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自学成才与纸上谈兵
众人消化着罗勇的话，感慨着小姑娘的遭遇，或是同情、或是庆幸、或是还有点担心。
林启风倒是还好，现在都进七月了，严打怎么都该来了吧？
治安环境会很快扭转，只要多加注意，外部安全应该没问题，就看内部会不会出风险了。
两个叔伯要是起了贪念，引狼入室的后果，才更难缠。
只希望小姑娘挑人的眼光没毛病。
罗勇笑着继续道：“小姑娘生意突然火爆了，机器生产可比人工快得多，还不怎么费力，产量大增，有点一枝独秀的意思，其他豆腐摊的老板坐不住了，然后我就挨个找上门，跟他们说，小姑娘准备扩大经营了，要再买几台机器，把豆腐价钱调低，要把市场都占了，添油加醋说了一堆，可能小姑娘给他们的压力挺大，就那么大市场，小姑娘多占一点，他们就少分一点，最后没办法，咬着牙都跟我这买了机器。
之前我主动找他们推销时，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遭了不少他们的窝囊气，现在主动求到我这里，我也想出口气，就没跟他们提分期的事，要的全款，然后他们真就给了。”
罗勇说着，自己就乐了起来。
李想、白爽他们也跟着乐起来。
“好你个罗勇……干的漂亮。”
“居然还会借力打力，以势压人了，不错不错，有前途。”
“这是你自学成才的吧，我听着，风子可没教你们这些啊。”
罗勇咧开嘴笑着：“我也没想这些，就是碰巧赶上了，没干多少事，就发展成了这种局面，可能……是我运气好吧。”
底下又是一阵哄笑，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林启风笑完，突然又问：“后来怎么突然又没了信儿？是该买的都买了，无从下手又陷入僵局了？”
罗勇收起笑，正色起来：“正要跟您说呢，当时那市里的几个主要摊位都买了豆腐机，剩下的一些小作坊，都是小打小闹，我估摸着就是上门推销，大概率也得像刚开始那样碰壁，就算最后真谈成了，也只能分期，难道以后每个月还得过去收趟钱？太麻烦了，而且，万一他们转手把机器卖了，然后躲起来怎么办？风险太高了，还得费大力气，有点不值当。”
林启风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分期付款的主意毕竟是他提的。
李想、白爽等人也跟着尴尬了，分期付款的主意，他们也都是同意了的。
结果几个大学生一致通过的决定，到了罗勇嘴里，就成了出大力、高风险、且还不值当的了？
偏偏还没办法反驳，按照他们的策略，五十多个推销员撒进全国，结果半个多月都没卖出去一台。
而罗勇收的全款，一下就卖出七台，虽然有运气成分，但那也是实打实的七台，一麻袋钱在面前放着呢，铁一样的事实，不服不行。
只能感慨，纸上谈兵要不得啊。
罗勇可不知道他们的内心活动，只是继续道：“我当时就在琢磨，是换个城市从新开始，还是去下面县里转转，脑子里想着事，走路时就没注意，结果被车给撞了。”
“被撞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突然没了消息，就是住进了医院？”
“现在怎么样了？伤好了没？”
组装的人也都围了过来，听着罗勇讲述他的传奇故事，听到这里纷纷关心道。
罗勇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事，我虽然没看路，但开车那老板看着呢，瞅着我不躲不闪，一脚踩住了刹车，只是被撞的摔了一跤，当时腿有点疼，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
“这就好这就好。”
众人都松了口气。
罗勇接着道：“也是我运气好，这一撞还撞出笔生意来。”
“嗯？怎么回事？”
“撞我那位是个老板，人不错，还把我送进了医院，检查过没事之后，才放下心，硬塞给我五十块钱，说是让我自己买点东西补补，我没想要，来回推辞了几次之后，那老板也乐了，说是第一次碰到给钱还不要的主儿，于是坐下跟我闲聊起来。
聊过之后才知道，他也是做生意的，全国各地来回倒腾，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我听着很惊喜，就把咱们的产品跟他说了，他也挺感兴趣，但说要先考察一下，如果真能赚钱，他就做咱们的生意。
于是我就带着他，见天儿的蹲在小姑娘家的豆腐坊旁边，蹲了得有三四天，小姑娘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他也放心了，决定要买咱的产品，不过他嫌价钱太高，想压压价，我做不了主，就把人带回来了，您看……要不要见见他？”
林启风没迟疑，直接道：“见，为什么不见？人在哪呢？”
“就在外面等着呢，他开着车，我就是坐他车回来的，您要是想见的话，那我就去把他叫进来？”
“去吧。”
罗勇走了，没两分钟就带着一个男人进了院子。
男的大概四十来岁，一米七出头，穿的很时髦，发哥似的大背头很有型，头发上可能还抹了发胶，看着油光明亮的。
此刻正满脸带笑，见到林启风，热情道：“诶呀，林兄弟真是年少有为啊，年纪轻轻就当了大老板，实在厉害。”
看的出来，男子很善言谈。
林启风笑道：“跟几个朋友一块瞎折腾而已，当不得真，您……贵姓啊？”
男子跟着笑道：“太谦虚了，这要还叫瞎折腾，那我不成白活着了？咱们小老百姓，可摊不上贵姓，我姓皮，叫皮石。”
皮实？
林启风朝他望一眼，脸上没什么情绪表露。
白爽、李想几人对望一眼，也都忍了笑。
皮石自己倒笑了起来：“石是石头的石，爹妈给的名，我也没什么办法。”
人很幽默，主动拿自己开起了玩笑。
林启风跟着笑笑，随口道：“名字只是个代号，不用太较真。”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皮石一拍大腿，很兴奋，像是找到了知己。
有了这段插曲，之后的气氛就很融洽，没了初次见面的生分。
简单寒暄几句之后，林启风直接切入正题：“听罗勇说，皮先生想买我们的机器？”
第316章：把倒爷儿发展成经销商？
谈到正事，皮石也认真起来：“是有这个想法，我给你们交个底，我之前干的买卖，就是倒腾各种货，经过手再倒卖出去，赚个差价，可是，你们的价钱定的已经很高了，我要想赚钱，只能再加价，价钱本来就高，再加价……就不一定好卖了。”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降点价，起码让我有的赚吧。”
林启风轻轻颔首，心里却琢磨起来，之前光想着把产品卖给个人，怎么把这帮倒爷给忘了？
别人买不起，他们不能买不起吧？
这可是帮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只要有利可图，什么买卖不敢做？
但凡折腾过两年，又没出事的，哪个不是肥的流油。
如果能把他们发展成经销商，替自己来卖货，那可比自己这边，辛苦出去找人推销要强的多。
首先能收到全款，没了分期付款带来的风险，其次，这帮人折腾这么久，哪个手里没点人脉？卖起货来，速度可比自己一台一台推销，要来的快吧。
只是，想把他们发展成经销商，就得压压价了，至少让他们有利可图，能赚到钱，干起活来也更卖力。
薄利多销，似乎也不错啊。
林启风琢磨着事没说话，白爽他们也没开口，都等着他做决定。
皮石等的心里有点着急了，他是真看好豆腐机的前景，要不然也不会跟着罗勇，大老远跑到京城来。
回想起自己蹲守在豆腐坊前看到的场景，丁点儿大的店面，三两个人，生意能从早做到晚，一点儿不断档，靠的就是这一台机器。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判断，全国这么大，豆腐机有的是市场。
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林启风松口，咬咬牙，又给自己加了码：“说实话，我之前倒腾这么些年，多少也积累了点关系，帮我销货的人也有几个，只要你们肯降价，多的不敢说，每个月替你们出上十台八台货绝对没问题。”
林启风沉吟一下开口了：“降价也不是不行，只是，必须得付全款。”
“没问题。”皮石一口答应下来：“我保证，全部是现金，一分钱都不拖欠。”
林启风点头：“你想降多少？”
皮石试探道：“四万怎么样？”
林启风看他一眼，这货胃口倒不小，一下就砍掉一万。
“最低四万八，两千块钱差价，不少了。”
“不行不行，我要赚钱，帮我销货的也要赚钱啊，两千块钱我们两边分，利润太少了，还不如去倒腾其他东西来的多呢，最高四万一，不能再多了。”
一个真想买，一个真想卖，两人就价格开始扯皮，经过一番心理、口头上的博弈，最终两人各退一步，取了个中间值，价格定在了四万五。
刚才谈判时，两人硬着头皮谁都没松嘴，现在价钱定下来，两人又同时笑起来。
“恭喜恭喜啊林老板。”
“同喜同喜。”林启风拱了拱手，又问：“不知道皮老板想要几台机器？”
“先来三台试试行情，如果情况不错，在追加订购，只是，我有个条件，钱我可以当面点给你，但货你得给我运到指定的地方去。”
林启风大手一挥：“没问题。”
马文昨天刚来的电报，说是县里已经给安排了考试，如果考过了，就能拿到实习证，然后就能带着人开着车回来了。
皮石走了，说是去筹备钱了。
林启风也把自己刚才的想法，跟李想、白爽他们商量起来。
“你是说，要让二道贩子替咱们卖货？”李想第一个反应过来。
“对，卖给谁不是卖，让他们替咱们卖，能收到全款，省了分期去折腾。”
戴强也点了头：“这倒是个办法，能降低不少风险，只是，咱们刚招来的那帮推销员怎么办？再把人辞了？”
说着话瞥了一眼罗勇，后者正尴尬的站着，忙活这么久，怎么都快把自己忙活失业了？
白爽接了话：“不用辞，二道贩子不也得人拉来吗？之前是给个人推销，现在改变一下对象，给二道贩子推销不就行了。”
“就是这个意思。”林启风笑道。
“他们人都在外面，连点消息都没，怎么通知他们？”
这是个问题，几人都犯了愁。
林启风想了想，道：“他们出门都快二十多天了，到现在还没打开局面，估计也快心灰意冷了，顶多再撑几天，也该回来了。”
几人各自点了头，也只能这么想了。
事情也跟林启风想的差不多，只是时间要更早。
当天下午，便开始有人陆陆续续返回了基地。
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没过两天，撒出去的人手，竟然已经回的七七八八。
当初走的时候心潮澎湃，各种豪言壮志，回来时一个个垂头丧气，灰溜溜的。
见面闲聊：“你卖了几台？”
对面：“唉，一台都没有啊。”
“好巧啊，我也没有。”
难兄难弟一碰头，就差当场抱头痛哭了。
改变销售策略的事，林启风几人已经一致同意了，等人回的差不多时，直接向众人宣布了这个决定。
由罗勇向他们传授他的先进经验，带领刚刚遭受挫败的众人，向二道贩子们再次发起冲锋。
已经放暑假好几天了，林启风几个都没回老家，没事儿就聚在基地里，一块商量新的销售策略。
经过分期付款的失利，几人这次慎重很多，每一个细节都要反复推敲，力争每一个策划、决定，都要做到切实可行。
反复商讨之后，再次拿出了新的销售策略，决定让利，降低价格，大力发展经销商。
初步决定，每次拿货低于五台的，每台售价按四万五算。
五到十台，按四万三算。
十台以上的，按四万算。
超过二十台的，价格还可以再商量。
总之就是，要做到薄利多销。
这话是林启风说的，其他人可不这么想，成本只有一万八，利再薄能薄到哪去？
马文带着人回来了，皮石也凑够了钱，提走三台货。
罗勇带着一帮推销员们，经过一周的友好交流、互相学习，如今已经收拾好心情，重新焕发斗志，准备好再次出发了。
一切似乎再次回到了正轨，只是不知道这次能否成功。
第317章：严打来了
事实证明，只要找对了路子，就没有卖不出去的货。
七月下旬，罗勇带着一众推销员们再次踏上了征途，矛头直指各路倒爷。
这次没有让林启风等人等待太久，三天之后便传来捷报，罗勇再次拉来了一位倒爷，只是试探性的提走一台货。
数量不多，但也算是为新策略开了好头。
四天之后，张超也成功拉来一单生意。
然后是一个叫马武的。
再然后，捷报开始频传，各路人马纷纷拉回战果，基地里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单是进入八月前的这几天，销量已经达到了十七台，并且还在以较快的速度持续增加着，每日成交量不断刷新。
拉回生意的志得意满，斗志昂扬的重新投入战斗。
还没拉到的，也不甘落后，憋着一股劲想要证明自己，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所有人都在努力的开疆拓土，形势一片大好，成绩越发喜人。
林启风等人终于松了口气，看情况，这次的路子算是找对了。
八月的天气，燥热难耐，身上像是揣了火炉，走两步便满身大汗，衣服整天都是汗涔涔的，黏在身上，很不爽利。
林启风几人的心情却跟天气截然相反，原因无他，生意逐渐火爆起来了。
之前出于谨慎，只尝试性提走一台货的人，倒手便是五千的利润，心黑点的自己还加了价，挣得自然更多。
利润诱人，操作也很简单，只要交了钱，什么时候提货，货送到哪，全都由他自己决定，只要找好下家，倒手就能赚钱，省了运输的麻烦，也没了当倒爷的风险。
尝到甜头的人，再次找上门来，成了第一批回头客。
新客户也在源源不断的开发，有的赚了钱，但是嫌利润小，几万的本金投进来，最后只赚了几千块，不甘心，转头扎进别的行当里去了。
也有的胃口小，觉得操作简便，没有风险，周转的周期不长，几天就能套现，顺的话，一个月卖上七八台不成问题，就算不顺，总也能卖上四五台，每个月两三万的利润打底，心里已经知足了。
盘算好各种细节，自也加入到了回头客的行列。
客户逐渐在积累，销量持续走高，临近八月底，成交量已经突破了一百台，销售额达到了四百多万。
时间来到1983年8月25日，中央发出《关于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的决定》，声势浩大的严打行动，正式拉开了序幕。
伟人亲自拍板：“要全党动员，首长动手，层层负责，广泛发动群众，统一组织行动，一网一网地撒，一个战役一个战役地打，务必做到有威力，有震动。”
“在三年内组织三个战役，依法将刑事犯罪分子逮捕一大批，判刑一大批，劳教一大批，注销城市户口一大批，并且杀掉一批有严重罪行、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犯罪分子。”
几十万部队内卫部队，改编成了人民武装警察，接受特种训练，用于抓捕罪犯，维护社会治安。
之后又相继出台了各种规定，要求对严重危害社会治安的犯罪要迅速及时审判，上诉期限由十天缩短为三天，并将死刑判决权，下沉到区县级的人民法院。
声势浩大，手段雷厉风行，效果同样显著。
风向似乎在一夜之间发生了转变，之前近乎于猖獗的犯罪势头，迅速被压下，各路牛鬼蛇神，犯罪团伙，迅速偃旗息鼓。
运气好的，察觉出势头不对的，提前溜了，运气不好的，还在观望，没来得及跑，就被抓了个正着。
乌烟瘴气一扫而空，社会风气开始扭转，治安形势逐渐向好。
老百姓们自然是鼓掌叫好，一片赞扬。
走在街上，到处都能听到各种议论声，谁谁被抓了，谁谁又给跑了，各种八卦层出不穷。
坊间传得热闹，报纸上也打得不可开交。
持‘重典主义’的人，认为重刑，特别是死刑，对犯罪具有震慑作用，有利于社会治安。
持反对意见的，认为每个人都有生命的权利，若不是犯了滔天罪行，不应该被判处死刑。
这是迂腐顽固派，还有头脑清醒的，已经趁机给自己洗白，时不时发篇报道，露个脸博个同情。
各方你方唱罢我登场，都瞄准了舆论场，争夺着话语权。
对于林启风而言，这些对他都无所谓，只当看了场大戏，听个热闹，余下的心思，还是放在了基地里。
严打来的轰轰烈烈，受到影响的不只是犯罪分子，倒爷们也开始人人自危起来。
“79刑法”中写明，“流氓罪”、“投机倒把罪”、“玩忽职守罪”并称“三大口袋”。
用句形象点的话说，这三个罪名就像三口大筐，有的没的，但凡沾点边儿的罪名，都可以往里装。
严打声势浩大，警车像是抽了疯，在街上来回穿过。
一辆辆大卡车上，押着第一批抓获的出头鸟，经过审讯和公开宣判，被判处死刑的，五花大绑捆在车上，胸前挂着木牌，上面写有名字、性别、年龄及罪行等等，名字上面还被画了x，行车途中播放着广播，宣传严打斗争，控诉犯人罪行。
沿途大街小巷无数人围观，脾气好点的，指指点点说上几句，脾气差点的，直接就是破口大骂，脾气爆的，各种烂菜叶子、臭鸡蛋，有什么招呼什么。
经过游街示众后，被押赴刑场明正典刑，这辈子算是到头了。
震慑效果很明显，有句口号形容的很贴切：可抓可不抓的，坚决抓；可判可不判的，坚决判；可杀可不杀的，坚决杀。
各路倒爷们压力很大，国内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撞枪口上，被抓了典型，竖了靶子。
国内待不下去，有的人就把目光瞄准了国外，当起了国际倒爷，上其他国家折腾去了。
不想背井离乡，又不甘待在国内混吃等死的，纷纷找起了其它行当。
之前看不上豆腐机这点利润的人，没人招呼，自己就找上门来。
以前推销过，但正眼都不瞧一眼的人，现在开始主动联系起来。
点烟请酒，各种好话说尽，求着要买货。
一时间，豆腐机居然成了香饽饽。
第318章：时光漫漫，赚了千万
林启风属实没想到，期盼了好久的严打，不仅整治了社会治安，还替他劝返了一批眼高手低的二道贩子。
之前上赶着推销爱搭不理，现在没人去找，自己又舔着脸求上了门。
连带着推销员门也成了受追捧的对象，以前还得自己去拉人头、发展客户，现在只要把身份一亮，产品一摆，二道贩子们便一窝蜂围了上来。
热情最终反映在了销量上。
八月成交量达一百零七台，毕竟严打开始没几天，效果还不明显。
九月就开始出现上涨势头，成交量达一百四十台。
之后随着严打的发酵，销量开始剧增，十月单月销量突破两百台。
十一月达到三百台，临近十二月下旬，单月销量已经突破四百台。
从七月下旬开始，到现在的十二月下旬，满打满算五个月时间，总销量累计达到近一千两百台，销售额接近五千万。
粗略估计，利润在三千万左右。
五个月时间，盈利三千万，简直赚翻了。
林启风倒还好，毕竟之前炒期货已经赚了一个亿，还是在半个月左右，紧张、刺激程度，远远超过现在，所以除了欣喜之外，情绪还算平静。
李想、戴强、白爽这些人，在销售额突破五百万时，就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相信这么快就能赚到这么多钱。
再到一千万、两千万……增速不仅没放缓，反而越来越快，账上的资金累计的越来越多，一大串零晃得几人眼晕。
在全国平均工资只有几十块的年代，五千万能带来的震撼，简直难以形容。
虽然这些钱大头得被林启风拿走，能分给他们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但比例再小，放到这么大的基数上，数字也不小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都有可能。
别人都在朝着万元户努力奋斗时，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快要达成百万元户的成就了，心里波动巨大，心潮澎湃。
几人缓了好久，才平复下来，至少脸上已经看不出还有多少震惊了。
暴富之后，面对的首要问题就是，这么一大笔钱，究竟该怎么花。
“要我说，还是得继续招人，组装组现在已经连轴转了，货还是供不应求，必须先想办法扩大生产。”
十二月下旬，一天午后，几人凑到了一块，商量着以后的规划，戴强率先给出了意见。
李想摇了摇头：“扩大规模的事先缓缓吧，现在的产量已经够赚钱了，账上那么多钱，看的我心都颤，外面公安正满世界抓人呢，别再把咱给抓了。”
戴强撇嘴道：“以前没看出来，老大你居然就这么点胆量，整风都整多久了，要抓早就上门来抓了，哪还会等到现在？”
李想道：“这不是胆小，这是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哪有什么万一，咱们合法经营，手续齐全，谁来都不怕。现在产品能卖这么火，是因为国内就咱们一家再卖，但是以后就不一定了。
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机器，咱们能拆开来仿造，别人也能，等其他人也开始盯上这行了，在想像现在这样赚钱，基本上没有可能了。所以，趁着还没人跟咱们竞争，先大赚一笔才是正途。”
两人互不相人，开始掐了起来。
林启风打起圆场：“别吵了，老大也是好意，虽然有点保守了，但那也是为了公司，为了我们着想啊。”
戴强问道：“风子，你是大老板，接下来该怎么办，你给拿个主意啊。”
林启风已经想好了，但看白爽似乎有话想说，便问道：“班长，你有什么想法？”
白爽点头，道：“这几个月销量持续走高，到基地来提货、来商谈的人越来越多，每天车来人往，太杂太乱，组装组的工作也受到了影响，效率越来越低。
附近住的人不多，但还是有几户的，我们这边的动静越闹越大，已经影响到他们了，最近上门找了好几次，你们也知道，在这样下去，非得报警不可。所以，我觉得还是得先找块地，建个工厂，正规经营起来才行。”
林启风乐了：“还真是巧了，我也正琢磨这事儿呢，摊子越铺越大，再待在这里确实不合适了，是时候建个工厂了。”
说完看看李想、戴强：“你俩什么意思？”
两人自然没有反对，林启风拍了板：“那就建个工厂，起码得拿出点做企业的架势来。”
白爽询问道：“工厂建在哪合适，你有考虑过吗？”
“刚有点想法，还没来的及细想，你呢？”
“我也没。”
俩人说着都笑了。
街上突然传来警笛声，戴强竖着耳朵听了听，笑道：“大动作啊，听着至少得有四五辆车，这么兴师动众，不知道又是谁要倒霉了。”
林启风笑道：“管他谁呢，只要不是我们就好。”
“嘿嘿嘿……说的不错。”
几人一块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脸色逐渐僵硬下来。
李想看看其他人，疑惑道：“我怎么听着，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了，别是冲着我们来的吧？”
这话说到了几人的心坎里，互相对视一眼，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警笛声越来越清晰，下一刻，门口便传来一阵刹车声，然后就是大片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声大喝，响在了院子里。
“不许动。”
“双手抱头，蹲下。”
“你们干嘛？凭什么抓我们？”
“我们又没犯法。”
“闭嘴，给我老实点。”
院子里声音嘈杂，呵斥与辩解声中，又夹杂了几声痛呼，明显是动了手。
林启风几人赶忙跑了出来，院子里已经站了大片公安，有的持枪，有的拿警棍，正严阵以待。
组装人员已经蹲在了墙边，其中还有几个来提货的倒霉蛋，跟着遭了秧。
一名公安喊道：“有人举报你们走私国外商品，非法生产危险物品，谁是老板，出来回话。”
“我是负责人。”林启风正好走到门口，直接回了句。
那名公安循着声音，朝林启风望了一眼，下一秒，俩人都楞了一下。
居然是周俊。
林启风惊讶的同时，心里松了口气，赶忙道：“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没有走私，也没有非法生产，进口批文，生产许可，所有手续我们都有的。”
第319章：什么仇什么怨
周俊心里正郁闷，劳师动众跑过来，发现正主居然是林启风，一下就犯了难。
是抓？还是抓？
现在这节骨眼上，他可不敢徇私，一个弄不好，他也得跟着倒霉。
正头疼着，听到林启风的话，赶忙追问道：“有文件吗？在哪呢？拿给我看看。”
林启风道：“屋里呢，我这就去给您拿。”
说着回了屋，周俊也跟了进去，还有几个公安，连带白爽几人，一大票人呼啦啦都进去了。
“这是经营许可，您看看。”
“呦，还是港资企业？”周俊接过一看，立刻惊讶道。
“嗯。”林启风点头，又道：“这是零部件进口批文，这是生产许可，都在这了。”
周俊一一看过，心下大定，还是问了句：“这些文件都是真的吗？”
林启风肯定道：“当然是真的，您可以到工商局去查，我们都有备案。”
周俊点点头，唤过两名公安吩咐道：“去工商局核对一下真假。”
两名公安应一声，拿着文件走了。
“按程序来讲，应该把你们带回去再审核的，不过，局里最近人满为患，审讯室都被占用了，没地方，我就破例，在现场办公了。”
林启风赶忙应是，邀请周俊坐下了。
“你们也都坐吧，事情还没落实，只是调查一下情况，不用紧张。”周俊坐下之后开口道。
林启风没客气，一屁股坐下了，其他人也有样学样。
安静等了片刻，林启风问道：“刚才您说有人举报了我们？谁举报的，可以透露一下吗？”
周俊摇头，道：“举报人的**是受保护的，不能外泄。”
林启风点头，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这事儿究竟是谁干的。
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附近的邻居，因为之前已经上门来找过几次，并且扬言要报警，确实有动机，也有可能付诸行动。
心里有点无奈，真要是邻居干的，那就只能吃个哑巴亏了，毕竟是他们理亏，基地每天人来车往，确实有点扰民。
这事儿要是搁他头上，他也得这么干，甚至可能更出格。
林启风郁闷的叹口气，看来是得尽快建个工厂了。
去工商局核查的公安回来了，确认了所有文件都是真实有效的，周俊也很干脆，当即大手一挥，带着人走了。
临走路过林启风身边时，冲他轻轻吐了两个字：杨涛。
林启风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周俊八成是在跟他透露举报人呢，眼睛一亮，还没两秒，脸又迅速黑了下去。
杨涛？是那个杨涛吗？
“风子，你想什么呢？”戴强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李想也奇怪道：“公安态度挺好的，你怎么没去送送？”
“刚才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我看他嘴动了动，然后你就愣住了。”白爽看着他，猜测道：“是跟你说了举报人吗？”
“是吗。”戴强急忙凑过去：“谁举报的？”
林启风扫过三人，缓缓开了口：“你们绝对想不到，是谁举报的。”
“是谁，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杨涛。”
“杨涛？”
“咱们辅导员？”
“他怎么知道我们的事？还去举报我们？”
三人都很惊讶，几乎同时开了口。
李想还是不敢相信：“会不会你听错了？”
林启风脸色阴沉的摇摇头：“我听得很清楚，不会错的。”
戴强当场就怒了：“这个老小子，为什么要这么干？我们又没得罪过他。”
“就算他是老师，觉得我们干这些是不务正业，想把我们拉回学校，也用不着去举报吧。”
“没那么简单，走私，非法生产，这个节骨眼上，不管哪一条，都是想致我们于死地啊？哪来的这么大仇怨？”
白爽摇摇头：“难怪他前几天老找我打听我们在干什么，还要我不要跟你们掺和在一起，原来是存了这份心思。”
“这个狗东西。”戴强咬咬牙，就要出门。
“你干嘛去？”
“找他算账啊，还能干嘛？”
“怎么算账？打他一顿？现在正严打呢，你在把你搭进去？”
“骂他也不行，他是老师，你要是骂了他，还能毕业吗？”李想补充道。
“那怎么办，难道这个哑巴亏，我们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戴强怒气冲冲，非常不甘心。
林启风也不甘心，他和杨涛可不止有这一点过节，两人前世还结了不少梁子呢。
原本想着那都是前世的事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一点鸡毛蒜皮的零碎，这辈子既然没打算再当老师，两人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他都自认为大度的放过他了。
谁承想，他还自己凑上来了，而且还是举报，这个时节，罪名一旦落实，会有什么下场，他不会不知道。
明知还要故犯，很明显是要治他于死地啊。
林启风就纳闷了，这辈子也没和他产生什么过节吧？虽然有时候跟他说话不太礼貌，但也犯不上因为这一点，出手就要弄死他啊。
自己是干他妈了，还是干他妈了？能让他攒下这么大仇怨？
这口气说什么都不能忍，林启风磨着牙，盘算一下道：“这件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是老师，披着这身皮，我们当学生的，自然不能明着跟他干。”
戴强怒气未消，道：“不明着干，难道背地里骂他？唾沫星子也淹不死他啊。”
李想问道：“你想到办法了？”
林启风摇摇头：“具体办法还没想到，不过有思路了。”
“什么思路，快说啊，这个时候了还卖什么关子，你要急死我啊。”戴强催促道。
林启风道：“他不是要举报我们吗？我们也可以举报他啊，‘流氓罪’‘投机倒把罪’‘玩忽职守罪’，这可是号称三大口袋，只要想找，总能找出点罪名，但凡沾着点边儿的，都能给他安头上。”
戴强一拍大腿，兴奋道：“对啊，他不是想诬告我们吗，那我们也来举报他，我就不信了，他能干出这种龌龊事来，屁股底下还能干净的了。”
李想沉思道：“以什么事儿来举报他呢？平常除了上课，也没怎么跟他接触过，对他不太了解啊。”
白爽倒是眼睛一亮，道：“别说，还真有件事，没准能成。”
第320章：春风得意的杨涛
“什么事？”
林启风、戴强、李想三人眨巴着大眼，同时朝白爽看了过去。
白爽道：“前段时间他把我叫到办公室，询问我们最近在折腾什么，谈话时他抬手看过几次手表，正好被我看到了，我们没准儿能从这件事入手。”
“手表？”
“手表能证明什么？这年头谁还没块手表了？”
白爽摇头，道：“不是普通的手表，之前跟皮石闲聊时，他跟我吹过他手上那块表，听他说是从香江那边买的，要两千块，价钱挺高，我就多看了两眼，印象挺深的，杨老师那块表跟他的几乎一模一样，应该也便宜不了。”
“两千块买块手表？他姓杨的从哪弄这么多钱？”戴强惊讶道：“该不会是贪污受贿，以公谋私得来的钱吧？”
“他一个小老师，手上也没什么权利，谁会给他送这么贵的礼？”李想摇摇头，猜测道：“会不会是他捡的？”
“不像是捡的，两千块的手表，算是很贵重的东西了，谁丢了不得满世界找？可你们有听人打听过这事儿吗？”白爽顿一下，见几人摇头，继续道：“而且，他敢把表戴手上，明显不怕被人找上门来，这么有信心，很大可能表是他自己买的。”
李想点点头：“是有这个可能，但也不应该啊，老师的工资就那么点，他工作也没两年，就算不吃不喝，也攒不下这么些钱吧？”
戴强猜测道：“难道他家里是地主老财？”
“没准儿钱是他自己挣得呢？”林启风开了口。
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前世下海潮兴起的时候，杨涛也辞了职，跟着下海经商去了。
算算也没多长时间了，现在已经大四了，等他毕业之后当了老师，两人成了同事之后，没过两年他就辞了职，离现在也就两年多点的时间。
当时还以为他是受了社会上各种款爷儿的影响，眼红别人，自己才一脑袋扎进去的，现在看来，可能跟本不是这么回事。
“他自己挣得？”李想皱眉，然后试探道：“你是说……他可能也当起倒爷儿了？”
“他有这个胆子吗？”戴强不太信：“而且，他待在学校里，哪有时间去折腾这事儿？”
林启风道：“胆子肯定是有的，至于时间……可能是跟别人合伙干呢？”
他的胆子可比外表上看着要大的多，否则前世也不会以身试法，最后锒铛入狱了。
按现在的情况看，很大可能他已经偷偷摸摸当起倒爷了，难怪前世辞职时走得那么干脆，一点都不留恋。
这是心理有底啊。
李想道：“捉贼要捉赃，没有证据，只靠猜测，就算举报了他，他要是打死不承认，也没辙啊。”
戴强眼珠一转，道：“要不我们给他按个流氓罪的名头吧，这个罪名可不小，而且也好操作。”
几人沉思一下，都点了头，相比其它罪名，流氓罪的适用范围确实宽广的多，尤其在当下，威力十足。
而且，杨涛还是一名老师，为人师表却传出耍流氓的丑闻，一旦坐实了，名声肯定臭了。
几人凑在一块，开始合计起来。
……
冬日的午后，微风不燥，阳光正好，难得的一个大晴天。
杨涛骑着自行车出了校门，朝租住的房子赶去。
嘴里哼着小曲，脸上挂着微笑，心情很好。
跟人合伙倒腾小商品，干了一年多，挣了不少钱，用市面上流行的话说，他杨涛如今也是个款爷儿了。
以前住在学校宿舍，两个人一间房，干什么都拘谨。
如今挣了钱，早就不在学校住了，跟外面租了一座宅院，独门独户的院子，一个月只要三十四块钱，这点儿钱换别人恐怕要心疼，搁他这，那都不是个事。
本来他想买的，但前段时间倒腾了一批货，加上又买了块表，资金有点吃紧，只能先租了。
最近经人介绍，认识了个女青年，长得挺漂亮，身材也好，他很满意，瞧对方的样子，对他似乎也有点意思。
这些天有事没事约上人家出来吃个饭，谈谈人生、聊聊理想，时不时还说句笑话，两人关系迅速拉近。
按他估计，可能用不了多久，对方就得倾倒在他的才华与魅力之下。
想想女青年那妖娆的身段儿，他的心里就忍不住的一阵火热。
情场事业双丰收，现在的他，可谓春风得意。
唯一让他感到生气的，就是他的学生林启风了。
对他从来都是爱搭不理，有事都是越过他，直接去找班主任，很明显这是个刺头，不把他放眼里啊。
挑过他很多刺，想要借机修理一下他的，结果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伎俩，居然说服了班主任，处处维护着他。
导致他的算盘，一次又一次落空。
很郁闷。
更让他怒不可遏的是，他一向看好的班长白爽，居然也跟他掺和到了一块，经过他多方打听，才搞明白，他们是在一块折腾什么豆腐机的事。
本来他还没当回事，只当他们不务正业，凑一块瞎折腾呢，结果无意中听人说，最近他们折腾的那个豆腐机，销量火爆，可是挣了大钱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都有可能。
他不信，怎么可能呢？几个学生瞎捣鼓出的破玩意，居然能挣这么多钱？
可是当他详细打听过后，不信也得信了。
一台破机器，居然敢卖五万块？他当钱是大风刮来的？要这么高的天价？
偏偏还真有人去买，还是上门求着买，跟个傻子一样。
不，他们就是傻子，脑袋没进水，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心里各种腹议，但也无济于事，不管怎么说，生意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赚到钱的说法，应该也是真实的吧？
想想他心里就是一阵不甘，他偷偷摸摸当倒爷，冒这么大风险，干了一年多，才挣到一个万元户，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了不起，远超绝大多数同龄人，堪称时代弄潮儿了。
可跟他们一比，他的这点可供吹嘘的资本，根本不够看。
努力了这么久，挣到的这点钱，居然都买不了一台他们所谓的豆腐机？
不，准确点说是三分之一台都买不了。
第321章：嫉妒让人疯狂
嫉妒。
不甘心。
咬牙切齿。
各种情绪纷至沓来，让杨涛几乎快要抓狂了。
几个学生闹着玩似的折腾出的东西，竟然能赚这么多钱，凭什么？
嫉妒让人疯狂，杨涛就快要疯狂了。
满心满脑子都在想，如何能把他们拖入泥潭，冥思苦想好久，还真让他给想到了。
他们折腾出的那款机器，别的不说，单是外面那层钢板就属于违禁品，那可是计划内物资，他们几个学生，从哪弄来的？
内部什么构造他不清楚，但既然能被叫做机器，那就肯定是需要用到零配件的吧？东西又从哪来？
不论哪一样，都不是他们的身份可以弄到的，除非走私。
公安正满世界抓人呢，他最近都不敢出货了，他们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的干，真是找死呢。
想通这一点，他的心情就舒畅起来，奋笔疾书写了封举报信，写完之后还有点得意，瞧瞧，什么叫才华横溢，不就是形容他的吗？
越看越满意，想想走私案可是大案，检举揭发这么一场大案，不惧打击报复，跟黑恶势力勇作斗争，怎么都应该受到通报表扬吧。
这个功劳，这份荣誉，怎么也能写进档案里吧，没准儿以后还能借此平步青云呢？
自己身为举报人，这份功劳，自然当仁不让了。
于是，末了又在落款写上了自己的姓名、单位，写的清清楚楚。
把信寄出去，他就开始憧憬起来，喜报什么时候能发到学校，发过来之后自己应该如何应对，是理所当然的接了？还是虚心客套两句？
带着期盼等了起来，一天、两天……
什么都没等到，经过打听才知道，公安确实去调查了，可什么都没干，只是转了一圈，居然又掉头回去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
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结果就这样草草收场，愿望完全落空。
很郁闷，非常郁闷，但也不怕，以后还有机会，只要认真调查，肯定能抓到他把柄的，杨涛安慰着自己。
脑子里想着事，思绪有点混乱，骑在车上没注意路，经过一个胡同时，冷不丁窜出来一辆车，横冲直撞朝着他就撞了上来。
“砰。”
两辆自行车撞了个结实，杨涛侧面被撞，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车压着腿，脑袋贴着地，一股火辣辣的疼痛，席卷向杨涛，让他出离了愤怒。
“你怎么骑车的？眼睛不看路吗？这么大人看不见？冲着人就撞上来了？”
杨涛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一骨碌爬起来，冲着撞他那人就骂道。
“诶呦，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想着事，走神儿了，您出来的也突然，没看到您。”张超赶忙弯腰陪笑道起歉。
杨涛瞪着眼：“这还怨我了？”
张超赶忙道：“不怨您不怨您，都是我的错，我在这给您赔罪了，没把您摔坏吧？”
说着话，又殷勤的去帮杨涛扶起了车。
道歉态度挺好，可惜杨涛怒气未消，大冬天的，地上已经上了冻，地面比石头还硬，猝不及防摔这一下，身上很吃痛，到现在还是一阵火辣辣的。
嘴上骂骂咧咧，一边拍打起身上的泥土，一边查看起伤势来。
却是没注意到，替他扶车那人，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针，藏在指缝里，很隐蔽。
趁他不注意，一下扎进了车胎里，然后便是一阵“嗤嗤……”的漏气声。
声音不大，路面上声音嘈杂，再加上杨涛只顾着拍打身上的灰土，竟然没察觉到。
张超小心瞄了一眼，见他没发现，心里松了口气，
瞅着车胎瘪下去的速度不如预期，他干脆把心一横，手起针进，一连扎了好几个窟窿，这才满意。
车胎欢快的撒着气儿，不多会儿便彻底憋了下去。
“呦，您这车胎怎么没气了？”张超明知故问，大喊了一句。
杨涛瞥了一眼，可不是吗，都瘪的不能再瘪了，心里暗道一声倒霉，嘴上接着骂起来。
“诶呀，都是我的责任，刚才您骑着还好好的，被我一撞才成了这样，都怪我。”张超直接认了责任，继续道：“您放心，我一定给您把胎补好了，我家就在胡同里，走，去我家我给您补胎去。”
杨涛犹豫着，从这到他租的院子，还有段距离，走回去也挺累的，而且，车胎爆了总还是要修的，与其自己去找人修，还不如让这人给他修呢，多省事。
他正琢磨着，还没答应，张超倒替他做了选择。
“我把车推家里给您好好瞧瞧去。”
说完推着车就走了。
瞅着那人热情的推着自己的车拐进了胡同，杨涛无奈，只能跟了上去。
像是良心发现了，居然还把张超丢下的那辆车替他推了回去。
三拐两拐，跟在张超后面，拐进了他的家门。
张超热情道：“您上屋里坐着去吧，我给您倒杯水。”
杨涛从善如流，径直进了屋。
“您先喝口水，我给您修车去，放心，我这都是老手艺了，一会儿就能完事，肯定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
张超倒了水，丢下句话又去了院子里，开始补起车胎来。
“叮呤咣啷……”
院子里传出一阵声响。
杨涛坐在屋里，打量一下四周便喝起水，悠然自得。
不多会，外面传来声音：“补好了，您来检查检查？”
杨涛起身走了出去：“这么快就好了？我可告诉你，车是你撞得，你得保证给我修好，别想敷衍了事，你家我都知道在哪了，等我回去要是发现还漏气，还得来找你，知道吗？”
张超道：“那……您给打盆水来吧，我在检查检查，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窟窿。”
杨涛环顾四周，找到了水龙头，走过去轻轻一拧，水龙头就在他瞪大的双眼中，直接被他掰了下来，一道水流喷洒而出，他下意识就要用手去当，然而，毫无作用。
水流很急，洒的他浑身都是水渍，瞧着都快湿透了。
“见鬼了，搞什么啊。”杨涛骂骂咧咧，赶忙躲开了。
“诶呦，您就是有气，也该来朝我撒啊，冲水龙头使什么劲。”张超大呼小叫起来。
第322章：倒霉的杨涛
“我没使劲儿。”杨涛郁闷道。
“没使劲儿您能把水龙头给拧下来？”张超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杨涛道：“我真没使劲儿，信不信随你。”
“好吧好吧，就当您没使劲儿，可水龙头总归是你拧坏的吧，现在怎么办，你说吧。”
说着话，张超关了水闸，肆意狂喷的水管这才消停了。
“什么怎么办？”
“我把你车给撞坏了，我给你修了吧，你把我家水龙头给拧坏了，难道不应该给修一下吗？”
“我就轻轻碰了碰，怎么就成我给拧坏了？”杨涛很不忿，喊起了冤，然后突然恍然：“我说呢，你刚才在街上故意撞了我，又把我骗到你家来，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想讹我钱是吧？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谁讹你钱了？我提钱的事了吗？你只要把水管给我修好，我一分钱都不朝你要。”张超道。
杨涛张开嘴，话还没说出口，先打了一个喷嚏。
京城的冬天本就冷，即便是在白天，气温也没几度，他被洒了一身水，这会儿也渗进了衣服里，贴在皮肤上，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冻得直哆嗦。
一阵寒风吹过，那酸爽……
身子都开始颤了，满嘴牙像是不受控制，开始哆嗦着打起了架。
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这才缩着身子稳下来，道：“不是我弄坏的，凭什么让我来修。”
张超抱起了膀子，皮笑肉不笑道：“你要是不给我修好……”
“我就不修了，你能拿我怎么着？我可警告你，现在正开展整风运动呢，你要是敢动手，回头我就报警，到时候有你好受的。”杨涛打断他威胁道。
张超撇撇嘴：“谁说我要动手了？我只是告诉你，你要是不给我修好，那你这车，我也没法儿给你修了。”
“不修就不修。”
杨涛打着哆嗦，感觉身体像钻进了冰窟，越来越冷了，冷到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快要受不了了。
咬着牙丢下句话就想走，可是一看自己那辆自行车，内胎外胎都被卸了下来，顿时僵住了。
“你给我把车胎装好。”
“哼哼哼……”
张超瞥他一眼，话都懒得跟他多说，只是冷哼几声。
“你……”杨涛伸出哆嗦着的手，指了指张超，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不忍也没办法，瞅着张超五大三粗的样子，明显不是他这副细胳膊细腿能打得过的。
心里暗道倒霉，今天是撞了邪了吗？倒霉事一件接一件的。
阴着脸想推上车走人，赶快回家换身干净衣服，再待下去，骨头都要冻坏了。
刚走两步，肚子里咕噜咕噜一阵响，小腹一阵痛感传来，接着菊花一紧，一股便意直冲天灵盖。
这是着凉了要拉稀吗？杨涛惊恐的想着。
又走两步，便意愈发强烈，强烈到走路都不敢迈开腿，双腿并拢，死死夹着屁股，难受极了。
瞅瞅自行车，在回头瞅瞅张超，自觉菊花已经忍到了极限，快要把持不住时，杨涛终于认了怂，开口道：“那个，这位兄弟，能不能给拿张手纸，我……肚子突然有点痛，想拉肚子。”
张超瞅瞅他，似笑非笑道：“想要纸吗？行啊，一张一百块，拿钱就给你。”
杨涛怒了：“一张一百块，你怎么不去抢啊。”
“在我这里就这个价，你爱要不要。”
“你……”杨涛咬着牙认了，道：“行，我给你，给我拿两……不，一张就够了。”
张超把手一摊：“先给钱。”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杨涛只觉无比屈辱，但又无比无奈的掏出了钱，咬着牙数出一百，把钱递了过去。
“等着吧。”
张超接了钱，乐滋滋的进了屋。
过了好一会儿，在杨涛脸都憋红了，双腿打起摆子，菊花快要倾情绽放时，终于见到张超施施然走了出来，手上还拎着半张报纸。
“纸给你。”
“怎么是报纸？没有手纸吗？”
“就这个，爱用不用。”
“成成成，就它了。”杨涛捏着鼻子认了，接过报纸又问：“你们胡同厕所在哪？”
“出门左拐，走两步就到了。”
杨涛一句废话没有，转身就走，紧夹着双腿，莲步轻移，小碎步倒腾的一点都不慢，眼瞅着就快出了门。
张超看乐了，又提醒道：“记得看清男女，进了女厕所，小心让人把你当流氓给抓了。”
杨涛头也没回，快速消失在了门口。
左拐走几步，找到厕所，扫了一眼墙上硕大的‘男’字，直接钻了进去。
少顷。
厕所里便响起一阵冗长的回音，同时伴随着一声舒坦到极致的呼气……
菊花终于绽放了。
院子里。
张超正乐滋滋的数着钱，抬眼就见林启风、李想、戴强、白爽几人联袂而至进了门，赶忙迎了上去。
“老板，人已经进去了。”
林启风点点头，为了今天这一出，他们几个可是商量了好几天，才最终确定下来。
不只是栽赃，还要趁机出口气。
从扎车胎，到拧坏的水龙头，还有杨涛突然而来的拉肚子，都是他们提前策划好的，刚才给他倒的那杯水里加了点料，这才有现在的效果。
接下来还有后续，比如……
“报纸上加了料吗？”
张超笑道：“您放心，都按您的吩咐办好了，昨天搁辣椒水里泡过，又给烘干了。”
戴强听着嗤一声就笑了：“真够损的诶，拿辣椒水泡过的纸擦屁股，那滋味……想想都可怕啊。”
“不过，也挺解气的啊。”李想跟了句，冲张超夸道：“干的不错。”
“嘿嘿嘿……”张超摸着脑袋一阵乐：“刚才我还担心，会不会开价太高，他不干呢，没想到真跟您说的一样，他真就买了，你说他是不是傻？一百块买张报纸，就为擦屁股？有这十张大团结，怎么也够了吧？”
林启风笑道：“他才不傻呢，这钱只是寄存在你这，没准现在正琢磨告你敲诈，然后把钱要回去了。”
张超不在意，摇头道：“他就是傻，哪用这么费事，擦完洗干净，不是照样能用？”
白爽撇撇嘴：“你真恶心。”
林启风道：“人找好了吗？待会谁进去抓包？”
“找好了，厕所旁边等着呢，待会就有信儿了。”
第323章：见了鬼
“人信的过吗？”林启风不放心，又确认道。
张超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老板，绝对信得过，那是我妈，不可能改口出卖我们的。”
戴强乐了，道：“嘿，真够下血本的啊，你妈都出动了？”
张超挠挠头，尴尬道：“这不是老板把话说的严重吗，我寻思着找外人还得花钱，又不保险，跟我妈一商量，她也没意见，就让她上了。”
林启风笑着点点头，刚想夸两句，就听门外胡同里传来声音。
“抓流氓了，快来人啊。”
“你个臭流氓，光天化日竟然敢钻女厕所，太无耻、太胆大包天了。”
“长的人模狗样的，居然能干出来这种龌龊事。”
“抓他去见公安。”
“对，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胡同里声音嘈杂，听着像是有不少人。
林启风奇怪道：“你找了多少人？除了你妈还有其他人吗？”
张超也愣了，茫然道：“就我妈啊，没再找其他人了。”
戴强很干脆道：“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用的着瞎猜吗？”
“对对对……”张超点头，连忙出了家门。
林启风几人也都跟了出去，至于他们露了面，被杨涛看见了，会不会察觉出什么……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算他们藏好藏严实了，不让杨涛知道是谁坑的他，他以后就不会来找他们麻烦了吗？
当然不可能，之前能毫无征兆，偷偷举报了他们，以后指定还得在背地里朝他们使坏。
左右都一样，那就随他去吧，爱知道就知道，反正女厕所是他自己进的，又没人逼着他。
就算告他们栽赃诬陷，拿不出证据来，谁信？
他也很想看看，杨涛看到他们几个之后，会不会恍然大悟，然后恨得咬牙切齿，最后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一定会很精彩。
胡同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在家闲的没事，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的。
密密麻麻围了一圈，把厕所口堵得严实。
正中心一个大妈，五十岁左右，身高接近一米七，长得很壮实，身上又裹了件棉袄，有点虎背熊腰的感觉。
人虽然有点上了年纪，但力气可不小，单手抓着杨涛的脖领子，任他双手左右开弓、努力挣扎，愣是没挣脱开。
大妈嘴里依然在骂：“呦呵，还敢跟老娘动手？”
旁边站了几个老婆子，年岁都跟大妈差不多，见状纷纷冲杨涛指指点点，开始帮腔：
“干了这种不要脸的事，居然还敢打人？”
“大家伙都来评评理了啊，小年轻儿不学好，偷摸进了女厕所，被抓了现行，居然还不认账，太不要脸了。”
“太无法无天了，必须狠狠收拾他。”
……
大妈们嘴皮子很溜，看着就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样子。
此刻摆出骂街的架势，口绽芬芳，唾沫横飞。
杨涛憋得脸色通红，太丢人了，被一群老婆子围住，指着鼻子骂，太屈辱、太愤怒了。
偏生面前这老婆子力气大得惊人，他吃奶的劲都使上了，愣是扣不开她的手，被一群人围在当场，走也走不脱。
“哪来的疯婆子，给我松开手，我可警告你，说话是要负责人的，小心我告你诽谤。”
“还告我诽谤？你自己进了女厕所耍流氓，还敢嘴硬？”
“谁进女厕所了？你给我看清楚了，这是男……”杨涛怒了，说着话冲墙上一指，然后便愣了。
硕大的‘女’字刻在墙上，晃得他眼晕，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杨涛有种见了鬼的感觉，满心满脑子都是不可置信，刚才进去之前看的清楚，分明是男字来着，怎么这会又变成女字了？
还是水泥刻在墙上的，改都没法改啊？
难道真是自己眼花了？杨涛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大妈神气起来：“看你还怎么抵赖，这会儿没话说了吧？走，跟我去公安局，找公安评评理去。”
“对，去找公安评评理去。”
“我也去。”
“我们都去，给你作证去。”
一帮老婆子开始起哄架秧子，说着就要拉上杨涛去公安局。
杨涛慌了，这会儿什么形势他可是清楚地很，流氓罪可是重罪，一旦进了公安局，他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大妈，您听我说，这是误会，真的，我发誓，当时突然拉肚子，着急忙慌就进去了，真没看清楚，而且，当时厕所里只有我一个人，不算耍流氓吧？”
杨涛认怂了，赶忙求情，替自己开脱起来。
说话间，菊花一阵火燎燎的疼，像是驾了把小火在烧，火似乎越烧越旺，感觉越来越强烈，贼难受。
“算不算不是由你说的，等进了公安局，自然有公安同志来评定。”大妈不依不饶，拽着他脖领子就要往外走。
杨涛拼命挣扎，但奈何老婆子们太多，而且串通一气，联起手来对付他。
有在前面拽的，有在后面推的，速度不慢，转眼便要挤过人群了。
谁知，异变突起。
“好你个臭流氓，我好心好意给你修自行车，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把我家水龙头给弄坏了，现在又冲我妈耍流氓，我，我打死你。”
张超怒骂着犹不解气，撸起袖子就上了手。
杨涛楞了一下，看着突然窜出来的张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差点气吐血，什么叫好心好意？车是你撞坏的，难道不应该你来修吗？
还冲你妈耍流氓？这个疯婆子就是你妈吗？一脸褶子，胳膊都快比我腿粗了，我胃口是有多好，能冲她耍流氓？
很气，很郁闷，想要据理力争，但是……他没理啊，被人堵在厕所抓了现行，又有这么多人作证，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更何况，看张超的样子，也不像是能讲理的人啊。
看着冲他脸上挥来的拳头越来越近，杨涛瞳孔紧缩，有心想躲，但被一群老婆子围住，躲都没处躲。
带着惊骇的目光，看着拳影在眼中迅速放大，然后不自觉的闭上了眼。
“砰”
一声闷响，杨涛结结实实硬吃了这一拳。
“好，打得好。”
“这种人就该这么大。”
“给他点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犯了。”
第324章：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骂声四起，群情激奋。
林启风挤在人群里，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说实话，他心里很爽。
他和杨涛前世结下的怨，这辈子解不开的仇，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爽的同时，心里也为张超点了个赞，这也是个人才啊，没有学过表演的人，演戏能演到如此逼真，不容易。
大概这就属于天赋异禀？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好好培养，将来没准还能培养出个影帝来也说不定呢？
一拳挥出，张超没有停手的意思，继续伸拳挥打着，光用手还不够，后来用上了脚，一下狠似一下，尽情冲杨涛身上招呼起来。
边打嘴上还边骂着：“我打死你个臭流氓……”
大妈们也加入了战团，围住杨涛推推搡搡，你一下我一下，最后还玩上了，一个个玩得起劲。
杨涛此刻就像身处惊涛骇浪中的一株海草，在随波飘摇。
在东倒西歪中，还要尽可能的躲避张超的踢打，摇摇晃晃中，实在没站稳，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
身上吃痛，肚子里也开始翻江倒海，刚刚释放出的便意，似乎又要开始聚集。
他很惊恐，嘴上开始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我道歉，我认错，对不起，是我错了……”
身体缩成一团，语无伦次的道着歉，模样有点凄惨。
张超不为所动，仍旧没停手，抬起一脚，好巧不巧正中杨涛小腹。
“噗嗤……”
一道声响，在嘈杂的人群中，依然引人注目。
声音不小，清脆中又夹杂着一丝沉闷，婉转又悠扬。
像是憋了气的水龙头，骤然被打开，气儿一下子就撒了出来，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水花。
就是这种感觉。
伴随着声音一同释放的，还有一股异味。
起初还很淡，几乎不可查，但随着气味源头的持续释放，经过时间的积累酝酿，气味越发浓郁。
一股恶臭，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刚才还围着的一圈人，像是触了电，啥时间退出老远。
一直紧堵着杨涛的各位大妈，此刻也顾不上他了，忙不迭的闪开。
众人全都捂着鼻子，看向杨涛的目光充满鄙视、厌恶。
张超也愣了，尼玛，这还真被他给打出屎来了？
这也太不经打了。
张超撇撇嘴，终于停了下来。
杨涛哭了，嚎啕大哭那种，趴在地上捂着脑袋，撕心裂肺开始嚎叫。
太屈辱了，身体遭受打击还不算，居然还拉了一裤裆，想他堂堂一个人民教师，活在报纸上的万元户，未来的大老板，何曾遭受过这份屈辱。
精神**受到双重打击，实在羞愤难当。
情不自禁，泪断心肠。
太惨了。
实在太惨了。
一个大老爷们捂着脸，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着实凄惨。
刚才还义愤填膺，冲着他指指点点骂骂咧咧的众人，此刻看了，心里也有些不忍。
“嘿，那小伙子，你别哭了，大伙这都是为你好，帮着你改错呢。”
“对，我们都是为你好，犯错不可怕，只要改正了，以后还是好同志。”
“就是，拉个裤子而已，算不得大事。”
有人开始安慰起来。
不说还好，一说，杨涛哭得更起劲了，肩膀一耸一耸，声音抽抽噎噎，嗓子都快喊哑了。
“超儿啊，咱这搞得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大妈捅了捅张超，面有不忍道。
张超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回，朝林启风望过去，向他求助。
林启风也没想到，居然会弄出这种效果来，瞅着趴在地上，近乎于尊严扫地的杨涛，心里也犹豫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同情心谁都有，尤其现在面对杨涛的惨状，心里的气已经出的差不多了，同情心开始上扬。
苗头刚起，又被他迅速压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杨涛能有今日的果，是因为他昨日种下的因，完全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而且，杨涛什么性格，林启风也算了解，眦睚必报，说的就是杨涛这种人。
他已经露了面，不知道杨涛注意到了没，如果注意到，那他应该能反应过来，这个梁子算是接下了。
以前没仇没怨的时候，还要偷偷摸摸举报他，现在结了这么大仇，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现在虽然哭的惨，但等他缓过气来，绝对十倍、百倍的冲他报复回来。
对他仁慈，那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了。
想到这些，林启风下定决心，冲张超摇了摇头。
张超愣一下，随即咬着牙点了头，刚要冲自己老娘开口，胡同口突然拐进一大票人。
“干嘛呢干嘛呢，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多人围一块？”
来的是一群公安，人数不少，得有十多个，边呵斥开众人，边走了过来。
“人是谁打的？”
一名公安瞅着趴在地上哭的杨涛，一身的脚印，顿时黑了脸，出声喝问道。
众人没说话，但目光齐刷刷看向张超，意思很明显了。
那名公安也很懂，打量一下张超，道：“人是你打的？整风运动刚开始，你还敢顶风作案？胆子不小啊。”
张母一下急了，道：“不怪我儿子，是他先耍流氓的，我儿子气不过，这才动的手。”
刚才才泛起的一点同情心，随着自己儿子被质问，立马丢的干干净净，把责任一股脑丢给了杨涛。
“耍流氓？”那名公安皱了眉，问道：“他怎么耍流氓了？”
“他进女厕所，被我抓了现行。”
“对，我能作证。”
“还有我。”
“我们都看见了。”
杨涛也顾不上哭了，赶忙替自己辩解起来：“我没耍流氓……”
“没耍流氓你进女厕所干嘛？肯定存了这份心。”
“我没看见。”
“你不识字吗？这么大字你看不见？”
张母咬死了这点，问的杨涛哑口无言，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公安被绕的头疼，不耐烦道：“行了行了，都跟我回局里，究竟是谁的责任，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说着挥手招呼同事，一群公安一拥而上，抓着张超和他老娘，还有爬起来的杨涛，一起出了胡同，直奔局里去了。
第325章：心碎的刘建武
事情简单明了。
张母咬死了是杨涛耍流氓在先，自己儿子气不过，这才动的手。
现场目击者众多，跟道局里还作证也不少，加上公安的走访调查，事情基本查明。
一方是大学老师，一方是遵纪守法的普通百姓，双方都没有不良前科，所以只当是场误会，准备对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小惩大诫一番，就要结案了。
谁知，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杨涛违法走私、投机倒把倒买倒卖，利用职务之便徇私舞弊、玩忽职守，生活上也不检点，经常出入舞厅，作风**，跟一众女性，光着屁股跳舞……
巴拉巴拉写了一大堆，光是罪名就罗列了大半张纸，有的没的，可能存在的，都往他身上招呼。
公安很头疼，这封信看着就不靠谱，什么贪污**、挪用公款、侵吞国有资产等等等等。
说的很唬人，但是，这些罪名跟他杨涛能有什么关系？
他就是一个小老师，还是个辅导员，教师队伍中最低级的存在了。
贪污**？侵吞资产？他就是想犯这些罪，他也没资格啊。
举报信虽然不靠谱，但既然看到了，就不能放着不管。
严打行动正轰轰烈烈的开展着，他们要是把信压下不理，万一写信的人一怒之下，再把他们给举报了怎么办？
失职、渎职、玩忽职守……这些罪名一告一个准儿。
而且，瞧写信这人的架势，绝对不会只有这点罪名。
举报一个杨涛，都能罗列出大半张纸的罪名，轮到他们……那得拿出刑法，一条一条往上搬啊。
想想都恐怖。
查吧。
一查还真查出问题来了，在杨涛名下发现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家里又发现大笔商品，案值不小，起码一个投机倒把倒买倒卖的罪名是跑不了了。
公安很振奋，想要深挖细查、扩大战果，对杨涛展开了新一轮的调查。
至于张超和他老娘……这是揪出了隐藏很深，潜伏在教师队伍中的犯罪分子啊，有功无过。
于是，他们娘儿俩早早就回了家。
信是林启风写的，准确点说，是由他说，由李刚代笔写的。
没办法，该有的谨慎不能少。
写信的目的也很简单，事情是因他而起，不能让张超和他老娘跟着受了牵连，他心里过意不去。
罗列了那么多罪名，就是想撞撞运气，他坚信，只要罪名写的够多，总有一条会跟杨涛扯上关系。
事实证明，他想的不差。
张超和他老娘被欢送回了家，而杨涛还被扣着不放，就很能说明问题。
杨涛的下场会是如何，他不知道，但猜也能猜到，肯定不会好。
起码一场牢狱之灾是免不了了，再乐观些，没准儿明年还能去给他烧张报纸，糊弄一下他呢。
杨涛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刘建武这边又出了事。
原因很简单，出国留学的名额下来了，名单上没有他。
出国留学是他的梦想，是支撑着他不厌其烦、不嫌枯燥，每天抱着英语字典，心甘情愿啃下去的动力源泉。
按他的说法，出国留学是他从高中起就定下来的人生目标，为之努力了六年，奋斗了六年，付出无数汗水、无数辛劳、无数努力，结果，到来头竟然是一场空。
不相信、不甘心，但没有办法，名单上写的清楚，没有就是没有，他没办法，也没能力改变。
只能接受。
理想和现实的巨大落差，让小伙儿很伤心，很心碎。
更让他心碎的是，张雨洁被选上了。
小姑娘聪明伶俐，之前一篇论文：dna鉴定技术在刑事侦破上的应用，在《自然》杂志上成功发布，消息传回学校，还曾引起一场轰动，一时风头无两。
品学兼优的好苗子，被选上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对刘建武而言，这就太难以接受了。
两人说好的一块儿出国留学，结果他到头来竟然没搭上车，仿佛命运给他开了个玩笑，他一点都不想笑，只想哭。
追到手还没一年的女朋友，转眼就要劳燕飞分，他实在难以接受。
爱情学业双双失利，他心碎了，碎的稀里哗啦，碎成渣渣那种。
如今他已经窝在宿舍两天，课也不上，饭也不吃，躺在床上蒙着脑袋，不愿意接受现实。
林启风、李想、戴强三人，这两天啥都没干，就待在宿舍里看着他了，生怕他一个想不开，走了极端。
三人分好了排班，一人八小时，加起来正好一天。
今天上午，正好轮到林启风。
“建武啊，行了没？醒了就起来吃点饭吧，刚买回来的大包子，猪肉大葱馅的，可好吃了。”
林启风手拿一个包子，说着话便一口咬了下去，边吃还边作作的吧唧两下嘴，试图勾引一下刘建武。
然而，毫无作用。
刘建武依旧蒙着头，不闻也不问。
林启风继续道：“我说小刘啊，你都折腾两天了，差不多得了，还想怎么着啊，就为这点儿事，你还想绝食明志是怎的？”
依然没有应答。
林启风三两口吞下一个包子，拍拍手接着道：“要我说，挑人的校领导啊……那真是明察秋毫，不选你就对了，你瞧你这点儿出息，就为这么件破事，还寻死腻活上了？幸亏没选你，这要是把你送出国了，那不是给全国人民脸上抹黑吗？太丢人了，坚决不能干啊。”
林启风越说越起劲，还想继续编排。
可惜刘建武没给他这个机会，哗啦一下掀开被子，冲着林启风就嚷嚷起来：“你说谁丢人呢？我怎么丢人了？”
他喘着粗气瞪着眼，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上憋得通红，可以看的出来，他很生气。
“醒了？醒了就吃个包子吧，刚才那些话都是我胡说的，别当真。”林启风笑呵呵的拿出一个包子，递给了他。
刘建武余怒未消，也不绝食了，气呼呼的抓过包子，狠狠啃了起来。
边啃还边瞪着林启风，像是要把对他的气，都撒在包子上。
林启风依旧笑呵呵的，瞅着他狼吞虎咽，一个包子转眼就下了肚，赶忙又递上一个。
“慢慢吃，别噎着，包子管够管饱。”
第326章：哥能帮你的就这些了
刘建武此时的状态不太好，面色憔悴形容枯槁，平日里飘逸的长毛，此刻乱糟糟堆在头上，像个鸡窝。
许是饿得狠了，一口气吃下七个包子，这才停下。
“来，喝口水，往下顺顺，别噎着了。”林启风笑呵呵递上杯水。
刘建武也没客气，接过来咕咚咕咚全部灌进了肚里，末了打个饱嗝，这下真的吃饱了。
杯子啪的一声放在柜顶，长舒口气，然后瘫坐在床上，一时间竟然有些愣神，不知道该干嘛了。
“还没活过来吗？”林启风又开口了：“还打算这么消沉下去？”
刘建武瞪了瞪他，没好气道：“谁消沉了，我休息两天不行吗？没日没夜熬了六年，放假都没敢休息过一天，现在有了结果，我放松一下，睡两天补补觉怎么了？啊？”
“行行行，只要你还喘着气儿，爱干嘛干嘛，行了吧。”林启风赶忙道。
刘建武撇撇嘴：“睡个觉都睡不安生，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你们瞎叫唤什么？我会为了这点事儿想不开吗？我是那种人吗？真是笑话……”
刘建武喋喋不休的说着，越说越来劲。
林启风笑呵呵的听着，心里终于松口气，这才对嘛，有什么情绪，都发泄出来才好，别堵在心里，不然非得抑郁了不可。
安静听他说了半天，终于消停下来。
林启风笑道：“说完了？再继续说点吧，有什么话都能跟我说，你放心，今天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往外传的。”
刘建武瞥了他一眼，这次是真的说够了，连话都懒得回他。
林启风继续道：“看来是真说完了，既然说完了，那就去找雨洁好好谈谈吧，逃避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该面对还是得面对。”
刘建武很果断：“不去。”
“为什么不去？”
“不去就是不去，你别唠叨了行吗？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当我稀罕管呢？要不是看人家雨洁有情有义，这两天来找过你好多趟，对你不放心，光凭你这点儿破事，我听都懒得听。”
“她……”刘建武迟疑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来找过我？”
“废话，宿舍都来了两趟，你没听到吗？”林启风白他一眼道。
刘建武摇摇头，这两天神情恍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有说什么吗？”
“还能说什么，来安慰安慰你呗。”林启风瞥他一眼，继续道：“建武啊，人家明显对你还有感情的，要不然也不能三番五次来找你，对吧？那句老话说的好，买卖不成……不是，恋爱谈不成，至少还能做朋友嘛，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去找雨洁，好好谈一谈的。”
刘建武愣了片刻，苦笑一声道：“人家都要出国留学了，还去谈什么啊？让她留下来？可能吗？”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刘建武摇摇头：“你不懂的，风子，就算她真能为了我而选择留下来，我也不能答应啊，出国留学是她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我已经没机会实现了，她不同，她还有机会的，我不能耽误她。”
“你不怕她出国之后不回来了吗？以雨洁的能力，想留在那里一点困难都没有吧。”
刘建武张张嘴，半晌之后才颓然的叹口气：“真的不回来，那也只能说明我们有缘无分吧。”
“你可真大方。”林启风咂咂嘴：“你不怕我还怕呢，我可告诉你，我之前在她身上投资的那十万块钱，可是冲你的面子，她要是一去不回了，这笔债可得落你头上，利息我就不朝你要了，但是本金你得还我。”
刘建武刚想说话，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
两人都楞了一下，这是谁啊？怎么还敲上门了？平常都是直接推开门往里进的，突然礼貌起来，俩人还有点不适应。
“建武，你在里面吗？”
张雨洁的声音传了进来，宿舍里，俩人的表情变的各自精彩起来。
林启风是恍然，刘建武则有些慌乱。
“在呢，进来吧。”
“别……”刘建武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张雨洁推门而进，可能外面天气太冷，脸蛋上冻出两团红晕，闻言奇怪的望向刘建武：“什么别？”
“额……没什么。”刘建武语塞了。
张雨洁眼神狐疑，但也没追问，转而道：“这两天可把我给忙坏了，又要上课，又要请客吃饭，回到宿舍还得收拾行李，你也不说来帮帮我，只让我自己忙活，我都两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知道吗？”
没有质问刘建武，也没有安慰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情侣之间撒了个娇，末了还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刘建武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回。
林启风都替他着急，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说句好话哄一下能死吗？
着急也没用，事儿他们两个的事，得他们自己谈，他也不想继续留下来，当个电灯泡了。
“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了，你俩慢慢聊。”
“别……”刘建武又是那句话，还拖了长音。
林启风根本不理，边说边走了出去。
随手带上了门，想了想又冲宿舍里道：“你俩好好聊啊，我中午就不回来了，老大和强子也都不回来了，时间有的是，你俩想干嘛就干嘛。”
说完下了楼，边走还边想：建武啊建武，哥能帮你的就这些了。
林启风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散着步，走着走着，就见前面花坛旁围了不少人，有男有女，得有七八个，人手一个笔记本，正热情的讨论着什么。
走的近了才听明白，这是搁这探讨诗歌呢。
瞅瞅自己身上紧紧裹着的大棉袄，缩着脖子揣着手，就这样林启风还感觉总有股邪风，直往身子里钻呢，再瞅瞅他们几个，手脸都冻得通红了，依然无所畏惧，激情彭拜的讨论着，对这点寒冷，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林启风摇摇头，心里感叹着，也没当回事，继续往前走。
第327章：文人的气度
八十年代是一个充满疯狂和幻想的年代。
恢复高考，让被压抑了多年的知识青年，成功考上了大学，踏进了大学的校门。
改革开放，解放了人们的思想，打破了政治上对思想的束缚，一群充满自豪与豪情的时代青年，通过诗歌，尽情的抒展着心中的激情和理想，也把诗歌引向了盛世。
诗歌运动像是打了鸡血，从沉默快速走向激昂，热情强烈到可怕，像是一场精神层面的洗礼。
存在的诗歌流派和诗歌主张很多，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来形容，也不算为过。
其中主要流派大致有三个，“归来诗人”、“朦胧诗”、以及“第三代诗”。
他们有的饱经忧郁，有的温婉含蓄，还有的慷慨激昂，敢于批判，质疑权威，要求解放，追求光明。
对于当代大学生而言，谈论文学，写篇诗歌，就好像家常便饭一般。
林启风前世也曾写过，只是写的不好，纯粹只是自娱自乐。
对于眼前这一幕，他并没有过多关注，类似的情景，不论在学校里，还是学校外，他都见过太过了，早就习以为常。
也没当回事，继续随意的走着，耳边依旧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纪鹏，听说你又有大作问世？读来听听？”一位女同学问道。
被唤作纪鹏的男生，年龄大概二十五、六岁，个子挺高，快接近一米八了，长得也还不错，一头飘逸的长发，刘海斜遮住半张脸，看着很有型。
闻言摆摆手，略显谦虚道：“一点拙作，刚写出来，还没来得及修改，就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没修改正好，读出来听听，我们大家一起帮你品鉴品鉴。”
“就是，谁不知道你纪鹏的文采，那可是出了名的提笔成文、出口成章，还用的着修改吗？”
“快读出来听听，我都迫不及待了。”
一帮人立马吹捧上了。
刚才提起话茬的女同学也跟着开了口：“纪鹏，不要小气嘛，我们本就在探讨，互相学习，才能共同进步啊。”
纪鹏无奈的笑笑，伸手虚指了几人一下，道：“你们啊，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是非要逼着我出丑才满意，对吧？”
“这可是你说的，我们谁也没说。”
“你太谦虚了，谁出丑也轮不到你出丑啊。”
“你文学系纪大才子的风采，谁没听说过啊，你要还能出丑，那我们该怎么办？”
“说的对，你这不是成心臊我们呢吗？”
一帮人又吹上了。
纪鹏摇摇头，笑道：“行吧行吧，你们这帮家伙啊，算我怕了你们了，出丑就出丑吧，我认了。”
“鼓掌……”
“欢迎……”
一帮人一阵欢呼，然后安静下来，翘首以盼，等待聆听纪大才子的新作。
纪鹏一脸的勉为其难，打开手上的笔记本，咳嗽两声，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看着自己呕心沥血谱写出的大作，纪鹏心情激荡，静静地酝酿着情绪，半晌后，终于开始吟诵起来：
啊~，理想啊……
林启风缓缓踱着步，从他们旁边经过，声音传进耳朵，当即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启风发誓，他不是故意的，这真的不能怪他，实在是纪鹏的那声‘啊’，太过于抑扬顿挫，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这要是换个场景，躺在床上，蒙上被子，妥妥的就是少儿不宜啊。
笑完立马又克制起来，人家正朗诵诗歌呢，他这副表情，太不礼貌了。
纪鹏很郁闷，酝酿了半天才找到的感觉，结果一句没读完，就被人笑了场，很气愤。
瞥了林启风一眼，恰好他也朝纪鹏望来，两人四目相对，眼神开始交锋。
当然，这是纪鹏自己认为的，目光很凌厉，面目很严峻，一点都不怂的审视着林启风，想把刚才丢掉的场子，通过这场无声的交锋找回来。
可惜，林启风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可是一向标榜，自己是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新时代好青年呢，这事儿明显是他理亏。
往小了说是笑了场，不文明不礼貌。
往大了说，是不尊重人，是对人家的嘲讽和蔑视，对人家心里造成沉重打击，灵魂都可能遭受重创。
真要上纲上线，这事儿就大了去了。
于是，他立刻歉意的笑了笑，道：“抱歉抱歉，刚才走了神儿，打扰到你们了，对不起啊，你们继续吧，我这就走了。”
说完，他还真就走了。
大家都是文明人儿，都有文人的气度，林启风一道歉，这边也就不追究了。
纪鹏更郁闷了，本想通过眼神找回场子的，结果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自己反而受了内伤。
但大家都不追究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不然显得自己多小气似的。
很大度的笑了笑，缓解一下尴尬道：“没事没事，这位同学也不是故意的，咱们继续。”
“对，继续继续。”
“这次总不会再有插曲了。”
纪鹏整理一下情绪，重又饱含深情的开始了他的朗诵。
林启风自顾自的走着，听到声音，脚下也不自觉的放慢了速度，他也很好奇，这个所谓的纪大才子，到底有几分几两。
大家都是大学生，身份都一样，那帮人能放下姿态，那么吹捧他，应该是有点真本事才对。
脑袋里想着前世听过的那些赫赫有名、或者小有名气的诗人们，记忆中的名字过了一遍，没想起有他这号人，反倒更疑惑了。
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如果这人真闯出点名气来，自己身为校友，不应该不知道啊。
林启风琢磨着，听起来也更加认真了些。
边听边点头，平心而论，除了开头那声‘啊’有些过于突兀外，写的还是不错的。
辞藻堆砌的很华丽，大段的排比句，各种修辞手法，诗中都有体现。
如果单从语法结构、文字华美程度上来讲，挑不出毛病。
可林启风总觉的有点不对味儿，通篇读下来，全都是对理想的歌颂和追求，有点老生常谈的感觉，没有新意，也没体现出自己的想法。
第328章：太敷衍了
行文有点过于追求用词的华美，而忽略了内涵。
听着很别扭，像是在无病呻吟。
林启风暗自琢磨着，给出了自己的评判。
纪鹏的朗诵也接近了尾声，到最后甚至闭上了眼，脸上表情很丰富，肌肉像是在抽搐，下巴微扬，四十五度角望天，饱含深情的吟诵了最后一句。
啊~，我那可爱的理想……
底下人很给面子，脸上表情如痴如醉，等他念完最后一句，还在回味。
纪鹏收敛好情绪，看着几人的表情，他很满意，嘴角微微勾起了笑，很轻、很淡、又很瑟的那种。
他也不着急，就这样静静的站着，等待着他们从诗中解脱出来，然后收获属于他的赞扬。
铺垫了这么久，不就为了这一刻吗。
想法很好，可惜，总有人跳出来煞风景。
比如林启风。
他都以为这首诗到这里就算完了，谁承想，结尾又来了这么一声标志性的‘啊’。
他都郁闷了，怎么这么多诗歌，要用‘啊’来开头，是离了‘啊’就不会写了还是怎么着？
开头用也就算了，结尾为毛又来一遍？
是为了体现结构的严谨，首尾呼应吗？
这分明是在刻意逗他笑啊。
于是，他又笑了。
“噗嗤”一声，笑的很灿烂。
尽管已经离他们有段距离，尽管他已经非常克制的降低了声音，尽管……
没那么多尽管，声音虽小，距离虽远，但还是被纪鹏等人敏锐的捕捉到了。
纪鹏脸黑了，赞扬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声熟悉的笑声，心里立时就腾起了火。
刚才吹捧的一众听众，也对林启风怒目而视，正回味呢，你又出什么幺蛾子。
“喂，那位同学，你等一等。”纪鹏阴着脸，喊了一句。
林启风回过头，依然还是那张笑脸，依旧道起歉：“抱歉抱歉，刚才走了神儿，打扰到你们了，对不起啊，你们继续吧，我这就走了。”
纪鹏蹙了蹙眉，如果他没记错，这厮刚才也是这番说辞吧？
是了，一模一样，一个字都没变动啊。
太过分、太敷衍了。
刚才你就走了神儿，现在还走神儿？
这是把他们当傻子忽悠呢？
就算忽悠起码也换套说辞吧，这样听起来还更有诚意些。
“这位同学，你对我的作品有什么意见吗？”纪鹏面无表情问道。
林启风赶忙摆摆手，道：“没有没有，你写的很好了，我一点意见都没。”
纪鹏继续道：“没关系，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文学探讨嘛，不用顾忌的。”
林启风依然道：“真没有意见，你的诗我听了，很好很华丽，我都忍不住要给你点个赞了。”
纪鹏不置可否，沉默一下，冷声道：“既然对我的作品没意见，那就是对我这个人有意见了？敢问这位同学，我们有过矛盾吗？”
林启风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咱俩第一次见面，从哪来的矛盾？我都跟你说了，刚才是我走神儿了，真没有其他意思，是你想多了……嗯，就是你想多了。”
纪鹏阴沉着脸没有言语，他那帮听众倒是听不下去了，冲着林启风指指点点，质问起来。
“喂，那位同学，有什么话你就明着说，这样遮遮掩掩的就没意思了。”
“一而再的嘲笑，还说没有意见，你是把我们都当傻子吗？”
“既然你觉得纪鹏的诗不好，那就是你有更好的作品了？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呗？”
最后这句明显带上了嘲讽，嗤笑的看着林启风，眼中满是挑衅。
林启风也来了气，他发誓，但凡他要是能有一首看得过眼的作品，这会儿绝对拿出来，摔在他们脸上，满足他们的愿望。
可惜，他没有。
纪鹏那首作品，虽然空洞，虽然浮夸，虽然无病呻吟，但好歹他也是文学系的，用词很讲究，文笔很好，辞藻堆砌的很华丽。
林启风前世写过的那些作品，纯属自娱自乐，感动一下自己还行，拿出来……非得娱乐了众人不可。
没有作品，就没有底气，只能咬牙忍下了：“我又不是你们文学系的，哪有什么好作品。”
“没有你笑什么？”
“等等，没有好作品，那意思不就是有作品了？拿出来瞧瞧呗？”
“该不会真没有吧？这年头还有不会写诗的？”
“稀奇啊，门卫大爷有事没事还要写两句呢，你身为一个大学生，不会连门卫大爷都不如吧？”
说到这里，几人爆发出一阵哄笑，看着林启风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似乎觉得出了口气，很开心的样子。
纪鹏也跟着笑了，很克制，很有风度的那种。
刚才遭受的嘲讽，随着林启风的吃瘪，得到了发泄，心里很爽，很解气。
笑完，又很大度的压压手，听众们也很配合的安静下来。
“这位同学，不要太敝帚自珍嘛，文学作品就应该拿出来，供大家讨论，让大家评判，不要害怕批评，有批评才能有进步、有成长，将来才能更进一步嘛，闭门造车是写不出好作品的。”
纪鹏说完兀自笑了起来，又迅速收敛，继续道：“就是没有作品，也可以朗诵一下别的诗人的作品，然后点评一下嘛，既然能考上大学，这点能力总归是有的吧？”
“这可不敢说，万一人家对文学作品没兴趣呢？”
“是极是极，如今这般光景，不爱写诗的人可是凤毛麟角的。”
“诗都不爱写，还能指望他去背别人的诗吗？简直是笑话。”
听众们立刻接上话茬，各种阴阳怪气，开始嘲讽起来。
“要不干脆就让他评价评价纪鹏刚才那首作品吧。”
有人提议，并且立时收获无数肯定。
“好主意。”
“说的不错。”
“刚才既然敢笑，那就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了，说出来听听。”
纪鹏嘴角上扬，对于自己这首作品，他可是非常有信心的，通篇只有两百来个字，却耗费了他半个月时间，刚才说没修改，完全是糊弄傻子呢，他不仅修改了，而且是精心修改过的，用了半个月时间精雕细琢，仔细打磨。
从有想法到完结，总共耗时一个月，在他以往的创作生涯里，这都是很罕见的。
第329章：谦虚也能害死人
“这位同学，一首拙作，还请你斧正。”
纪鹏站在寒风里，傲然而立，颇有一股云淡风轻的意味。
林启风眼神微眯，从旁边几人身上扫做，最后落在纪鹏身上。
说实话，刚才他还有一点愧疚的，毕竟是他无礼在先，确实不太应该。
但现在，经过他们几人的轮番嘲讽，那点愧疚已经消磨完了。
既然他们自己找不自在，那就不能怪他了。
“你确定要让我点评你的诗？”
“当然。”纪鹏微笑着，很有风度道：“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说，大家相互交流，不用拘谨。”
林启风盯着他看两眼，轻轻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纪鹏伸手向前一摊，自信且从容。
听众们饶有兴趣的看着林启风，很好奇他能说出什么高谈阔论来。
林启风整理一下情绪，开口了：“你这首诗，如果单从文字上来讲，写的还算不错……”
谦逊、含蓄，是国人的传统美德，这一点在方方面面都有体现，比如说话交流上。
“不错”用在点评中，已经算是很高的评价了，乐观点甚至可以理解为非常好。
相反，如果直接点评非常好，反而会有种敷衍的意思。
至少纪鹏是这么理解的，所以他有些自得，下巴微扬，嘴角牵动起一丝笑意。
听众们也露出了笑，大概觉得林启风是在向他们示好了，通过夸赞纪鹏的作品，来为自己刚才的无礼行为道歉。
然而，林启风下半句一出，几人全部僵在原地。
“但是，如果从文学价值上来讲，你这首诗……屁都不是。”
屁都不是，简简单单四个字，像是四把大锤，一下一下抡圆了敲在了几人心里。
转折来的太快，让几人都有些错愕，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等到回过味来，几人怒了，怒目而视瞪着林启风，喝问起来。
“这位同学，你这评价未免太过贬低了吧。”
“何止是贬低，简直是狂妄。”
“一个无知的狂徒。”
“你懂什么是文学吗？你懂什么是诗吗？你什么都不懂，竟然敢口出狂言，说，说……那啥都不是？”
几人群情激奋，怒不可遏。
然而林启风只是耸耸肩，双手一摊，无辜道：“是你们非要让我说的，这就是我的看法，你们如果不认同，那我不说就是了，你们接着自娱自乐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站住。”
“骂完人就想走？”
没等林启风转身，立刻又有人斥问起来。
林启风瞟了那人一眼，平淡道：“你还想干嘛？”
“道歉。”
“对，必须道歉。”
“不道歉你今天别想走。”
林启风扫过几个情绪异常激动的人，冷笑着给出了回答，就俩字儿：“呵呵……”
本就激动的几人，听到这声近乎于嘲讽的冷笑，情绪立刻激化，大声怒斥起来。
如果不是还有理智的束缚，这会儿八成都要动手了。
林启风干脆也不走了，就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们，嘴角还挂起一丝冷笑。
他就纳闷了，他点评的可是纪鹏的作品，他们从哪来的这么大气？
作为当事人的纪鹏，此刻已经出离了愤怒。
他呕心沥血、精雕细琢出来的作品，在林启风这里，竟然只换来了‘屁都不是’的评价？
这是借题发挥，**裸的打击报复。
“一定是的。”纪鹏如此安慰着自己，心里终于好受了些。
虽然他心里升腾着怒火，但还是保持着克制，没有动手，也没有骂街，只是冷冷的看着林启风，道：“这位同学，点评是要有根据作为支撑的，如果没有根据，那就不能叫点评，充其量也只是不过脑子的胡说八道。”
“说的对，完全是胡说八道。”
“简直是一派胡言。”
“既然敢口出狂言，那就拿出根据来。”
刚才愤怒的几人，立刻附和起来，也不等林启风回话，接着又开始自圆其说。
“不会真的没有根据吧？”
“肯定是了，不然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说完，还要等到现在？”
“没准儿正在想着呢？”
“现想吗？”
“那就再给他一点时间，别说我们不讲道理。”
“我现在都有点好奇，他能编出什么歪理邪说了。”
“我也是，哈哈哈……”
刚才还怒不可遏的几人，这会竟然又被自己说笑了。
看着这一幕，林启风都愣了，这都是些什么人？这是大学生？走后门进来的吧？
他无奈的摇摇头，真的，前世今生两辈子，这还是头一次对自己大学生身份的含金量，产生质疑。
“谁说我没有根据？”林启风平淡的开口了。
声音不大不小，但纪鹏几人明显都听到了，笑声戛然而止，面色不善的看向了他。
林启风没理旁人，只是盯住纪鹏，轻飘飘问道：“你……确定要让我拿出根据吗？”
纪鹏立时把嘴一张，就要给出回话。
没等话说出口，突然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是了，刚才让他点评之前，他也这么问过。
现在又这么问，该不会真有根据吧？
应该不会的，他刚才还说没有好作品，不会写诗呢，诗都不会写，还能从诗中找出漏洞吗？
但是，万一他刚才只是谦虚呢？真让他找出什么漏洞怎么办？
不是没有可能啊。
纪鹏突然陷入了纠结，此时此刻，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怨恨的情绪。
国人的谦虚有时候也能害死人啊。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纪鹏很头疼，在理智和愤怒中纠结片刻，最终还是愤怒占了上风，没办法，这厮实在太气人了，竟然说他耗尽心血、引以为傲的作品屁都不是。
太可恶，太过分了。
换了谁都不能忍。
所以，他决定赌一把，就赌林启风是在诈他。
心里打定主意，嘴上最终开了口：“我确定，文学本就是在争议中成长的，有批评在所难免，我很乐意和你互相探讨一下。”
话已出口，纪鹏反倒感觉轻松了，心里甚至有点好奇：这厮是真有能力，还是在虚张声势，马上就要见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