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意外之喜
两人握过手，张广成再次开口道：“尽管之前已经知道你很年轻，但直到现在见了面，才发现居然这么年轻，了不得啊。”
“您过奖了。”林启风谦虚道。
张广成摇摇头又道：“市里出了你这样的年轻人，是荣誉也是福分，该自信的时候就要自信。”
“这是陆诚，香江汇昌银行总经理，也是本次投资的负责人。”沈宏继续介绍道。
“陆先生你好，欢迎你到我市来进行投资。”张广成再次伸出手道。
“张书记您好。”陆诚跟着打声招呼。
见沈宏没有再介绍的打算，张广成心里明白，这群人里的话事人，就是林启风和陆诚两人了。
“里面请。”张广成邀请道。
引着众人到座位上坐定，秘书挨个上了茶，张广成开口道：“首先，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全体工作人员，对你们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说完开始鼓掌，众人紧忙跟上。
会议室里，掌声雷动，气氛热烈。
例行程序走完，张广成直接开门见山道：“双方都到齐了，事情大家也都清楚，我就不多做赘述了。”
说着顿一下，然后又道：“关于纺织厂的资料，想必陆先生和小林也都看过了，对于具体选择哪家纺织厂，不知道两位商量出结果了吗？”
“已经有结果了。”林启风笑着回道。
“哪一家？”张广成追问道。
市里的人也都很好奇，紧紧盯着林启风，期待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尤其老王老李老赵三人最为认真，表情十分严肃。
没办法，刚才脸被打的太响，都指着现在找回一点颜面呢。
“哪一家都不是。”林启风摇摇头道：“经过我们慎重考虑，最终决定，要在市里重建一座全新的纺织厂。”
很意外的结果，市里的人相互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市里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凑在一块商讨了那么长时间，甚至为此还发生了一些冲突。
经过激烈讨论，才算定下了调子。
劈好柴、备好料、架好锅，就等着对方给出结果，然后看碟下菜呢。
结果……
这是连锅都要换了的节奏吗？
他们刚才的讨论，都成扯淡了吗？
“为什么？”张广成沉声问道。
“市里的情况，不用我介绍大家也都清楚，农村里刚吃饱饭没几天，手里没多少钱，购买力有限；
城里的情况比农村稍好一点，但也好的有限，如果只依靠市里的市场，不论选择哪家纺织厂，盈利空间……都很有限。”林启风解释道。
“所以，你们就想重建一座纺织厂？”张广成疑惑道：“难道这样就能盈利吗？”
“没错。”林启风肯定道：“赚钱的生意，才能发展的更好，既然市里的盈利空间有限，那就只能把目标放长远一点，咱们虽然没钱，但外国人有啊，把产品卖给他们，不就能赚到钱了？
想挣外国人的钱，就得让产品在国际市场上有足够的竞争力，所以，新厂一定要建，不但要建，还得用高标准、严要求来建，一切向国际市场看齐。”
步子迈的有点大，市里众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们先前只是想拉点投资，现在，一不小心就扯到赚外汇上了？
简直是意外之喜啊。
张广成眼睛都亮了，脸上带着惊喜，问道：“咱们的产品，真能卖到国际上吗？”
“为什么不能？”林启风反问一句：“我们比他们差在哪吗？只要机器设备到位，原料供应没问题，工人技术水平足够，完全没问题。”
“好，说的好。”张广成兴奋了，直接拍板定下来：“我们就建新厂，用最高的标准，最严的要求，选最优秀的工人，生产最好的产品，然后卖到国外，去赚外国人的钱。”
双方老大关于建新厂的问题达成一致，方向定好，接下来就到了新厂的一些具体细节。
涉及到双方的根本利益，两边都很认真，就此方面展开激烈的交锋。
谈判从上午九点半开始，一直持续到中午，两个多小时的讨论，关于合作的基本框架已经协商完毕。
双方一致同意，由市里提供建厂所需土地，并且从市里三家纺织厂中抽调精兵强将，解决新厂的先期人员问题。
税费方面也有优惠，新厂投产之后的两年内免税，之后的三年，税费按一半征收，从第五年开始正常缴税。
总结起来就是，市里出人出地出政策，最终在新厂中占股三成。
由林启风所代表的的香江汇丰银行方提供建厂、购买机器设备、生产线的所有费用，并且负责新厂日后的管理、经营、销售等事宜，最终占股七成。
双方斗智斗勇，谈判过程激烈，最终富有成果。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眼看就要签署最终合同，就在众人都以为马上就能喝上庆功酒时，因为陆诚提的一个条件，导致谈判卡了下来。
陆诚提出，应由市里提供新厂所需的水、电、公路等相关的配套基础设施。
市里的意见同样明确，水电等问题都能解决，修建公路的人手问题也能提供，但是出钱……免谈。
市里还穷的叮当响，各项工作都要开展不下去了，哪有钱修路。
双方无法达成一致，谈判陷入僵持。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合不合适。”林启风沉默一下道。
“说说看。”张广成示意道。
“修建公路的费用、工人的工资，都可以由我们来提供，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林启风认真道。
“什么条件？”张广成皱眉问道。
“公路建成之后，我们有权在公路上修建一座收费站，向过往车辆收取一定的过路费，用于收回成本，并且承担之后的公路养护所需费用。”林启风提议道。
国内第一条高速公路要到1988年才能建成，收费站在此时还是一个新鲜事物。
张广成对此不太了解，认真考虑一下，觉得似乎也无不可。
人家出钱修的路，收点钱赚回成本，很正常的事。
而且，收钱又收不到市里。
一分钱不出，还能平白多一条全新的公路，很划算。
“可以。”张广成拍了板。
第226章：肥水不流外人田
林启风很惊喜，原本只是试探性的提议，没想到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想想电视里看到的那些桥段，一个劫道的，拎把斧子藏在小树林，见人便大喝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命财。
林启风不要命，他只收一点小钱钱，很少很少的一点，对于能开的起车的人来说，完全可以承受。
而且，还是持证上岗，完全合情合理合法。
操作得当的话，或许比纺织厂都有前途。
简直是意外之喜。
想想都觉得好爽。
林启风再接再厉，提出二十年收费权限，张广成出于本能的讨价还价，经过一番商讨，最后定在了十五年。
十五年，也不短了。
这一点达成一致，谈判再无异议。
梳理一遍合作细节，经过双方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双方签下合同，至此协议达成。
时间已经将近一点，经过三个多小时谈判，成果显著，双方都很满意。
合作谈完，市里招待了一顿庆功宴。
张广成还有工作要忙，无法参加，特意指派沈宏全程陪同。
觥筹交错，气氛很好，大家吃的开心，喝的也很尽兴。
庆功宴后，市里陪同人员相继离开，沈宏留在最后，把林启风拉到了一边开始交谈。
“小林，这是先前答应你的驾照。”沈宏笑着开口，从兜里掏出驾照递了过去。
“这么快就办好了？”林启风眼睛一亮，赶忙接了过来。
“特事特办。”
“谢谢沈叔叔。”林启风笑着道声谢。
翻开驾照，看着上面自己的照片，心里惊讶，这都弄到了?
好神奇。
沈宏笑着摆摆手，然后认真道：“驾照虽然给你了，但开车还是要小心，不光是为你自己，也是为别人考虑。”
“您放心，我懂。”林启风收起驾照，认真回道。
沈宏点点头，接着道：“你要求的电视机，也弄好了，待会我让秘书给你放车上。”
“还有什么好事吗？沈叔叔您一块说完得了。”林启风开个玩笑道。
“没了。”沈宏果断道：“上次让你提你不提，现在合同都签了，现在再想提，晚了。”
“失策呀失策，再知道过几天再签了。”林启风摇着头道。
说完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边笑心里边低估，市里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合同不签啥都没有，合同一签，驾照、电视全部落实到位，很现实啊。
笑完，沈宏迟疑一下，开口道：“既然你们已经商量好了要建新厂，那新厂的选址有想法了吗？”
林启风没急着回答，看了一眼沈宏，道：“沈叔叔有什么建议吗？”
“你是老板，问我干嘛？”沈宏随口道。
话说的很随意，像是随口一问，但表情很认真，眼睛紧盯着他。
“毕竟是为家乡做贡献，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初步考虑是在县里。”林启风道。
沈宏表情明显轻松下来，笑道：“不错，考虑的很周到。”
言语之间有赞赏，对于这个答案，他显然很满意。
想想也对，他毕竟是从县里走出去的，感情上更倾向于县里，为县里争取一点利益，也很正常。
“我会通知县里，派人全程陪同你们一起考察选址的，只要在县里，地址敞开了选，不用有顾忌。”沈宏又开口道。
“那我先谢谢您了。”林启风笑道。
“我还有工作，就不陪你了，你自己自便吧。”
“您先忙着，不用管我。”
“你喝了酒，回去的时候就不要开车了，有司机吗？要不要我安排人？”沈宏叮嘱道。
“不用。”林启风摇头。
该交代的交代完，沈宏就离开了。
时间已经过了三点，等沈宏秘书抱着电视塞到车里之后，林启风也没有在市里逛逛的打算，直接招呼众人，打道回了家。
喝了点酒，头脑有点昏沉，靠在座位上闭着眼，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车已经停在了自家院儿里。
甩甩脑袋，睡了一觉感觉好了很多，看看安安静静坐在副驾驶的郑立安，随口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没一会儿，见您睡得熟，就没叫您。”郑立安回道。
抬手看看表，已经将近五点，除去在路上需要的一个小时，很容易就能算出，老郑所说的一会儿，就是一个小时。
毕竟是好意，懒得去追问了。
打开车门下车，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奇怪道：“老陆他们呢？没跟着一起来吗？”
“县里派了人来，说是要商量选址的问题，陆总跟着他们走了。”郑立安解释道。
“动作够快啊，这才多大会儿？就派人来了。”林启风诧异道。
说着话，从车里搬出电视，郑立安想帮忙，被林启风强烈制止了。
他这小身板，开个车还行，体力活完全不用指望。
家里，老四老老实实坐在桌前写作业，老娘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竹制棒针，上面穿着毛线，看样子是在织毛衣。
边织毛衣，边抬头瞅一眼老四，两不耽误，很惬意。
院里传来脚步声，老四转过头看着老娘道：“该不会是三哥回来了吧？要不我去看看？”
“写你的作业，不该你操心的事别瞎操心。”老娘瞥他一眼道。
“哦。”老四撇撇嘴，安静下来。
两人说句话的工夫，院里的脚步声越传越近，转眼到了近前，门帘掀开，林启风抱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老三，这是啥？”老娘奇怪道。
“好东西，电视。”林启风随手把箱子放地上，喘口气道。
“电视？”老四噌的一下站起来，作业也不写了，老娘的眼神也无视了。
紧盯着地上的箱子，惊喜道：“这就是电视吗？三哥你从哪弄的？”
“你不是说去谈事吗？谈得就是电视？”老娘又问道，表情略阴沉，感觉自己被骗了。
“就是谈事去了啊，谈得不错，对方送了台电视。”林启风笑道。
“谁这么大方，能送你一台电视？”老娘撇撇嘴，明显不信。
“真的是送的，而且还是市长亲自送的，不信你问他去。”林启风认真且诚恳道。
老娘瞪他一眼，道：“还问市长，你怎么不说让我问书记去？”
林启风眼睛一亮，笑道：“也行啊，书记也知道。”
第227章：无言以对
沉默，很沉默，安静的可怕。
老娘磨着牙，眼睛微眯，寒光四射，表情阴沉，感觉自己被老三涮了。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气势很摄人。
林启风很无奈，明明说的都是大实话，可老娘偏偏不信，他能怎么办。
“娘，我说的都是真的，一台电视而已，至于骗您吗？”
“哼哼哼哼……至不至于你自己心里清楚。”老娘冷哼几声，阴阳怪气说完，懒得搭理他，低下头专心织她的毛衣去了。
儿大不由娘。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不声不响车都买了一辆，一台电视更不放在眼里了。
见老娘有点生气，林启风没话找话，陪着笑道：“娘，织毛衣呢？”
老娘偏过头不搭理他。
“该不会是给我织的吧？”林启风凑到跟前继续问道。
“别想美事。”老娘瞥他一眼冷冷道。
“那就一定是了，大哥二哥都有媳妇管，不用您动手，老四身上穿着新毛衣呢，就我自己没有，不是给我还能是给谁？”林启风笑道。
“给我自己织的不行吗？”老娘撇撇嘴道。
“行啊，怎么不行。”林启风陪着笑，话音一转道：“可您穿不了这么大号吧？你看看这脖领子，看看这肩宽，简直跟我的尺寸一模一样啊。”
“知道你还问。”被揭了底，老娘也没恼羞成怒，白他一眼道。
“嘿嘿嘿……”林启风笑笑。
突然又问：“您有时间织吗？不去维修中心了？”
“不去了。”老娘摇头道：“店里有老张他们两口子看着呢，出不了问题，快过年了，我就在家备一下年货，收拾一下家里，顺便给你织个毛衣，时间很紧凑了。”
“不去店里您能放心吗？不怕老张中饱私囊？”林启风调侃道。
“一起共事两年，他们两口子我也了解，都是实诚人，没啥不放心的。”老娘大度道。
末了又跟了句：“店里待了两年，每月能挣多少钱，我心里还没个数吗？”
得，这句才是重点，心里有谱，不怕被糊弄。
林启风憋着笑，没敢再戳穿，好不容易把老娘哄好，不能再没事找事了。
“滋吱……”
一阵电流声，突然在屋子里响起，声音有点大，冷不丁突然蹦出来，吓了林启风一跳。
回过身，就见老四已经把电视从箱子里拿出来了，正偷偷摸摸插上电，对着满屏幕的雪花点发呆呢。
林启风很无语，他动作倒是挺快，就说了几句话的工夫，他都已经弄完了。
“三哥，你被坑了，这电视是坏的，一个台都收不到。”老四拧着换台的把手转了一圈，依然还是雪花点。
很失望，扭过头，认真提醒道。
“天线都没架呢，能收到台那才叫有鬼。”林启风没好气道。
从箱子里掏出天线，又冲老四道：“去，找根粗点长点的杆子来。”
“这就去。”老四应一声直接去了。
“三哥，你看这根行不？”
院子里，老四拎着把锄头，冲屋子里喊道。
“不行，再找跟长一点的。”
“这根呢？”片刻后，老四又喊道。
也不知道他从哪寻摸来的，粗细长短都正好，很合适。
“就它了。”林启风点头。
出门把天线装好，又道：“行了，上房顶把它架起来吧。”
“诶。”
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也是没谁了。
上到房顶还没两分钟，随便找个地方把杆子一戳，屋里电视屏幕上便有图像了。
“三哥，是收到台了吗？我听着好像有声儿了。”老四的声音适时传来。
“有了，下来吧。”林启风随口喊了句。
脚步声代替了回应，沉重且急促。
不到一分钟，老四便喘着气进了屋，一屁股坐下，对着屏幕开始傻乐。
“还是彩电呀。”老四惊喜道。
“呦，还知道啥是彩电呢？”林启风调侃道。
老四撇撇嘴，懒得去争辩，安静的看起电视来。
看得正起劲，老娘横在了电视前，老四急了：“娘，往边靠靠，你挡到我了。”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电视关了，这下连声音都没了。
老娘黑着脸，开口道：“这下不挡了吧？”
“娘，你这是干嘛啊？”老四苦着脸道。
“你说干嘛？早上给你布置的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了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完成了就不能再多看会书吗？你都上高一了，还有两年半就要高考了，时间有多紧，你自己不知道吗？”老娘严肃道。
“还有两年半呢，能有多紧啊？”老四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大声点再说一遍。”老娘黑着脸道。
“没事，我复习去了。”老四无精打采坐书桌前，独自舔伤去了。
不讲理的女人好可怕，林启风笑着摇摇头，心里替老四默哀。
“都是你干的好事，还好意思笑？”老娘瞪他一眼道。
林启风很无语，这怎么又扯他身上了？
“这关我啥事啊，你可不能诬赖好人。”
“你是好人吗，自己照镜子瞅瞅，老四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这会买台电视回来，不是添乱是什么？说你还不乐意了，我告诉你老三，老四要是因为这台电视分了心，最后没考上大学，看我怎么跟你算账。”老娘恶狠狠道。
“哪有那么夸张啊。”林启风无奈道：“老四开学就住校走了，周末才回来一天，能分什么心？看会电视放松一下不是挺好吗，劳逸结合，效率才能更高，你说对不老四？”
“对，我们老师也是这么说的。”老四闷着头帮腔道。
“对什么对，哪个老师说的？这不是误人子弟吗？”老娘不信道。
“就我们班主任说的。”老四接着道。
“校长也说过，我可以作证。”林启风跟了句。
兄弟俩一唱一和，老娘反倒势单力孤了。
然而，在强权面前，这些都不够看。
“谁说的都不行，在家里就得听我的。”老娘声音坚定，一副不讲理的表情。
“老三，你有意见吗？”
林启风抬头瞥一眼老娘，直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
“老四，你呢？”
……
老四无言以对。
第228章：老林家的传说
老林家发达了，这是全下沟河人民都知道的事。
老大的养猪场办的风风火火，前几个月刚出栏了一批生猪，听说赚到的钱，比村里的男人下井挖煤好几年挣得都多，现在听说正准备扩大规模，等着老年开春再加盖几个猪圈呢，日子过得很红火。
老二的维修中心，生意同样兴隆，光是周围几个矿上的运输车队都能不少赚，村里人上门去修自行车，修完了要给钱，人家都不要，瞧不上这俩小钱，阔气的很。
老三是村里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大学生，将来毕业直接就是国家干部，能进衙门的人，前途一片大好。
过年回来还开了一辆小汽车，听说能值好几万，比镇长的座驾都好。
村里人家里有辆自行车，条件就算不错了，他家倒好，汽车都开上了，还是两辆，老二还买了一辆卡车呢。
秋天交粮食税，大家都是赶牛车，推板车，人家直接开卡车。
村里人累个半死，才到半路上，人家已经交完公粮，开着车回家去了，想想都气人。
目前最没出息的是老四，可也考上了县一中，听说成绩还不错，妥妥的又是一个大学生。
一个村就考上两个大学生，还都是他们家的。
可把村里人羡慕坏了，嫉妒的、眼红的、说风凉话的，什么人都有。
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们家占了？
这是横在全下河沟人民心头的一件大事，也是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碎嘴的老头老太太，近两年最爱干的事，就是扎堆凑一块，议论老林家到底有多少钱。
有人说得衬几个万元户。
有人说他家钱多的得用麻袋装。
有人说他家睡觉的炕都是用钱磊的。
有人对以上种种嗤之以鼻，表示他们家存折多的都能砌墙。
还有人信誓旦旦说，亲眼看见他们家人往地底下埋钱了。
然后这人就被所有人一块赶走了。
吹也不会吹，既然你都看见了，那为什么不自己偷偷挖出来？
视金钱如粪土？
说什么都有，越吹越离谱。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村里人对此有多关心，这件事也成了村里人的共同话题。
尽管有过很多猜测，可村里人还是没有想到，老林家已经手眼通天到了这种地步。
前两天一大帮外地的大老板找上门来，对他家老三点头哈腰捧臭脚，那模样，比儿子对老子还殷勤。
这还不算，昨天县里来了人，市里也来了人，车都开了好多辆。
一天见到的车，比村里有史以来加一块还多。
村委会的门槛都快被踩烂，平日里神气的村主任，被县里领导训得像三孙子一样，大气都不敢喘。
一头雾水听到最后才算明白，这是叮嘱他要全心全意为老林家服务呢。
村主任一口就答应下来，当即表态要去给他家站岗放哨，这才把人送走。
老林家了不得了，这是全下河沟人民，这两天达成的共识。
“三哥，你看看贴的行不？歪不歪？”
村西头，土地庙前，林启风和老四兄弟俩，一个端浆糊，一个在墙上贴东西。
红彤彤的大红纸，齐整整的毛笔字，贴在墙上，看着很鲜艳。
“一年多没动笔，写出来还是这么好，笔力十足。”林启风勾着嘴角点评道。
“三哥？你听见没？”老四踮着脚，双手举着红纸面对墙壁，手都举酸了，也没听到回应，忍不住又问道。
“啊？你刚刚说什么？”林启风回过神问道。
“我说，让你看看贴的正不正。”老四气呼呼道。
“贴上就得了，歪了也没事，又不影响看。”林启风无所谓道。
老四很无语，感情问都白问了。
红纸贴在墙上，老四伸手拍了拍，贴的很严实。
“走吧，去东头再贴一张，村里就差不多了，然后再去其他村贴。”林启风招呼一声，端着浆糊就要走。
老四应一声，兄弟俩转过身，就被身后围着的一圈人吓了一跳。
好家伙，一圈的老头老太太，人挤人、人挨人，把他俩堵在墙边，围的严实。
关键是，这么多人什么时候围过来的？林启风居然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得亏是一个村里住着的人，多少还算有些了解，不然他都忍不住要怀疑，他们是不是少林走出来的扫地僧了。
还是量产的。
“启风，你们哥儿俩这是干啥呢？”张婶儿站在前面，出声问道。
不到五十岁的张婶儿，站在这些人里，都能算是年轻人了。
“上面不是都写着吗？您自己看吧。”林启风笑着说道。
上下打量一下张婶儿，他刚才都有点晃神，差点没敢认。
去年过年回来见着还胖乎乎的张婶儿，现在瘦的脸颊微陷，颌骨都凸出来了。
一年时间，娶了个儿媳妇而已，还达到了减肥的效果。
是喜？是悲？
“我要认识还用问你吗？”张婶儿笑道。
“您不识字吗？”林启风惊讶道：“前年刚扫过盲，您是怎么漏下来的？”
“不是漏，当时你婶儿可是实打实考过了的。”张婶骄傲道，说完话音一转：“只不过两年多没看书，又给忘了。”
“那您忘得可真够快的。”林启风打趣道。
“你就别说我了，快说说上面写的啥？”张婶儿催促道。
“就是，别墨迹了，快说说看。”
“啥事值当你亲自出来贴告示。”
一圈老头老太太一起催促。
村儿里有传言，据说县里、市里的人都是奔着林家老三来的，听说是他在京城上学，认识了大领导，都赶着巴结来了。
被这一群人堵着，想走也走不了。
一个个老胳膊老腿儿的，挤都不敢挤，万一躺地上一个，那就热闹了。
既然走不了，林启风干脆道：“各位大爷大娘……”
话刚出口，便被打断。
“小三儿，论辈分你得叫我爷爷，怎么就成大爷了？”
“你得叫我叔儿，叫大爷就差辈了。”
“三哥，辈分可不能乱啊。”
最后这一声三哥，叫的林启风眼都直了，眼前这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家伙，居然管他叫三哥？
他家在村里辈分都算低的了，过年得从村头磕到村尾。
没想到还有比他家更低的，这是有多倒霉？
第229章：辈分很重要
瞅着老头儿裂开没牙的嘴冲他笑，林启风心里一阵恶寒。
不敢在迟疑了，再等一下，万一有人喊他叔、爷……
那就全乱套了。
“什么辈分不辈分的，那都不重要。”林启风摆摆手道。
“怎么不重要，没辈分那还不乱了套吗。”
众人难得异口同声，强烈愤慨道。
“好吧，我改口，辈分很重要。”林启风无奈道。
等众人安静下来，这才继续道：“大伙都听好了，这上面写的是招工信息。县里要新建一座纺织厂，招收年龄在17至45岁之间的女性，只要身体健康，勤奋能吃苦，无传染性疾病，都可以去报名，筛选通过之后，就可以进工厂工作了。”
“四十五岁就到头了吗？老婆子我是没戏了呗？”
“我儿媳妇都四十六了，听了这么久，这不是在瞎耽误功夫吗？”
“不要男的吗？为什么只要女的？这是什么工厂？听着就感觉好不正经。”
“该不会是什么骗子工厂，想把村里这些小媳妇、老娘们拐走吧？”
众人七嘴八舌说起来，越说越离谱，林启风脸也越来越黑。
“启风，这工厂老板你知道是谁吗？听着很不靠谱的样子。”张婶儿开口问道。
“知道。”林启风黑着脸道。
“是谁？”
“就是我。”
声音戛然而止，老头老太太齐刷刷看向他，表情相当精彩。
“咳咳……”张婶儿咳嗽几声，道：“刚才大伙跟你开玩笑呢，你别当真啊，启风。”
“不当真。”林启风磨着牙道。
“不当真就好。”张婶儿缓了缓，又道：“对了，这上面只说招工，没写能给多少工钱吗？”
“写了，没等我说大伙就先议论起来了。”林启风平复一下，又道：“工资分为三级，最高一级是二级工，每月工资70块。”
“70？”
“真的假的？”
“该不会是骗……”
最后这话没说完，说到一半瞧见林启风又耷拉下来的脸，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娘还在村里住着呢？大家还怕我不发工资跑了吗？”林启风抬眼扫过众人道。
众人干笑两声，算是回应了。
“下面一级呢，工资是多少？”张婶儿又问道。
“中间一级是一级工，每月工资55块，最低一级是学徒，每月工资40块。”怕再被打断，林启风一口气说完。
“最低一级都是40块？”
“都赶得上村里人下井挖煤挣的钱了。”
各种惊叹声此起彼伏，然后就是痛惜、懊恼。
“为什么只要四十五岁以下的人？瞧不起我们五十多岁的老太婆吗？”
“为什么只要女人？老汉今年五十八，扛着麻袋都能笑哈哈，让我进工厂，一个能顶俩。”
一言不合就开始顺口溜，林启风都被这老头逗笑了。
瞥过老头一眼，脑壳都秃了一半，还这么皮，也是够乐观。
“男工已经招够了，目前只缺女工，所以暂时只能这样。”林启风开口道。
先前跟市里已经商量好，从三家纺织厂中抽调部分业务精英，组成新工厂的骨干，然后由林启风方自行招聘其他人员。
“大家不符合条件不要紧，可以回家跟家里人说一下啊，感兴趣的都可以去试一试，万一被选上了呢。”林启风又道。
“去哪报名啊？”张婶儿紧跟着问道。
“符合条件又感兴趣的，今天下午开始，就可以到我家报名，截止日期为腊月二十八。”
“也就是说，在这之间只要报上名就行吗？”
“对，年后会有专人进行考核，筛选通过之后，就可以签合同了。”林启风肯定道。
“签合同？进工厂端的不都是铁饭碗吗？”张婶儿问道。
林启风摇头道：“我们跟国营工厂情况不同，签的是合同工，所以工资才会给的高，而且，拿的也不是死工资，每月会有任务，只要完成任务，还会给奖金。”
“还有奖金？那不是不止四十块了？”张婶儿眼睛明亮，看样子很心动。
“只要认真工作，努力完成任务，挣得肯定会比工资多。”林启风笑道。
说完看着张婶儿，突然就想到了她的小儿媳，这可是个蛮不讲理的货，张婶儿该不会是想让她进工厂，自己好解脱吧？
越想越有可能，这货要是进了工厂，指定得鸡飞狗跳，也不用来报名了，现在就给她判了死刑。
打破了张婶儿的求生之路，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开口道：“婶儿，你是打算让红霞来报名吗？人家刚嫁过来没多久，就让人家去打工，是不是不太好。”
“她是祖宗，我能支使的动吗？”提到小儿媳，刚才还挺兴奋的张婶儿，脸色一下黑了。
“那您问这么清楚干嘛？翠云孩子还小，一样离不开人啊。”林启风奇怪道。
“我替我自己问的不行吗？”张婶儿翻个白眼道。
“你自己？”林启风惊讶道。
忍不住提醒一句：“我们现在只招四十五岁以下的，您恐怕……”
“怎么着，你觉得你婶儿很老吗？”
“不是老，就感觉有点……不太像。”重新打量一下她，林启风还是摇头道。
“什么眼神，还是大学生呢。”张婶儿撇撇嘴，抬起下巴道：“实话告诉你，你婶儿今年只有四十三，离四十五还差两岁呢。”
“一岁，马上过了年，您就四十四了。”站一旁的老四默默插了一句。
“一边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张婶儿瞪他一眼道。
老四歪过头，不再理她。
“婶儿，年龄这事可骗不了人，就算让您报了名，等到考核的时候，拿着户口本一核对，您还得被淘汰。”林启风提醒道。
“你这孩子咋还不信人呢，我还能骗你咋地？要实在不信，我现在就回家拿户口本给你瞧瞧。”张婶儿急了。
“不用不用，我信。”
“这还差不多。”张婶儿满意的点点头。
犹豫一下，有点不好意思道：“启风啊，婶儿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您说。”林启风直爽道。
“既然你是老板，能不能跟考核的人打声招呼，到时候把婶儿招进去啊。”
第230章：群情激奋
“婶儿，纺织工可不是件轻松地工作，耗神又费力，您两个儿子都成了家，孙子都快会叫奶奶了，在家享清福不好吗？何必来遭这份罪呢？”林启风劝道。
“在家只有气受，哪来的清福？”张婶儿撇撇嘴道：“惹不起，躲总行了吧？”
“我虽然年龄稍微大了点，可好歹也是干了二十年的裁缝，干活从来都是一把好手，从没有出过差错，这在村里都是出了名的，你可以随便找人打听。”
一提裁缝，林启风就很无语。
他开的是纺织厂，不是裁缝铺。
辛苦一天织出来的布，万一赶上她手痒，职业病发作，拿把剪刀咔嚓咔嚓……那不白忙活了？
见林启风犹豫，张婶儿急了：“启风，这事你可得帮帮婶儿啊，你瞅瞅婶儿这一年瘦的，再在家里待下去，非被逼疯不可。”
“额……好吧，我替您打声招呼，但管不管用我就不能保证了，纺织厂是我和市里合资开办的，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林启风无奈道。
“有你这话婶儿就放心了。”张婶儿心满意足，脸上又挂起笑：“下午就开始报名是吧？等吃了晌午饭，我就上你家去。”
说完兴冲冲的准备走，面对围着的一群人，张嘴就嚷嚷道：“行了行了，大伙都散了吧，人家这是招工呢，你们这一群牙都快掉光的老头儿老太太，瞎凑什么热闹？”
说完甩甩手，像赶苍蝇似的，赶着众人离开。
“张巧丫，你胡咧咧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牙快掉光了的？睁开眼睛仔细瞅瞅，一嘴牙都在呢。”
一群老头儿老太太瞬间炸了锅，有拐杖的敲拐杖，没拐杖的跺脚，群情激奋，怒不可遏。
然而，张婶儿并不在意，大大咧咧从人群中挤过，仰着下巴回家去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一点都没错啊。
跟小儿媳一块住了一年，张婶儿这脸皮厚实不少。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替林启风解了围，一群人闹了个大红脸，又没了热闹看，都散去了。
兄弟俩拎着东西到村东头，找面墙贴上招工告示，觉得很满意。
“村里就算贴完了。”林启风舒口气，抬手看下时间道：“九点多了，上午还要把其他村都贴完，时间很赶，得抓紧点了。”
抬脚刚要走，被老四拦住：“三哥，天这么冷，你回家歇着吧，这活我一个人干就行了。”
情真意切的话，配上喜笑颜开的脸，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林启风勾起嘴，老四这点鬼心眼，猜他都能猜到。
难得老娘今天善心大发，听到自家老三要开纺织厂，要在村里招工之后，主动放了他一天假，让他跟着帮帮忙。
在家憋了这么久，就指着现在出门放放风，见见想见的人呢，被人跟着怎么行。
识破但没拆穿，林启风提醒道：“你一个人贴的过来吗？周围村都得贴上，一个都不能落下。”
“绝对没问题。”老四拍着胸口保证道：“就这么定了，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回话，自己回家骑上车，带着东西走了。
林启风摇摇头，本来还想开车带着他去的，既然他愿意吹冷风，那就只能如他所愿了。
下沟河村今天很热闹。
林家老三要和市里合资开纺织厂，在村里招工的消息，经过一群老头老太太的传播，一上午时间，全村人都知道了。
街上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人，凑一块议论着这件事。
男的愤慨，只招女工，没他们什么事。
女的兴奋，进工厂当工人，多么诱惑的事啊。
讨论很热烈，感兴趣，自觉符合条件的人，相约着下午一起去老林家报名。
午饭时间刚过，林启风家里就开始热闹起来。
开始只是几个人，上门试探一下，看看情况。
可看到老林家摆好的桌椅，铺好的纸张，林家老三提笔端坐桌前，严阵以待的架势，众人心里算是吃了颗定心丸。
看来这事没跑了。
“小三儿呀，工厂工资真能给那么高吗？听说二级工每个月能给到70块，还有奖金，是不是真的？”有人确认道。
林启风微笑点头，自动忽略了小三儿这个称呼。
“工资每月能按时开吗？不会拖欠吧？”有人继续追问。
“工厂会给大家明确的日期，工资每月按时发放，绝无拖欠。”林启风认真道。
“工厂究竟在哪？离村有多远？每天能回家吗？”
“选址还没最终确定下来，但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工厂一定会建在县里，骑车不超过半小时，回家完全没问题。”
“闹了半天，工厂都还没建呢？这事要是黄了，现在不是白折腾了吗？”有人开始质疑。
“黄不了的，县里、市里对这件事都很重视，这几天村里村外这么多外地人来回走动，大家应该也都注意到了，他们就是在忙着考察选址呢，具体地址这几天就能定下来。”林启风微笑应对道。
“我说呢，这寒冬腊月的，一大帮人怎么净往荒郊野地里钻，原来是干这事呢。”
几人恍然大悟，疑虑渐消。
“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林启风等众人安静下来，微笑着问道。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又有人迟疑开口道：“人进了工厂，地里的活怎么办？不能为了赚钱，把地荒了吧？一家人还得靠地里的粮食吃饭呢。”
“工厂每个月都会有假期，五月割麦子，秋天掰玉米，也都可以请假，只是得轮换着来。”林启风解释道：“而且，家里不是还有男人吗？”
“对，还有男人呢，不能什么活都让我们干吧？”
“等咱们进了工厂，挣得比他们还多，在家里说话都硬气。”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说的很热烈，很解气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所有疑问全部消除，几人开始争先报名。
“小三儿，把嫂子名字记上。”
“还有我。”
“我的也记上。”
“不要急，一个一个来，只要想报名，谁都不会被落下。”林启风提笔边写边道。
几人盯着林启风一笔一划把各自名字写到纸上，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第231章：生错了时代
有人打了头阵，而且看她们出门时的表情，结果似乎挺乐观。
还在观望的人，热情一下子就起来了。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娘们，成群结队的女人，躁动了起来，组团踏进了林启风家的大门，场面十分壮观。
进门时带着期盼，出门时一脸满足。
很神奇。
林启风临时客串了一把账房先生，老娘边织毛衣，边陪着排队的女人们唠嗑，安抚着她们急躁的情绪。
忙活一个多小时，村里的女人们刚应付到差不多，周围村子里的人也听到了消息。
陆陆续续又赶过来不少人，带着困惑、不确定，找到了林家的大门。
看着女人们一个个从里面走出，脸带满足很高兴的样子，心里有了底。
有认识的人，赶忙拦下来打听一下情况，没有认识的人，也凑过去打个酱油。
“凤琴啊，里面什么情况？真的是要招女工吗？”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上这里干嘛？”
“真有那么高工资？这么多钱，他们出的起吗？别是骗子吧？”
“怎么可能是骗子，人家林老三是在京城上学的大学生，将来指定能当干部的，至于骗你一个乡下丫头吗？”凤琴鄙视道。
“那点工资，在你眼里觉得多，可在人家林老三眼里，也就是顿饭钱吧？”
“有这么夸张吗？二级工可是有七十块钱工资的。”
“就是这么夸张，瞧见院子里停着的那两辆车了吗？都是人家的，一辆就得好几万，够发你好几年的工资了吧。”
“豁，这么阔的吗？”
问的人很吃惊，回的人很得意，好像与有荣焉。
虽然这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们村的人都报上名了吗？”有人问了一句。
“哪可能都报名啊，人家招工告示上写的清楚，只要17到45岁之间的女性，大一天都不行。”
“而且还得身体健康，勤奋能吃苦，没有传染性疾病才行。”有人补充道。
“我瞧着你们这么多人进进出出，还以为你们村的女人都来了呢，没想到还是筛选过的，那我得抓点紧，赶紧报名了。”
“是得抓点紧，我瞧着里面记名字的纸都摞老高了，再迟点，人该招够了。”
“我不跟你说了，我先进去了。”问话的人有些着急了，丢下句话匆匆进了门。
打酱油的人不甘落后，紧跟了进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村里的女人们刚消停，村外的女人们又找来了。
人数更多，场面更大，声音更嘈杂。
十里八村的女人们一起疯狂起来，林启风家的门槛都快被踩烂。
从晌午开始，一直到下午日渐落，天色暗沉，人数依然不减，似乎还有越来越多的迹象。
“这位婶子，您是要报名吗？”
“对，记上俺的名字。”
“您叫什么。”
“俺叫李美珍。”
林启风点点头，低头记下名字。
“你是林启风？”
声音清脆悦耳，如一阵清风徐来，让饱受了一下午老娘们摧残的林启风精神一震，忍不住抬头看去。
很漂亮的小姑娘，二十出头的样子，看着好像跟他一般大，一头长发随意扎成马尾，鹅蛋脸，大眼睛，微挺的鼻梁，樱桃小嘴，很可爱。
只是皮肤不是很白，可能是做过农活的缘故。
林启风看着她，感觉在哪见过，但一时间想不起来，问道：“你是？”
“我是杜鹃啊，你不记得了？”小姑娘轻笑道。
林启风思索一阵，还是没有头绪，不好意思摇摇头。
“我们初中还是一个学校的，都在镇中学，咱俩的照片现在还在学校的光荣榜上挂着呢。”杜鹃提醒道。
提到镇中学，林启风猛然想起上次回去时，在通告栏里看到的那几张照片。
仔细端详一下她，貌似还真是。
难怪刚才看的眼熟，原来两人还有这缘分。
“原来是你啊。”林启风笑道。
“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好长时间没见，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林启风不好意思道。
“六年了吧，自从初中毕业后，就没见过了，你变化真大，我刚才看了半天都没敢确定是你。”杜鹃感慨道。
“有吗？我感觉没什么变化吧。”林启风问道。
“怎么没有，初中时你个子还没我高呢，瘦瘦小小，沉默寡言，再看看现在，能说会道的，开朗了不少。”杜鹃道。
确实如她所言，初中时，家里情况正遭，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个子一直没长起来，人有些自卑，不敢跟人说话，同学里能记得的人不多。
林启风笑笑，没想解释，转过话题道：“你是要报名吗？”
“不是，我陪我妈来的。”杜鹃摇头道。
“这是俺闺女，跟你一样，也是个大学生。”旁边先前报过名的李美珍，一脸骄傲道。
林启风很惊讶，面前这位大婶儿五大三粗，瞧着比男人还爷们的样子，居然能生出杜鹃这么苗条、清秀、可爱的闺女？
不可思议。
或许……杜鹃是随了她爸？
那她爸……
生错了时代啊，晚生三十年，说不定还有机会客串一把小鲜肉呢。
“在哪上的大学？”林启风随口问道。
“跟你一样，京城。”杜鹃回道。
“这么巧吗？”林启风诧异道：“那个大学？”
“北理工。”
居然还是一所牛气冲天的大学，一点不亚于他。
“那咱俩离得还挺近啊，都在一个区。”林启风笑着说完，又摇头道：“离这么近，待了两年半，居然一次都没碰上过。”
“别说在学校，就是在家都没碰到过，我家就在下脑子，离你们村也没多远，寒暑假回来这么多趟，一次都没见过你。”杜鹃笑道。
“这不就见着了吗。”林启风道。
“你俩唠嗑能等晚上回屋关了灯再聊吗，这边还这么多人排队，等着报名呢。”
两人聊起来，有点没完没了的意思，身后排队的人不乐意了，出声调侃道。
“你说啥呢，把我闺女当啥人了？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嘴怎么这么毒。”李美珍瞪着说话那个小姑娘，怒道。
第232章：后果很严重
“我说什么了，她敢当着这么多人面勾引男人，耽误大家这么长时间，我还不能说两句了。”
“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李美珍彻底怒了，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被杜鹃一把拉住，劝道：“妈，算了。”
“你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她这是败坏你名声呢。”李美珍气道。
说话那人个子小巧，一米五出头，人又瘦，面对五大三粗的李美珍，心里还是很怵。
缩到人堆里，梗着脖子犟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要敢动手，我、我就报警抓你吃牢饭。”
“就是进去吃牢饭，我也得先收拾了你。”李美珍挣扎着，想要甩开闺女去教训她。
可惜没能如愿，被闺女死死拉住，拖拽着拉走了。
李美珍一走，小个子女人神气起来，像只斗胜的小母鸡，仰着下巴，一脸傲娇。
“叫什么名字。”林启风瞥她一眼，冷冷道。
“我叫武文花。”
人如其名，看着就像没文化的。
林启风记下她的名字，然后道：“你可以走了，下一个。”
边说边在她名字后做下标记，心里给她判了死刑。
刚才说杜鹃在勾引男人，指的不就是他吗？
口无遮拦，人又恶毒，还不长脑子。
刚报名就得罪了大老板，还想进工厂当工人……想什么美事呢？
如果不是看后面排队等着报名的人还有很多，林启风连她名字都懒得记，直接就把人轰走了。
已经到傍晚，为报名这事让她在家里闹一场，耽误时间不说，还得多费口舌，一点都不值当。
记个名字的事，省了这些麻烦。
反正已经做了标记，也不怕报名的人太多，分不清她是哪个，结果都一样。
了了她这档子事，报名再没有出现意外，一切很顺利的进行。
直到将近晚上八点，才把报名的人都登记完。
第一天报名工作到此为止，看着桌子上厚厚一摞的名单，林启风莫名有种成就感。
纺织厂的工资，以此时的标准来看，不算低了。
除了市里答应从其他纺织厂抽调过来的人员之外，其余工人全部从附近村子里挑选。
守家带地，还能多份收入，对附近村民来说，绝对是件好事。
算是为家乡做贡献了吧。
等把最后一人送走，家里顿时显得冷清下来，与之前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地上一片狼藉。
从中午到现在，村里村外的女人，加起来起码来了七八百。
这么多人，每人丢点垃圾，院子里就被铺了一层。
瓜子皮、花生壳、糖纸，撒了一地。
关键这些东西还都是自家提供的。
老娘是个热情的人，看着一院子人干站着，心里过意不去，把家里过年备的那点年货，都贡献出来了。
开始只是瓜子，在收获到无数马屁，被吹捧到飘飘然之后，老娘眉开眼笑的开始逐渐加码。
于是院子里就成了这样。
后果很严重……
“老三，待会把院子收拾一下。”老娘手里拎着她自己织的那件初具雏形的毛衣，丢下句话回屋去了。
留下林启风一人，站在深冬的夜晚，微张着嘴，对着老娘的背影发呆。
心里很郁闷，反抗的念头在心里闪了一闪，又被强行按下。
对于老娘而言，任何反抗都是纸老虎，除了白费力气，毫无作用。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只能祸水东引，找只替罪羊了。
思来想去，家里适合这个角色的，就只剩老四了。
打定主意，林启风不再迟疑，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屋里。
“这就收拾完了？”老娘很诧异。
自己回到屋里还没两分钟，屁股底下都还没捂热呢，老三怎么也跟着进来了？
“还没开始动手呢，昏天黑地的，院里灯泡也不够亮，有些地方看不太清，进屋喊老四出去帮帮忙。”林启风解释道。
老娘点点头，直接冲老四道：“去给你三哥搭把手，把院子打扫干净。下午回来就没见你再出过门，是家里人太多，不好意思了吗？”
“不是。”老四摇头道：“帮三哥贴告示，耽误了不少时间，回来之后就想着，得把这些时间都补回来才行。”
回答的很好，老娘很欣慰：“那也不在乎这一会儿，起来活动一下，别把身体累坏了。”
“知道了。”老四应一声。
起身刚走到门口，又听老娘道：“诶，老四，你这衣服怎么回事？背上怎么破了？”
“有吗？哪呢？”老四着身子，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奇怪道。
“这里。”老娘起身走到他跟前，撩起衣服指给他看。
后背左下角被撕开一条缝，不算长，大概三厘米左右。
“可能是上午帮三哥贴告示时，不小心被什么东西蹭到了吧。”老四迟疑着道。
“这是你二嫂拿给你的新衣服吧，让你过年穿的，现在就开始瞎瑟，这下好了，衣服破了，看你过年穿什么。”老娘数落道。
“既然是帮我的忙，也算是工伤了，一件衣服而已，三哥给你报销了。”林启风大方道。
“谢谢三哥。”老四笑道。
刘永珍瞅着俩儿子一前一后出了门，摇摇头坐下继续织她的毛衣去了。
院子里，寒风吹过，荡起些微尘土。
老四被冻得两腮微红，挥着扫帚的双手，好似一双鸡爪，伸不直又握不紧。
林启风站在旁边，缩着脖子，打着手电，替老四照明。
嘴上不住催促道：“动作快着点，这么点活都干多长时间了？”
“三哥，你是冷吗？看你腿都打颤了。”老四突然道。
“废话，你不冷吗？”林启风无语道。
“我还可以吧，刚才是有点冷，扫了会儿地，身体活动一下，就感觉好多了。”老四轻松道：“要不你来试试？可管用了。”
林启风果断摇头，看着老四撇撇嘴，小东西都敢跟他耍心眼了。
耗时十几分钟，兄弟俩配合着把院子打扫干净，垃圾装了满满一桶。
“把桶里垃圾倒了再回屋。”
老四刚放下扫帚，林启风紧跟着开口道。
这么会儿时间，他已经被冻得手脚僵硬，感觉快没了知觉。
跺着脚丢下句话，不等老四回应，自己转身就走。
第233章：是你干的吗
“饭快做好了，叫你二哥二嫂过来吃饭。”
厨房里，老娘探出头冲林启风喊了一嗓子。
二哥二嫂傍晚回家时，家里人正多，望了一眼没进门，打声招呼直接回了他家。
“老四，回来的时候，顺便把二哥二嫂叫来吃饭。”林启风把跑腿这活，直接推给了老四。
支使的理直气壮，吩咐起来毫无压力，一件也是干，两件也是干，干脆都归他了。
老四苦着脸，拎着垃圾桶还没走出门，听到这话，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僵持两秒钟，深吸一口气道：“知道了。”
老四的背影，莫名有些悲壮。
吃过晚饭，已经快到九点。
二哥抱着孩子走了，二嫂帮着老娘收拾碗筷。
老四回里屋接着看他的书。
一家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唯有林启风显得很无聊，原本想看会电视，但被老娘严令喝止了，理由是担心影响到老四。
电视不能看，睡觉又太早，没有其他娱乐内容，只能干坐着，眼神逐渐空洞，眼睛对着房顶发呆。
“永珍嫂子在家吗？”
寂静的夜，院里突然传来声音。
有些突兀，又很清晰。
“在家呢，进来吧。”老娘应了一声，起身迎了出去。
皱着眉，脸上带着疑问，脑子里快速思虑一阵，想不出这么晚了谁会上门。
“海霞啊，我当是谁呢。”
刚走到门口，来人已经把帘子掀开，看到脸老娘瞬间恍然，笑着说道。
“不好意思啊嫂子，这么晚还来打扰你。”海霞笑着先赔了声罪。
“这不还没睡吗，有啥不好意思的。”老娘笑着摆摆手，表情很不在意，又热情邀请道：“快进屋里坐，别站门口了，掀着帘子怪冷的。”
“诶。”海霞笑着应一声，也没推辞。
说完看向门外，笑脸一下换了黑脸，没好气道：“进来啊，站在门外干嘛。”
“哦。”
黑暗的夜里，冷不丁传来回应，把老娘吓一跳。
接着就看到一个半大小子磨磨蹭蹭走了进来。
表情极不情愿，脸上还带着伤，鼻青脸肿，模样看着还挺凄惨。
“翔子也跟来了。”老娘认出人来，笑着打声招呼。
这是老四同学池翔，一个村里住着，自然认得。
说完看着他的伤，疑惑道：“这是怎么搞得，跟人打架了？”
心里愈发奇怪，这对母子，这么晚找上门来，是想干嘛？
屋里，安静看书的老四，自从海霞进门，突然就变的焦躁不安起来。
坐在椅子上，扭过来扭过去，屁股底下仿佛长了钉子。
再等听到池翔的声音，不安瞬间就化成了惊慌。
书也不看了，作业也不写了，把笔一扔，就要往桌子底下钻。
“你干嘛呢老四？”林启风惊讶问道。
“嘘……”老四嘘了一声，小声道：“我先躲躲，别告诉咱娘。”
“你当咱娘傻吗？”林启风翻个白眼，道：“出门前你还在屋呢，回来你人就蒸发了？而且，想藏你也得选个好地方吧，桌子底下才多大，脑袋塞进去，外面屁股还漏半截，你当你是鸵鸟吗？”
“那怎么办？”老四苦着脸，慌张又着急。
“先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哥说说，哥帮你想想办法。”林启风问道。
没等老四开口，外面接着传来声音。
“怎么搞成这样的，跟你大娘说说。”
海霞黑着脸，说完见儿子吭哧半天，就是不开口，眼里一下带了火，抬手一巴掌，狠狠抽在了池翔肩头。
打完，池翔屁事没有，倒是海霞眉头皱了皱，微不可察甩了甩手。
冬天穿得厚，气势十足的一巴掌，打到身上，就成了挠痒痒，反倒震得海霞手掌微痛。
“这是干嘛？有话就好好说话，打孩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老娘赶忙劝了一句。
话说的很漂亮，完全不考虑自己动起手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模样。
“不争气的东西。”海霞瞪着儿子，恨恨的说一句。
然后回过头道：“嫂子，还是我跟你说吧，翔子能成这样，是因为跟你家启新打了一架。”
刘永珍双眼微微睁大，心里很惊讶。
盯着池翔脸上的伤，仔细瞅了瞅，双眼微肿，鼻梁上隐隐能看到有些血迹，额头、面部能看到青一块紫一块的大片印记，模样太惨，有点不忍直视。
“会不会搞错了？”老娘有些迟疑，不敢相信自家老四居然还是心狠手辣的主儿。
下起手来毫无顾忌，不知轻重。
而且，既然是干架，那应该两人都带伤才对。
可老四瞅着屁事没有，这怎么能叫两人干架？应该叫单方面施暴才对。
念头刚起，刘永珍猛地摇摇头，很惊讶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会错的，嫂子。”海霞很肯定道：“不信你把你家启新叫出来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里屋，老四听到这句话，直接慌了神，双眼无助的看着林启风。
“她说的都是真的？你真把人给打了？”林启风无视了他的目光，转而好奇的问道。
老四哭丧着脸点点头，张开嘴还没说话，就听老娘一声大吼：“老四，给我滚出来。”
“三哥，这次你真得帮帮我，要不然我就惨了，咱娘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老四紧紧抓着林启风，急切又急迫的向他求声情。
面临绝境的人，所能爆发出的力量，真的不可小觑。
林启风掰了掰老四手指，居然纹丝不动，于是改变策略，郑重道：“放心吧，哥不会看着你被娘打的。”
“三哥，你真好。”老四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随即面带悲壮的转身，出门去了。
林启风也很好奇，自也起身站到了门口，透过帘子边的缝隙，客厅的场景映入眼帘。
首先看到的就是池翔，低着脑袋一言不发，边看边摇头，心里暗自嘀咕：没想到老四还是个狠茬子。
然后就是海霞，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很普通的一个女人。
见到老四明显眼睛一亮，直接开口道：“启新，你自己说，翔子是不是你打的？”
老娘面色阴沉，瞪着老四，冷冷道：“老四，是你干的吗？”
第234章：告密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老四现在就像一名勇士，面对老娘的质问，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干脆梗着脖子直接认了下来：“是我干的。”
老娘眼中直接冒了火，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却是被海霞拦了下来。
嘴上同时劝道：“嫂子你先别生气，小孩子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吗？”
老娘愣了一下，认真看了她一眼，表情认真，不像是在说反话，这下心里疑惑了。
看她的意思，好像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老四下午三点就回了家，之后再没出过门，两人干架肯定是在这之前。
这么长时间过去，母子俩到现在才找上门来，确实有点奇怪。
这事要是换在她身上，指定一秒都不会耽搁，直接就得领着孩子去讨说法。
“海霞你别拦着，这小兔崽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今天敢跟翔子打架，明天就敢杀人放火，不狠狠收拾一下，他永远长不了记性。”老娘恨恨道。
“嫂子，刚才你还跟我说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呢，现在你就忘了？”海霞继续劝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还是先搞明白，俩孩子为什么动手吧？”
“老四，你婶子的话都听到了？为什么要跟翔子动手，把原因说说吧。”老娘阴着脸道。
老四很倔强，仰着脖子就是不吭气。
老娘气急，怎么都忍不住了，抽出胳膊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了老四后脑勺。
老四哼都没哼一声，打定主意要死硬到底了。
这下老娘彻底炸了毛，鼻孔喘着粗气，随手抄起鸡毛掸子，可惜没等动手，依旧被海霞拦下了。
回头瞪着自己儿子道：“翔子，你说，你俩为什么动手？”
池翔也很硬气没开口，只是眼睛狠狠瞪着老四。
俩人大眼瞪小眼，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老四不说话可以理解，毕竟是他打的人。
可池翔这个受害者，也选择替他隐瞒，情况就很奇怪了。
客厅里安静一瞬，老娘跟海霞对视一眼，眼中都是诧异。
“嫂子，看来这事俩孩子都有责任。”海霞率先开口道。
老娘深以为然，猜测道：“估计是俩孩子闹了矛盾，拌嘴拌急眼了，最后动了手。”
两个女人自以为猜到了真相，对此都很认同。
“小孩子吵急眼了，动动手也没什么的，只要不是啥解不开的矛盾就行。”海霞笑着说一句。
老娘点点头道：“我瞧着翔子衣服上撕开好几道缝，是老四干的吧？这样，明天我让佳悦从店里拿几件新衣服，就当是我替老四给你们赔罪了。”
“嫂子，你这说到哪去了，衣服破了缝一下就行，哪能要你的新衣服。”海霞推辞道。
“就这么说定了。”老娘坚决道
“那……就谢谢嫂子了。”海霞道声谢，接着说：“打扰你这么长时间，实在不好意思，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歇着吧，我们就先走了。”
“我去送送你。”
老娘送着母子俩走到门口，海霞迟疑一下，小声问道：“嫂子，我听说你家启风要在县里开纺织厂，正从村里招工人呢？”
“是有这事。”老娘点头道。
“嫂子，我家情况你也知道，翔子他爸前两年下井伤了腿，挖煤这种体力活是干不了了，虽说矿上在地面给安排了活，可挣得实在太少，我也没啥本事，一年到头只能在地里刨点食儿，翔子现在上了高中，学费、学杂费、课本费，开销不老少，家里情况……挺难得。”海霞诉着苦。
话音一转，请求道：“你看，能不能跟你家启新说一声，招人的时候，把我也招进去？”
话说到这里，一切疑惑全都解开。
难怪母子俩会这么晚才找上门来，这是给他家留了面子呢。
白天人太多，如果找上门，这事马上就得在村里传开。
老林家本就惹眼，羡慕嫉妒恨的人一抓一大把，没事还得编排两句，现在出了事，肯定得趁机煽风点火，说些风言风语。
名声肯定得受损，说不定还得被安上一个仗势欺人的罪名。
老娘心明眼亮，这些关节瞬间想通，笑着一口答应下来：“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老三要是敢不招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诶，谢谢嫂子了。”海霞咧开嘴，笑的很开心。
说着踢了傻傻跟在旁边的儿子一脚，道：“快谢谢你大娘，这可是帮了咱家大忙了。”
“谢谢大娘。”池翔闷声谢了一句。
“谢什么，翔子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个聪明的，将来肯定能考上大学。”老娘夸了句。
“希望如此吧。”海霞揉揉儿子脑袋，眼中充满期盼。
屋里，只剩老四站在原地，刚才的硬气消失无踪，似乎预想到了等老娘回来，他将要面对的狂风暴雨，脸上很忧愁。
“老四，你俩为什么会干起来？跟哥总能说说了吧。”林启风走出来好奇的问道。
说完见老四犹豫，又加把火：“你得告诉哥实话，待会才好跟咱娘求情啊。”
老四点点头，终于开口道：“三哥，你还记得前几天村里看电影，我被老娘逮到的事吧？”
“嗯，记着呢。”
“为这事，我纳闷了好几天，我跟潘景藏那么隐蔽，怎么就被咱娘给发现了？开始我还以为是我倒霉，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池翔这小子告的密。”老四咬牙切齿说道。
“这是你自己猜的？还是听谁嚼的舌根？”林启风皱眉，有点担心老四被人利用了。
“不是猜的，是他亲口跟我说的，下午贴完告示刚回到村，正好碰上他，拿这事跟我瑟呢。”老四越说越气道：“你说这我能忍吗？扔了车就动手了，没先到他还是个外强中干的货，咋呼的起劲，动了手直接歇菜，一点都不禁打。”
“他为啥要告密？你俩以前就有矛盾？”林启风继续问道。
“因为，因为……”老四支支吾吾，因为了半天，就是没有下文。
林启风板起脸，道：“老四，你要不说实话，待会老娘动起手来，你可别怪哥不帮你求情。”
“因为、因为他也喜欢潘景。”老四咬咬牙说道。
第235章：争风吃醋
林启风眨眨眼，怎么都没想到，俩人动手的原因，居然是争风吃醋。
难怪作为受害者的池翔，都替老四瞒了下来，原因确实有些难以启齿。
他脸上的伤看着严重，可说到底也只是皮外伤，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连块疤都不会留下。
海霞两口子对他可是寄予厚望的，省吃俭用供他上学，就指着他将来能考上大学，光宗耀祖出人头地呢。
要是被他们知道了原因，肺都能气炸，到时候可就不是皮外伤这么简单了。
“都是聪明人啊。”林启风心里暗自嘀咕。
老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院子里传来，每一声都像敲在老四心头，脸上越发忐忑。
“三哥，原因都告诉你了，待会你可不能看着我被咱娘打啊。”老四小声说一句。
“放心，哥都答应你了，不会食言的。”林启风认真道。
话音刚落，老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脸上表情一如刚才，冷酷而严厉。
冷冷瞥了老四一眼，一句废话没有，直接抄起了鸡毛掸子。
老四不复刚才的硬气，缩着脖子秒认怂，嘴上争辩道：“娘，人家海霞婶儿都不追究了，你还要动手吗？”
“海霞不追究，是人家大度，我要是不追究，明天你就得进去吃牢饭。”老娘瞪着眼，道：“别人犯了事，都是没理还要占三分，到你这里可好，伸着脑袋直接就认了，你是脑袋缺根弦，还是心里缺根筋？”
声音中带着气，表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您消消气，我跟您保证，等下次，我一定按您说的做，胡搅蛮缠，打死都不认账。”老四信誓旦旦保证道。
“你还敢有下次。”老娘磨着牙。
手上鸡毛掸子从空中划过，速度很快，力道很大，带起一阵劲风声，狠狠抽在了老四胳膊上。
一下还不解恨，手中连续挥舞，边打边骂道：“小兔崽子，看你还敢不敢有下次。”
鸡毛掸子可不像巴掌，穿再厚抽在身上也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老四左右躲闪，可就是躲不过老娘的眼疾手快，胳膊上吃痛，嘴中求饶道：“娘，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跟您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老娘不为所动，手上动作不停，追着老四满屋子打，边打边道：“上次看电影被我抓到，你也是这么跟我保证的，结果呢，这才过去几天，就把人给打成这样，被人家找上门来了，好在人家好说话，没把这事闹大，要不然我这张老脸，非得被你丢光不可。”
“三哥，你快劝劝娘。”老四向林启风求助道。
“老三，这里没你的事，给我闪一边去，敢替他求情，我连你一块收拾。”老娘跟了一句，威胁意味十足。
“知道了娘。”林启风痛快的应一声，麻利儿的转身回里屋去了。
“三哥，你怎么能这样？刚才可是亲口答应我，不会看着我挨打的。”老四傻眼了，最后挣扎道。
林启风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老娘明显是在气头上，这会儿哪敢去触霉头。
“林老三，你说话不算话。”老四绝望的怒吼道。
林启风撇撇嘴，他答应的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老四被打，现在人都回屋了，看都不看一眼，怎么能算他食言？
一句话不说，默默关上门，想了想，又把门从里面插上了，直接断了老四跑屋里躲灾的后路。
心里腹议道：居然敢叫他林老三，老四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是得让老娘好好教训一下才行。
怒吼没超过三秒，转而便被老四自己的惨叫声淹没。
一时间，客厅里声音嘈杂。
有老娘的怒骂，老四的哀嚎，脚步声错乱，鸡毛掸子在空中划过时破风声猎猎作响，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动静不小。
林启风躺在床上抖着腿，听着还挺热闹。
声音持续十几分钟，才逐渐安静下来。
林启风大胆猜测，估计得是老娘累了，打人可是个体力活，这一点，他在张斌身上已经深有体会。
更何况，老娘这次又是打又是骂，一样都没落下，种类比他当时还齐全，力气消耗起来，自然也比他快了些。
要不然，且还得再多等一会呢。
“小兔崽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惹事了。”老娘喘着气，还不忘教训老四。
这也正好印证了林启风的猜测一点没错，老娘确实是打累了。
老四搓着胳膊躲在门后，手背上几道长条状的红色印记清晰可见，背上、腿上、胳膊上，哪哪都是火辣辣的疼。
“说话，以后还敢不敢了？”见老四不说话，老娘瞪着眼问道。
“不敢了。”纵有千般不甘，万般不愿，一顿毒打下来，老四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态度还行，老娘还算满意，扔下手中的鸡毛掸子，仍旧不忘告诫道：“供你去读书，是指望你学知识，长本事的，不是让你去为非作歹，惹是生非去了，这次算是小惩大诫，下次如果还敢再犯，腿都给你打断，知道吗。”
“嗯。”老四苦着脸应一声。
老娘继续道：“明天上你二嫂店里拿件新衣服，给海霞送家里去，就当赔罪了。”
“怎么？不愿意吗？”见老四噘着嘴不吭气，老娘当即跟了句。
“没有，我明天就去。”老四委屈道。
“回屋去吧，时间不早了，晚上就不要看书了，早点休息。”
老娘消了气，又有点心疼起来。
老四默默向屋里走去，推了推门没开，怒气直接泄在了门上，敲得啪啪作响，嘴上喊道：“林老三，把门打开。”
敲了一阵没动静，老四委屈的看向老娘。
“老三，把门打开。”老娘喊了一遍。
“娘，您叫我？”林启风开门探出头问道。
老娘翻个白眼，没搭理他。
老四咬牙切齿，一把推开他，自己进去了。
“老四，让哥看看伤的重不重。”林启风关心道。
老四冷哼一声，别过脑袋不看他。
兄弟俩这艘友谊之船，岌岌可危。
“生哥的气了？”林启风问道。
“咱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刚才可是真动了火，我要是敢出声，指定得跟你一块被打。”
“所以你就看我一个人被打？”老四恨道。
第236章：光明正大的报复
“你一个人被打，总比咱哥俩都被打强吧？”林启风解释道：“怎么说你都是咱娘的亲儿子，打在你身，痛在她心，不会真下狠手打你的。”
“这还不叫狠吗？”老四伸手亮出手背上被打出的印记，质问道。
“皮开肉绽那才叫狠，咱娘是有分寸的，你这就是看着严重，睡上一觉明天就不疼了，离狠还差得远呢。”
老四说不过他，懒得再跟他争辩。
林启风也没在这件事上纠缠，转口抛出一句：“你上次不是说喜欢我那辆车吗？”
“怎么，你要把它送给我吗？”老四身形一顿，略显诧异道。
“你说呢。”林启风很无语，老四这小子胃口还真不小。
“现在就是把车送你也没用，你还上学呢，难道还要开着它去学校吗？”
“那你说它干嘛？”老四撇撇嘴道。
“虽然现在不能送给你，但是我可以教你怎么开啊，不能开着去上学，自己开着去县里兜兜风，这总可以吧？”林启风继续诱惑道。
“你是认真的吗？”老四皱眉：“这次不会食言了吧？”
“哥什么时候食过言？刚才说不会看着你被打，不就回屋没看吗，这怎么能叫食言？”林启风辩解一句。
说完见老四黑了脸，又赶忙道：“行了，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哥向你保证，这次走之前，绝对教会你开车，说到做到。”
老四眼神狐疑，明显对此表示质疑。
犹豫一下，开口道：“再信你一次，如果还骗我……”
“把心放肚子里，绝对没如果。”林启风打断道。
“这还差不多。”老四心满意足，又道：“三哥，咱们从什么时候开始？马上就过年了，你在家也待不了几天，时间这么紧，我能学会开车吗？”
刚才还是林老三，现在就成了三哥，林启风有点想笑，最后还是忍住了。
“有哥这个老司机手把手教你，保管你能学会。”
“咱娘那里怎么办？看我跟看贼似的，能同意我不读书，跑去学开车吗？”老四又提出问题。
“嗯……我去跟娘商量，每天给你争取两小时下来，开车其实很简单的，多开多练，用不了多久就能学会。”林启风想了想道。
有了林启风的保证，老四彻底放心，身上的疼痛也好似消退不少。
钻到被窝里，时不时提几个问题，很兴奋的样子。
招工报名的事，一直火爆了几天，直接腊月二十七，才逐渐消停下来。
上午还零散着，有几条漏网之鱼找上门，到了下午就有些门可罗雀、无人问津了。
瞅瞅抽屉里塞满的报名表，林启风很有成就感。
“这得有好几千了吧？”林启风自语。
想想十里八村身体没啥毛病的女人，现在被他一网打尽，心里还有点小得意。
这几天忙着报名，教老四学车这事也没耽搁。
事情跟老娘一说，出乎意料的没遭到反对，大手一挥，痛痛快快的批了每天两小时下来。
看老娘的样子，似乎还挺支持，如果在争取一下，两个半小时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惜，林启风最终还是没敢开口。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实在拿不准，老娘是不是在哪挖好了坑，等着他们哥俩跳呢。
一连几天，风平浪静，林启风也渐渐琢磨出点味儿来。
这年代，听诊器、方向盘、劳资科长、采购员，可是最吃香、最实惠的职业。
能混上其中一个，全家都能跟着沾光。
老娘这是在未雨绸缪了，一旦老四考不上大学，有开车这门技术在，至少还能混个司机，挣口饭吃。
虽然只是猜测，但应该**不离十了。
为此，老娘甚至主动帮忙，哥俩去学车的空档，报名的工作就交给了老娘。
几天下来，进展不错。
坐到驾驶位上，老四起码不像第一天时那样，手软脚软腿发颤，心里直打怵要强。
林启风估计，再有几天，应该就敢打着火，在路上遛一遛了。
前提是，别把油门当刹车踩就行。
腊月二十七，整个下午一个报名的人都没有，报名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
天色将晚，陆诚一行人再次找上门来。
他这几天忙着在县里考察纺织厂选址的事，两人已经几天没见到面了。
现在突然露面，不用说林启风也大概能猜到，八成是这事有着落了。
“选址有结果了？”林启风直接问道。
陆诚笑着点头，道：“找到一处地方，技术人员觉得很适合，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不用问我，专业的问题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做，他们觉得适合，那就照他们的做。”林启风摆摆手，他也是个门外汉，选址的事同样两眼一抹黑。
“既然您没意见，那我待会回去之后，就跟县里签约，把这事定下来了。”陆诚道。
“太阳都快下班了，县里还有人加班，等着跟你签约吗？”林启风打趣一句。
“有的，他们对这事上心的很，每天准时准点，到我这报道，好像生怕我跑了似的，比我们都积极。”陆诚笑道。
林启风跟着笑笑，然后道：“选址定下来，就等着明年开春之后动工了，得有人留下来看着才行，建成投产之后，同样需要人来经营管理，人选你有考虑过吗？”
“这几天我也琢磨过这事，有一个人选，我觉得很合适，但还有点拿不定注意。”陆诚迟疑着道。
“说说看，我帮你参谋参谋。”林启风道。
“我觉得旭东比较合适。”陆诚正色道：“进银行几个月，从没出过纰漏，能力上完全没问题，纺织厂的事也证明了他的眼光独到，所以我认为，旭东完全能够胜任。”
王旭东微张着嘴，有些惊讶。
林启风同样很惊讶，没想到老陆还是个急性子，原本还以为得等回了香江才会给王旭东穿小鞋，没想到现在就下手了。
而且还是把他从繁华似天堂的香江，一脚踹到了老家这个穷山沟。
够狠。
理由同样充分，以工作的名义下手，谁都挑不出理来。
“旭东的能力确实不错，不过，还是得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林启风对此很认可，看向王旭东道：“旭东，你是什么意思？”
第237章：天不从人愿
“我……我听陆总、还有林先生的。”王旭东最后挣扎道。
“那就委屈你一段时间了。”林启风略做思考道。
王旭东无奈点头，有些沮丧，有些失落。
林启风见状，开口安慰道：“你放心，时间不会太长的，我可以答应你，等纺织厂的事走上正轨，或者找到更合适的人选，一定第一时间把你调回去。你的薪资待遇提高30%，回去之后也一样。”
王旭东情绪稍缓，道：“我会认真工作的。”
“旭东既然答应了，林先生也没意见，那事情就这么定下来？”陆诚很开心，笑着问了一句。
“暂时先这样吧。”林启风点头道。
“太好了，等晚上回去跟县里签了合同，这边的事情就算办妥了。”陆诚有些兴奋，接着道：“明天腊月二十八，返程的话，有两天时间，赶在年三十之前，应该可以到家，休整一下，正好赶得上过年。”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王旭东更加郁闷。
来时只当是一次普通的出差，哪想到最后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明天就走吗？准备几点出发？”林启风问道。
“天亮就走吧，大家出来这么久，都有点归心似箭了。”陆诚笑道。
“这么早吗？”林启风有些惊讶，又道：“行吧，你们自己决定，不过，我可能就不过去送你们了。”
“不用送的。”陆诚摇摇头，哪敢让大老板来送自己。
返程的事定下来，一行人都有些兴奋，小声议论着回去之后应该怎么庆祝。
与低着头，神情落寞的王旭东形成鲜明对比。
“忙了这么久，明天就要走，时间太赶了，也没时间犒劳一下大家，待会都在家里吃顿饭，就当我提前给大家践行了。”林启风开口道。
“不用麻烦。”陆诚摆摆手，想要推辞。
“年货都备好了，东西都是现成的，开火做一下就成，没什么麻烦的。”老娘走出来说了一句。
一屋子人里，老娘这个农村的小老太太，地位反而成了最高。
太后一开口，践行酒就算定了下来。
马上就要返程，众人都很兴奋，席间气氛热烈。
尤其是在林启风叮嘱陆诚，回去之后给大家包个大红包之后，引来一片叫好、称赞声，气氛达到了顶点。
因为还要回县里签合同，践行酒持续时间不算长，大家适可而止，大约一个小时便结束了。
林启风把陆诚等人送到院子口，看着陆诚有些摇晃的身体，有些担心道：“没喝高吧？待会回去还要签合同，别被坑了。”
“我没事。”陆诚摇头，张嘴就是满嘴的酒气，接着道：“合同有阿进帮着审查，我只负责最后签字，出不了岔子的。”
“林先生放心，我会仔细审查合同，不会出问题的。”方进扶着陆诚，信心十足道。
林启风点头，不知道是喝不惯老家的白酒，还是个人习惯使然，几次吃饭，方进都没怎么喝酒。
之前已经合作过几次，由方进审查过的合同，都没出现问题，林启风对他的能力很认可。
陆诚计划的很好，可惜，天不从人愿。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彻底打乱了他的返程计划。
不知道从晚上几点开始，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一直到早上，还没有丝毫要停下的迹象。
林启风昨晚喝了酒，对此全然不知，早上被尿憋醒，这才鼓起勇气离开被窝。
穿衣服时，眼神从窗外扫过，看着鹅毛似的雪花，打着旋从空中飘落，有些惊讶。
推了推旁边睡得正香的老四，问道：“昨晚什么时候开始下雪的？”
“下雪了吗？”老四睡眼惺忪睁开眼，先瞟了一眼窗外，同样有些惊讶：“还真下了，我十一点睡觉之前还没下呢。”
得，他也不知道。
感觉膀胱快要炸裂，林启风加快了手上穿衣服的动作，三两下穿好，下床就往外走。
推开门，便见院子里、房檐上，到处白茫茫一片，堆了厚厚一层积雪。
没时间、也没心情欣赏雪景，林启风快步奔向厕所，痛痛快快放了水，爽的身体打个哆嗦，感觉异常舒坦。
走到院子里，正好碰上二哥二嫂两口子，抱着小俊康出了门。
“早啊，二哥二嫂。”林启风笑着大声招呼。
“可以呀老三，这么早就起来了。”二哥打趣道：“回来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见你比我起的还早，不错，有进步。”
林启风笑笑，没好意思说出原因。
转过话题道：“今天还去维修中心吗？瞧这架势，雪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
“不去了。”二哥摇头道：“大雪封路，维修中心肯定会受影响，年前本就不忙，这下指定得更冷清，后天就到年三十儿了，干脆提前放假算了。”
“忙了一年，早点放假过个好年也不错。”林启风笑着又道：“涛子、梁叔那边得通知一声吧，别让他们白跑一趟。”
“是得通知一声。”二哥点点头。
见老四从屋里走出来，眼睛一亮，道：“老四，来的正好，交给你一个任务，待会去梁叔、涛子家跑一趟，跟他们说维修中心放假了，开工的事，等年后再说。”
老四有些不情愿，道：“我刚起床，待会吃了饭，还得学习呢。”
“那就现在去，正好出门透透气，活动一下，整天窝在家里看书，别再把自己整成书呆子了。”二哥拿出当哥的气势，语气坚定，态度不容拒绝。
老四有些郁闷，还想争辩，被二哥板起脸瞪了一眼，又把话憋了回去，撇着嘴，不情也不愿的出门了。
二嫂帮着老娘做早饭去了，二哥抱着孩子，和林启风一道进了屋。
从冰天雪地里，一下走到温暖的房间，说不出的舒适。
“对了，老陆昨天说今天就要返程，突然下了这么大雪，应该走不了了吧？”二哥逗着儿子，突然插话道。
“八成得耽搁了。”林启风点点头。
“雪现在还下这么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就算停了路也不一定能走，老陆这些人，估计得留在咱这过年了。”二哥说着话，突然笑起来。
第238章：拆台拆到底
“正好让老陆这些香江人，见识见识咱们这里是怎么拜年的。”
“别被吓到就好。”林启风跟了句。
说完俩人同时大笑起来。
兄弟俩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拜年这事每年都要经历一次，从村头磕到村尾，这么多年下来，心里依然打鼓，更不要说老陆等人了。
如果跟着林启风一块去拜年，进门老板先磕了，他们是磕还是不磕？
两难的抉择。
“待会吃了饭，先去县里看看情况，老陆他们回不了家，情绪肯定低落，我作为老板，怎么都得去安慰安慰。”林启风道。
“要不我跟着一起去？陪他们喝两杯，一醉解千愁。”二哥笑着道。
“那也不能一直醉着吧，这场雪，起码得耽搁几天了。”林启风摇头道。
“那你自己路上小心，雪大路滑，别把车开进沟子里。”二哥叮嘱道。
县里招待所，陆诚一行人等在大厅里，看着门外纷纷扬扬飘落的大雪，略显忧愁。
这次过来，为了给林启风这个大老板装门面，他特意把银行刚买的几辆车，全部开了过来，加起来价值将近百万。
最近这段时间，内地的新闻看了不少，车费路霸正猖獗，车辆被劫的事情，时有发生。
寻常时间尚且如此，眼下这种情况，就更危险了。
路能不能走还是未知，如果强行上路，这么一群车队，不是明摆着的肥羊，等着被抢吗？
车辆驶来，在招待所门前停下，郑立安走了下来。
“怎么样，路能走吗？”陆诚赶忙问道。
郑立安摇头，脸色有些发苦：“暂时走不了了，雪下得太大，把路都堵上了。”
众人尽管已经有所猜测，可听到郑立安确认，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一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王旭东隐在人群里，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昨天晚上还在郁闷，来的时候一起，回去的时候，却把他独自留下。
也曾愤愤不平，也曾心有不甘，可万万没想到，转折来得如此之快。
一夜之间，一场大雪，逼的大家不得不留下来陪他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等雪停下，交通恢复，他们一样要走。
可能看着他们跟自己一起倒霉，心里总是欢乐的。
“雪来的真不是时候，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我们临走之前来这么一出。”有人抱怨道。
“我倒觉得这场雪下的恰到好处。”王旭东默默跟了句。
话一出口，惹的一群人同时侧目，有鄙视、有诧异、还有愤怒。
王旭东丝毫不以为意，面色平静，不慌不忙道：“这场雪早下几天，选址的事定不下来，大家一样不能回去；晚下两天，万一把你们困在半路上，到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没有电话，治安又差，碰上车费路霸，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才叫绝望。”
“现在既没有选址的压力，又不用面对半路被困的窘境，情况还是不错的，不用太悲观。”
话虽然不中听，但确实是这么个理。
“要不我们坐火车回去怎么样？公路被封，铁路就不一定了吧？”有人提议道。
“那可不一定。”王旭东摇头，继续否决道：“今天这场雪，应该够得上暴雪的标准了吧，地面积雪都能没到膝盖，轨道同样也会被覆盖，而且，这里可不一定有直通深城的火车，只能先到京城、或者其他大城市，然后再转车，买票的时间，等车的时间，再加上火车在路上行驶的时间，一通折腾下来，等回到家，也不一定能赶得上过年了。”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只能被困在这里了吗？”有人沮丧道。
“既来之则安之，凡是要往好的方面想，既然只能留下来，那就趁机欣赏一下田园风光，也还是不错的嘛。”王旭东安慰一句。
可这话听在陆诚耳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了。
“不一定会留下来的，说不定雪下午就停了呢？明天出发，一样能赶得回去，不耽误过年。”陆诚出声安慰众人一句。
“看这架势，下午够呛能停，就算真停了，路上的积雪可不会凭空消失，人工清理也是需要时间的，如果连清理的人都没有，那就更糟了，一切都未可知，做好最坏的打算，总不会错。”王旭东紧跟了句。
看样子是打定主意拆台到底了。
陆诚磨着牙，瞟他一眼，心里暗恨，有些后悔把他留下来了。
这种人，就应该把他留在身边，时刻折磨，时刻打压才能解气啊。
各种提议，都被王旭东否决，众人情绪有些低落，兴致不高，话也很少。
大厅里，气氛突然有些沉默。
“呦，都在呢？”林启风适时走进来，笑着出声，打破了沉默。
“林先生，你怎么来了？”陆诚换上笑脸，问了句。
“来给你们打打气，过年回不了家，心里很难过吧？”林启风道。
“不难过，工作为重。”王旭东接了话茬。
“觉悟挺高嘛。”林启风打趣道。
他本来就要留下，现在有这么多人陪着他，会难过才怪。
说完看看情绪低落的其他人，银行的员工还好说，毕竟是给大老板办事，既有功劳又有苦劳，所有付出都被他看在眼里，就当为以后的路攒点资本。
通过中介请来的人就很郁闷了，干的就是一锤子买卖，拿钱替人办事。
现在事情办完了，再留下来也不会多一分钱，待一天就亏一天。
“知道大家很难过，我这次来，一是安慰一下大家，二也是给大家带来一个好消息。”林启风再次开口道。
不管在什么情况，听到好消息，总是能鼓舞人心的。
众人同样如此，好奇心被勾起，难过暂时被抛到一边。
“银行的业务发展不错，不到半年，资产翻了一番，盈利已经超过一千万，比许多上市公司都强，这都是大家的功劳。
听老陆说，前段时间还新成立了投资部门，投的几个项目，前景也都不错，如今发展的非常顺利。
这次过来，大家的能力我都看到了，在这里我可以明确一点，以后晋升时，一定会优先考虑你们。”
第239章：怎一个愁字了得
员工们揉揉耳朵，确认自己没听错之后，全都激动起来。
银行的情况他们自己最清楚，入职半年来，发展势头很猛，未来潜力很大，短短时间，已经闯出了一点名气。
如果能混到管理层，随着银行的扩张，自己的地位自然也会随之水涨船高，前途简直一片光明。
其他人更加郁闷，好处都是人家的，没他们什么事。
林启风也注意到了他们的情绪，笑着继续道：“银行如今正处在高速发展期，人手紧缺，纺织厂很快也会动工，同样缺人，你们如果有兴趣，可以考虑一下入职银行。”
临时雇佣，换成长期饭票，跨度不小，通过中介找来的几人，一下子兴奋起来。
“林先生，你是认真的吗？”有人出声确认道。
“当然，左右都要招人，用新不如用旧，大家都是熟人了，等回去了直接找老陆报道就行。”林启风笑道。
“入职之后，不会把我们像旭东一样，扔到这里不管了吧？”有人顾虑道。
王旭东一下子黑了脸，瞥那人一眼，心思难明。
“出差在所难免，无论到哪家公司都一样，这一点不用我说大家也应该清楚。”林启风继续道：“就像我跟旭东说的，等工厂的事走上正轨，你想留下来，拿着工费旅游，我还不答应呢。”
几人轰然笑起来，顾虑全消，过年回不了家的阴霾一扫而光。
“要不要入职，大家自己考虑，也可以互相商量一下。”林启风交代完，又道：“雪什么时候会停，谁都不知道，既然留了下来，大家可以在县城里逛逛，这么些天一直在忙，趁机放松一下也不错，县里虽然没有香江的繁华，但也有它古朴、简单的韵味，大家可以走走看看，亲自感受一下。”
“好，这些天净忙着在地头上打转了，今天闲着，正好出去溜达一下。”立刻有人提议道。
“我也去。”
“还有我。”
感兴趣的人凑成一团，开始商量着要到哪去。
“老陆，等回去了，替我跟嫂子道声歉，耽误你们一家过年团圆了。”林启风看向路程道。
“不用道歉，阿文不会在意的，来之前还叮嘱我要用心替你把事办好，不然不让我进家门呢。”陆诚笑道。
林启风只是笑笑，至于这话是不是真的，懒得去深究。
大雪一直下了一天一夜，直到腊月二十八下午，势头才开始减弱，到了晚上十点左右，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市里、县里全部动员起来，连夜抢修道路，恢复交通。
连续奋战一天两夜，到大年三十早上，全市交通基本恢复。
春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是国人的精神寄托，一家人情感的交汇。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过年回家团聚的习俗，早已融入国人的血脉。
陆诚一行人早已归心似箭，得知道路交通恢复之后，一秒都没耽搁，直接收拾好东西就要走人。
王旭东也想走，纺织厂的选址已经定了，动工要等到明年开春之后，这段时间把他留下来，没什么意义。
可惜，没能如他所愿。
想法刚一开口，便被陆诚力排众议，以跟县里协调后续工作为由，把他排除在了返程人员名单之外。
鬼话扯得太离谱，也不知道大年三十儿让他去跟谁、协调哪门子工作。
可能陆诚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知会他把他们出发的消息跟林启风说一声之后，带上众人开上车，匆匆走了。
招待所门前，众人兴高采烈坐上车，踏上了返程的路。
只留下王旭东一人站在原地，看着车辆渐行渐远，竟有些无语凝噎。
陆诚的打击报复，来的迅猛而炽烈，一脚把他踹到这个穷山沟还不算，如今连过年都不能回家了。
如果只是如此，他也不至于这般愁苦。
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陆诚临走前交代下来的任务：通知林启风。
一共三辆车，都被开走了，放眼大街上，一辆出租车没有，一辆公交车不见，人生地不熟的他，拿什么去通知林启风，靠腿吗？
人生处处有惊喜，万万没想到，陆诚临走前还给他留下这样一道难题。
一念至此，不禁悲从心中来，哭不出声，说不出话。
真应了那首词，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
“所以，老陆他们已经走了？”林启风看着找到家里来的王旭东，有些诧异道。
“八点半就走了。”王旭东确认道。
“老陆怎么还是这么莽撞，交通才刚恢复，路上什么情况还未可知，这么着急上路，一旦出现意外，那该怎么办？”林启风有些担忧。
抬手看下时间，现在已经差不多十点半了，出发两个小时，说什么都晚了。
只能在心里默默替他们祈祷，希望他们一路平安顺遂吧。
林启风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眼神从王旭东身上瞥过，这才想起他来，问道：“你怎么没跟着一起走？”
“陆总说要留我跟县里协调接下来的工作。”王旭东如实供述。
林启风咂咂嘴，他这是又被陆诚穿小鞋了啊。
有些同情，又有些疑惑，继续问道：“老陆都走了，你是怎么找到村里的？”
“我……”王旭东张嘴吐出一个字，便有些说不下去了。
“怎么，还有什么隐情吗？”林启风不解道。
王旭东摇头，吸口气道：“我在县里找了好久，没找到出租，也没找到公交，最后连回招待所的路也给忘了，瞎转悠半天，碰上一个赶着牛车进程办年货的老乡，给了他两块钱，才坐上他的车，把我送到了村里。”
来自香江的高级知识分子，竟沦落到打牛车的地步，实在有些不忍。
林启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看着王旭东这个倒霉孩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本来还准备叫上老陆他们，一起在家里热热闹闹吃顿年夜饭的，可惜，他们都没这个福气了，你留下来也好，晚上就不要走了，一起吃顿饭，明天跟着我们一块去拜年，让你见识见识我们农村的拜年习俗。”林启风认真思虑之后，开口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