体采访这些都交给他，不用你出面了。”
“那就说定了。”张雨洁呵呵一笑，又提醒道：“你可当回事，尽快把人找来，我后面还有一堆工作要做呢，没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放心，耽误不了你工作。”林启风一口答应下来，找个人而已，算不得难事。
确实不是难事，都没等他去找，人自己就送上了门。
“老四，你磨叽半天到底想说什么？跟你哥我还用的着遮掩？”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老四，林启风没好气问道。
老四嘿嘿一笑，道：“三哥，我记着你好像跟宏泰实验室的张雨洁认识是吧？”
林启风点点头，何止是认识，整个实验室都是他的：“你问这干嘛？”
老四瞥一眼坐他旁边的潘景，不好意思笑笑：“你也知道，潘景她学的就是生物工程，这门专业想进步就得靠做实验，但学校人多，条件也有限，想做回实验还得提前写申请，太麻烦了。
你既然跟张雨洁认识，能不能跟她说一下，让潘景课余时间上宏泰实习一下？”
潘景跟着道：“张老师刚测出丙肝病毒，成果在全世界都是领先的，科研水平很高，如果可以，我想进去跟张老师学习一下。”
林启风看她一眼，忽然笑道：“还真是巧了，她刚托我帮她找一个对外联络人，有媒体采访的时候帮着应付一下，平时不耽误你跟她学习，你要是感兴趣，今天就可以过去。”
潘景惊喜道：“感兴趣感兴趣，三哥，我没问题的，只要能进去，做什么都无所谓。”
林启风笑笑：“那成，我待会跟她打声招呼，你随时可以过去报道。”
“谢谢三哥。”潘景一脸欣喜道了声谢。
林启风摆摆手，又看向老四：“你最近怎么样？编程学会了吗？”
“早学会了，还给嫂子编了套收银的程序呢，你不知道吗？”老四奇怪道。
林启风摇摇头：“没问，她也忘了说。”
老四也没在意：“一个小程序而已，不值一提，最近我正琢磨超文本呢，就是美国人德特·纳尔逊前几年提出来的一种设想，通过计算机创建一个全球化的大文档，然后建立索引工具，最后通过不同链接就可以检索到各类所需文本，如果真能做成，那就厉害了，以后再想查论文，就不用去一本一本翻期刊了，直接通过超文本就能找到，简单的很。”
林启风忍不住看了老四一眼，心里着实有些诧异，刚刚接触电脑还没一年的老四，想法居然已经如此超前了？
他所说的不就是浏览器的雏形吗？虽然是别人提出来的设想，但他能看出其中的价值，光这份眼光就很难能可贵了。
只是他的想法显然还受到了时代的局限，只看到了查阅论文所能引起的变革，还没想到其它方方面面都将因此而被颠覆。
林启风决定点拨一下他：“既然文本可以被检索，那图片、声音、视频这些媒介，应该也同样能被检索到吧？或许超文本的适用范围能再扩充一下，所有存储在计算机上的资源，都可以被检索到。”
老四张了张嘴，一副被醍醐灌顶了的感觉：“对啊，同样都是检索，论文能被找到，其它资源没道理不行啊，只要把这些资源全部通过标识符进行定位，检索的时候只需要输入标识，很容易就能被找到了。”
林启风笑了笑，继续道：“如果再把超文本嫁接到因特网上，是不是另一台电脑上开放的资源，也同样能被检索到？”
老四愣了一瞬，然后眼睛里开始朝外放起了光，自言自语道：“如果把所有超文本都嫁接到因特网上，并且把所有资源都通过统一的标识符进行定位，那全世界各地所有连接上因特网的电脑，只要开放了权限，都能够通过检索被找到。
真要能做成，那信息就再也没有距离的界限了，就算隔着太平洋，也能够通过电脑，轻易的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这个想法真是太棒了，三哥，你真是我亲哥啊，这个点子你是怎么想到的？”
老四激动到面色潮红，林启风清楚自己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就是随意想想，你要觉得可行，就用点心把它做出来，说不定世界都会因为你而改变。”
这针鸡血打的老四着实有些醺醺然了，改变世界啊，多少人孜孜不倦追求的梦想，而他现在几乎已经触摸到那层屏障了，只要努力把它捅破，梦想就能成真。
老四目光坚毅的点点头：“我一定会把它做出来的。”
成功首先需要能力，其次也需要一点点来自别人的帮助，或是一句话的启发，也或是直接拿钱砸。
老四如此。
曹德旺也一样。
“林老板，您真要给我们投资五千万？”
见到林启风的一瞬间，还没来得及寒暄，他便直截了当的问出了这句话。
张超捂了捂脑壳，郁闷道：“曹老板，我都跟你说几遍了，这是真的，不会有假，你怎么还要问啊。”
曹德旺憨厚一笑：“钱太多了，我还是想听林老板亲自确认一下。”
林启风倒是没在意，他能理解他的想法，任谁好端端的小老板当着，忽然被人找上门来说要给他投资，帮他引进技术，扩大产能，称霸全国市场，这么好的馅饼莫名其妙砸脑袋上，只要没被砸晕，有些疑问不敢相信，都再正常不过了。
第552章：再次当爹
林启风笑着点点头：“没错，如果五千万不够，我还可以追加。”
“够了够了，其实根本用不了这么多的。”曹德旺连连摆手：“国内每年进口的车也不过只有十几万辆，玻璃造太多，就是把日本人的市场都抢过来，也消化不了。”
林启风摇摇头：“以前是只有这些，但以后肯定不是，85年中德合资的上海大众汽车厂，中美合资的北京吉普，中法合资的广州标志，86年天津引进的日本大发面包车，87年成立的北风联合汽车厂，各类合资车企纷纷成立，以后还会有更多，国内汽车市场的产销量都会越来越高，对玻璃的需求也会越来越多。
就算国内市场饱和，也可以向国外出口，用我们的成本优势，走国际路线，只要质量没问题，产品不会卖不出去的。”
曹德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您说的我都认同，只是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帮我呢？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之前好像都没见过？”
林启风平淡的笑笑：“你没记错，而我也不是要帮你，而是帮我们这个国家，中国人应该有一块不被人宰割就能用到的好玻璃。”
曹德旺仿佛看到了知己，兴奋道：“您跟我想的一样，我当初就是抱着这个想法，才把工厂转型到汽车玻璃这块市场的。”
林启风看他一眼：“所以这件事就要靠你来实现了，有任何困难随时跟我联系，我会帮你解决的，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把日本玻璃清除出国内市场。”
曹德旺郑重的点点头：“我会尽力的。”
时间进入四月，李欣的预产期到了，老娘和老丈人再次齐聚京城。
添丁进口不论放到谁家都是一件大喜事，林启风家自然也不例外，一家人的气氛都很欢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
除了老丈人。
独守空房两年多，眼瞅着外孙女一点点长大，即将不需要李竹琴再留下来帮着带孩子了，他打光棍的日子也快要熬到头了，偏偏好巧不巧，第二胎又来了。
苦日子再次接上了茬，天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
至少李刚不知道：“爸，你咋了这是？我瞧着你脸色有点不对啊？生病了？”
“没。”李洪江摇摇头，看他一眼忽然又道：“小刚，你今年二十三了吧？”
“对啊，咋了？”李刚有些莫名其妙。
李洪江道：“该娶媳妇了啊，咋不见你有动静呢？你要自己谈不上，我跟你妈就要替你多操操心了。”
“可别。”李刚摆摆手：“我才23，又不着急，等我自己解决就成，不劳你跟我妈费心了。”
李洪江忽然莫名有些忧伤，自己有媳妇见不着都愁成这样，这个傻儿子没媳妇居然还能不慌不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再给你一年时间，要是还谈不上，就跟我回老家，托人给你说个媳妇，老大不小的人了，总拖下去算怎么回事？”
“再说吧。”李刚不耐烦的丢下句话逃走了。
预产期就在这几天，李欣随时都有可能生产，有了上次手忙脚乱的经验，林启风这次学乖了，提前带着李欣住进了医院。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非常正确，上午刚进的医院，中午人就被推进了产房，到下午再被推出来时，他已经再次当上了爹，而且还是儿女双全。
“瞧这小鼻子小眼，长得跟启风可真像啊。”一家人集体围观着家庭新成员，李竹琴喜滋滋的率先评价了句。
“下巴也像。”
“脸庞也像。”
老娘和老丈人紧跟着接了话。
林启风默默总结道：“看样子是亲生的没错了。”
老娘顿时推了他一把，嗔怪道：“胡说什么呢？”
林启风呵呵一笑：“开个玩笑，没其他意思。”
三岁的小俊雅踮着脚扒着眼都看不到人，拍着林启风大腿着急道：“爸爸，我也要看。”
林启风笑着一把抱起闺女，道：“来，看吧，以后他就是你弟弟了。”
俊雅眨巴着大眼，边看边问：“跟俊安弟弟一样的弟弟吗？”
“不一样，俊安是堂弟，二伯家的孩子，这是亲弟弟，爸爸跟妈妈的孩子，懂了吗？”林启风耐心的解释完，心里依然有苦难言。
每每想起俊安这个名字，他就很无奈，尤其是现在，生的果然是儿子，而他原本准备的名字已经成了侄子，他还要重新起名字，这真的是件头疼事。
好在闺女很贴心，脆生生道：“懂了，这是亲弟弟。”
俊轩出声的第三天，李欣出院了，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回了家。
名字是林启风绞尽脑汁重新起的，他自认为还算不错，其他人也没表示反对，儿子的名字也就顺利成章定了下来。
跟他们一起回到家的，还有刚刚在第七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上通过的关于设立海南省和海南经济特区的消息，也预示着国内第一波房地产热潮，正式拉开了帷幕。
尽管网络还没兴起，国内通讯设施还很落后，但总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在决议刚刚通过的当天，就已经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比如林启风。
也比如一直关注人大会议的人。
还有早已提前去了海南打前站的胡庆和古盛，当天下午就迫不及待的打来了电话，声音很兴奋。
“哥，您真神了啊，您是不是早就听到消息了？我们先前三百万买下来的地，消息才放出来半天，就有人联系说要出价三百二十万买走了。”
“你没卖吧？”
“没，他当我傻呢，二十万就想把我给打发了，这才半天就涨了这么多，等再过上几天，起码还能再翻一倍。”胡庆的声音有点得意。
林启风立刻泼了盆冷水：“翻两倍也不能卖，知道吗？”
胡庆嘿嘿一笑：“知道知道，我就打个比方。”
“囤了多少地了？”
“囤了四块，加起来大概三万七千平方米，够我们开发一阵子了，还要继续囤吗？”
“接着囤。”
第553章：红眼病
说到做到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美德。
就像林启风说要让藤田久智在国内再赚不到一分钱，他就要说到做到，虽然有些出力不讨好，但他依然乐意干，而且干的很起劲。
有人挖墙脚，必定有墙要倾倒，速度之迅猛，让藤田久智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直接就被砸晕了。
“张总，我们不是都已经谈好了，要由我们给您供货吗？您怎么突然又反悔了？”
“抱歉了藤田先生，我们已经找到新的合作商了，这次只能表示遗憾了，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吧。”
藤田久智皱了眉：“张总，出尔反尔可不是一名诚信商人应该做的事。”
张总呵呵一笑，道：“藤田先生，我们只是谈了合作意向，合同都没签，何来出尔反尔一说？”
藤田久智顿时语塞了，沉着脸撂下一句狠话：“你会为你现在的决定感到后悔的。”
然后头也不会的走了。
然后藤田久智就经历了接二连三相同的剧情。
“王总……”
“赵总……”
“李总……”
开拓了两个多月才拿下来的一批订单，只一个上午便被通知全部取消，藤田久智就是在傻，也察觉出事情有点不对了，然后脑袋里莫名其妙浮现出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孔，以及那句狂妄自大的话：从今天开始，在中国这块市场，你们别想再赚到一份钱。
起初只当笑话听，但在经历了心惊肉跳的一上午之后，藤田久智忽然发现，好像他才是个笑话，他究竟惹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对手啊。
找到了症结，他的心态反倒平复下来，权衡一番利弊之后，他做出了新的决定，既然惹不起，那就去求和。
“白总，我为我之前的冒犯行为感到非常愧疚，请一定接受我的道歉。”
藤田久智九十度鞠躬，一脸诚恳道：“为了表达歉意，我决定在原先优惠的基础上，再度给您进行优惠，原本两千九的报价，可以给您降到两千七，您看可以吗？”
白爽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颇有些玩味道：“藤田先生，您的歉意就只值两百块钱吗？”
藤田久智急忙道：“不不不，您要觉得不满意，价格我们还可以再商量。”
“你觉的我们还有再商量的必要吗？”白爽随手丢给他一份清单：“上面是我们新找到的供货商给出的报价，你要能以这个价格给我们供货，以后我们厂的配套商交给你也无妨。”
藤田久智赶忙捡起，然后看着清单上每块五百块的报价，陡然睁大了眼，脱口而出道：“不可能，在中国绝对找不出这么低的报价。”
白爽呵呵一笑：“所以，在国外就能找到了。”
藤田久智顿时哑口无言了，他当然知道国外能找到，只是他想不通谁会以这个价格来卖给她？
即便是他们，进货价最低也就如此了，再加上运费和耗损，成本还会更高，如果以这个价格卖出，别说赚钱，能不亏就算运气爆棚了，谁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白爽勾着嘴角摇摇头：“看来藤田先生是给不出这个报价了，那合作的事也就用不着谈了，你请回吧。”
藤田久智挣扎道：“白总，您再考虑考虑，我们这次真的很有诚意的，只是这个价格真的没办法接受，您看我们再把价钱降点，一千……不，九百，只要九百怎么样？”
白爽微微一笑：“慢走不送。”
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摊上林启风这样一个报仇不隔夜的主，藤田久智只能自认倒霉。
好消息自然要分享，正好赶上林家添丁进口，于是白爽借故道喜，并通告了这个好消息。
林启风倒还算平静，一个傲慢的家伙而已，不值当为收拾到他而沾沾自喜，只是随意笑笑：“配件问题都解决了，接下来该正式投产了吧？”
白爽点点头：“快了，最迟就这两天，第一辆车就能下线，你到时候要不要亲自过去检查一下？”
林启风摆摆手：“都是成熟的技术，质量应该没问题的，有你和老吕把关就好，我就不过去了，儿子刚生下来，我还有的忙呢。”
他是名正言顺的偷懒。
而李欣月子都没出，就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工作了。
“欣姐，这是上个月的账单，珍姐让我交给你。”冯凯揉了揉眼，转手递出一份账单。
没等李欣伸手去接，就听林启风突然道：“停，别动别动。”
李欣手僵在半空，不解的看向他：“怎么了？”
林启风没回她，而是仔仔细细盯着冯凯那双眼睛瞅了又瞅。
看的冯凯有些发毛，忐忑问道：“哥，咋了这是？这么看着我？”
“小凯，你生病了知道不？”林启风咂咂嘴，有种后怕的感觉，他就一时没注意，差点就出了大事。
如果说甲肝只是今年上半场局部流行传染病的话，那红眼病就是今年下半场全国大蔓延的流行传染病了。
传播范围之广，发病人数之多，传播速度之快，是之前已经迅猛爆发过的甲肝都远不能及的。
除西北、西南等少数高海拔地区之外，全国各大中小城市均有不同程度的爆发和散播流行，由于红眼病不属于法定需要报告的传染病，全国准确的发病人数无从统计。
但从部分省会城市，经各大医院确诊的患者人数就能看出，这个数字绝对是相当惊人的。
仅京城和天津两地不完全统计的发病人数就高到150多万，甚至还有个别地区发病人数能超过当地总人口的10%，放大到全国，数字简直能高到令人瞠目结舌。
好在红眼病自愈性强，虽然没有特效药物，但通过滴抗菌素或抗病毒眼药水，或者涂抹眼膏、用冷盐水清洗眼睛，均能起到缓解症状和防止并发感染的效果。
且预后良好，一般不会留下后遗症，这才没因全国范围的大爆发，而造成社会动荡，经济大规模停摆。
亲身经历过一次，林启风对此记忆深刻，自甲肝爆发之后，他就一直在留意着这方面的新闻，只是不曾想报纸上还没看到，家里倒先出现了一位。
第554章：中饱私囊
冯凯被吓一跳：“哥，你开玩笑呢吧？我好好的不疼也不痒，怎么就生病了？”
林启风瞥他一眼：“自己照镜子看看你那双眼，红的都快赶上兔子了，你觉的正常吗？”
冯凯干笑道：“就是这几天没睡好，眼里血丝多了点而已，这没什么吧？”
林启风吓唬他道：“别不当回事，这才只是刚开始，接下来还会更严重，先充血，再水肿，最后结膜下出血都不稀奇，而且这病还能传染，就跟之前的甲肝一样，你要不注意，你爸你妈，你们一家人都得被你传上。”
冯凯顿时紧张了：“哥，真有这么严重吗？那我接下来该咋办？”
林启风随口道：“还能咋办？上医院看病呗，只要你当回事，这病很好治。”
冯凯松口气，道：“哥你懂得真多，我这就上医院瞧瞧去。”
“等等。”
林启风喊住了他：“看完之后直接回家待着去，病没好之前，哪都不要去，另外跟你家里人把话讲清楚，把厉害讲明白，让他们做好防护，凡是你接触过的东西，让他们都不要去碰，防止交叉感染，明白吗？”
冯凯点点头，苦着脸道：“那我店里的活儿……”
卖了传家宝，还挨了老娘好几个巴掌才换来的工作，他可是宝贝的紧呢，生病不要紧，工作可不能丢啊。
李欣心领神会，笑着宽慰道：“放心回家养病，你的活儿跑不了，等病好了随时回来上班。”
冯凯这才放心了，嘿嘿一笑道：“那成，我听欣姐的。”
林启风顿时无语了，县官到底不如现管啊，他啰嗦半天，陈述了一大堆利害关系，结果到头来成听欣姐的了。
欣姐就欣姐吧，左右都是两口子，听谁的都一样。
他摇摇头，懒得去多想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付成，把我之前交代你买好的消毒水找出来，刚才凡是冯凯站过坐过、摸过碰过的地方，全部消上一遍毒。”
付成哭笑不得道：“他都碰过哪我也记不清啊，要不干脆把家里都消上一遍算了，这样反倒更简单。”
林启风随口道：“成吧，消完记得把你自己也消上一遍。”
杨新武啧啧嘴，道：“成子，待会我帮你消，绝对从头到脚帮你消个彻底。”
付成撇撇嘴，还没等他开口，就听林启风又说话了：“老杨，你也别闲着，上店里去跑一趟，拿上两瓶消毒水，告诉童珍，让她把店里里里外外都消上一遍，另外再检查一下店员，看有没有被冯凯传上的人，如果有就打发她上医院看病去，完事回家自己隔离。”
这下轮到付成幸灾乐祸了：“老杨，安心跑你的腿去吧，你也就能干点这事了。”
杨新武白他一眼，满嘴嘀咕着出了门。
林启风又看向李欣：“刚才我回来前，冯凯还交给过你什么东西，或者说你俩有过任何接触吗？”
李欣摇摇头：“没，他也刚进门，就拿了一份账单，没等交给我，就被你喊停了。”
林启风松口气，道：“保险起见，这两天你就先别接触闺女和儿子了，等观察一下确认没事之后再说吧。”
红眼病主要就是通过接触传播，而且潜伏期非常短，一旦感染，最快两小时，最慢也只需要两天就会发病，所以只需要观察两天，基本就能确定李欣到底有没有中招了。
李欣没反对，倒是老娘听他一惊一乍说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老三，就个红眼病而已，没这么严重吧？不让小欣砰孩子，那孩子饿了咋办？”
“先吃奶粉吧，最多两天而已，对付一下就过去了。”
林启风随口说完，见老娘还要张嘴，接着又道：“您可别大意，这病传染性强着呢，只要接触过就有可能被传上，您孙子可还没满月呢，您总该不会想看他也被传上吧？”
老娘顿时不说话了，孙子不论生几个，在她眼里都是宝，疼都来不及，哪会愿意看他生病啊。
林启风又叮嘱道：“你以后出门也小心点，要是见到眼睛发红的人，记的绕开他走，万一没躲开，真碰上了也别慌，只要别碰眼睛，等回家洗洗手就好了。”
老娘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过几天就回去了，还能再出几趟门？”
“小心点总没大错。”林启风呵呵一笑，又冲老丈人两口子道：“爸妈，你们也都小心点，等小刚回来了，也支会一下他。”
李洪江点点头：“放心吧，我记着呢，落不下他。”
红眼病好治，但犯了红眼病的人心就只能用无药可救，甚至冷漠自私来形容了。
自从开了豆腐厂，李刚就一门心思扑到了厂里，原先那家豆腐房自然也就顾不上了。
正好又赶上伟红二哥下海失败，原先厂里的活也被他辞了，彻底成了个吃闲饭的。
韦红看不过眼，就跟李刚提了一嘴，说能不能让他二哥上豆腐房先干着，起码给家里老婆孩子先挣口饭吃。
李刚自然没意见，出于好心让他进了豆腐房，工资开的还挺高，一个月一百五，比在工厂当工人挣得都多。
只是人心永远不知足，尤其碰上一个刚刚下海失败，把家底都赔光，还欠了一屁股债的人来说，如何把钱捞回来，把窟窿堵上就成了当务之急。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豆腐房，自然只能吃李刚了。
原本八毛钱一斤的黄豆，进价报成一块，虽然差价只有两毛，但一天几百斤消耗下来，也是一笔不错的进项了，如果再在营业额上动一下手脚，那赚的就更多了。
总归是亏心事，起初还小心翼翼，怕露馅儿，但在一连半年都没见李刚去查过一次账的情况下，韦方的胆子不可避免变的越来越大起来，两毛的差价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于是三毛、四毛、五毛也就顺理成章的来了。
只是该来的总归要来，原先每个月还有三两千利润的豆腐房，这大半年下来逐月减少，到这个月居然已经开始赔本赚吆喝了，李刚就是再傻，他也觉察出情况很不对劲了。
第555章：抢购潮
“咋了这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谁惹着你了？”林启风看着进门的李刚，奇怪的问道。
“姐夫，你说人咋就能这么坏呢？我掏心掏肺对他好，他反倒把我当傻子一样蒙。”李刚气呼呼的一屁股坐下来，很不忿道。
“谁能把你李厂长当傻子？”林启风来了兴趣：“到底出啥事了？跟我说说。”
李刚瘪着嘴，气愤又委屈道：“还能有谁，韦方呗。你说我好心好意给他碗饭吃，他不感谢也就算了，居然还把我当成冤大头了，好好一家店，他进去前每个月还有两千多的利润，自打他进门利润就开始下滑，我原本还当是竞争多，再加上我开那家豆腐厂出货量大，抢了店里的生意，利润降点也正常。
可连降大半年，到这个月居然都开始赔钱了，工资都发不出来，我去店里一查，好家伙，一斤黄豆进价居然都涨到两块钱了？我一个豆腐厂老板，天天跟黄豆打交道都不知道。
就算成本翻了一番，可每天卖出去的货是有数的，营业额总该不会减少才对，可它偏偏还就减少了，跟半年前相比，缩了都快一半了。
我问他咋回事，他居然跟我说生意不好做，卖不动货。
他拿我当傻子呢？蒙我之前也不看看我是干嘛的？整家店都是我一手经营起来的，每天要耗多少料，出多少豆腐，卖多少货，营业额该是多少我能不比他清楚？”
李刚显然是被气狠了，说起来没完没了。
林启风也能理解，任谁被当成傻子一样蒙都得被气疯，只是他有点没搞明白：“韦方是谁？”
他寻思半天也没记的有听说过这人。
李刚闷着头道：“还能有谁？红姐她二哥呗。原本看在红姐面子上，我都准备自认倒霉，把他赶走就是了，不打算追究了，可他倒好，居然还好意思舔着脸找我要工资。
姐夫你说他咋就能这么无耻呢，坑了我那么多钱还不知足，居然还惦记着那150块钱的工资。”
林启风算是闹明白了，小舅子这次是被伤到心了。
他跟韦红相处几年，早就互生好感了，说不定私下里已经确定了关系，就差把事情公开，然后跟家里摊牌，最后直接成家了。
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被潜在的二舅子给狠狠坑了一把，心里委屈也就算了，还被恶心了。
就算店里原本的利润按每个月两千来算，半年下来少说也得是万把块钱，李刚如今开了豆腐厂，每个月好几个万元户挣着，几年下来也将近百万身价了，对这点钱看不上眼，看在韦红的面子上，都已经打算捏着鼻子认了。
可偏偏碰上个不知足的，150块钱都贪。
林启风皱眉道：“他这样干韦红知道吗？”
李刚撇撇嘴：“我哪知道她知不知道？虽然跟我去了厂里，店里同样很少去了，但她跟他二哥一个家里住着，我就不信能没听到一点风声，看出一点反常。”
林启风忽然有点同情起小舅子了，如果是真的，那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滋味可想而知，即便是假的，可摊上这样一个二舅子，两人的关系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
李刚冷着脸又自嘲道：“也是我自作多情，还以为掏心掏肺对她好，能换来将心比心呢，结果说到底我还是个外人，人家才是一家人，打断骨头都还连着筋呢，能不向着自己亲哥哥吗？”
“别胡思乱想，或许她真不知道呢？有什么话最好当面跟她讲清楚，别憋在心里胡乱猜疑，不然本来没事，也得被憋出事来。”林启风劝了句。
平心而论，他对韦红的观感还是不错的，挺倔强的小姑娘，人也明事理，不像是会忘恩负义吃里爬外的人。
李刚闷着头：“她要有心，自己会来跟我解释的，用不着我去找她。”
虽然是气话，但却是有道理，林启风没再多说，感情的事还是交给他俩自己处理去吧，他劝和劝散都不太好，索性懒得掺和了：“那你就等着吧。”
目光转向门口，老娘和老丈人两口子，正每人都大包小包拎了一大堆东西进了门，林启风奇怪道：“这不过年也不过节的，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老娘笑呵呵道：“你今年没出门吗？外面都传开了，说是国家要放开肉、蛋、菜、糖四种副食品的价格，以后再想买就得多掏钱了，趁着现在还没涨价，能抢一点是一点。”
李竹琴也附和道：“你是没见到，供销社里人都快挤疯了，都是听到消息赶过来抢东西的，一来一大家子，那阵仗跟打仗一样，得亏你爸身手利索，好歹挤进去抢了点，不然就白跑一趟了。”
李洪江谦虚的笑笑：“也就你跟亲家拿不下了，不然我还能再多抢一点。”
李竹琴呵呵一笑道：“看把你能的，赶快坐下来歇会儿，攒下点力气待会咱再去抢一趟。”
“没问题，待会你俩就瞧好吧。”李洪江爽快的答应下来。
听着三人的话，再看看摆满一桌子的战利品，林启风顿时哭笑不得了，你们确定这是一点？
物价要放开的消息，他自然听说过，为了加快改革步伐，国家提出要理顺物价，先闯价格关，经国务院批准，有关部门明确发出通知要调高粮、油、糖等农产品的收购价格，相应的销售价格理所当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了，首当其冲的就是肉、蛋、菜、糖四种主要农副产品。
物价一涨，钱自然显得不值钱了，买成实物用来保值，自然也就成了摆在所有人面前最简单的理财手法。
虽然国家紧接着又发出通知，要给职工适当补贴用以抵扣物价上涨带来的影响，但对抢购风潮并没有起到太大抑制作用。
没人知道价格最终会涨到多少，补贴再多，如果换不成东西，依然只能坐等钱贬值，还是买成东西最实在，买到就是赚到这句话，在此时体现的可谓淋漓尽致。
林启风前世也曾亲身经历过这次的抢购潮，事实上不止这次，就连今年八月的下一次来势更凶猛的抢购潮他都亲身参与了。
第556章：幽怨的小男女
前世是没办法，就挣点死工资，过日子只能精打细算。
可这辈子情况不一样了，他穷的只剩下钱了，至于还这样精打细算吗？
而且他前两天说的话都白说了？红眼病可眼瞅着就要来了，去跟一群人挤在一起抢东西，是生怕自己中不了招吗？
看着抢一次还没过瘾，还想再来第二回的三人，林启风无奈道：“抢了也不少了，够我们吃好久了，待会你们就别去了吧？”
老娘不乐意道：“不去等过几天涨价了，不得多花冤枉钱吗？”
李竹琴帮腔道：“这话说的不差，赚点钱不容易，吃喝花用了都没啥，可要是被涨价给平白无故浪费了，那就太冤枉了。”
李洪江坚定的跟两个女人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去就去吧，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出门锻炼了。”
林启风很郁闷，他就说了一句，立马换来三人一人一句：“涨就让它涨吧，咱家也不差这点钱。”
“那可不行，钱再多也得省着点花，大手大脚惯了，要是哪天落了难，日子还过不过了？而且国家有多少东西够这么多人去抢？万一都被抢光了，有钱都没地方花，捏在手里就是废纸，还是买成东西最实在。”
老娘说的头头是道，林启风就只剩头疼道：“国家既然敢放开物价，物资肯定是有保障的，供应肯定能跟上，不可能被抢光的。而且你们忘了我前两天交代的话了？跟那么多人挤在一起抢东西，保不齐就有一个得了红眼病的，再给你们都传上。”
老娘不耐烦道：“记着呢记着呢，你不是说就算真碰上犯病的了，只要不拿手碰眼睛就没事吗？了不得待会回来先洗洗手不就得了。”
林启风被怼的哑口无言了，他要知道会被自己的话打脸，他当初就不多那一嘴了。
好说歹说都没用，他也懒得再劝了：“成吧成吧，你们爱去就去吧，记得小心点，别被人挤摔了再出点什么事。”
老丈人打下包票道：“那不能，，抢东西的活儿有我呢，保管她俩磕不着也碰不着，你就放心吧。”
李竹琴乐滋滋道：“亲家，歇够了没？要歇够了咱就趁早去吧，晚了东西别被抢没了。”
“够了够了，就等你说话了。”老娘雄赳赳气昂昂的站了起来：“那咱这就走吧。”
“诶，这就走。”李竹琴应了一声，又看向闷着头半天不说一句话的儿子：“小刚，你要没事就跟我们一起去吧，多个人也好多拿点东西。”
李刚撇撇嘴，他正气不顺呢，才不乐意去跑腿帮着拎东西：“我不去，我待会儿还有事呢。”
“你就懒吧你，每次让你干点活，总有一堆借口等着。”李竹琴数落一句，跟着俩人走了。
李刚郁闷的要哭了，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到家还要被埋怨，要不要这么倒霉？
林启风看不过眼道：“不行就去找韦红跟她当面把话问清楚，光坐这里生闷气可解决不了问题。”
“不去。”李刚犯起了犟。
“那你就自己气着吧。”林启风才不惯着他，好心劝他两句，居然还不领情，他还懒得多管了。
“你自己坐着吧，我去看看俊轩。”
林启风丢下句话出了客厅，刚走到门口，正好撞见韦红跨进了家门，他顿时笑了：“稀客啊，得有些日子没见你来过家里了吧？”
韦红笑了笑：“过年本来想来给您拜个年的，可您回了家，没能见着，这段时间厂里也一直很忙，就拖到现在才来上门叨扰了，林哥您别见怪。”
经商几年韦红变化很大，脸上原先那股青涩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和干练，起码待人接物很得体，场面话说的很漂亮。
林启风摆摆手：“没事，我就随口一提，没别的意思。”
韦红笑笑，又迟疑道：“林哥，小刚在家吗，我找他有点事。”
寒暄完终于进入正题了，林启风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回头朝客厅看了一眼，好巧不巧，李刚也听到动静正探头探脑朝外望呢，见他看过来顿时慌乱的收回了目光，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又继续一本正经生起了闷气。
纯真年代初恋般幽怨的小男女，就是这么可爱，林启风顿时笑容更盛了：“在呢，正跟客厅里生闷气呢，你有事自己找他说去吧，我就不打扰了。”
韦红微微红了脸，没等她说话，就见林启风甩甩手走了，自己愣在原地，随即咬咬牙进了客厅。
“你来干嘛？”李刚板着张脸，故作冷漠道。
“来跟你把话说清楚。”韦红很干脆，直接开门见山道：“店里的事我都听说了，我二哥做的确实很过分，辜负了你的好意和信任，我代他向你道声歉。”
“他干的事，干嘛要你来道歉？”李刚撇撇嘴，又看她一眼道：“而且你千万别告诉我，你们一个家住着，事情到现在被揭穿了才知道。”
“我不知道，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我的答案。”韦红直视着他，脸上郑重又严肃。
李刚瞥过眼，心里明明开心到要死，脸上依然故作不信。
韦红也没在意，自顾自从兜里掏出一叠几天前才刚刚发行的百元大钞，递给他道：“我已经问清楚了，我二哥这半年总共昧了店里将近一万六千块钱，就按一万六算吧，这是一万一，剩下的五千等我凑齐了就还你。”
李刚瞥她一眼，没伸手去接：“这是你的钱吧？你二哥贪的钱，干嘛要你来还？”
“他是我哥，也是我跟你推荐才进的店里，现在他犯了事，我有责任替他承担，也有必要给你一个交代。”韦红把钱放在了桌上：“钱你收好，另外从今天开始，他不会再去店里了，你要觉的还不满意……以后我也不去厂里就是了。”
“别。”李刚终于憋不住了：“他是他，你是你，没有连带那一说，钱你拿回去，省吃俭用攒了这么久才存下的，都给了我你不心疼吗？”
“不心疼。”韦红认真道：“就是不为我二哥还债，都给你我也不心疼。”
李刚顿时心花怒放，一切烦恼都没了，眉开眼笑的样子，活像个二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