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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弃还真     元始诸天txt下载     元始诸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一零章神魔武学

    吼!!

    荀少贺拳势虎啸,一如饿虎跳涧,力量霸道蛮横之极,撕裂空气之声,嗡嗡作响。荀少则以牛魔顶角,夹杂大摔碑手的重手法,化为莽牛怒吼之势,与这头恶虎争锋相对。

    碰拳劲四散,不断压碎着地面的青砖,青砖碎片不断飞溅,发出铮铮之鸣。

    拳劲激荡起伏,登时荀少就有气血翻腾之感,胸口沉闷的几欲吐血。

    “好一招牛魔顶角……老十四,你果然深藏不露!”而荀少贺眸光微凝,大喝一声。

    这荀少贺【易筋煅骨】第十炼,在烨庭也算是个小高手。而荀少能挡住这一拳,在一众旁观者眼里,已然是很不简单了。

    当然,要是荀少挡不下这一拳,其最轻的都该骨断筋折。更严重的,甚至一身筋骨扭曲,功夫废去大半。

    正是感到危机,荀少才放开手脚,奋力一搏。

    荀少贺攻势不绝,手腕骤然活动,虎爪屈伸开合,覆盖着荀少周匝。

    荀少贺天生神力,拳法武道亦是势大力沉,一招一式都遵循以力道压人。一股股恶风恶气,滚滚滔滔袭来,虎魔真劲儿拂过,俨然有着十数头莽牛真劲儿狰狞咆哮。

    恍惚之间,似乎一副饿虎衔尸之象,凛然生威,一并向荀少压来。

    “第十炼么?”

    荀少虽身怀数十门拳术,门门都是纯熟非常。但是再纯熟的拳术,也难当一力降十会的摧古拉朽。

    第十炼与第五炼之间,差距犹如天渊,是真正天骄与庸人之间的鸿沟。能入第十炼的,无一不是真正的武道骄子。

    “那么,就让我看一看,所谓的第十炼,到底有多强。”荀少眸光冷冽,杀招须臾叠出,周身皮膜紧紧的绷着,犹如一张牛皮一般。

    砰荀少一脚踏地,地面层层龟裂,拳影重重,犹如滔滔大浪席卷而上。衣衫猎猎作响,莽牛大力真劲儿呼啸。

    砰砰砰砰砰二人拳脚相交,真劲儿宣泄,一如虎兜无敌,强凶霸略;一似龟蛇盘恒,动静相合。

    一拳,一拳,再一拳!!荀少贺拳动如山,每一拳落下,都罩住荀少周身之势,空气气流簌簌作响,强横的蛮力,仿佛将荀少周匝气流,一并拘束起来,让荀少周转腾挪的身法,也稍稍

    须臾之间,荀少贺连出一十三拳,荀少也连出一十三拳争锋相对。强横的劲道,四散席卷开来,拳风压的地面‘吱吱’颤动。

    这是纯粹的武道搏杀,荀少数十门拳法一一施展,但荀少贺只用一路虎魔炼骨拳,就暴力的破去重重杀招。

    此刻,浑身气血不住翻腾,荀少周身的骨骼,也仿佛一齐悲鸣着。

    “好一个胸中有恶虎,好一路虎魔炼骨拳!”

    荀少心中战意沸腾,就连手骨寸寸裂开,也未曾在意。

    这对荀少而言,未尝不是一个难得的,测量自身战力的机会。看一看他与荀氏年轻一代子弟中,最强的那几人,到底有着多少差距。

    这【易筋煅骨】第十炼,有着几乎超乎【易筋煅骨】大圆满的力量,每一次碰撞,都让荀少筋骨皮膜,隐隐有挣裂之感,丝丝血丝从皮肤渗透。

    煅骨第十炼,果然与寻常的九炼,截然不同。三百六十五枚骨骼蜕变,只是稍稍的撞击碰撞,就让荀少手臂酸疼难止。

    若非混元一气劲煅炼周身,浑身真劲拧成一股,让荀少肉身坚韧程度,远胜寻常武人。

    只此数十下碰撞,就能把荀少的臂骨,给生生撞成一堆骨头渣子。

    荀少混元一气劲为根本,肉身躯壳坚韧强横,竟以第五炼的功夫,硬撼荀少贺这尊大圆满级数的高手。

    只是,见着数十招交错过后,荀少反而愈发精神振奋,其攻势亦越发强劲,甚至荀少贺都感到了一丝压力。

    “哼……”荀少贺冷哼一声,眸中终露凶色。

    荀少贺身为荀氏三杰,竟让荀少周旋了至此。这在荀少贺心中,简直不吝于是奇耻大辱。

    这一抹凶色,一闪即逝,让荀少心神一冷,头皮陡然发炸。

    铮铮铮荀少贺以手待刀,五指并拢,隐约有铿锵交鸣之音,丝丝寒芒喷吐,无穷凶恶刀意凝聚。

    “这是……”

    荀少浑身寒意大盛,仿佛见着一口凶刀,正徐徐出鞘,横杀世间万千生灵。

    这一口刀,聚敛凶意,凝炼恶意,是一口纯粹之刀,杀戮之刀。

    …………

    “这是……”

    同一时刻,麻衣、青衣二老,看着荀少贺的出刀之象,俱然面面相觑,似乎犹自不敢置信一般。

    他们二人,都是宗师级数的大高手,举手投足即有几道真龙神力,对数十里方圆事物,洞若观火一般。

    麻衣老人呓语呻吟着:“这,这莫非是宋国密传的……饿虎刀!!”

    二老见多识广,尤其荀少贺刀意横生,毫不遮掩之下,自然能窥探出这一刀意的来历。

    “是了,是了,”

    青衣老人似乎于沉浸刀意之中,恍恍惚惚道:“这刀中有恶,凶人恶道,正是传说中的那五口刀啊!”

    “相传上古夏王,有一不世神刀,堪比天地奇珍,屠神魔、戮天人,镇压天地九州一万载。夏朝灭亡之后,宋国以那一口绝世神刀为形,又得其三分刀意,再铸了五口神刀。承载王道、霸道、诡道、邪道、恶道!”

    “五口神刀,各含一招刀法,其浑然天成,包含刀道精髓,有着弑杀天人之能。”

    麻衣老人神情倏然大变,蓦然警醒:“不好……”

    那五口神刀,每一口的威能,都不下于吕国的镇国神兵凤来琴。而那五招铭刻于神刀的刀法,每一招都是与神刀契合,堪称一门门神魔武学。

    如此神魔武学,根本不是荀少贺一介【易筋煅骨】的武人,能够自如驱使的。故而,其更多的,还是刀意御人,而非人力御刀。

    一旦,这荀少贺失控,就麻烦大矣!

    不,以荀少贺那浅薄的修为,失控的可能性,简直就是十成十啊!

    如此想着,麻衣老人看着,那一刀正要徐徐落下,面皮更是一紧,一卷长袍起身而去。

    …………

    铮铮铮

    荀少贺刀意一出,浑身冷戾之气大盛。

    神魔武学,近乎与道!

    看着荀少贺气质大变,荀少口中苦涩渐起。

    这般的气象,这般的煞气,一看就知道是某种顶尖武学的气象。

    而且,由于是顶尖武学立意太高,使得荀少贺无法掌握其中神意,才让刀意泄露至斯。

    这一刻,就连先天祖窍内的石镜,都微微颤抖着,似乎被这股凶戾气机惊动。

    只见,荀少贺瞳孔泛白,懵懵懂懂,五指并拢之间,尚有寒芒缕缕吞吐。

    恶!恶!恶!!

    耳畔中呢喃着的神音,让荀少面色愈发深沉。

    “该死的,老十三什么时候,炼了这种邪门功夫?”荀少指尖微微颤抖,似乎随时都要动用石镜,挡下那致命一刀。

    荀少直接感到这一刀,绝对有石破天惊,夺性杀命之能!

    这一刻,荀少也不再想着,以他的身份,突然有一口第八品宝兵,会招来多少觊觎目光。

    倘若他不动用石镜,在荀少贺这一刀之下,他绝无丝毫还手之机。甚至一想起躲避,荀少的肌肤,就隐约浮起一丝丝裂痕,狰狞可怖之极。

    这是刀意,作用在精神之上,只是看了一眼,也能杀人于无形。

    荀少贺手刀微抬,铿锵交错的嗡鸣声,愈发刺耳。

    铮铮铮抬手!出刀!

    荀少贺身与刀合,锋芒陡然绽放之极。

    荀少面色微沉,眉心先天祖窍之内,一滴滴源力轰然散去,石镜托着赤气,要拽着伺机而动。

    蓦然,荀少眸光一动,嘴角微微翘起,先天赤气渐渐散去,只身迎着刀芒,好似呆呆立着。

    刀芒绽放着极致的杀机,刀光徐徐略过。只见沿路之上,地上铺着的青石,纷纷被碾压成细细的沙烁。

    关键时刻,一尊身影稳稳,站在荀少身前,两指并拢剑指,犹如一面铜墙铁壁一般,挡着溢散的杀机。

    麻衣老人面显冷色,漠然的看着荀少贺,道:“演武重地,不得染血!”

    “你个老不死的,也敢来阻我……”荀少贺面上狷狂之意,眸中森森冷戾,愈发的厚重。

    刀意灌体,荀少贺是彻底贯彻了,饿虎刀的凶人恶道。

    “放肆!!”闻言,麻衣老人面露怒色,舌绽雷音。

    能称为族老者,都是一族的定海神针,擎天玉柱,最少都是宗师级数。

    更何况,麻衣老人一身武道,在宗师之中都称不上弱者。

    他这一怒,简直就是海裂山崩一般,强横的气势横扫一切,似重岳神山猛然压下。

    麻衣老人怒极而笑:“老夫一生,为荀氏、为吕国,披荆斩棘,百战还生。你一个的区区公子,焉敢老夫虎须。

    “滚!!”

    麻衣猎猎鼓动,老人身躯佝偻,但仿佛拥有无穷力量。可为吕国的撑天白玉柱,也可为荀氏的架海紫金梁。

    麻衣老人漠然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渗出一滴血珠。

    这就是麻衣老人刚刚接下,那一道饿虎刀意的代价。

    饿虎刀,不愧是穿说中的神魔武学,让区区【易筋煅骨】之辈,也能伤到麻衣老人,这一尊【脱胎换骨】的宗师人物。

    麻衣老人正要迈步,上前给这个纨绔子,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固然,麻衣心中有火,但荀少贺的背景,还是要顾忌一二的。

    但是,荀少贺如此不敬族老,麻衣以此为由,略为施一下薄惩,还是可以让人接受的。

    “嗯……”

    突兀的,麻衣老人身形骤然一顿,目光投向凤梧阁。

    麻衣老人眉头一皱,似乎想要感受着什么,面上困惑不解。

    “孽障……尔敢!!”

    突兀,一声暴喝,响彻烨庭,乃至于南阳。

    轰轰隆隆隆烨庭上方,蓦然有一道道黑色云气汇聚,滔滔翻滚之间,似乎含着雷音咆哮,看似无边无际,更有夹杂风怒雨嚎。

    这一惊世骇俗之象,让所有烨庭、南阳的宗师、大宗师豁然色变。

    南阳作为吕国国都,武人何其之众,就是大宗师之流,也有十数位。有着如此多强人,镇压四方上下,南阳城邑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乌云盖顶之相了。

    “出事了……”麻衣老人喃喃自语,望着黑色云气聚拢的方向,目光凝重之极。

    青衣老人不知何时,也来到麻衣的身旁,脸色凝重,冷笑道:“那是……妖气,这是哪一方的大妖,竟然如此放肆无知,敢闯君侯寝宫?”

    以吕国的强势,在豫州大地上,除了郑、宋两大诸侯,能让吕国谨慎对待。其他的妖魔鬼怪、诸侯各国。在吕国铁骑兵锋下,不会比豆腐渣强上多少。

    而以吕国之势,作为一国中心的烨庭,当真可谓是龙潭虎穴,就是大地游仙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

    一道剑光,自凤梧阁屋檐上方窜出,化作一挂剑河,剑气纵横,奔腾不息。凛然无比的剑意,充斥在天地八方之间。

    这一道剑河,自南向北,流淌不息,剑意铮铮。

    “荀尚观!!”一道刺耳尖啸,伴随着乌云道道,滚滚滔滔,上下沉浮。

    “荀氏镇压吾王八百载,今朝也合该吾王现世了。”

    一只大手,顿然破碎虚空,擒拿天穹乌云。大手看似不过数丈,但这一拍之势,却将天苍百里、千里,全部囊括其中。

    “废话!”

    冷冷淡淡的声音,透着清高渺然之态,俯瞰天地众生。

    “啊啊啊啊!!”

    尖啸刺耳之音,伴随着黑云压城之势的瓦解,而越发沉闷惶惶。

    只见,这只大手徐徐摊开,俨然有星辰汇聚,众星拱卫之相,三百六十五星辰,自掌心上下辉耀。

    三百六十五周天星辰,交相辉映之间,化作一道磨盘一般,黑云不断涌入大手,又不断的被磨盘磨灭。

    “你……你不是……大宗……”惊慌失措的叫声,嘎然而止,一道道黑云在大手之中,一一崩解虚无。

    绵延数百、上千里的乌云,在这一只大手之下,来的快,去的也快,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第一零一章白虎(上)

    轰隆隆隆

    苍穹蒙蒙,有惊雷划过,刹那间照亮,气氛愈发沉重的烨庭。

    大妖闯宫!

    这是自吕国开国,八百载历史,都从未有过的事,更是于荀氏吕国的挑衅。

    烨庭上下都,都几若疯狂。甚至一些荀氏族老,不惜请出了几位,正在闭死关的太上。以太上们大地游仙般的大修为,彻查烨庭宫围。

    一时间,见一道道光华烁烁,一口口散发着凛冽神威的宝兵,盘恒、巡狩于烨庭上空。

    披香阁!

    荀少面沉似水,只见着天穹上,一丝丝游弋、跳动着的淡淡雷蛇:“……妖族!!”

    有那一位吕文侯,坐镇凤梧金阙,为吕国第一人,身携吕国大运,其煌煌无上神威,堪比武中圣人,其耀大光,可镇一切妖魔鬼祟。

    然而那个妖族,竟敢直面一方大诸侯,竟敢如此直接的,冲击一国气运中心。

    这是有多么的无法无天,有多么的肆无忌惮。而带给的荀氏上下的震撼,也是经久不散的。

    与之相比,荀少和荀少贺二人,在演武阁的一些小小争端。于荀氏大人物而言,也就是‘小孩子’间的磕磕碰碰,还入不得他们的眼。

    荀少轻声问道:“绿珠,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现今的烨庭,已经全面警严,一位位宗师、大宗师纡尊降贵,于烨庭二十四阁来回巡视,赫然一副如临大敌之象。

    甚至,如今烨庭之内,也施行了重重宫禁。唯有宗师级数以上的大高手们,才能自由徘徊宫围之间。

    这种气氛,这种警惕,让荀少敏锐感觉到,此事还远远未到,该结束的时候。

    “公子,宫中大肃,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婢子刚出披香阁,就让一位族老,给拦了回来。”

    绿珠一袭流仙裙,娇俏的说着:“都说是,宫中妖祟藏匿,不允随意出入宫禁呢。”

    荀少眉心一跳,心中恍然:“看来,那头大妖,还没有真正的被镇压!”

    在荀少想来,敢直入宫围的大妖,怎么也是一尊堪比大地游仙的妖王。倘若没有这等修为,那头大妖,就连烨庭的第一道门户,都未必能闯得过去。

    而那般级数的妖王,法力之强横,元神已然不死。所谓镇压容易,但真正磨灭却是极难的。

    “只是,君父虽没有完全镇压那头妖王,但那头妖王也绝非完好无损,定然元气大伤,就连烨庭门户也出不得,只能隐匿于烨庭之中。”

    一想到,那头大妖的煊赫威势,妖气黑云覆盖烨庭,乃至于整个南阳城邑的霸道,荀少的心头愈发沉甸甸的。

    踏!踏!踏!

    这时,一名内侍面色沉重,身畔数十甲士跟随,一齐踏入披香阁。

    “公子!”

    内侍声音尖锐,神情漠然。数十甲士一字并排,甲叶晃动,犹如凶兽狰狞,漠然的看着荀少。

    “奉君侯口谕,妖孽匿藏宫围,吾等大索诸阁。诸公子公女,无诏不得擅出。”

    开口之际,内侍眸子氤氲升腾,一一略过荀少周匝。一一看遍,内侍眸中氤氲,徐徐散逝,面皮微松。

    内侍眸中异象,荀少全都看在眼里,暗自心惊烨庭的强人之多。这内侍看似不起眼,但既然能宣读文侯口谕,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最少也是【炼精化】的修为。

    “看来,那头大妖的棘手程度,还要超乎想象,否则烨庭不会如此警惕,就连遣出的内侍,都有着这般修为。”

    荀少心思一动,躬着身子,道:“喏!”

    随即,他微微上前几步,从袖中拾出一方玉壁,低着声道:“少愚钝,请内官提点一二,少感怀不尽矣。”

    内官,亦是内侍之称!

    堂堂吕国公子,哪怕他是庶出子。但能如此放得下身段,去行贿一介区区家奴的,也很是少见之极。

    内侍若有深意的,细细的打量着荀少,终于还是伸手,接过玉壁,抿着嘴浅浅道:“近来烨庭多事,还望公子自家多多保重!”

    尤其在‘多多保重’,重重停顿一下,意味深长。

    荀少望向门外,见得一众内侍、甲士,来去匆匆,也若有所思的颔首点头。

    …………

    凤梧金阙!

    荀尚观面容冷峻,端坐着君位,眸光开阖深邃莫名。

    几位太上级数的族老,盘膝坐于金阙之,面上露着怒色。

    “妖族欺吾荀氏太甚!”一尊太上级数的族老,浑身炽烈似火,隐然有着凤鸟轻鸣,华羽缤落之象。

    “竟敢妄想触动封禁,放出那‘人’……该杀!全都该杀!”

    几尊久不现世的太上,都面带嗔怒,周身环绕异象,火光煊赫冲霄而起。

    “妖族……莫非还当是几百万年前,妖族鼎盛的上古,竟敢插手吾人族事物?”

    “如今,是吾人道大兴,横压百族之世。区区一介妖王,竟然闯吾烨庭,当真是不知死活。”

    这些太上们,都是在炼气之途,走得极远的大人物。其中不乏有元神九转,炼就纯阳元神。一个个年岁悠长,法力广大不下于大地游仙。

    一尊堪比大地游仙的妖王,在烨庭之中,也当真算不得什么。

    “君侯,您与那头大妖交过几次手。不知君侯可是探到了,那大妖是何处的根底?”一尊太上级数的族老,沉声问道。

    “一般妖王,可不知道吾吕国,还封镇着……”提起封禁二字,族老似乎忌惮、恐惧交加,立刻止住话音,只是胸口不断起伏,显然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如今妖族虽然落寞,在煌煌人道大势之下,也只剩下仓皇狼狈。但,那是面对整个人族,妖族才会表现的如此无力。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妖族毕竟称霸上古时代数百元会,几近亿万载的积累之下,绝非是吕国一国一域,就能单独撼得动的。

    而妖族之中,也有强弱之别,种族强势者称霸,弱势者臣服。倘若那头大妖来自于哪一方的妖族名门,这事态就有些的复杂了。

    “那头大妖,并非现今的妖族名门,不过也同样不可小觑。”

    荀尚观沉稳厚重的嗓音,回荡金阙之内。

    “君侯……”几尊太上级数的族老,沉着面容,似乎想到了什么。

    “莫非……是那‘人’余孽?”一尊太上如此说着,下意识的撇了一眼,荀尚观的君位下方,神情恐惧的扭曲。

    能让一尊大修行人,如此的恐惧,几乎不能自持。由此可见那‘人’,威慑力度之强。

    “不可说,不可说啊……”

    “只是,那头大妖的原神,正是一头白虎之相。其所用的神通,也有些似天妖屠神策上的妖法。”

    天妖屠神策,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大路货,乃是妖族密传的神功宝典。能炼成这一门绝学的妖族,最少也有望证就天妖之道,是妖族的中坚力量。

    荀尚观幽幽叹息一声:“而那‘人’的坐骑,也是一头白虎啊!”

    “那头大妖,中了寡人的周天轮回印法,十道元神磨去了九道半,只余下半道元神,也称不得什么大患了。”

    虽是如此说着,但荀尚观神情,却全然不似他说的一般,毫不在意。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吕国的封禁,牵扯甚广,甚至可以引得一场大乱,荀尚观也不能不去在意。

    多事之秋啊!

    …………

    此时此刻,一处幽暗角落。

    “该死啊……该死啊……”

    一团白色华光,蜷缩于烨庭的一处,狭窄角落里。

    “好个荀尚观,真的够狠!够绝啊啊!”白色光华不住扭曲着,凶戾的低哮着。

    “老子苦苦修行五百载的白虎戮神法,就这么废了九层九啊……老子的白虎原身,也被那天杀的,给一剑毁得干干净净……”白色光华隐约有着虎形,只是光华索索,还有丝丝白气溢散着。

    “你他么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一定也不让你好过。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你让老子千年修行,一朝毁于一旦,老子就让你荀氏一族,家败国殇!”

    白虎咬牙切齿,赌咒发誓着。

    任谁也想象不到,荀尚观竟然不只是大宗师修为,实际上的修为,竟然堪比武圣人级数。

    它这是真正碰到铁板了,而且还是加厚加固加牢的那种铁板。并且还一往无前的,让那块铁板,给撞的头破血流。

    踏!踏!踏!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远的传来,甲叶晃动作响。

    一听这脚步声,白虎元神,虎脸吓得都绿了。它现在的修为百不存一,就是随意一介武师,都能让它生死两难。

    而且元神虽然介乎于虚实之间,可以任意往来物质。但烨庭的每一面宫墙,都有着真篆铭刻,专门克制元神出游之辈。一旦让烨庭大军,围追堵截,它这头白虎可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一想到,即将落到荀尚观手中的下场。

    白虎元神一咬虎牙,咒骂了几句,浑身白光滚滚,舍去了大半元神法力,只剩下一丝真灵,毫不留恋的逃之夭夭。

    元神白光缓缓流转,随即渐熄渐灭!

    而白虎真灵,逃遁的方向,赫然就是披香阁。

第一零二章白虎(下)

    静室!

    荀少盘膝,心神入定,参演肉身穴窍之道。

    这肉身穴窍之法,与主世界诸般武学,有着迥然不同之妙。主世界一力降十会,自得降龙伏虎大神通,担山赶月**力。

    而穴窍之道,就是浑身众若繁星般的穴窍,一一凝炼圆满,甚至臻达窍窍通神明的境地。也不及一尊宗师级数,挥手跺足即有几道真龙大力。

    穴窍之道最妙之用,就是凝炼身神,在于最深精微之处,徐徐煅炼肉身资质。

    “穴窍之道,尽肉身精微之妙!人得之一,养生全气;仙得之一,冰肌玉骨;佛得之一,琉璃无垢;神圣得之,逆反先天!”

    “这是从根本上,一重重累积肉身潜能,再肉身成圣的**啊!”

    一滴滴源力,自先天祖窍中蒸腾,丝丝缕缕赤气,盘恒石镜周匝,一枚枚先天大道真篆,浮动与石镜镜面。

    无数有关穴窍之道的感悟,纷纷涌入荀少脑海之中。

    这些穴窍的测量、温养、凝炼、煅炼之法,都是由大越世界,一代代的先贤人物,历经数十、数百载时间而成。其中的每一枚穴窍,都是要耗竭无数人心血、血泪,一点点成就的。

    荀少身处大越世界的时候,就极为看重穴窍凝炼之法。尤其是在他得了天下之后,天子一令排山倒海,大索各方道脉的道书真文,又收集各朝各代的珍惜古本。

    但是,就算有着天子敕命,一国鼎盛之力相助。荀少也只是将一百零八穴窍,再度推演上一重境界,有了一百八十窍之多。

    “两方世界,人族肉身构造,都截然不同,大越世界的穴窍之法,只能借鉴一二!”

    石镜镜面,一尊未来身盘膝而坐,与荀少心神相合。未来身处于无有之间,亦有初始、终焉、平衡之意。

    荀少脑海嗡鸣,恍恍惚惚之间,眼、耳、鼻、舌、身,意,六大穴窍最先跳动,随即连成一线,似乎炸开一般。

    这眼、耳、鼻、舌、身、意,为人身基石,众窍之源,众穴之本,一切穴窍由此而始。肉身细致入微,荀少心神光明烁烁,与周身穴窍相合,自能见得平日,根本看不到的景象。

    只见,六大穴窍之内,一团团黑雾缭绕,一粒粒恍若细密沙烁黑色晶体,依附在一枚枚穴窍之中。

    “丹毒啊!!”望着密密麻麻的黑色晶体,荀少心中不无惊叹。

    这些黑色晶体,看似只是死物,实际上在荀少心神接触之时,看到的却是一条条小到极点的蠕虫。

    这些蠕虫,似生似死,极为细微渺小,甚至比一般的细胞,都要来的渺小千万分之一。

    这些所谓的丹毒,就是荀少大量服用丹药,锤炼肉身所埋下的隐患。

    是药三分毒,除非是不死神药一般,又天地孕育,日月精华浇灌,本身就是天地不死神机所化,才能无一丝毒性。否则,就是入了品级的宝药,都带着几分毒性。

    “穴窍之道,入其精微,最终目的就是一一根治穴窍丹毒,洗去身躯亿万毒虫,逆反先天道体之躯。”

    这是真正的大道正宗之法,一旦让荀少开辟出,通用主世界的穴窍凝炼之法。未尝不能为一脉老祖,亦或作一脉源流。

    而荀少证就先天之躯,作为主世界第一尊逆反先天道体者,必然有着大气运,大气数,大成就。

    …………

    披香阁,数十亭台之间!

    一点点白光闪烁,白虎的虎脸上,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望着重重楼阁。

    这是白虎挑了一会儿,终于挑选出来的‘最佳目标’。

    就以白虎,现今这状态,法力、神通、肉身皆无的情况,也就只能躲在披香阁里,勉勉强强的求生存了。

    毕竟,烨庭二十四阁,个个都是高手强人云集,随随便便一个武师,亦或是修行人,发现白虎的踪迹,都能让白虎彻底的万劫不复了。

    也就是披香阁的守卫,其防卫力量有一些松懈,白虎还有着些许可趁之机。

    “荀尚观啊……荀尚观,虎爷爷的原身、法力,拜你所赐,磨损的一干二净,就剩一丝真灵不灭,还能苟延残喘。”

    “你对虎爷爷的大恩大德,老子就拿你烨庭的一具肉身……不为过吧!”白虎冷笑着,虎脸愈发狰狞可怖。

    连续的围追堵截,白虎如今就余下一道真灵不失,要是真灵再有什么损伤。白虎的道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而为了能够脱身,白虎也只能咬着牙关,夺舍一具肉壳,寄期望于蒙混过关了。

    似白虎这等,已然炼就纯阳元神的顶尖大妖,寻常时候根本难以陨落。

    修行之人,本就是越到高深境地,其保命手段也就越多,能够有着无数次,再度重来的机会。

    就以白虎为例,这一尊顶尖大妖,不但妖躯强横,还有着纯阳元神,可以无视胎中之密,任意的夺舍肉壳。而且修行极快,能在极短时间恢复巅峰。

    这也是白虎,虽肉身法力尽失,但仍旧一心逃遁的原因。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不只是在人族中通用,就是一向‘莽’的妖族之中,也是有着几分市场的。

    白虎暗暗自诩,以它顶尖大妖的真灵强度,就是一些修行人,一个不慎也要让它夺舍,更何况这烨庭中,也不是个个都是修行中人。

    …………

    荀少盘膝闭目,沉浸在穴窍之道的推演当中。

    一百八十窍穴,是荀少数十载的积累,想要一一通用在主世界,都要小心测量一番。

    按着荀少所想,要是将肉身众若繁星的穴窍,一一测量出来,那所需要的时间,就不是区区几十、几百年了,而是要用千年计量了。

    荀少温养穴窍,六大穴窍一齐震动,阳刚浓烈之气,让无数黑雾都仿佛阳春白雪,悄然融化于虚无。

    不知何时,一点点白芒徐徐凝聚,有着一头白虎虚像之形,悄然趴俯在静室一侧,安安静静的打量着荀少。

    白虎虚像瞪着一双虎目,啧啧称奇道:“虎爷道是谁呢……原来是荀尚观的血裔,呵呵呵……真是一报还一报啊……你老爹毁了虎爷肉身,正该用你的肉壳来补!”

    “这就叫……父债子偿么……”肉身血脉上的,那一种熟悉气机,让白虎一张虎脸,愈发的莫测深沉。

    对白虎而言,哪怕是法力神通俱失,但作为一尊顶尖大妖,本能犹存。对待气机上的微妙感觉,更似洞若观火。所以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荀少,但从其肉身血脉上的气息,也能知道其身份。

    “……父债子偿!!”白虎虚像低沉的虎啸声,徘徊于静室。

    随即,它化作丝丝缕缕的白烟,顺着荀少的眼、耳、口、鼻,渗入荀少的身躯。

    这些白烟,就是白虎仅剩的一丝纯阳元神,也是白虎的根基残留。

    这头白虎作为顶尖大妖,历经劫数的真灵,则化为一颗明珠,落于荀少的眉心祖窍。

    只见,荀少神思如枯木,对外界的一切,都好似不设防般,任由着白虎元神施为。

    白虎狰狞的狂笑着:“小子啊……你的一切,你的一切,都属于你虎爷爷的了!”

    “老子,虎爷爷就要用你的肉壳,搅得荀氏,搅得吕国,永世不得安宁……哈哈哈……”

    …………

    吼!!

    然而,白虎元神一踏入,荀少眉心祖窍之内。

    只见铺天盖地一般的赤红,席卷而来。登时间,就被一股股赤气洪流,冲的虎躯都几乎要分崩离析。

    吼!!

    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白虎元神简直吓得肝胆俱裂,无力的扑腾着。

    那一丝丝一缕缕赤气,带着天地大道一般的浩渺之意。让白虎元神的真灵,瞬息就要崩裂开来。

    “这……是……甚……么……”白虎的咆哮声,仍不能改变赤色洪流,一丝一毫的冲刷。

    那一道道赤气洪流,犹如万千江河汇聚,一尊身影盘踞洪流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白虎于赤色洪流中苦苦挣扎。一道明晃晃的镜光,在这一尊身影周匝环绕。

    那一尊身影,淡漠的看着眼前一切,眸中充斥着天地不仁,万物刍狗之意。

    吼!!

    此时此刻,白虎元神再也不复,先前的张狂傲意。失去了最后一点纯阳元神根基的护持,只有一道真灵的它,在赤色洪流中摇摇欲坠,舟毁人亡只在旦夕之间。

    赤色洪流中,一面古朴石镜,在赤色洪流之中,徐徐沉浮不定。而那一尊身影,正处于镜面之中,望着赤色洪流中的诸般异象。

    咔嚓!咔嚓!!

    白虎真灵强撑了良久,俨然是浑浑噩噩,无知无觉的。只有一丝丝裂缝,从真灵深浮现。

    而这每一丝裂缝,都是大道之伤,就是白虎转世轮回,也会伴着它千世万世的道伤。

    吼!!白虎悲啸着,虎躯淹没于漫漫赤色洪流之中。

    赤色洪流席卷滔滔,顺着石镜流淌,无穷无尽的赤气,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第一零三章金刚不坏

    “白虎!”

    荀少睁开双眸,懵懵懂懂,脑海一阵翻腾。诸般记忆压缩在一起,搅得他头昏脑胀,隐隐欲裂。

    白虎真灵冒冒然的,冲入荀少祖窍,直接就让石镜,携着赤色源力,给轻易的镇压了。

    有着石镜玄妙,再有源力这般天地本源之力,白虎真灵就算再强十倍之数,也只能黯然化为齑粉。

    而且白虎真灵中,还依附着许多记忆。这些记忆,承载着一尊顶尖大妖的一生,极为庞大。

    于大妖魔上千载记忆而言。荀少区区十几载记忆,在其中不过沧海一粟,渺小之极。

    若非有着石镜镇压,就这一股庞大臃肿之极的记忆。当场就能让荀少脑浆崩裂。但就是如此,荀少也有些头晕眼花,手足无力,眼睛不断冒着金星。

    许久许久之后,荀少缓过神来,神情复杂之极。

    他指肚揉了一揉眉心,感叹一声:“堂堂顶尖大妖,元神纯阳不死,陨落的竟会如此‘儿戏’……”

    这位顶尖大妖,纵然元神真灵,只余下一丝纯阳根基,但也是一尊横渡天、地、人三劫,堪比大地游仙的大妖魔。

    可惜,固然这位顶尖大妖,也曾无法无天,也曾啸具天地,但在浩浩汤汤的赤色源力当前,至多只能勉强挣扎一二,随即深深的沉入其间,化作亿万万之数的碎末沉淀。

    世界源力,毕竟是天地本源力量,一尊纯阳级数大妖,移山填海,妖法广大,但与一方完整世界相比,还是差了不止一筹。就算那方世界,只是最低等的赤色位格,也不是一尊顶尖大妖,就可以轻辱的。更何况,这位顶尖大妖,先前就已妖躯崩毁,元神法力尽数殆尽。

    “呼!!”

    “息!!”

    荀少吐纳悠长,激荡百骸气血。肉身潜藏着的纯阳精气,丝丝缕缕融入血肉。仿佛吞服一枚宝药,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精气。

    “好一尊顶尖大妖,法力无边,就是拔根虎毛,都能让我受用不尽矣!”

    这一道道蓬勃精气,近乎涓涓细流,滋润着他的四肢百骸。这尊顶尖大妖,携带的一丝纯阳元神,散入荀少肉身之中,精气蓬勃溢散。

    所谓大劫数,必有大机缘!

    白虎大妖夺舍,是为劫数。而夺舍不成,其神形俱灭,又是一场机缘。

    白虎的一丝纯阳元神,永久的留在了荀少肉身之中。而失去了灵性的纯阳元神,其中亦蕴含着白虎元神,千载辛苦修行的一部分。

    可以说,这一缕元神纯阳,简直比一枚宝药还要厉害三分。其精气纯阳涓涓而来,近乎无休无止。

    “有着这一丝纯阳元神,我的【易筋煅骨】,至少能臻达大圆满的地步,甚至打破肉身极限,踏入煅骨第十炼。”

    “一旦,我踏入第十炼境地,肉身宝藏一重重激发,立时即有着降龙伏虎之大力。”

    “而且,这其中最大收获,也不仅仅是一缕纯阳元神而已。那一尊白虎大妖,毕生的修行经验,才是一真正的大宝藏。”

    一尊顶尖大妖的修行体验,是何等的珍惜宝贵,这可是堪比大地游仙级数的感悟。就算荀少修行武道,但也能从中汲取不少精华感悟。

    更何况,白虎的千年经历何其广博。虽然白虎真灵,让石镜碾压成无数碎末,记忆碎片也是断断续续,不甚连贯如一。但其中的种种秘闻,亦是宝贵之极的。

    毫不客气的说,这是一条直指天妖大道的终南捷径。

    荀少望着凤梧金阙方向,呢喃呓语:“不过……那个‘人’么……”

    白虎记忆中惊鸿一瞥,有关那‘人’的一鳞半爪,就让荀少如堕寒窟。

    而且白虎的真灵,似乎被一只无形大手掩盖了一部分重要大密,只是残存的一点信息。

    只知道那‘人’,是数万年前的大人物,神通广大无边。就连上古人王,都对那‘人’无可奈何,只能将那‘人’的肉身,一分为五,分别镇压九州大地深处。

    这数万载以来,一代代的豫州大诸侯,都有着看守封禁的职责。而吕国虽立国八百载,也是看守封禁者之一。

    由于那‘人’站的位置太高,修为高远不可揣度,甚至连其名姓,俨然都不能随意提及。由此,管中窥豹之下,那‘人’的恐怖程度,也可想而知了。

    能让一尊顶尖大妖,都如此甘之若饴的效死,其最少也是一尊天人道果级数的顶尖大能者。

    荀少无奈苦笑:“那般境界离我太高太远了,我这是不是杞人忧天了……况且,就是天塌下来,也有一众武圣人、大地游仙们撑着,我这一区区庶出子,有甚资格,想的如此之多。”

    那般大能者的事,能不牵扯,还是不牵扯为好。荀少一直信奉有多少体量,就掺和多大的事。

    关乎一尊天人,以吕国的体量,都未必有资格插手。

    固然,那一道封禁,就处于吕国,甚至就立于烨庭。但以吕国的势力,乃至于阖国实力,都未必有资格插手一尊天人之事。

    若是换作是,坐镇中原京畿之地,位居人道正统的商丘殷天子亲临,还差不多。

    轰轰

    荀少骨骼嗡鸣,浑身三百六十五大周天之数,一动一静都犹似雷霆轰响。一丝丝淡淡金色,浮现在脊椎骨上,恍若一条大龙狰狞咆哮。

    “白虎戮神!!”

    荀少观想白虎之相,西方白虎为虎中霸着,掌执着杀戮兵戈众事,这一门《白虎戮神法》虽是妖法,但也未尝不是一门煌煌大道。

    此刻的荀少,肉身精气蓬勃之极,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满溢而出。

    这头白虎千载的修行岁月中,也曾收集过为数不少的武学法门。这些武学数百、上千之多,各类攻伐之术皆有。

    这一门《白虎戮神法》,取自妖族神功宝典《天妖屠神录》,是一门煅骨之极的武道之术。

    而揉炼数十、上百拳术的《混元一气劲》,再兼合些许白虎戮神法意,更是一门顶尖的煅骨神通。

    “白虎者,西方至尊,先天太乙庚金之精……熔炼骨骼,炼就三百六十五周天金骨,肉身不败不损!”

    荀少一心沉入武道,浏览着白虎大妖记忆中,一门门武道绝学,心神沉浸不可自拔。

    “【易筋煅骨】之道,一炼一重,九九为数,至真至极。肉身八十一炼,证就【金刚不坏】,徒手可接神兵。是堪于【超凡入圣】者,并驾齐驱的大成就。”

    “上古之人,唯修【易筋煅骨】之境,以一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九、六九、七九、**、九九之数,为境界划分,不入【伐毛洗髓】,不经【脱胎换骨】,直入【超凡入圣】,有望天人道果之上,大神通密境!”

    白虎这头千年大妖,固然不修武道,但其所知道的秘辛之多。也让荀少大涨见识,颇有震耳愦聋之效,拨开云雾,得见大道坦途。

    “武道大神通密境,唯有肉身八十一炼,金刚不坏者,才有资格一窥其中奥妙。”

    “不达八十一炼,最多困守天人之道矣!”

    证就【金刚不坏】,方可一窥武学煌煌大道绝颠。

    荀少心头敞亮,从未有这一刻,他感觉自身心思,如斯清明清晰。

    …………

    旬月,

    演武阁!

    荀少一拳轰出,八方气浪滚滚,强横的真劲儿,轰击着周匝之地。数月的磨砺,荀少竭尽全力的消化着白虎精气。

    “混元一气真功!”

    荀少眸光开阖,两掌徐徐平推,肌肉盘结隆起,浑身散发着如金似铁般的锋芒,撞击着一十八具铜人嗡嗡颤鸣。

    轰轰

    铜人像不住颤抖,一道道拳劲,在周匝盘恒,似如漩涡一般,搅碎着周匝的一切。一道道裂痕,自铜人像胸口处,不断蔓延散开着。

    荀少拳动鬼神惊,诸般武学信手拈来。

    “……第十炼!!”

    一尊尊铜人像轰然横飞,荀少拳劲汹汹,铜人四分五裂,铜石崩裂开来。

    荀少眸光烁烁,周身一块块死皮脱落,血污结成血痂,在真劲儿一动之际,纷纷化作齑粉。

    有着白虎元神精气,荀少武道真正开始突飞猛进,从【易筋煅骨】第五炼,每十日一炼,短短三个月,就生生踏入第十炼的境界,筋骨若精钢,强横的不可思议。

    直到踏入第十炼,荀少才明白。当日与荀少贺的交手,到底有着多少侥幸之处。

    只因臻达第十炼者,浑身筋骨强横,骨髓血气旺盛。比较第五炼之时,已是千锤百炼之极,煅出杂血杂质,脏腑内壮之极,浑身犹似精钢。

    而第五炼者,浑身筋骨远远不及第十炼者强横,简直天差地别,就是与第九炼者,也差之甚远。甚至第十炼者,只要稍稍冲撞几分,登时就能让第五炼者,骨断筋折,吐血不止。

    荀少能与荀少贺,纠缠数十招不败,这其中的水分不浅。

    “以混元一气真功,熔炼妖族神通绝学,开拓了这门真功上限。混元八十一炼,炼就混元金身!”

    荀少微微捏动手掌,如玉似金的肌肤纹理,蕴藏着惊世骇俗的力量。

第一零四章兴衰无常

    混元金身,万劫不坏,诸法不沾!

    “以混元一气,衍一混元!这等大成就、大境界,不达【金刚不坏】之境,这都无从谈起啊!”

    这一门武学神通,俨然就是荀少的证道之法。而肉身八十一炼,内外神藏圆满,就是荀少唯一念想。

    此刻的荀少,臻达【易筋煅骨】第十炼,执掌一口第八品宝兵。只论战力高低,荀少自诩不逊与荀氏三杰,有着争取上元魁首之望。

    只是,经过这几月的苦修,石镜存匿着的赤气,已经损失七、八分之多。若非有着大越世界,源力涓涓不绝供应。现在荀少,甚至连动用石镜的,那一份源力都没有。

    “嗯?”想着心思,蓦然之间,荀少眉心一动,石镜竟徐徐浮于赤气。

    他心血来潮之际,顺着石镜遥遥感应,一缕心念微微触动石镜,带着一抹惊诧莫名。

    荀少稍稍蹙眉:“这是……大越世界?”

    石镜映照诸天,一枚纯红星辰,环绕着厚重赤色。其间道道赤气,于纯红星辰中,涓涓流动着。

    “是那方世界,有了变动?”

    一想到几日来,自大越世界得的气运源力,愈发的稀少,荀少神情愈发莫测。

    大越兴,则气运盛;大越衰,则眷顾失!

    “按着大越时间流速,大越也才过了百多年。莫非吾开辟的大越,竟连三百年国运都未有,就要亡国了?”

    荀少面露不悦,固然他也没想着,要让大越千秋万载,万代长存于世。但就一百多年国运,仍然让荀少心生不满。

    荀少之时的越朝,何其强势,兵锋无坚不摧,甚至让北狄百族,都战战兢兢,不敢侵犯分毫。

    然而,如此鼎盛的王朝,竟然只有一百多年的国运,这无疑就是全面,否定着荀少的作为。

    “哼,吾倒要看一看,大越到底生了何事,致使国运渐衰!”

    荀少可不信,他留下的家底,会让人败得如此彻底。

    大越十万重甲铁骑,数十万甲士,就在这百余年时间内,就全部化为乌有。

    …………

    冥土阴世,

    大越龙庭!

    铛!铛!挡!!

    甘泉宫内,金钟玉磬微吟,竹叶徐徐舒舒,漱石泉涌嶙峋。一名名黄金甲士,执着金戈一侧,屹于宫廷重重玉阶。

    这些黄金甲士,都是由阳世大越,最为精锐,最为忠诚的悍勇之士构成。每一位金甲,都有着堪比鬼神之力。

    “臣等,恭迎祖龙!!”

    香风酥酥,金雨洒下,一众鬼神轻抚法袍,秉着金玉勿板,溢散着淡淡红芒,立于宫中左右之列。

    龙台七重之间,重重氤氲环绕,环佩交响不绝。每重龙台之上,皆有着一尊着帝衮、配金卷的帝王,端坐御台中央。

    嗷!嗷!嗷!!一丝丝一缕缕,纯正赤红气机,游弋于冥土阴世,龙吟绵长不绝,在丹阳宫内,盘恒无止无休。

    一众帝王,从御位而起,躬身伏首。

    “儿臣,恭迎太祖!”

    “孙臣,恭迎太祖!!”

    嗷!嗷!嗷!!龙气翻腾,迎着众鬼神朝拜,陡然龙吟之音大作,丝丝缕缕赤气,须臾滚滚而起,汇聚成一道身影。

    这一尊身影,面若丹蔻,徐徐踏上龙台,恍若阴庭化身,为众鬼神瞩目。

    荀少抚着龙首,漠然望着下方,一众面浮恭谨的鬼神们。

    “……百年未见,诸君安否!”

    他声音低沉,抬眼之际,望遍大越阴庭,眸光烁烁间,自能摄人心魄。

    纯红位格为一界至强,气象恍若红日初生,震慑诸般魑魅魍魉。

    鬼神们轰然叩首,道:“承蒙,陛下福泽……”

    主世界一日,大越世界一载,天上人间之感,不外如是矣!

    这些鬼神们,经过百载光阴,根基早成。凡是名臣名将者,大多为淡红位格,身居于高位。

    荀少一进大越龙庭,就知道为何会心血来潮了。

    这是群臣诸卿,一起焚香祷告,让众鬼神念头夹杂气运涌动,才让荀少察觉出来一丝端倪。

    他淡淡开口:“诸卿诸臣,焚香祷告,所谓何事耶?”

    “太祖陛下,微臣大罪矣……”一尊鬼神伏身叩拜,纯正的白芒,透着一股刚正禀直之意。

    “……微臣大罪矣!”

    群臣尽皆默然,诸位帝王也都神色沉重,不发一言一语,审视着这一尊鬼神。

    荀少抚手,淡淡问道:“卿之何罪,因何请罪?”

    鬼神垂首,沉声道:“臣孙不肖,罔顾伦理,舍弃纲常,废立天子,贬黜储君,非人臣之道也!”

    “臣恐不肖子孙,生出妄念,起不臣之心……”鬼神扼腕垂泪,一世清誉,毁之一旦矣。

    荀少闻言,幽然长叹:“你倒真的坦诚……”

    “臣无私念……”

    他一入大越阴庭,自然知道此时大越,已历七代帝主,国祚一百二十五载之数。

    荀少为太祖皇帝,享二十五载国运,寿终之际传位太宗。太宗为守成之君,恩威并施,致群臣有道。然而可惜,太宗就只有七年帝王气数,随即寿终正寝。

    其后的高宗皇帝登基,正式掀开大越的衰亡之始。高宗虽庸碌无能,却寿数极长,有着六十二载帝王命,生生熬死了数位太子,致使皇孙登基。

    随即,这短短三十年间,竟有五位皇帝登位,一如走马关灯一般,眼花缭乱之极。

    几乎五六年,就是一任皇帝登位。皇帝频繁更换,导致皇权日衰,军政大权旁落。

    而眼前这位鬼神,也是高宗时的一代名臣,但其嫡孙竟为一代权相,执掌大权三十载,视君臣若无物,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与世。

    “主少国疑……”

    此时的越朝,正处于关键时刻,就看是小皇帝技高一筹,斩杀权臣,夺回权柄。

    还是权相地位煊赫,稳稳压制皇权,最后掠夺皇权,登基称帝九五。

    看着重重龙台中,面色苍白的少年帝主们,荀少重重的叹息一声。

    “大越开国,百二十载之数,享尽大运福泽。如今正值变革之时,无论胜败得失,都事关大越,日后百年国运气数。”

    “诸卿,以为然否!”

第一零五章势若危卵

    金雨漱漱,香风酥糜,甘泉宫阁,金碧煌煌!

    诸帝王、鬼神,躬身伏首:“望,太祖圣断!!”

    一众鬼神气象翻腾,缕缕赤气游弋,缔结赤莲徐徐摇拽,清香席卷细雨微风。

    荀少淡淡一笑,道:“一朝之盛,必有一朝之衰,此间兴衰变革,非吾等可挽回。自大越开国百二十载,历帝七朝,由盛而衰,是为定数矣!”

    “如今权臣祸国,朝局糜烂,且看他下一朝,或有何作为,自能定其国运。”

    太宗皇帝方文阁,端坐龙椅,徐徐开口:“皇父,天意之下,吾大越亦有百五之运,国运不当此时而终。”

    “不知,这其中可有甚转寰余地,或吾等君臣,能否亲自点拨阳世天子一二?”

    此世的一些强横鬼神,已能显圣于世,有着种种干涉物质之能。何况于甘泉宫中,强横鬼神众多,也不乏往来阴阳之能。

    若是一些高位鬼神,不惜损耗自身本源,未尝不能近天子百丈之地。

    荀少面色一沉,厉声呵斥:“阴阳之交,如似天堑!朕虽掌龙庭、含天宪,执赤龙之运,也毋能逾雷池半分。”

    “天子者,至尊至贵,鬼神辟易!所谓‘显圣言论’,为之大谬矣,诸臣毋需再言。”

    寻常百姓黔首,本命为淡白之气,高位鬼神位格远在其之上,显化于前自有无妨。

    但,天子位居九五之尊,气聚华盖九色,为人道尊荣之极。煌煌天子龙气,鬼神妖祟辟易。

    荀少虽为一朝祖龙,执掌越朝三分气数,但若想要以阴乱阳,也是大忌中的大忌。

    至少,冥土的十三尊地君,就不会坐视不理,甚至不乏心怀恶意者,也会一起伺机攻讦,让荀少也不得不防着一些。

    固然,荀少亦为一朝开国太祖,有着纯红位格。于理论上而言,可亦与十三地君平等处之。

    但荀少之纯红位格,是随着一朝国运跌宕。与地君执掌一州的权柄相比,要差了不知多少。

    一旦越朝失位,荀少的纯红位格,自然而然的受到影响,也会跌落一等,化为淡红。

    故而,荀少的一朝祖龙之位,远不及一方地君位业,享有千载不坏,来得尊荣久受。

    何况,这事难全稳妥,无论成与不成,都会大大折损龙庭气数。

    荀少一生求稳,逢事必有三分把握,方会行险为之。

    世事无常,能有三分把握的,就已是了不得的概率了。

    而且,冒然干涉阴阳,地君们定不会善罢甘休。虽不知是哪几位出手,但荀少也去不会冒动。

    “陛下,朝中权相乱政,专权跋扈,隐患丛生,吾大越百年气数,就此一朝。”

    “大越危矣!”

    一尊上位鬼神,浑身重重赤霞,赤色霞光游弋,威严凛凛之极。

    一尊耳报神,踏着云蔼神光,道:“陛下,北魏阴庭蠢蠢,拓跋氏阴兵三十万,虎视眈眈与两朝边境,此诚危急存亡也!”

    三十万阴兵,可谓是北魏阴庭,最后的一些底蕴。

    毕竟王朝一旦覆亡,断了阳世龙气供养。阴土中的龙庭,失去了龙气支撑,势必会逐渐坍塌崩毁。

    固然,龙庭有着些许龙气残留,一时之间,也能维持一些皇族体面。但冥土阴世,可从来都非甚良善之地。

    暂且不提,那混浊阴世的恶劣环境。就是那些游弋于,茫茫冥土阴浊中的幽鬼。因着一生罪孽化厄,形神浑浑噩噩,无灵认识。就能让不少破败龙庭,一一灰飞烟灭。

    古今一十一朝,有泰半都是陨没于,这些无灵无识的鬼祟。

    而龙庭中的阴兵大将们,也并非只是威严皇族声势,壮其尊荣华贵而存在。更有着巡狩阴祟,卫巡龙庭之责。

    “三十万阴兵!”

    “三十万阴兵!”

    宫内一众文武,尽皆露着惊容。

    就连高居龙台的历代帝王们,也都神情凝重之极。

    大越龙庭历经百载积累,阴兵何止百万之数。这一众鬼神,当然不会因为北魏势大,越朝势衰而慌乱。

    区区三十万阴兵,只是有一些掣肘,还不能让大越君臣如临大敌。

    只是北魏龙庭,历经百载破败,地域不断崩坏。其阴兵阴将,经历这么多年的消磨,能剩下三十万之数,都是因为北魏龙庭,黑龙残存的龙气,性情刚烈暴戾,战力极为强横之故。

    一旦三十万阴兵,都彻底的丧失殆尽,北魏龙庭也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而让朝不保夕的北魏,断然下着如此重注,堪称背水一战,其间所谋甚大矣。

    “陛下……”

    群臣面色肃穆,心怀忐忑。

    外有北魏虎视眈眈,内有权相霍乱朝纲,百二十载国运风雨飘摇。

    大越国祚,濒临关键时刻,就看着荀少如何抉择。

    纵论古今一十一朝,有着中兴之势者,也就二、三朝而已。

    荀少冷笑着:“拓跋老鬼,不愧是突勒枭雄,一代草原天骄,打蛇打七寸,区区三十万阴兵,就要朕如鲠在喉啊!”

    当然,这其中必然有着,某一尊地君的背书。如若不然,也不能让那头老狼,甘之若饴的冲入局中。

    纵然越朝国运折损,荀少位格跌落,但以着越朝之势,倘若不计代价,北魏必定坚持不住。

    而以那头老狼的奸诈狠辣,必定前后考虑的周周到到,不会让荀少有着秋后算账的机会。

    荀少眉头一皱,呓语着:“莫非……这亦是他们的一棋局么?”

    地君享千载尊荣,地位崇高,超然物外,等若国师业位,或可称之‘鬼仙’。

    国师不常有,而地君长存与世!

    地君们超然天地,以天下为棋盘,执众生为棋子。其所思所想,远非荀少所能揣度。

    “只是……你们既然想让朕为‘子’,也不知这一局棋,能否如你们愿,继续的落‘子’。”

    心思徐徐转动,荀少面色深沉,淡淡道:“区区三十万阴兵,何足道哉?”

    …………

    轰

    擂鼓轰鸣,旌旗猎猎作响!

    万万阴兵,身着黑甲黑盔,黑压压似如乌云一般。浑身絮绕着黑气升腾,凶恶霸戾之极。

    吁!吁!吁!!五匹鬼马拉着青铜舆车,冒着幽蓝鬼火,马蹄践踏之间,势若惊雷奔腾。

    拓跋身着黑龙甲胄,乘青铜战车,面带狰狞之色,望着绽放大光明的大越龙庭。

    作为草原苍狼,拓跋有着一切,作为苍狼子孙的优秀品质。

    隐忍!多疑!狠毒!孤寡!刻薄!

    这些品性,既是拓跋一生传奇的根本,也是他一生的真实写照。

    拓跋浑身淡淡赤气,周匝似风卷残云一般,轰然咆哮着:“儿郎们,咱大魏的儿郎们啊,复国亡之仇,报族败之恨……”

    “吼!!”

    “吼!!”

    三十万阴兵,狂呼长啸,似如饿狼一般,眸光中带着可怖狰狞。

    “攻破越庭,掠夺!征服!让弱小的越人,重新回忆起,当年咱大魏浮屠,支配他们的黑色恐怖。”

    “吼!!”

    “吼!!”

    这数十万雄兵,堪称北魏阴庭,勉强为继的根本,是北魏最后一口元气。

    北魏太宗拓跋穆,亦乘着一辆舆车:“父汗……”

    “祖汗……”

    一位位北魏汗王,皆乘着舆车,至数十万北魏雄兵之前。

    拓跋朝着拓跋穆,微微颔首视意,对于几位汗王,恍若视若无睹一般。

    北魏一朝,历经六代!

    北魏太祖拓跋起于微末,一统草原各族,是奠基霸业之祖。而太宗拓跋穆拥草原各族之势,挥兵南下中原,历经百数大战,鼎定中原大地,是开拓基业之主。

    因着北魏气运,尽于太祖、太宗一身。太宗之后的四朝汗王,不如太祖、太宗二朝多矣。

    北狄一脉,不重人伦纲常,只重势力多寡。北魏龙庭中,太祖虽是创业之主,但太宗有混元宇内之功,在龙庭之中,其势力最为庞大。

    可以说,北魏太宗的分量,还要犹胜太祖三分,二者是共治阴庭。

    拓跋穆雄心勃勃,道:“父汗,咱攻破大越阴庭,尽掠其中阴庭龙气。咱大魏龙庭,未尝不能再续一百载气数。”

    “有着这一百载气数,咱大魏龙庭,就多了不少转寰余地了!”

    拓跋、拓跋穆望着,远方犹如旭日一般的龙庭,目光泛着幽绿。其一脸的贪婪残暴之色,更是不加掩饰。

    …………

    阴庭,甘泉宫!

    荀少负手,看着历代诸帝们,面露沉吟。

    龙台诸帝,乃至于宫中众鬼神,都定定的观望着,等待着荀少的动作。

    一团纯红气息,在荀少身前滞顿。似有着龙形之相,自纯红霞云之中,肆意遨游着。

    “这道龙气精华,有一十三载帝运,阳世宗室子弟得之,则有登基为帝,克继大统之望。”

    北魏的三十万阴兵,在荀少心里,弹指可灭,不值一提。

    只要越朝根基不损,荀少祖龙位格依旧。这几十万阴兵,就掀不起甚么风浪。而这北魏阴庭,怕就是某位‘棋手’,丢出来混淆试听的。

    使得荀少注意力,一直停留于北魏阴庭,从而忽视了真正的致命一击。

    殊不知,只要大越稳如磐石,国祚龙运不衰不败,荀少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这一龙气精华,可有人选承继?”荀少既然明悟了这一点,当然不能放任阳世局势,糜烂至不可收拾的境地。

    此时,正值权臣猖獗,贬黜两朝幼帝,其权威之盛,已然是一时无两。

    而荀少的心思,自是寻得一中兴之主,能延续越朝气数的明君。

    “陛下……”

    宗人令捧着一卷金册,上前恭声道:“金册之内,有适龄宗室子,合一十一人,皆为太祖子孙,太宗后裔。”

    “这一十一人,天潢贵胄,藩王子嗣,皆有克继大统之资。”

    宗人令把这些,有着资格登临大宝,位居九五之位的一十一人,都一一道来。

    这一道龙气精华,是荀少自身三分龙脉气数,凝炼而成的一道帝气。也是荀少最后的机会。一旦中兴事败,也不会再有一道帝气,任由他如此挥霍的了。

    若非大越龙运岌岌可危,荀少也不会永久损耗,自身掌握的三分大越龙气。取其中三分之一,炼就的这一道帝王气,就为了搏得一十三载的喘息之机。

    要知道,荀少掌握龙气的三分之一,也是近乎整个大越龙气的十分之一。如此多的龙气,倘若修行之用,甚至可堆出一尊真人业位。

    “方明壑……福安王世子!”

    “方青光……汝阳王世子!”

    “方少君……戾太子曾孙!”

    宗室令古板的声音,一一诵念着,这一十一位有望大统的皇族子弟。

    这些皇族子弟,出身显赫,赫赫富贵,都是藩王、宗室嫡脉。太宗方文阁,自身虽非嫡脉,但于大越诸藩,却都是施行的嫡长之制。

    陡然,荀少抬手,语出诧然:“戾太子曾孙?”

    要知道,所谓的戾太子,就是高宗一朝的太子。高宗在位六十二年,让那一位戾太子,一生位居储君之位,都未能染指帝位。

    后来,高宗末期有巫蛊大案,牵连数以万计,戾太子也深陷其中。

    “戾太子……朕记得,不是让高宗,于金册中除名了吗?”

    这一卷金册可非凡物,是由大越龙运加持,可谓阳世烙印投影所化,记载着大越皇族数以千计的宗室,是绝不可能出差错的。

    荀少目光投向第三重龙台,一位面目苍白的中年男子身上。那是高宗皇帝,也是溺杀嫡子的第三朝帝王。这大越衰败之势,尽由这高宗而始。

    不过,荀少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也就不再关注。毕竟皇家中的倒灶之事,何其之多,荀少自己虽为祖龙,也不可能一一插手其中。

    “这一十一位储君之选,角逐大越中兴之机。在坐诸位有何想法,不妨都一一道来,让朕都思量一二。”荀少向着龙台众帝,缓缓说道。

    高宗闻言,神情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咬了咬牙,豁然自龙椅起身。

    “皇祖……孙臣,有奏!!”高宗皇帝迎着众多诧异的目光,向着荀少遥遥叩首。

第一零六章帝宴(上)

    京畿,丹阳县!

    因着丹阳,为太祖龙兴之地。

    于大越一朝,政治影响地位非同一般。

    故而丹阳县,虽是民寡地瘠,人丁勉强逾过数千户。但丹阳令之职,却有着正四品的高位。

    而且,因为丹阳是太祖起家之地,吏治甚为苛峻,有着一卫五百兵甲,随时随地拱卫着县治。

    西街,景阳巷!

    一栋栋老旧房屋,鳞次比邻,一股子陈旧的味道,沉淀于老宅之中。

    方少君面目沧桑,一身粗布麻衣,扛着农具,脚上踏着一双磨损露尖的草鞋。拖着一副疲惫身躯,踏入已然破旧不堪的家中。

    因着如今,家境贫寒之故,几如田舍为伴,固然方少君本身,亦可称得上一宗室子弟。但到他而立之年,都无从娶亲,仍是孤身只影,毫无牵挂羁绊可言。

    方少君推开家门,顺手拾起缸旁,一缺口葫芦。自水缸中盛出一瓢水,就着葫芦缺口,咕嘟咕嘟大口喝着。井水冰冰凉凉,顺着方少君嘴角淌下。

    “痛快啊!!”

    方少君随手拧了拧,粗衣沾染的水渍。

    随即,方少君锁了锁眉,看着缸中的水面,倒映出那张熟悉的面庞,无言的摇了摇头。

    现在的方少君,一脸沧桑,多似一田间老农,已不见半丝皇族贵气矣。

    他粗粗的洗涑一遍,洗去身上的污垢、汗渍。

    随即,方少君站于破败院落中,手臂徐徐舒展,慢慢的活动着,周身的气血经络。

    经过一日的田间劳作,再炼上一遍内家八段锦,疏通自身筋骨气血。于方少君而言,已是一日之中,最为难得的休憩了。

    这一门八段锦的功夫,是太祖皇帝亲自甄选,作为宗室子弟必备的一门功课技艺,是一门真正的养生功夫。

    因着祖训之故,方氏子孙对这内家功夫,并无排斥之感,也多有宗室子弟习炼。

    因此,就算方少君处境多有尴尬,但这一门八锦缎功夫,他也是炼得极为纯熟精纯。

    夜色渐暗,方少君躺着床榻上,盯着老旧的屋顶房梁,目光微微呆滞,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神色中包含忧虑。

    “唉……时局愈发艰难矣!”

    身为大越宗室的一员,还是太宗五世嫡孙,高宗嫡子曾孙。论其身份高贵,血脉尊荣,倘若没有三十几年前的一场巫蛊大案。如今的方少君,可谓是名正言顺的皇子皇孙,甚至是国本储君之选。

    只是,世上的事,本就没有如果!

    堂堂的皇孙贵胄,方少君只能似一介布衣般,艰难求存着。

    方少君呢喃低语:“只是一介布衣,就一介布衣吧,总不至丢了性命,远离了京畿的漩涡……只是不知道,待那位宰辅大人,一朝称帝御极之时,还能否放过咱们这些前朝苗裔。”

    因着昔年高宗皇帝,于临近驾崩之时,一举大赦天下。甚至将方少君,这戾太子曾孙,一并归入宗室族谱,保留了方少君的皇裔名分。

    这在平常之时,有着皇裔这张虎皮,方少君就算被贬为黔首,也能让一县诸吏,无敢小觑分毫者。

    然而时至今日,宰辅霍温把持朝政,两废两立天子,相权已然全面压制皇权,让方氏皇权彻彻底底的陷入衰落。

    方少君的那张虎皮,早已是千疮百孔,已经难以威慑群狼。

    更何况,达到霍温这般地步,有心人都能看得出,霍温也到了一种只能进,不能退的尴尬境地。

    进,则位居九五,;退,必为万丈深渊!

    一旦,让霍温篡位成功,开辟新朝。方少君可不认为,这位克上篡位之臣,会真的善待前朝宗亲。

    一场大清洗,是无可避免的。

    到时,方少君的落魄皇孙身份,就一取死之道。

    方少君苦笑着:“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有如此多的藩王勋贵在前,想必一时半刻,也轮不到我这一落魄之人。”

    如斯抱着,些许可怜可悯的侥幸心态,方少君昏昏沉沉的睡去。

    …………

    浑浑噩噩之际,方少君由漆黑暮色中,徐徐摸索着前行。

    踏!踏!踏!!

    自幽暗中,有马蹄声交错着,正在逐渐临近。

    嘶厮由着一十五匹黑马拉车,这一匹匹黑马,眸中泛着蓝焱。拉着一辆青铜车舆,车轮转动间,似乎点点火星迸射。而青铜车舆周匝,亦有着数十骑士,乘马奔腾,恍若天雷滚动着。

    此时此刻的方少君,仿佛忘却了胸中的怯意。只是呆呆的,望着这一行车马,心中似有一团火焰灼烧。

    华贵的车舆上,一名驾舆的黑袍人,抖动皮鞭,高声呼问:“贵人,可为太祖皇嗣,太宗嫡脉,五世皇孙否?”

    方少君神思恍惚,懵懵懂懂,道:“正是,少君!”

    黑袍人眸光烁烁,淡淡白气倏然一闪,恭谨一礼,道:“臣为太祖驾前,御门车令上官睿!今奉太祖帝旨,接迎皇孙殿下,游赴阴世帝宴。”

    “殿下,请登车舆,毋要误了帝宴吉时!”

    “这……”方少君正自迟疑间,陡然周匝景象,仿佛时光逆流般,纷纷模模糊糊不清。

    待他再度睁眼,已然身处于一方华贵车舆中。

    车舆之中,似乎置身于奢豪宫廷一般,铜爵鼎钺中,陈酿佳肴一一陈放。

    御门车令上官睿,一抖皮鞭:“驾!!”

    鞭子凌空一响,深邃幽幽暗暗,泛着丝丝涟漪。

    一名名黑甲骑士,战马马蹄轻嘶,踏着一层层波澜,渐行渐远。

    周匝似时光逆转一般,方少君顺着窗枢,默默看着外面景象。

    “这,莫非就是阴世耶?”

    种种景象,自方少君眼前划过,乱象缤纷,纷纷缭乱。

    似乎一刹那,似乎几日几夜,方少君看着周匝略过的景象,就连时空也渐渐模糊不定。

    五彩斑斓,交替一一,渐渐的,有着一团光明,慢慢映入方少君眼帘。

    方少君精神,蓦然一振,心神一凝。固然眼前种种,似是而非,似假似真。若细细思量,更似白日妄想一般。但要是有着一丝真实,他日后的处境,都会大为不同。

    “吁!吁!!”御门车令驾驭着车舆,徐徐落入其间。

    上官睿轻声,道:“殿下,龙庭至矣!”

    青铜车舆中,方少君神情微愕,木然看着龙庭,呓语道:“……龙庭!”

    入目之处,万丈城墙恍若山岳一般,淡淡赤气浮游于城墙内外。

    一尊尊百丈巨人,身披赤色甲胄,屹立城门当前,浑身似火焰一般,簇簇白气灼灼。

    青铜舆车,落入龙庭之前,与万丈城墙、百丈巨人而言,都似米粒一般大小。

    方少君身处其间,只觉自身无比渺小,似如沙烁般微不足道。

    “殿下,此乃吾大越阴庭!”

    上官睿在一旁,带着自矜之意,道:“似道家洞天福地,似佛家极乐须弥一般。阴庭广大无边,其内俱为吾朝臣属,或一朝名臣,或一代功勋,福泽血裔子孙百世。”

    看着方少君面上懵懂,上官睿失笑,道:“殿下长于民间,不知龙庭福地可贵!”

    “世上芸芸众生,皆有七日之苦。一朝寿数至斯,魂魄无所依,懵懵懂懂游离世间,七日魂消魄散。而佛道二家,言修行,谈解脱,应来世,说福报。所谓佛陀泥塑,俱是阳世大修行人,寿数将尽之时,堕入冥土阴世所化。”

    “而魂魄一旦入得福地,得福地冥冥庇佑,即可脱七日之厄,有三百载鬼寿。其间更有修行甚深之辈,寿数逾过千载,堪称鬼仙业位。”

    大越阴庭无边无际,似一头巨兽般,盘卧阴世冥土。吞吐道道阴浊气息,顺着阴庭功德沾染,化作缕缕灰蒙蒙的气息,逐渐融入大越阴庭之中。

    上官睿驾驭着青铜车舆,满是感慨,道:“三百载鬼寿,于阳世而言,就是生生活过了五世耶!”

    方少君闻言,若有所思的,颔首点头。

    …………

    重重宫门,徐徐大开!

    一方方纯白玉壁,镶嵌宫墙;一座座麒麟金狮,伏坐宫门。

    黄金甲士们,掐腰执弋,矗立于宫门,威风凛凛。

    上官睿恭谨着,指向甘泉宫方向:“殿下,祖龙帝宫已至。小臣职微位末,未经帝旨,毋得出入宫禁。”

    “小臣,只能送殿下至此矣!随即,自有宫侍往来,指引殿下入宫。”

    “……”

    方少君正襟肃容,面向上官睿微微一礼。

    不一会儿,一名宫侍,缓缓走出宫门,躬身伏揖,道:“皇孙殿下,”

    “臣,为甘泉左侍,今奉帝旨,接引皇孙殿下。”

    “皇孙殿下,请速速随臣,入宫觐掖!”

    上官睿曲身拱手,向甘泉左侍微微一礼,道:“御门车令上官睿,缴帝旨于此,望左侍定鉴。”

    甘泉左侍微微抬手,只见一道道赤篆真文,自上官睿周匝浮动,字字大放光明,化作一卷金卷丹书,落入甘泉左侍手中。

    甘泉左侍淡淡开口:“可!”

    宫廷规矩繁琐,尤以出入甚为严苛。

    甘泉左侍轻声,道:“皇孙殿下,十一贵人之中,唯余殿下堪堪缺席。还请速往帝宴,毋让太祖陛下久侯矣。”

    …………

    甘泉宫,

    七重龙台!

    荀少抚案,默默注视着,台前一众宗室。

    他把玩着一遵铜爵,青玉铜爵之内,泛着丝丝赤气,上浮粼粼水光。

    荀少蹙眉,轻声问道:“……皇孙,还未到吗?”

    这一场帝宴,是荀少精心准备的,一场选帝之宴。

    权臣霍温虽废立天子,但到底还存了些面皮。没有彻底的撕下,最后一块遮羞布。

    须臾三十载,煌煌朝政走马换灯般,换了五、六朝天子。中央朝廷威信,受到前所未有的削弱。

    现今的大越,急需一手腕强硬,且能伏低做小的新帝。

    一旦,与霍闻硬刚正面,只会让霍温狠下决心,让朝政局势颓败,再无挽回余地。

    所以,这位新帝的心性、手腕,成了能否再兴大越的关键。

    “必须,先要稳住霍温啊……”

    荀少冷眸微阖,朝政的险恶势态,只差一个导火索,就能瞬间引爆。数十载临朝经验,让他敏感的嗅到了一些危机。

    庶民黔首之众,已是只知霍氏,而不知方氏久矣!

    太宗皇帝方文阁,轻微抿着嘴,看着神态拘谨的宗室子弟们,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方文阁一生刚强,就因着这股刚强脾性,一点点得到荀少认可,成为大越太宗皇帝。

    刚强一生的方文阁,看着面露萎缩的宗室子弟们,心中平添三分不喜,还有三分怒其不争之意。

    “如厮庸碌之辈,怎能扳倒权臣霍温,重振大越朝纲。若是这些宗室们为帝,方氏万里江山,唯恐一朝尽殆呐!”

    方文阁心思转动,看向自家皇父,嘴角一动。

    相比方文阁,荀少才是真正的老而弥坚,或者亦可称为老辣于世。

    十二冕旒微微晃动,荀少饶有兴致的,看着青玉铜爵内,那一爵龙气。

    就是不知,谁有这等大福分,享用这一爵龙气,成就中兴大越的一代明君。

    “不过,霍温又是哪一位的手笔呢?十三地君虽高高在上,但是他们也都各自有着诉求,并非无欲无求。那么,故老相传的阴天子之说,是否就是他们一直以来相争的由头呢?”

    阴天子业位,是冥土至高业位!地君恍如一方藩王,那么阴天子,就是当之无愧的阴世正统。

    荀少眸光烁烁,一介寻常地君,不过纯红位格,高不成低不就。论其战力、境界,未必有主世界宗师,来得可怖可畏。

    但是,倘若踏入阴天子业位,执掌一界本源,与世界同休,达到伪金敕级数,这收获就极为惊人了。

    而伪金敕级数,是这方世界等级束缚,一旦世界等阶跃升。所谓的伪金敕,也会随之成为一道真正的金敕。

    一道真正的金敕,是能堪比先天宗师,亦或是大宗师的存在。

    “看来,有必要在这方世界,细细谋划一番。冥土阴天子之位,才是大越世界,最大的一份收获。”

    这时,甘泉左侍徐徐,踏入巍峨帝宫:“陛下,皇孙殿下,至矣!”

第一零七章帝宴(下)

    “宣!”

    “宣!”

    “宣!”

    甘泉宫中,内侍通传,余音袅袅,不住回响!

    方少君默默踏入宫宇,宫宇其间广大旷阔,一根根蟠龙玉柱,上画真龙神形,下朔天子威仪。

    他入目之处,一重重云台雕画,浮动淡红云气,淡红云气翻翻滚滚,一尊尊高冠博古的身影,高坐云台之间。云台数十、上百之数,星罗棋布,拱卫重重龙台。

    珠玉环佩,交响泉鸣,龙台重重,人影栋栋!

    龙台至高,一尊帝王,周匝纯红云气,盘恒絮绕,似如旭日东升,光照大千之象。

    “方氏六世孙,谒见太祖、太宗!”

    此时此刻,方少君心神,骤然平稳下来,似如一潭死水,古波不惊,波澜不起。

    固然,方少君一路而来,见到的、听到的,一件件奇闻异事。是他这一生,数十载春秋中,想都想不到的。

    但是,随着一路上惊愕愈多,方少君的心态,也跟着愈发的炽烈。

    方少君愈发认定,这就是他,等待向往已久的大机会啊!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太祖太宗费了如此心思,设了一场帝宴,其个中含着的际遇。当真让方少君,想一想都胆颤心惊三分。

    “这等……这等际遇,若因无知错过,老子岂不抱憾终生耶?”

    多年混迹市井之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早就让方少君,养就了一股混不吝的性子。既然认定目标,方少君就会直指着目标而进。

    荀少看着踏入甘泉宫,俯首叩拜的六世孙,眉心不由一跳。

    “有意思……”

    荀少看着方少君,入宫之后的一系列神情变化,嘴角若有若无的露出笑意。

    只是周匝纯红云气,蜉蝣漫漫,在荀少身畔,凝聚盘恒不散,遮挡了荀少的神情变化,让宫中诸代帝王,一众鬼神,无从看得这一丝笑意。

    方少君姿态得体,虽出身与市井之间,礼仪之上有所疏漏。但其举止有度,神态不曲不折,让人凭生了几分好感。

    “赐座!”

    荀少淡淡开口,仪态威严庄重,俯瞰天地众生。

    这等威势,让一众云台,仿若众星拱月一般,一一群应景从。

    方少君一撩布袍,伏身叩拜,神情恭谨:“世孙,叩谢太祖隆恩!”

    方少君由一宫侍带着,从一处云台坐下。

    他稍稍看了一眼身旁,几位正襟危坐的宗室,微微抬了抬手,微作示意。

    一路之上,虽然上官睿口风甚严,但所谓帝宴的情形,也并非告不得人。再有方少君自身价值,值得上官睿靠拢一二。

    所以,帝宴大致情况,方少君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只是,无论是方少君,还是在邀的宗亲们,都是不会知道这一帝宴的真实用意。

    这等机密要事,也就只有大越历代帝王,乃至一众上位鬼神,有这资格探寻一二。

    荀少环视宫内,开口道:“既然,人都已经齐了,这就上宴吧……”

    “上宴!”

    “上宴!”

    “上宴!”

    由一名名内侍通传,一会儿,就有一位位宫女摇拽身姿,端着一碟碟海味山珍,佳肴珍羞,一一鱼跃而来。

    宫女们神态端庄,玉容微肃,眉心上点缀着一朵朵梅花印,更添三分冷艳婀娜。

    方少君看着案几上,一道道珍羞,不由食指大动。

    这些珍羞佳肴,每一道都是选择自名厨经手。从摆盘、刀工、选料,都是做到了极致,颇有一些技近乎道的意味。

    而方少君自幼囹囵,所谓皇子皇孙的尊荣,是一丝一毫也未曾享受过的。

    面对如此豪奢,若非方少君心智坚韧,勉强维持着不失仪态,此刻都该手足无措了。

    觥筹交错之际,群臣文武的心思,大半都放在十一位宗室子身上。

    细微观察着宗室子们的一举一动,心底也都暗自揣摩着太祖心思。

    昔年太祖,以荆棘示训诸子,其中唯有太宗,性情果断刚直,真正得太祖认可,从而由一介庶出,列为储君,登临九五帝位。

    在坐不少上位鬼神,俱是当时那一场波云诡谲的,朝政大局中的一员。正是因为有过经历,所以上位鬼神们,也都心怀戚戚的,看着懵懂不知的宗室子们。

    酒意正酐之时,荀少徐徐开口,道:“在坐诸位,都是咱大越宗室,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乎!”

    宗室子们纷纷起身,躬身施礼,道:“太祖谬赞,世孙诚惶诚恐!”

    荀少轻笑一声,道:“年轻人么,就该朝气蓬勃的,勿要一副老气横秋,一副暮暮沉沉之态。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姿态。”

    一众宗室子,垂首受教,道:“喏!”

    “你们都是宗室子,或为一方藩王,或为一地王侯。于朝政大事,想必都有着自己的一番见解。”

    “朕很想听一听……”

    语言虽然温和,但语气却不容一丝忤逆。

    荀少目光犹如实质,扫过一位位宗室子。

    只见,宗室子们神情不一,有的面带畏缩,有的跃跃欲试。面带畏缩者,自是于荀少心中,一笔划过,便不去在意了。

    为人君者,若一味龟缩处世,不过害人害己。更何况,如今朝局势若危卵,一朝不慎,就是大越百载江山,顷刻尽覆的后果。

    而性情温吞秀者,守成有余下,进取不足,稍有不慎,就是舟毁人亡,国破族灭之局。

    众宗室子中,曲阳王世子方盛,面带昂然,率先越众而出,口出惊人,道:“太祖太宗在上,此值危急存亡,上有朝政乱局,权相专横,中有群臣结党,官宦沟连,下有天灾连绵,**横出。”

    “方氏危矣!社稷危矣!”

    此言一出,刹那之间,殿中肃然无声。

    一些宗室子面上冷汗浮现,腿肚小幅度的打着摆子,眼神游移不定。

    “嗯……”

    荀少不清不淡,撇了众人表现,道:“朕的大越,当真风雨飘摇,危机四伏么?”

    方盛沉声,道:“太祖容禀,霍相跋扈一时,天子权威二废二立,已然不剩分毫,徒留大义名分,而不能威慑诸臣。”

    “此局之乱,唯霍相一人!当施雷霆手段,贬黜霍相一党,稳定朝纲,正严法纪。”

    “嗯……”固然听着十分振奋,但荀少也只是微微颔首,并未有多少在意。

    人云亦云,书生意气之见!

    世人皆知,霍温权势之大,俨然堪称一手遮天。

    天下一十三州,芸芸亿兆之民。可不知方氏,却决然不能不知霍氏权威。

    方、霍两家勉强维持的平衡,已经到了极为危险的边缘,只差一次微不足道的冲突,就会让霍温悍然撕下忠臣面皮,彻底颠覆朝纲大政。

    若想要硬刚蛮干,霍温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碾碎方氏百载大义。两者势力相差悬殊,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登时,弘农王世子方庚,断然怒斥道:“莽夫误国……”

    方庚起身,伏身叩首,道:“当今之势,霍温主政,虽其权势煊赫,盖压吾方氏皇权。但观霍温所做所为,仍不失一代名臣之表。”

    “其数十载间,北击色目,南扫诸獠,吾大越国势,不衰而盛,由霍温而始。”

    “如此名臣,妄自戮之,世人如何看吾方氏,如何看着满朝朱紫!”

    荀少闻言,缓缓颔首,神情缓和,手中青玉铜爵,龙气精华翻腾,犹似赤龙巡视九霄。

    这霍温之辈,既有废立天子之行,其桀骜性嚣可见一般。

    倘若行险一击,成则成矣,一朝事败,可就是朝局倾覆之局。

    “世孙以为,应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之念。当能收霍温之心,以驭霍温之才。”

    纵然说得有些隐晦,有些放任自由之意。但以方庚之言,未尝不是一种无可奈何。

    “嗯……”

    荀少微微点头,这就是宗室的两种态度,一种似鸵鸟一般,不理不睬;一种就似博浪一击,势如奔雷。

    两种态度,谁也说不上好坏。毕竟古今成事者,都是有史为鉴的。

    这时,方少君蓦然出席,道:“世孙幼时微末,不懂太祖与诸位宗亲,所言所论为何。”

    “但,宰辅霍温者,千古忠贞之臣,士大夫之楷模表率也。江山社稷,有此名臣,当为吾方氏福泽。”

    这,更是将霍温,抬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荀少蹙眉,道:“可是霍温之势,太过霸道……”

    “霍温者,历经宦海三十载,五朝元老,功勋重臣,名望显赫于天下,党羽遍布于四海。”

    “其德,仕林所盼!其望,黔首景从!”

    荀少诧异的,望着方少君,久久不语。

    这是自方庚言论,更进一步的总述。

    如今大越社稷,正是最为脆弱不堪之时,就如海畔沙堡,一个浪头、一点海水,就能崩塌大半。

    如方盛一般,施展霹雳手段,雷霆一击,纵然能铲除权臣,却势必引得人心惶惶,引发更大一场动乱。

    霍温不是鳌拜,大越也不会是大清!

    两者根本不可比较,鳌拜只不过掌权十数载,羽翼虽丰,却不及爱新觉罗的皇权深入骨髓。而霍温可是真正的,盘踞相位三十余载。

    陡然,荀少抚掌,道:“……来啊,呈上胙肉!”

    事不过三,这三种言论,不乏刚烈,亦不乏怀柔。虽于荀少而言,只是勉为尚可而已。但能有着这些见识,也不失为一良才。

    其他宗室子弟,只能面面相觑,纷纷落座。

    “胙肉?”

    看着眼前肥腻腥臊的肥油肉,不少人都面露苦色。

    这一种胙肉,都是挑选最肥腻的肥肉,不添丝毫佐料,只是用清水干煮,其中腥臊十足,极其难以下咽。就是寻常人家,都只是作为祭祀之用,不会去轻易食用的。

    荀少状若无意般,轻声笑道:“这一道胙肉,就作为此宴,最后一道佳肴吧……”

    荀少话音刚落,方少君一把拾起筷箸,毫不犹豫的夹起胙肉,一并大口大口的咀嚼吞咽着,吃得甚至香甜。

    方盛、方庚二人,看着吃得嘴角冒油的方少君,面露着苦色,艰难夹起一块胙肉,送入嘴中,缓慢的咀嚼着。

    宗室子弟们,自小锦衣玉食,如何能咽得下这般粗劣的食物。

    只是宫宴自有规矩,最后一道菜肴,作为压轴之品,地位非同一般,是必须要品尝的。

    荀少微微尝了尝胙肉,品了品其中腥臊,随即无言的笑了笑。

    这一道胙肉,即是荀少最后一道考验。

    想要与霍温这般权臣周旋,没有一定的心机,是不可能的。但有时,百般的心机城府,也不及一点‘真诚’实意。

    能明垂千古的帝王,必然都会是最佳演员。

    编织一个弥天大谎,让世界都随之翩翩起舞,这才是为帝为皇者的最高成就。

    演技不行,是托付不得大任的!

    荀少玩味的,看着方少君大口大口,吃得香甜无比,让他自己都不禁尝了尝盘中的胙肉,这就很考验演技了。

    固然方少君自幼混迹市井,但还不至于一顿胙肉,就能让他吃得如此‘不知滋味’。

    看着大有嫌弃之意的一众宗室子弟,荀少冷冷一笑。

    嘴上说得再如何慷慨激昂,也不如行动上,来得有说服力。

    “赐,世孙少君,一爵甘泉沉酿,润一润喉!”

    荀少倏然开口,几如石破天惊一般,让在坐上位鬼神们,身躯一颤。

    几尊龙台帝王,目光随即复杂的,注视着云台中,那个衣襟尚且沾着油渍的六世孙。

    “喏!!”

    内侍小心翼翼的,捧着青玉铜爵,丝丝赤气,自铜爵杯口浮动。

    其他人不知,那一铜爵中,到底盛放着什么。

    但在坐的高位鬼神们,乃至于龙台诸帝们,焉能不知其中盛放着的,到底有多么的珍贵。

    那是龙庭气运,那是龙脉气数!任意一尊鬼神得之,都有机会证就高位鬼神。甚至成为地君之下,最为顶尖的一众鬼神之一。

    方少君迎着众多,或是诧异,或是羡嫉的目光,徐徐接过铜爵。

    蓦然,手腕微微一沉,龙脉精华之气,江山社稷之重。方少君面不改色,稳稳的托着铜爵,道:“世孙少君,叩谢太祖垂青!”

第一零八章江宁嗣君

    竖日,

    阳光细碎,照入屋内,

    陈设老旧,一尘不染!

    “好酒,好酒啊!!”

    方少君豁然起身,面带丝丝韵红,神情中赫然带着些许满足。

    一夜大梦,初醒之际,只觉隐约唇齿之间,似有无数醇香涓涓流淌。让方少君不由沉迷于间,一并不可自拔。

    “……便是琼浆玉酿,亦不过如此吧!”纵然方少君,非是贪杯好饮之人,但仍禁不住回味滋味,随即一声长长叹息。

    细细回味良久,方少君起身下榻,呆呆看着屋内,一应的陈设摆件,一时大有索然乏味之感。

    金碧辉煌,破败阑珊,似假似真,如梦如幻。

    他畅然若失的,呢喃自语着:“一场大梦,真耶!假耶!梦耶!幻耶!”

    经历了梦中繁华显赫,再看今时落魄,方少君心中慨然触动。

    富贵尊荣,一如大梦几千秋!

    方少君信手拔出佩剑,挽起一朵朵剑花,佩剑尖刃粗糙,剑鞘由着两薄铁皮包裹,外观简陋之极。

    “也不知,吾何时能一展拳脚,便是从军戍边,为一三军马前之卒,亦是全了吾一身本事。”

    方少君家功夫极为纯厚,其炼八段锦,早早炼就一道劲力,等闲三五人难近其身。

    看着佩剑上的铁锈,方少君小心的抚摸的每一寸铁锈,轻轻弹指剑身,幽幽道:“宝剑蒙尘,谁之过矣!”

    以往三十载,浑浑噩噩,得过一日且过一日。今朝却不知为何,让他的胸中自生一股心气。

    …………

    大越龙庭,甘泉宫!

    一尊尊上位鬼神,携带淡淡赤芒,交杂神光湛湛。

    一道道鬼气横空,八十万大越阴兵,旌旗招摇,军气似潮。一头黑虎之相,跃跃欲试,獠牙深藏,凝聚大军之势。

    荀少端坐龙位,纯红气机交感,一手扶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气运之数,吾等已然尽了人事。就看那阳世子孙,争不争气,能否中兴大越!”

    他神目如炬,见着龙庭龙脉,已是萎靡半数。

    赤龙盘绕大越阴庭,真龙气象摇摇欲坠。几乎就要跌落位格,削落龙气之数,化作一头赤蛟之相。

    “陛下,皇孙殿下寄托龙庭大运,有一十三载帝王气数。就看着一十三载之后,大势能否颠覆。”一尊强横鬼神,着赤色甲胄,动静之间,虚空铮铮微鸣。

    荀少眸光投注冥土深处,平静道:“尽人事,听天命!”

    “不过,在此之前,也时候清肃那些‘上下其手’之辈了。”

    荀少目光炯炯,腰间佩剑嗡嗡作响,其间缕缕赤气沉浮不定。

    龙台诸帝,一尊尊烁烁神光,每一尊帝王,气象都迥然不同。

    一尊尊高位鬼神,法袍淡淡红芒,波及周匝冥土。

    轰

    无边冥土,无垠阴世,数十万甲兵混战不休!

    一尊尊黑甲战兵,泛着恶浊黑气,乘着青铜战车,席卷无数波澜。

    拓跋穆神情冷峻,一口天狼刃狰狞齐鸣,磅礴军气夹杂北魏龙气,一头苍狼法相狼爪一探。

    轰隆隆

    冥土阴浊之气,翻腾不休滚动。

    一刹那间,即有数百、数千越甲,纷纷怒吼着,淹没于浊煞之中。

    “哈哈哈……”

    拓跋穆长啸不绝,挥动天狼刃,苍狼咆啸之形,一跃几千几万里。

    一尊尊赤甲神兵,纵声咆哮,凝聚一头恶虎真形,虎啸一起,惊诧万万鬼众。

    “拓跋老狗!!”

    一尊百丈赤甲大将,踏步周匝颤动,挽动强弓似满月,弓身浮动山河巍峨之象。

    箭音咆哮,化作一头旌牛之形,蹄间踩踏着火星,冲向拓跋穆。

    拓跋穆手掌一伸,一只大手覆盖数百丈,当空狠狠落下,几似山岳一般,击碎一重重虚空。

    阴世冥土,不似阳世一般,法网恢恢,规矩不移。

    阴世之域无际无边,冥土广阔无涯,较比阳世天地,大了不知几许几多。

    便是一方神龛,一处小庙,落入冥土之中,也会是一方宫宇,一处灵境。

    因着冥土规则虚妄,法度松弛。于阳世只能撬动一根树枝,一块石头的力量。在冥土阴世,就能崩塌一方万丈高山,就能干涸一道滔滔江河。

    百丈赤甲大将,看着旌牛之形,在拓跋穆手中,瞬息崩溃消逝,神容一抹平静,战弓横劈阴浊。

    “区区……亡国亡种,苟延残喘之辈,也敢窥伺吾大越龙庭。”赤甲大将话语当中,不疾不徐,神态昂杨,握着的神弓,弓弦嗡鸣阵阵。

    弓弦每一次颤动,都发雷音沉闷,轰碎数千黑甲鬼兵的魂魄。在这赤甲大将数语之间,弦鸣一十二声,震杀黑甲鬼兵数万之众。

    拓跋穆冷笑,道:“哼……你们这些贱民,上数几代祖宗,哪一个不是我拓跋氏的鹰犬走狗。任打,任杀,都随吾拓跋氏一念。”

    “走狗反噬,鹰犬背主,该杀!”

    两尊高位鬼神,交手数十、上百下,动摇万里冥域疆土,数以十万计的鬼兵,在两尊大鬼神的交手中,化作齑粉飞灰。

    北魏龙气哀鸣,拓跋驾驭龙车,望着丝丝北魏龙气消逝,面带肉痛之色。

    这些北魏龙气,可是他存身之基,每一丝每一缕,都是他北魏龙庭的元气所在。

    一旦龙气耗尽,不但他这大魏太祖,要万劫不复,就是龙庭百万鬼众,也要全部魂飞魄散,沉沦于阴浊冥世。

    但是,一想到那一位的许诺,拓跋神情一振。既然当不得一方之主,生杀自决;若能托庇于地君神域,作一府君城隍,也能威福享尽,再续苍狼血脉。

    “杀”

    一刻一时,无数鬼兵陨落,阴火荡漾,扫落道道余晖。

    嗷!嗷!嗷!

    一道赤龙真形,震撼冥土诸域,片片赤鳞浮动,充沛至刚至阳之气。

    “杀!杀!杀!!”

    八十万赤甲战兵,轰然咆哮,映衬赤龙真形,恍如一团烈火,灼灼焚尽万物。

    “踏破魏庭,灭尽腥檀!!”

    赤龙张扬,龙爪覆盖,一片片赤红,煌煌刚烈。

    …………

    旬日,

    景阳巷,

    唰!唰!唰!!

    方少君一身素衣,捻指持剑,剑光倏忽,身形矫健,锋芒颤抖。

    运剑之势,犹如雷光闪烁,道道寒芒喷吐。

    几日之间,方少君精气神迥然不同,带着丝丝冷冽,杀机、剑意浑然天成。

    院落之内,他身形腾挪,刺、劈、撩、挂、点、抹、托、架、扫、截、扎、推、化,一十三基本剑术,有若蛟龙点水,恍惚荡漾之时,生死即于一瞬。

    这是生杀剑术,一招一式,都简单明了,直指人心杀性。

    “嘘……”

    徐徐收敛剑势,剑芒一震,方少君徐徐吐气,胸口一高一浅,气血粒粒犹如宝珠,滚滚无暇圆润。

    “内家大成,洗炼内腑,果然妙哉……果然妙哉!”

    方少君轻轻抚动剑锋,冷意深沉入骨,满是铁锈的配剑,经过几日辛苦打磨,俨然初露锋芒。

    自魂入龙庭之后,方少君不知何来的一股心气,每日田亩耕种之余,都苦苦打磨武学。

    十数载修行,才有所成就的八段锦。更是一朝顿悟,日日勇猛精进,逾过小成关隘,臻入大成家之道。

    剑尖一动,倏忽甩出七、八剑花之后。方少君静静的抚着剑刃,神情前所未所的凝重深沉。

    突然,方少君耳廓微动,面色微诧,剑入鞘中,推开院门,侧身看向街巷道口处。

    大凡武道高手,都是灵觉惊人。修行至深之极,更有不见不闻,遇险而避之异能。

    踏!踏!踏!

    马蹄声骤然急切,似暴雨扑打芭蕉扇叶,数十精悍骑兵,身着赤色甲胄,一一涌入巷中道路。

    数十匹战马,席卷烟尘。骑跨战马的骑士们,个个精神内敛,神光湛湛。而且骨节粗壮,身形壮硕,撑得一副铁甲,恍如铁塔一般。

    “吁!吁!吁!”

    骑士们勒紧马栓,为首汉子率先看到,依靠门前的方少君,神情顿时一喜。

    “末将,左卫都大将,赫连铁城,参见江宁公!”这粗矿大汉,顿然翻身下马,身子跪伏于地,动作交错之间,甲叶哗哗作响。

    数十骑士,纷纷翻身下马,跪伏于地,齐声喝道:“参见,江宁公!”

    方少君神情愕然,几乎手足无措,连连退后数步,喃喃道:“江宁公?”

    这数十甲士一齐躬身伏首,是方少君一生都未有过的经历。固然,在骑士们伏首之际,方少君的心头,尚且带着几分俯视,更带着几分沉迷此中心态。

    但,天生的谨慎,仍让方少君,平添几分警惕心思。

    赫连铁城抱拳,道:“公爷,吾等乃京畿十二卫,左卫军将士,奉宰辅大人之命,往来迎奉公爷入京。”

    方少君蹙眉,道:“公爷……入京?”

    赫连铁城沉声,道:“海殇侯,德行有亏,不类九五天子,故遭群臣贬黜。”

    “有吏部天官,李唯白李大人,力荐公爷,可为大越嗣君,天子之选。历朝中衮衮诸公之议,敕为江宁国公,采邑于江宁府八县,实封一万二千八百户,位拔一品。”

    “公爷,请随末将入京!”

第一零九章面厚若拙

    越制,国公舆驾!朱班轮,青盖,金华蚤,黑文,画文,金涂五末。

    方少君乘五驾舆,八十一乘舆随行。

    舆驾之中,各执九节,旌、金节、氅、麾,一名名披甲之士。以五人一纵,并五人一横,旌旗招展,华盖翩翩,鼓乐喧天,气势恢宏。

    方少君紧握着佩剑,着国公冕旒,端坐华盖舆。

    “大丈夫,当如是也!”

    他胸口有着一团火,自这一顶国公冕旒,突兀的落在他的身上时,就一刻亦不曾熄灭。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

    这一句话,一遍遍自方少君心头回响,让方少君的那一心,也前所未有的炽烈起来。

    方少君纵为太宗五世嫡孙,却是从未享过一时一刻的富贵生活。就连他的少年时光,也是自田亩市井之间,一日日度过的。

    然而,这几日的所见所闻,让方少君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沉浸当中。

    万马千军,大军景从,沿途府县,旌旗招摇。

    这般排场,让方少君这等心性内敛之辈,都有一些恍然若失之感。

    赫连铁城威风凛凛,一身赤红甲胄,胯下战马踏蹄。

    “公爷,宰辅大人率群臣,已至正阳门外,迎驾卤薄。”

    南京城,乃大越国都,京畿重地,十二城门,驻守十二卫兵甲。其中正阳门,是十二门中第一门,亦为正门,由着左卫大军驻守,堪为宗室近军。

    闻言,方少君豁然一惊,立即起身,高呼:“暂停舆!”

    “暂听舆!”

    方少君本命气,俨然由淡金之气,化作一道青紫之气,有了天子之相,亦有了天子威严。

    舆一顿,太仆侍微微一愕,道:“公爷,前方尚有数里,方至正阳门……”

    方少君断然抬手,道:“霍温公者,五朝元老,名昭天下,德誉一十三州,公之长者也!”

    “少君德浅、才薄,如何可坐舆,面一长者耶?”方少君眸光烁烁,面上露着尊崇之色,自有一丝渲染。

    太仆侍低声,道:“那……以公爷之意?”

    方少君断然,道:“速速舍了仪驾,本公乘马前往……”

    稍有迟疑,太仆侍颔首,应道:“……喏!”

    “赫连将军!”

    方少君眉头一挑:“着几匹快马,快马加鞭,仪驾舆,轻车简从。本公要即刻,面见霍温公。”

    赫连铁城,道:“喏!”

    方少君眸光微动,这赫连铁城,即是他这几日以来,费尽心思收揽的一员将才。

    方少君颇有自知之明,他虽是太祖六世孙,太宗五世嫡孙,更是皇孙皇裔。

    纵然戾太子一系,有些底蕴残留。但漫漫三十载春秋,虽还能有些香火余情,但也剩不下许多了。

    上一任天子,好歹也是一位宗室贵胄,有着所属亲信、麾下部众支撑。但也不过勉强作了三载天子,随即就让霍温亲自罢黜。

    而方少君,可甚么都没有,无论是人脉、人情、财帛,都不能与那位海殇侯相比。

    “老子唯一有的,就是一颗恭顺谦逊之心。”

    “人无我有,人有我最!”

    方少君眸子开阖,心思已定,再不犹豫一分。

    一旁,一众随侍,面带慌乱:“公爷,公爷……”

    “驾!!”

    方少君不顾呼喊,一把抢过皮鞭,跨上一匹战马,调转马头。

    赫连铁城也连忙,甩动马鞭,胯下战马吃痛,即刻长嘶一声,奔腾而走。

    …………

    正阳门前,

    霍温闭目,神情平和,静静等待。

    一众内阁次辅、选辅,六部尚书、侍郎等人,矗立于霍温身畔。

    十二卫大军,左卫大军、右卫大军,左威卫大军,右威卫大军,几近十万大军巡狩各门。

    “几时了……”

    霍温闭目养神,淡淡开口,古波不惊的面容,一丝一毫的情绪,都无从泄露出来。

    次辅王庭岳,面带温和笑意,道:“霍兄,已入哺时。”

    霍温的话语,带着丝丝叹息:“哦,还未到么?”

    王庭岳正要开口,蓦然一声声惊呼,让王庭岳抬眼望去。

    一身国公冕旒,方少君驾马而来,身畔数十骑士,护卫左右周匝。

    霍温稍稍蹙眉,道:“江宁公,这不是来了?”

    王庭岳无言,喏喏无语。

    见状,霍温似嘲笑般的,摇了摇头。

    随即,霍温不疾不徐的,上前走了几步,刚要躬身伏首。

    方少君抢先一步,飞身跳下马背,扶住霍温,诚惶诚恐,道:“可是霍温公当面,少君失礼,让温公久待。”

    霍温沉默片刻,道:“江宁公舆何在?”

    方少君厚着面皮,道:“面见长者,少君不敢乘舆。故此乘马而行,惊扰长者,全为少君之过。”

    “江宁公,过于客气了。”霍温板着的脸,渐渐舒缓,语气也逐渐轻松下来,状若无意的说着。

    霍温今年七十老迈之龄,老于世故,精于人心,自然不会相信,一面之缘的方少君,甚至方少君的这番说辞,他都不会全然尽信的。

    方少君一直恭谨有加,道:“温公为长者,少君当时时刻刻,以师事之,以父事之。”

    就在这方少君说话之时,顶门本命清紫之气,上下游弋,陡然炸裂开来。

    大片大片的青紫之气,并入龙运地脉中。盘踞大越帝都百载的赤龙,微微垂下龙目,龙气浮动之间,落入霍温顶门。

    霍温顶门本命紫气,一阵翻腾,有着一头貔貅龙兽,吞吐大越气数气运,渐生蛟龙之形。

    然而,就在方少君恭恭敬敬的一拜下,触动煌煌龙气,将霍温的蛟龙之相,直接给扼杀于萌芽之中。这即是阴世、阳世,大魏龙庭气数的重重反击。

    霍温心中微有异样,但看着一副恭谨模样的方少君。这一丝异样,又被悄然压了下去。

    方少君搀扶着霍温,徐徐向着正阳门走去。

    方少君的目光,闪烁着野心的光辉,他要君临南京,君临大越,要成为千古一帝,成为万世景仰的明君。

    今日的阿谀献媚,为得就是他来日的高高在上。市井徒的面皮,都还不如一张厕纸,要来得有些用途。

    这第一步,方少君就是要牢牢,抱着霍温的金大腿……

第一一零章宣宗中兴

    大越,

    更始一十三年!

    南京,皇城,大明宫!

    方一袭黄绢,面色衰败中,带着一抹青色,躺卧于龙榻上。

    一应宫内御医、内侍们,俱然战战兢兢,趴俯着于地上,额头贴着地面。

    方自嘲的叹息一声:“……十三载春秋,时也命也啊!”

    “英雄迟暮,美人白首,人世大憾也……”

    三十三岁登基,方稳坐大位一十三载,一日十二时辰,兢兢业业,最多只有两个时辰的小憩时间。

    从他登基的那一日起,方就再也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活。

    江山为重,社稷为要!

    为了这江山,他可以杀妻;为了这社稷,他也可以戮子。

    此刻的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初入京畿,一心懵懂求存的‘方少君’。登基九五的代价,就是舍弃陪伴三十载的点滴印记。历时十三载春秋,方终于如愿以偿的,从江宁国公,再从大越嗣君,登基稳坐九五之位。

    这其间,经历不知多少的厮杀,多少的夜不能寐,多少的惊惶失措,方有着如今大越更始皇帝。

    “太祖,太宗……”

    方失神仰头,呓语道:“方氏的江山社稷,绝不会丧于朕手。”

    为了这江山,为了这社稷,他失去了许多,也得到了许多。

    失去……得到,谁又能真的说得请,道得明?

    方看着身畔,跪着的赫连铁城,道:“太子,何在?”

    赫连铁城,道:“陛下,太子正于宫前候旨。”

    “嗯……”

    方幽幽,道:“赫连呐,你我君臣相识微末,朕尚记得当年,就是你率着卤薄,去丹阳县迎朕入京。如今匆匆十三载,你我都已有老态了。”

    左卫大将军赫连铁城叩首,铿锵有力,道:“陛下当年,英姿勃发,臣至今犹记。”

    “太子如今年幼,朕若一朝驾崩,必然朝纲大乱,有权臣趁势而起,已是必然之态。”

    方淡淡道:“昔年霍温,就是一例!五朝元老,三十载皇权更迭,霍温大权独揽,甚至民间都有方氏禅位,霍氏天子的呼声。”

    “遥想当年,朕初入京畿,孜然一身,谨慎寡言。以霍温为尚父,借其余威,勉强维持着皇权仪度。”

    赫连铁城狠狠咬牙,沉声道:“陛下毋忧,臣将兵十五万,必护太子周全。”

    方咧着嘴,艰难的笑了笑,道:“赫连呐,朕信你的赤诚,君臣十数载,一直都是朕的心腹之臣。”

    “如果,就连你……朕都信不过,朕真不知道,还能信着谁啊!”

    士为知己者死,赫连铁城嘴唇颤动,:“臣……”

    方道:“朕这一生,起于市井,侥幸居九五,享天子福泽。”

    “漫漫十数载,细细数来,朕也辜负了不少人。有的是不得不辜负,有的就是取死有道。霍温公,霍皇后,都是朕一生辜负之人啊!”

    说到此时,方回想着发妻的伉俪情分,又想到霍温病逝之后,为了收揽权柄,渐渐夫妻反目,赐死发妻,溺杀嫡子的种种。

    历经三十载,煊赫一时的霍氏,就这般倒在方的徐徐筹谋之下。霍氏满门鲜血,染红了方更始盛世

    “朕驾崩之后,后事从简从素,唯与霍皇后合葬一事,不可怠慢轻乎。”

    赫连铁城沉声道:“陛下尽可放心,赫连知陛下心意,绝不坐视宵小之辈,伺机钻营。”

    “唉……尔等都退下吧……”

    方幽幽叹息一声:“宣召储君入宫,朕要见皇儿最后一面。”

    赫连铁城躬身伏首,道:“喏!”

    方仰身靠着龙榻,眸光微微一顿,看着赫连铁城宽阔背影,嘴角莫名上扬。

    君臣情分十几载,真耶,伪耶!

    不可辩?

    毋可辨!

    “大奸似忠啊……”

    方嗤笑一声,身子愈发疲惫,躺在龙榻上,神思恍惚不定。

    …………

    阴世,

    大越龙庭,

    百万阴兵聚首,周天鬼神云集!

    一道道力量光辉,激荡着冥土八方诸域。

    荀少周身纯赤光辉摇拽,恍若一轮红日般,照耀着茫茫冥土。

    “陛下!”

    一尊百丈赤甲大将,踏着冥土大地,声若山崩一般,绵延一片。

    “魏庭余孽,俱已镇压,末将今奉还帝旨。”

    说罢,鲁明达张开手掌,掌心浮现道道赤气盘恒,一时犹如龙啸九霄,化作一尊赤龙之形,聚散生灭其间。

    所谓帝旨,即是荀少凝聚的一道敕命,执掌这一道敕命,从某种方面而言,宛若荀少自身亲临,可执一分大越龙脉气数。

    “善!”

    荀少颔首,眉心浮现一道纯赤神篆,帝旨化为丝丝缕缕龙气,游弋着涌入纯赤神篆之中。

    “明达,尔征讨魏庭有功,朕赐尔龙气一道,以固鬼躯自在!”

    荀少淡淡的说着,弹指一挥,一缕赤红气机垂落,涌入鲁明达体内。

    这一道龙气,饱含着大越龙脉精华,于鬼神而言,最是大补不过。

    若非龙脉承载亿万黎民之念,其中念头磅礴不可抑制,非是任何鬼神之流,能够触碰的。

    怕是要有许多鬼神,都要打这龙脉的念象。但一丁半点的龙脉精华,还是能够让鬼神补益的。

    这一道龙脉精华,一落入鲁明达身躯,即刻鬼神真身,一道道气机外露。鲁明达战甲铮铮嗡鸣,逾越百丈战躯寸寸拔高,愈发凝实凝炼。

    强横的气机变化,让周匝鬼神之流,都面露钦羡之色。

    这,至少省去了十载苦修!

    鲁明达喜形于色,闷声道:“末将,谢陛下厚恩。”

    荀少稍稍颔首,祖窍眉心,那一面石镜,流动着纯正赤色,滚滚赤气凝聚之极,隐约中有着丝丝‘金’意。

    所谓亢龙有悔,刚过易折。至刚至阳的龙气经受磋磨,更显得其中内敛本色。

    而阳世大越,重现振兴之时,龙气再度回转盛世之态。其赤色龙气昂扬,已颇有几分赤金韵味。

    现在的荀少,可谓是处于最强之时,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堪比金口玉言,言出法随一般。

    就是阴世一十三尊地君,佛道几大真君亲临,不在他们主场情况下。与荀少煌煌龙气当面,也要狼狈奔逃。

    可惜,这股沛然之力,依托龙运社稷而存,也由龙运社稷而衰,盈盈不可久。

    而且,地君身处神域,本身立于不败之地。除非荀少下一刻踏破金敕门槛,以力镇压一切。否则也就只能无可奈何的,错失这证就阴天子位业的良机。

    “嗯?”

    蓦然,荀少眸光一动,神情亦微有变化。

    “杨不已何在,”

    杨不已躬身,道:“末将在,”

    荀少道:“宣宗不日归位,速速前往接引宣宗皇帝,归入阴庭帝位。”

    杨不已低着头,道:“喏!”

    杨不已为开国元勋,地位崇高,堪比寻常帝王。但宣宗皇帝,为中兴之主,虽是后辈子孙。但论及实际地位,还要在几位短命皇帝之上,仅在太祖、太宗二帝之下。由这一位开国元勋,亲自接迎,也是显得宣宗之尊荣。

    荀少叹息,道:“宣宗一十三载帝命,多一分不多,少一毫不少,天数着实可畏可怖耶!”

    一众鬼神之中,一尊浮动纯白神辉的老人,面上骤然露出三分冷意。

    一些宣宗一朝的老臣,都是面带惧意,看着那一位披着白色神辉的老人。

    霍温咬牙,面色铁青:“方少君……”

    一朝宰辅,死后有灵,也是一尊越庭鬼神。

    霍温就在阴世看着,宣宗皇帝如何一步步,将整个霍家送入死路。

    软刀子割肉,润物细无声,让霍家这大越第一世家,就在不知不觉间,轰然倒塌。随后,看着自家的嫡亲孙女,在一卷三尺白绫之下,彻底断送了霍家最后一丝可能。霍温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于宣宗一朝而言,宣宗皇帝将刻薄寡恩之性,可谓演绎到了极致。为着大越社稷安稳,江山不易,更是悍然杀妻戮子。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这一位帝王的毒与辣,显然超乎寻常人的底线。

    历数诸代,太宗虽施酷烈,但太宗之烈,更似阳刚之烈。而宣宗则以霸略,威压群臣,囊括四海宇内。两者实为各有千秋,迥然不同于世。

    …………

    轰

    冥土虚空,一头赤龙,遨游其间。强横的赤龙气机,当场镇压数千、数万游魂恶鬼。

    这一头赤龙,气息刚猛无铸,稍稍一动,即有无数游魂、恶魄尖叫逃窜。

    杨不已领帝旨,赤气镇压周匝百丈鬼祟。

    他面色凝重的,看着这一尊赤龙翻腾之相。

    这是宣宗初入阴世,衔龙气而降,引发的冥土异象。

    杨不已徐徐呼唤着:“宣宗陛下……”

    “宣宗陛下……”

    看着赤龙之气强盛,杨不已高声,道:“宣宗陛下……”

    赤龙龙尾一扫,荡平数万游魂幽鬼。无数龙气汇聚,一道尊贵身影,矗立于茫茫冥土之间。

    方目光失神的望着,无边无际的冥土大地。十几载前模糊的记忆,让方陌生中,还夹杂着些许熟悉。

    杨不已见状,连忙上前,躬身一拜:“臣,参见宣宗陛下!”

    所谓的宣宗,是皇帝大行之后,祭祀的庙号尊位。方的更始皇帝之称,则是其在位之时的年号。

    宣宗皇帝道:“将军,可是龙庭,接引朕的使者?”

    多年前的经历,固然模糊不清,但宣宗皇帝的气度,也不似昔年市井之时一般。

    因着阳世、阴世不能混同,宣宗皇帝昔年一游阴世冥土,但回转阳世之时,这一段记忆遗失了大半,只剩些唇牙醇香酒气,让他能够回味多年不忘。

    杨不已道:“臣,杨不已,见过宣宗陛下。”

    宣宗皇帝赫然一惊,道:“杨不已……可是荆国公当面?”

    这可是一位实打实的重量级人物,是开国八公之一,位列开国元勋,一生声威赫赫。就于如今大越军方,都是一大山头势力。

    杨不已含笑,道:“正是微臣……微臣出身草莽,陛下不轻微臣卑贱,屡屡启用微臣,才有着微臣今时。”

    “臣奉帝旨,接迎宣宗陛下,还请宣宗陛下乘舆。”

    方看着杨不已身畔的仪驾卤薄,道:“杨卿,为吾大越开国元勋,是朕之长者,朕焉能乘舆,而慢怠长者?”

    “朕请长者,与朕同舆而行。”

    恍惚间,方似乎想着多年前,也是如此一般谦恭着,向霍温垂首相见之时。

    杨不已躬身,沉声道:“臣请宣宗陛下,登舆……”

    方一颚,随即了然颔首,道:“既然如此,朕便只能慢怠长者了。”

    冥土漫漫遥遥,但鬼神之流,神通法力超乎寻常想象。

    大越阴庭,这一套帝王卤薄,每一尊随行阴兵,都是纯黑位格,是堪比厉鬼的军魂。

    上万阴兵开路,数百驾伴行,排场之大,威势凛然,脚下生出一道道阴路,直通大越阴庭深处。

    …………

    嗷!嗷!嗷!

    宣宗皇帝一朝踏入大越龙庭,龙庭上下不住的颤动。煌煌龙气一朝沸腾,似犹滚油一般。

    宣宗皇帝感到一种莫名的充实,似乎每一时每一刻,自身都在玄妙的蜕变着。

    尤其是踏入龙庭的刹那,宣宗皇帝更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这种‘强大’的念头,愈发不可抑制。

    荀少道:“太祖开国,太宗治世,高宗守成,宣宗中兴,哀宗亡国。吾大越开国一百三十载,历太祖,太宗,高宗,宣宗数代打拼……方有今朝显贵矣!”

    轰隆隆

    七重龙台,轰然作响,气数堆砌,一重龙台自七重龙台间,徐徐衍生而出。

    祥云浮动,万千瑞气,缕缕垂下,映衬着这一重龙台尊荣显耀。这一重衍生出的龙台,位于高宗之上,太宗之下,是名副其实的第三重龙台。

    而且,这一重重龙台,皆由阳世之时的气运、名分,一一分显化的实质,并非是由人心念头操控。故而在第三重龙台,则是宣宗皇帝一生功绩的体现。

    望着灿烂辉煌的第三重龙台,宣宗皇帝徐徐说道:“孙臣,今来复旨。”

第一一一章上元八景

    渺渺龙气,轻吟不绝,祥云蔼蔼,华光百丈。

    第三重龙台显世,让龙台诸帝们面色一变,随即神情复杂的,望着这一位中兴大越的宣宗皇帝。

    阴世之中,所谓名分固然重要,却也不是不可逾越的。

    所谓一点魂灵入冥土,阴世中最重的,还是毕生功业,一世功德。

    宣宗于大越皇权衰微之际,只手挽天倾,再度确立方氏皇权。为帝主政其间,重民生轻税赋,延续大越气数,可谓有再造大越之功。

    得此大功,有此高位,也是应当应分!

    荀少坐于龙庭至高,注视着徐徐,踏入宫围的宣宗皇帝。

    此刻的宣宗皇帝,龙脉气数加身。其身心每时每刻,都与龙气交感,威势以几何之数上升。须臾之间,宣宗龙气之盛,俨然可与太宗皇帝比肩。

    宣宗顿身叩首,道:“孙臣,上拜皇祖!”

    龙台诸帝、周天鬼神,目光齐聚于宣宗一身。

    宣宗煌煌天子气,犹如七色宝盖一般,华华宝光,烁烁如琉璃光焰。

    这,即是一朝天子的根本之气,一身功业之证。

    有着如此功业,宣宗之名彪炳千古,其一身龙气之强,也就可想而知了。

    荀少颔首,缓缓开口:“尔自登基以来,一十三载兢兢业业,振兴社稷江山,有此之功,有此之德,朕心甚慰之。”

    宣宗皇帝微微垂首,默默听着太祖之训。

    纵然宣宗龙气堪比太宗,但龙庭之内祖龙至高,把握阴阳,唯吾独尊,其一贬一谪尽于祖龙一念。在大越阴庭中,作为太祖皇帝的荀少,有着无与伦比的威能。

    荀少伸手,道:“如斯功业,千秋传唱,万载不衰,当立太宗之下,高居诸帝之上……位列诸帝第三位。”

    此时此刻,第三重龙台,诸多宣宗一朝的妃嫔、皇子,屹立于龙台一侧,静待着宣宗皇帝的归位。

    “臣孙,尊奉帝旨!”

    龙吟长啸,宣宗步履之际,一缕缕赤龙帝气浮动。

    荀少面带笑意,个中心思内敛,藏着千百心绪。

    大越龙庭已历,太祖开辟,太宗盛世,高宗守成,宣宗中兴的四个时期。俨然已是达至巅峰,进无可进,有盛极而衰,衰极而盛之相。

    除非百载之后,再出一位中兴之主,否则大越国运绝无二百之数。

    而大越二百载气数,于荀少而言,也只为聊胜于无。但是,若想谋求至高阴天子业位,就有些力有不逮了。

    “这一方世界,徒留无益矣!”

    有着太宗、宣宗二帝,镇压龙庭大运,荀少也能放心,专注于主世界的上元礼了。

    毕竟,荀少成龙成蛇,就看上元礼这一役了。

    …………

    主世界,

    烨庭,演武阁!

    自回转主世界,荀少一直于演武阁中苦修。苦苦磨练武道,只待着一鸣惊人的那一刻。

    轰

    荀少**上身,筋肉起伏似如岩石,一记直拳横推,一尊尊金人像乱颤嗡鸣,寸寸缝隙自拳劲徐徐蔓延。

    这一十二金人,皆是演武阁自动添补的练功器物。每一尊的拳劲承受,都是原铜人像的十倍。其采取的材质,其坚韧程度,也远在黄山铜之上。

    以大筋若弦,用脊骨作架,荀少周身嘣嘣直响,一式式牛魔大力拳法横推八方,招招都重若千钧、万钧不止。

    一十二尊金人像,在荀少霸烈刚猛的拳劲中,一如雨打芭蕉,铜音颤动不止。

    荀少拳影重重叠交,面目赤红着。若非太乙之金,极有灵性,并非凡俗之器物可比。本身材质非同寻常,强度堪较百炼之兵,稍一锤炼就是一口利器,质地尤为超凡。

    这些金人像,早就在荀少,那一道道力贯万斤的强横拳劲下,给生生拍成一块块的金饼。

    然而就算如此,这些金人像于荀少的每一拳下,都会被震下稀疏的金粉。金粉稀稀疏疏,徐徐洒落当空。

    “十一炼……”

    荀少眸光烁烁,周身骨骼一十一炼,有十数抽筋拔骨之苦,一身骨骼打磨极致,勘入【易筋煅骨】二九之数,堪比十炼之兵。

    【易筋煅骨】是打磨肉身之境,一九之数只是基础中的基础。一朝踏入二九之数,肉身臻入极限,非十炼、百炼之兵,伤之不得。

    荀少臻至一十一炼圆满,举手投足即可力贯万斤之上,堪比【伐毛洗髓】之辈,其浑身似铜铸铁灌,有着铜皮铁骨钢脏腑,武力于荀氏年轻一辈,亦为少见。

    炼到百炼纯熟,荀少周身也似蒸熟了一般,泛着丝丝白气。

    “吼……吼……”

    模模糊糊间,荀少仿佛触摸一线契机,浑身犹似熔炉般,气血不断涌动翻腾,一十二炼从未有这一刻,近在荀少的眼前。

    金人像骤然崩开,一道浅浅裂口。裂口自前胸,微微下划一道曲线。

    荀少缓缓收手,稍稍蹙眉,看着金人像上裂痕缓缓愈合,绽绽金黄一如往昔,呢喃自语:“还是,差一些火候……”

    这一具金人像,是测量【伐毛洗髓】大拳师的器具,就是寻常宗师级数的大高手,也休想一拳将之轰碎。

    除非荀少肉身三十六炼,圆满四九之数,炼就一身不坏金骨,才有这资格崩碎太乙之金。

    “果然,这肉身九九之数,八十一炼功夫,一炼一重天地。也不知道白虎记忆中的那‘人’,是如何炼就【金刚不坏】,证就天人的?”

    从白虎记忆中,得知【金刚不坏】这一重境界,让荀少的眼界,开拓了不知几许。

    而既然知道【易筋煅骨】八十一炼,关乎自身道途。荀少对于八十一炼之路,自然更加慎重。

    ‘那’人为数万载之前的人物,相传为霸王传人,一身武道撼天动地,几乎证就不死不灭之境。便是上古人王这般存在,也是力战数十日夜,方一举镇压了那‘人’。

    要知道,上古人王身怀天命,神通广大不可思议。秉承天意而生的们,一半人性一半神性,至少都为天人道果,长生不朽与世。

    这等通天彻地的大神通者,都要费尽心思对付那‘人’。那‘人’的强横程度,简直超乎荀少理解范围,堪为神话中的神话。

    “那‘人’虽被镇压,并非那‘人’自身不强,而是天时不予,地时不在,就算有担山赶月的本事,也要黯然陨落。”

    “白虎记忆,固然残碎不堪,不能真正看清那‘人’风采,但能让一头顶尖大妖惧怕至斯,那‘人’的强横可想而知。”

    荀少揣摩着混元一气真功,试图以拳法揉炼真功之中,千锤百炼大成,功体无可匹敌。

    混元一气真功,经过荀少无数次推演,已然臻达一种微妙的平衡,肉身潜能煅炼极致,筋骨皮膜通通圆满。

    “这是进无可进了……看来第一十二炼,其难度要远远超乎我的想象呐!”荀少缓缓握拳,骨节嘣嘣作响,几如铁石交鸣一般。

    …………

    凤梧金阙,

    重重凤凰沐火之相,于金阙中烁烁欲现。道道神焱灼烧宫殿,烘托着金柱浮雕绚烂。

    荀尚观面目幽深,看着几尊老太上们,沉吟不语着。

    此时的金阙之内,才是万里吕国,真正执权柄之人。

    这些老太上们看似精气神颓废,周身气血衰败,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但每一尊老太上,其巅峰战力都可比武圣人,都是荀氏吕国,镇压己身气数的定海神针。

    就连吕文侯,这位吕国国君,在某些必要之时,也要尊重几尊老太上的意思。

    “上元礼临近,那头虎妖仍潜藏烨庭,恐徒生变数啊!”一尊老太上忧虑的说着,枯瘦的身躯,仿佛时日无多一般。

    但其眸光开阖,那一种种炽烈之极的意境,仍然显示着这一尊老人,有着何等惊天动地的力量。

    听着老人的话,几尊老太上面上,或多或少的有着三分忧虑。

    毕竟,上元礼为荀氏主脉、支脉,选拔天骄之日。

    荀氏能历经八百载不衰,顶尖强人辈出,固然有着荀氏竞争激烈酷烈。

    但其中的天骄,也不乏有旁系之人,都一并得了重用。

    这其中,上元礼所占据的分量,可谓是极重极重的。

    八百载祖制,岂容得更弦改张!

    有一尊老太上,嘿然冷笑:“莫不成,为了头小老虎,就要中断这上元礼?上元礼八百载,都从未有过中断,老朽不敢开此先河,更不起这脸皮。”

    “你……”

    那尊老太上顿时气急,眉心戾气一闪即逝,随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身躯佝偻了少许。

    对于年轻人来说,规矩就是用来践踏的,开口就是祖宗不足法。但于他们这些行将就木的老人而言,尊奉了一辈子的规矩,就是凛凛高‘天’,容不得小辈有一丝一毫的忤逆。

    “怪哉,怪哉,以那虎妖的本事,按说也脱不得咱手。如何会至今不见踪迹,莫非真是逃出烨庭?”

    一尊太上诧异摇着头:“这不可能啊……”

    数尊老太上齐出,不要说是一介纯阳元神,就是长生天人于此,也要退避三舍。

    荀尚观轻声,道:“那头虎妖,重了吾一道周天轮回印。吾运转周天,推动轮回之印,虎妖虽是纯阳元神,历过三重劫数,也断无幸理。”

    “只是……”

    荀尚观话有迟疑,不知因何开口。

    老太上沉声,道:“毕竟,那‘人’事关重大,关乎吾荀氏兴衰,不得有丝毫怠慢之心。那虎妖既与那‘人’关联甚密,就不能小觑分毫。而且,那‘人’的神通,远在吾等理解范围之外,虎妖有甚么奇妙之术,也是应该如此。”

    荀尚观沉凝一会,自言自语道:“那虎妖底细不清不楚,既不是豫州大妖,也不是周边几州的大妖王,莫非……真是出自九州之外?”

    其他几尊老太上,蹙眉良久,寿白眉头紧紧锁着。

    “九州之外?”

    几尊太上沉吟着,倘若真是来自九州之外,这事就愈发的复杂了。

    上古人族强绝一时,横行天地八荒,开辟人道盛世。

    但人道盛世是一回事,人族不断衰败,又是另一回事了。人道是人道,人族是人族,两则却不能等同势之。

    所谓的九州,则是人族大能者们,开辟出来的人族祖地。于九州之外,那无边无垠的原始蛮荒,才是这方天地的真实。

    九州,只是这方浩瀚世界中,微不足道的一点边角而已。

    “若真是来自九州之外,这事就需仔细商颐了。”

    荀尚观目光幽幽,身为一国国君,他所知道的,见到的秘辛,远远超出寻常人的想象。

    正是知道的愈多,才愈发能明白何为敬畏。

    “虎妖是个隐患,这隐患不能带入上元礼……”

    这是一尊老朽之极的老太上,眸中泛白混浊,但话语中透着一股决然。

    “老朽记得,咱荀氏有一枚修道人的宝符,唤作……混元八景符!”

    “这混元八景符,可以衍化一方虚假天地,诸象自然,山河社稷,蛮荒山海,尽于一符之间演绎。”

    “您的意思是?”

    荀尚观若有所悟,喃喃着:“以混元八景神符,布下一方法阵,自成天地世界。如此一来,任凭虎妖有何神通,都断然无所遁形。”

    这一枚宝符,只是第八品之列,堪比同等位阶的神兵,其珍贵程度也犹有多之。

    只是可惜,这一枚宝符,纵然珍惜之极,是修道人的宝物。但是它一不能困人,二不能杀人伤人,除了衍化一方自在世界之外,根本就别无他用,就是一实打实的‘鸡肋’而已。

    何为‘鸡肋’,食之无味,弃子可惜。

    一枚第八品宝符的珍贵程度,都够让元神真人们死命搏杀。纵然这枚宝符,并无多少杀伤之能,但品阶如此之高,也定能让一二元神真人,为之趋之若鹜。

    “这一枚宝符,确实能应和如今局势。”

    几尊老太上缓缓颔首,一旦以宝符布置,就是以那头虎妖,半残的元神,绝然堪不破一枚第八品宝符。

    倘若那头虎妖,不知死活的,附在荀氏子弟们的身上,想要施行夺舍之事。

    这一枚八景混元符,就绝对能让那头虎妖,狠狠地跌个头破血流。

第一一二章二四密境

    咚

    烨庭二十四阁,宫禁金钟长鸣!

    一尊尊荀氏族老,鼓荡着蓬勃气机,筋肉盘结凸,起精气似狼烟一般,一并滚滚而上。

    荀尚观正位金阙,一袭诸侯冕服,周身紫气缠绕,有着上接天地之根,下连四方至极之意。

    诸侯国君者,有尊荣一方,沐养一方之礼!

    吕文侯荀尚观身畔,有着数十族老环绕。

    其中,大宗傅荀太常、大宗伯荀太微、大司徒荀太庸三者,最为德高望重,堪称吕国朝政三架马。

    此时此刻,诺大烨庭中,不吝于龙潭虎穴,个中强人云集于此,高人异士辈出。

    一道道磅礴气血,似江似海;一缕缕天地灵机,似璎似珞。

    荀尚赫叩首,道:“臣,左宗傅荀尚赫,叩见君侯!”

    左宗傅者,乃演武阁执司之职,地位崇高尊荣。为大宗傅麾下,左、右、上、下,四方宗傅之首,可谓大宗傅预选。

    荀尚观淡淡,道:“嗯……左宗傅,上元礼备得妥当?”

    这上元礼,作为荀氏杰出子弟们的历练,亦需要诸多准备措施,个中极为繁琐。

    荀尚赫伏首,道:“臣,已择二十四密境,衍天地四时二十四气之理。其中森罗万象,非真、非假、非生、非死。”

    “这二十四密境关隘,破其一者,甚易!”

    “然而,若要二十四境尽破,非先天宗师、元神真人,不可为之……”

    荀尚观徐徐颔首:“嗯……”

    所谓密境,为荀氏高人从虚空,演开辟一世界泡沫。

    世界泡沫,即为不稳定的世界,于须弥中无量无数,每一刻都有千百生灭。

    而顶尖元神真人,施展**力,强行稳定世界泡沫,让世界泡沫一时半刻,不会立即崩塌。

    如此,也就生成了一方方玄奇密境!

    大宗伯荀太微啧啧称奇,道:“二十四密境,就是二十四元神真人,真可谓是一番大手笔啊!”

    元神真人超凡脱俗,有三百之寿数,法力甚身者,更有种种玄乎奇迹之能。

    而一朝动用二十四位元神真人,只为开辟密境之用,这手笔着实有些惊人。

    毕竟,元神真人、先天宗师等同,都为顶端武力之一。

    荀尚观微微笑道:“既然如此,不若吾等一观密境全貌?”

    族老们哈哈一笑:“吾等,已是久侯矣……”

    一轮宝光,徐徐升腾,化作一面铜镜,悬挂半空。

    镜中万象纷杂,一一流逝,随即逐渐清晰。

    …………

    第一密境!

    一道道乙木精气盘恒,藤蔓交错苍松翠柏而生。碧绿之泽一望无际,宛如翡翠镶嵌其上一般。

    “二十四密境,按天地二十四节气布置。每一节气之属,即为一方密境。”

    荀少细细思量着,关于密境的种种细节。

    二十四密境,有着二十四道兵。每一尊道兵,都是由天地一缕节气化生。

    先天力量强横,最少有着【易筋煅骨】的武力,甚至还有着天赋神通依为臂助,甚为难缠。

    其中循序渐进,第一密境最易,第二十四密境最难。

    荀少伸手,按着身畔的藤蔓,手指猛地用力。‘噗呲’一声,翠绿汁液飞溅,沾染一手的腥味,犹如血液一般粘稠。

    “虚空造物,亦或是再造生命么……”指尖上淌着粘粘稠稠的液体,荀少面上笑意,愈发深沉莫测。

    这方密境的一切,都是由世界泡沫中孕育。由元神真人以乙木精气催发,造就一副桑海沧田之象。

    这,就是一个个小型‘世界’。

    “只是,这世界忒脆弱了一些!”

    轰

    一颗一颗老树,根须疯狂抖动着,深入大地数十丈的树根,一一翻开道道沟壑。苍老的树皮,宛若人面,扭曲而又狰狞。粗大如碗口一般的树根,似一条条蟒蛇般,蜂蛹着冲向荀少。

    荀少冷冷一笑,手掌顿然向下拍去,狠狠拽住一条老根,沉重的拖拽力道,自树根一端传来,但荀少盘坐的身子,稳如泰山八方不动。

    “给老子下去吧……”

    荀少手指屈伸,握拳锤地,轰隆一声,肉拳打入地面数寸有余。而那一条老根,也在一拖一拽中,给荀少生生撕扯下来。

    “嚎!嚎!嚎!”

    数千条树根,缠绕着涌向荀少,似如一条怒龙。其张牙舞爪间,粗糙的树根上,冒着一层绒毛般,细细密密的钩刺。

    须臾之间,数千条树根包裹着荀少的身躯,一条条树根蜂蛹而来,一层层紧紧的勒着。数千、数万根树根,仿佛整个密境的苍松,都在一齐震动着。数以十万计的老根藤蔓,汇聚成一道道蟒潮。

    “你们,这是在挠痒痒么?”

    包裹着无数树根之中,荀少面不改色,周身皮膜微微一抖,身上挂着的无数细密钩刺,纷纷被震成粉末。

    荀少猛得吸了一口气,脏腑都膨胀三分:“吼吼”

    筋骨拉伸之时,身躯寸寸拔高,荀少宛若巨人一般,气血翻腾似海啸波涛。

    一百八十窍穴,窍窍通神明,荀少精微肉身之妙,一拳暴发之下,几乎有着沉甸甸的万钧重量。

    轰轰

    无数藤蔓轰然炸裂,近乎炮弹一般肆虐,翠绿汁液四处横飞。

    荀少身躯膨胀,筋肉盘结凸出,身上锦袍被撑得鼓鼓囊囊,身高约拔升了三尺之数。

    这是穴窍之道,精微分毫之处,有着易转肉身躯壳之妙。

    轰轰

    拳风嗡鸣,荀少一身筋骨之强横,气血流动似乎实质一般。心脏重重的跳动,每一下沉重的心跳,都若雷音咆哮怒吼。

    强壮的身躯,冲入绿荫深处,不时即有树木折断响震声传出。

    …………

    朵朵流焰纷飞,一尊古拙少年,眉目神情飞扬,拳意浩浩荡荡,带着一股当世无敌之意。

    这是一片火海,无穷的火焰化作一尊巨人,战矛划破道道火焰,咆哮阵阵间,掀起热浪滚滚。

    古拙少年一指禅出,点触矛尖之上,二指稍稍一错,战矛嘣的一声,震碎成无数火苗。

    “区区道兵,也敢阻吾!”

    这一尊古拙少年冷哼一声,渺渺余音淹没于滔天火光之中。

    不着丝毫烟火气息的武道,泛着难以想象的可怖杀机,让人刺骨的寒冷。

    轰这一方火领,骤然崩塌,化作无数碎片。

    只余下一道,火光中少年远去的身影。

    与此同时,其他的密境之中,亦或张扬跋扈,亦或内敛谦逊,亦或无法无天。

    一道道身影,也纷纷打破密境,脱身而去。

    …………

    凤梧金阙,

    荀尚观与一众族老,望着铜镜之内,纷纷乱乱的景象,尽然鸦雀无声,都津津有味的看着镜中的一幕幕。

    尤其是那几道,率先打破密境的身影们,更是集中了大多的关注。

    固然,这些子弟们的武力,在在坐诸人而言,俱是不值一提,只需一根小拇指头,就能轻易碾死一批【易筋煅骨】的武夫。

    但,以他们的修为,多年苦修至此,自身潜能已尽,一生也大多定格于此。若没有太大机缘,是不可能再进一步了。

    而这些后辈子弟,正似初生骄阳,旭日东升,光照大千,前程不可限量。

    故而,关注于后辈子弟,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荀尚观若有所思,道:“这,指玄刀啊!寡人记得这门武学,可是老叔的看家本事。”

    《指玄刀》作为一门上乘刀决,荀氏子弟炼成者,当真寥寥无几。

    其以指代刀,锋芒不露的神意,更是让许多人费尽一生,连门槛都无法摸到。

    荀太微面带笑意,徐徐道:“这孩子,是老夫的嫡亲孙儿,武道天赋着实不错。任何武学一炼就通,一通就精,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嗯……”

    荀尚观默然颔首,于一国之君而言,荀尚观国事繁忙,哪里有闲情雅致,去知道一【易筋煅骨】的小辈。

    当然,若是这少年,真有着宗师级数武力,那就合该另当别论了。

    所以,纵然荀氏三杰,皆是名声赫赫,但荀尚观未曾,真正的当过一回事。

    “荀氏人才济济,寡人之心甚慰耶!”

    荀尚观带着喜色,看着这些打破密境的天骄们。

    “咦……这不是君侯家的小十四么……”

    蓦然,族老中的一位麻衣老人,指着荀少的狂暴身影,豁然开口。

    这麻衣老人,即是演武阁两大族老之一。

    一旁青衣老人,也饶有兴致的,看着镜中荀少,施展的种种武道杀法。

    映入眼帘的,正是荀少依仗,肉身强横无匹,生生撞碎道兵灵性的一幕。火花四溅,犹如百炼之钢,肉身铮铮铿锵交鸣。

    以肉身硬撼道兵,肉身之强悍,堪于百炼兵,甚至是利器相比了。

    荀尚观闻言,微微有些诧异,随即看了看镜中景象,道:“确实是小十四,没想到一载不见,小十四的武道,突飞猛进至斯了。”

    宫中族老们,可谓人老成精,老奸巨猾,吕国夫人的骄横,他们也都是知道的。而君侯家事,也非他们可以插手。于是看着一路打法狂暴的荀少,都识趣的暂住了话题。

    …………

    “第七密境!”

    荀少一路横冲直撞,打法暴烈刚猛,凡是阻拦在他面前的,都在荀少一双铁拳之下,纷纷化作齑粉。

    二十四节气,二十四路变化之道!

    荀少以【易筋煅骨】,一十一炼的强横肉身,硬生生闯过了七重密境。

    此刻荀少,精神已有疲态,身上也带着些许伤势。

    “不够,不够,不够啊啊啊!”

    这二十四密境,一重重的密境,俨然化为压力,刺激着荀少,快速的成长。

    此刻的荀少,一身积累何其雄厚。看似他只用了短短一年,就走完了他人十几年的路。

    但,荀少于大越世界,苦磨百年的武道经验,更有那一头白虎的一缕纯阳元神,却是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大机缘。

    而荀少根基,更经过多次打磨,已是达到进无可进的地步。只差着一丝毫厘之距,就能再度踏入一十二炼层次。

    “快了,快了,”

    周身上的气血,已然压抑不住,似乎要沸腾起来,荀少低声嘶吟,内家真劲儿如虎咆哮,撕碎着一切挡在他视线范围内的存在。

    轰

    一道道惊雷,自眼前划过,霹雳跳动间,血肉中炭黑一片。

    “吼吼”

    从喉咙中暴发的咆哮,荀少迎着雷霆拼杀,毫无遮掩的肉身力量,宣泄着极致的蛮力。

    荀少紧咬牙关,承受着雷霆的磋磨,大块大块死皮褪去,露出血肉模糊的身躯。

    这是荀少的机会,一生唯有一次的大机会。

    生死攸关,背水一战!

    荀少就是不求那名列三甲榜首之后,得的封邑之赐,也要于这上元礼中,真正的展露头角。

    能在众目睽睽,诸位族老见证之下,一展自身价值。才是烨庭之中,真正的自保求生之道。

    只要诸位族老,见着荀少的价值,自然就会有族老,会下定心思,伸手援助荀少。

    泱泱荀氏,既然能传承八百载。从一方小族,不断的强大,成为豫州大国,有望角逐豫州霸主之位。

    就是因为荀氏的子孙们,都有着一股子狼性,一股子狠劲。

    他们就是从不断,撕扯着周边诸侯的‘血肉’,一步步发展壮大至今的。

    无用之人,死则死矣,族老们绝不会去深究,更不会去追究。

    但若是有天资禀赋的子孙,中途崩殂,这些族老们绝对会吝惜,让所有人都见识一下,荀氏的不可欺、不可辱。

    于荀氏有价值者,才是族老们的心尖尖儿。

    荀少自是知道族老们的想法,他也是做过一任帝王,开国太祖的人。荀少比谁都了解,这一种枭雄人物的思维方式。

    亲情,有时真的是一种奢侈品。只有**裸的利益,才是让那些枭雄们,心安理得的前提。

    “混元一气劲……”

    肉身轰鸣,仿佛冲破一重玄关,一股股血液,凝聚成金浆玉液一般沉重,犹如水银一般徐徐流动着。

    这些水银一般的血液,不断涌动,凝聚为一点,渐渐渗透如骨骸深处。

第一一三章人雄少伤

    “啊啊啊!!!”

    荀少纵声怒啸,蛮横的肉身力量,肆无忌惮,横冲直撞。

    丝丝雷霆霹雳,闪烁淡蓝光辉,在他身上不住的跳动。这些雷霆倏忽跳动,即有一片片焦黑,从他肌肤上浮现。

    一滴滴血液,质地犹如水银,本质粘稠之极。每一滴的血液,都带着一抹沉甸甸厚重。这一抹厚重,一并涌入百骸,锤炼着周身百骸。

    荀少此刻此时,濒临着一十二炼关隘,气血滚动翻腾,不断洗刷着肉身筋骨,开拓重重神藏。

    这【金刚不坏】之途,暗含天地枢机之数,九九之数至极至强。个中四九之数、**之数,皆为其中玄妙之数。

    但,这只是大数之妙,大数之中尚有小数。

    小数者,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此为大数之小数。

    肉身一十二炼,正入‘二九’之数,‘立于三’也!

    荀少力贯背脊,节节骨骼,似如大龙一般,整个都‘活’了过来。

    “吼吼吼”

    骨节寸寸酥鸣,黑发披肩,眸光似电,荀少气机凛凛,拳势轰响无数,粉碎缕缕雷霆之气。一缕缕雷霆之气,犹如钢针铁刷一般,刺得荀少皮膜微微泛红。

    一门门武道拳势横空,大摔碑手、小贯星手、大擒拿手,三大散手武学迭出。丝丝雷霆精气,缠绕于周身。

    隆隆隆

    刚猛无铸的拳劲,一并四散周匝,掀起阵阵气浪。

    携着这一股股气浪,雷霆气机纷纷炸裂,荀少直冲密境中央而来。

    这一方密境,由二十四节气,交相变换,衍化风、火、水、土,四方四相之象。

    故而风、水、火、雷,诸般天地自然之相,都由其中孕育。生则有灵,即为诸般道兵之用。

    第七密境中央道兵,则为一头雷霆缠绕,一足一角,形似莽牛的狰狰凶兽。

    这头凶兽卧于雷海,吞吐雷霆精气,让荀少刚刚,皮开肉绽的雷霆精气。在凶兽的身前,却变得温顺之极。

    这,是一头孕育于雷霆之间的凶兽!

    “一十二炼完满!”

    荀少眸光湛湛,身躯轻微一震,内、外真劲儿,一一打破重重游弋雷气。

    “噗”

    雷兽猛地打了个响鼻,一道霹雳雷霆,自牛鼻中喷出,电光凛凛一闪即逝。

    轰隆隆隆

    以点带面,这一丝丝霹雳雷霆,仿佛一点火苗。瞬息之间,引爆了雷兽周匝,凝聚液化的雷霆精气。

    荀少身形挺近,强烈的爆炸,带着一股股冲击力道,让他脑海一懵。

    但是,他已然蓄势待发的一拳,却不会因着自身思维上的停顿,而有着半分滞留。

    数万斤力道,沉淀于荀少拳上,一朝暴发而起,甚至让他身畔的雷霆精气,都一并鼓着暴烈拳风,不断呼呼得作响,

    肉身一九之数者,极限不过万斤;但一旦踏入二九之数,这肉身犹如脱胎了一般,其每一炼功夫,增添何止几千斤力道。

    有着万钧巨力在身,就是一口百炼钢刀,荀少都能给生生锤成钢豆粒。

    何况,只是头徒有本能,而无甚灵智神慧可言的凶兽。

    拳劲轰然肆虐,雷兽嘶吼阵阵。但在拳劲轰鸣中,周匝景象也随着渐渐模糊。

    只余下,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

    蓦然,第七密境支离破碎!

    …………

    铜镜悬滞当空,绽放浮云流光,一名名强人异士,观望镜中景象,颇为有些目不暇接。

    这一面铜镜,映照虚空景象,观看二十四密境,能见其中蚍蜉种种之相。

    固然,这二十四密境犹如世界,也能自这镜中一一见得。

    荀尚观坐于君位,望着一众杰出子弟,一鼓作气连破数重密境,面上也泛着笑意。

    哪怕平时,不甚重视的荀少,赫然大放异彩,仍不能让荀尚观面上,露出任何不悦。

    荀尚观作为一国之君,视角自然难以狭隘自欺。

    怀着家国天下,先有家再有国,然后才是天下。

    在一国一家之主的他眼中,只恨不得荀氏一日势弱,而断然不会有,丝毫折损荀氏羽翼的念头。

    这些初露狰狞的荀氏子们,都是荀氏的未来啊!

    而且,二十四密境破其一者,只是初入【易筋煅骨】的难度。而二十四密境难度,逐渐循序渐进,一重更胜一重。

    更何况,守关的诸多道兵战力,也是一重比一重强横。最后一重密境的那一头道兵,甚至有着濒临先天宗师的恐怖力量。

    倘若这上元礼中,能出一位堪于先天宗师比较的天骄。那才是荀氏,五百年未有的大幸。

    “好一个一力降十会啊……真是好久未见到,有这般拳数的小儿辈了!”麻衣老人看着铜镜之中,荀少拳势霸烈,刚猛无铸,啧啧称奇着。

    以力证道之途,从古至今皆是最难,亦是最强的一条道路。历数上古数百万载岁月,凡是于以力证道上,小有成就者,最少也是一尊不败战仙。

    当真有着,任你千般变化,万般神通术法,老子一路莽过的蛮横姿态。

    只是,这是一条无敌路,也是一条殉葬路。能证就不败战仙之辈,都是从尸山血海中,从万人血坑中,一路走出的超卓人物。十万人中,也不见得出一尊战仙人物。

    他们这些族老,都为武道中的大宗匠,浸淫武学之道数十、上百载之数。

    如何看不出,于荀少拳法招式中,那一丝半缕的刚猛强横。

    那,即是荀少武道之心,不掺杂一丝一毫虚假。

    天下拳法万万千千,能择其一道。而以一身毕生贯之,何尝不是武人一生之幸!

    “哼……”

    青衣老人冷冷一笑,道:“麻衣老儿,勿要高兴得忒早。这小儿拳势,纵有些看头,也就至此而已了。”

    “这一辈的年轻子弟,可谓禀赋超卓者辈出。以这小儿的本事,入得前十尚可,或许前五也能有些指望。但这前三甲首的位置,是断断乎无望的。”

    “况且,有着那三人做拦路虎……就那小子的本事,还差一些呐。”

    麻衣老人凝重的,定定的看着镜中数道身影,道:“那三个毛头小子么……”

    “太微兄嫡亲孙儿荀少伤,一手指玄到,可谓一枝独秀,霸临一代,如今踏破第一十一密境矣!”

    “更有,太庸兄庶出幼子荀尚遏,君侯嫡子荀少贺……这二人武力强横,也为一时对手。”

    青袍老人嗤笑一声,问:“麻衣老儿,就问你这三人如何?”

    …………

    第一十八密境!

    一片片雪山崩塌,一尊古拙少年,自白雪皑皑中,身形倏忽变动,略过数十、上百丈。

    这少年面色平稳,于这毁天灭地的雪崩中,身形来回游弋着。视若身前的种种灾祸,有如无物一般。

    这些天地灾祸,固然由于密境的缘故,不会真正的伤到密境中人。但倘若历练之人,自身遭遇惊神惧吓,仍旧是会大损神元的。

    这少年步伐不疾不徐,似乎于雪中漫步,但脚下席卷着的雪浪,俨然愈发的湍急难测。

    “怎么,你还不是肯出来吗?”

    荀少伤冷冷说道,目光看向重重雪峰,脚下离地数寸,只是以脚尖,点于雪浪之上。

    风雪席卷,一座雪山轰然崩塌一片,周匝裹着风雪霜寒。而荀少伤的话语,也自风雪中渐去渐远。

    风雪骤然絮乱,柳絮般的雪花,纷纷扰扰,遮掩着荀少伤的视线。

    然而,荀少伤身上散发着的热气,将尚未落下的雪絮,纷纷蒸成一缕缕水雾。

    四面呜呜呼啸着狂风,他的一双眸子,似如宝石琉璃一般纯净明亮,看着周匝的一切。

    “看来,你是非要让吾,亲自请你出来了。”

    荀少伤脸色稍冷,微微哼一声,掌刀吞吐刀芒,寒星点点迷离。

    刀音大颤,指玄刀意,从他指尖迸发三寸有余,凛冽非常的刀锋,刺入骨髓一般。这一股刀意,落入一处雪涧中,一道深沉的嗡鸣,骤然响彻云霄。

    蓦然,一尊冰人自皑皑白雪中走出,身披冰甲冰盔,手持着一杆战矛,浑身宛若纯白水晶一般。

    这一尊冰人,闪烁着冰蓝的瞳孔,一眨眨的,森森漠然冷意,令人心头凭空沉下数分。

    冰人不发一言,冰矛横空刺去,似乎一尊武道强人一般,心意、神意浑然一体,杀机不可抑制。

    这一重重密境,不愧是由诸多元神真人,一起炼就而成。

    一重重密境依次有序,密境越往后,依为密境核心的道兵们,其力量、灵性都会愈发强大。

    这一尊一十八重密境的道兵,一身战斗本能,已然不下于寻常的积年大武师。而且有着天赋神通在身,论起本身力量,道兵更是能一力压下。

    饶是荀少伤武道惊人,在这一重重密境中,也要一起承受不小的压力。

    铮铮

    指玄刀有三十六刀,刀刀催人生死,刀刀斩人精魄。荀少伤施展指玄刀,早就臻入化境,刀出生死阴阳定。

    借着这一股股压力,催发出来的,就是荀少伤刀出无惧,斩遍鬼神阴祟的至强一刀。

    是为人中之雄,刀中之霸!

第一一四章战意沸腾(上)

    二十四密境,一重密境一重天地!

    荀少横行直撞,打破重重密境,其举手投足之间,即有数十头莽牛奔腾真劲儿。连续几尊道兵拦路,都让他铁拳给生生锤杀。

    只是,这密境天地虚假相依,似真似假似生似死。固然有着几大顶尖天骄,率先打破数重密境。但于一众荀氏子眼中,这密境中的一切,仍旧如常运转,万态自然长存。

    荀少**上身,一身筋肉盘结凸起,身上的衣衫被密境中的种种异象,磋磨的破破烂烂。

    看似狼狈不堪的他,眸子明亮恍若宝石,浑身刚阳血气沸沸扬扬。精气神元于这重重密境中,反而锤磨得愈发璀璨生辉。

    历经一十二重密境的锤磨,荀少一身武力磨磨至极,心神通通透透,不染点滴尘埃。

    “心似明镜台,何处惹尘埃!”这一句佛家之言,落在此刻荀少身上,也有着三四分的道理。

    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磨砺道心!

    荀少横渡一十二密境,经历了种种自然异象,也于一十二尊道兵厮杀无忌。大越世界上百年厮杀,让荀少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杀机凛凛。

    “而且,一气混元真功小有成就,肉身更胜百炼之兵,堪于利器相较。寻常【伐毛洗髓】的武师,在我面前也挡不得几拳。”

    荀少肉身,经过数十、上百门武学锤炼,周身已然打磨之极。一身筋骨皮膜坚韧程度,远胜一般【易筋煅骨】十二炼者,似千锤万炼的精钢一般。

    这比拟利器的肉身,纯熟之极的杀人术,让荀少心气前所未有的高昂。

    “如今的我,再遇着荀少贺,定让他吃些苦头。”

    前几日的那一刀,荀少至今也不能忘怀。那一刀的狠绝,荀少自诩一定会一一奉还。

    “真想,真想,直接上门打死他啊……”

    荀少性情叵测,宫廷的诸般阴晦,再有上一世自私自利的秉性,造就了他如今的阴霾性情。

    纵然旁人对他千般好,他亦只当理所应当,最多心怀感恩之念。但一朝有着一样不好,那就是万样恶、诸般孽。

    荀少这般性子,在地位卑微的时候,就是不讨喜的自私自利。但若是能振翅纵横翱翔九万里之时,那就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枭雄本性了。

    “可惜,荀少贺嫡子身份惹人注目,在短时间之内,是报不得那一刀之恨了。”

    蓦然,一声长啸从荀少口中暴出,大摔碑手顿然拍出,打爆空气的拳音,撕裂、吞没着周匝的景象。

    数十头莽牛劲儿奔腾咆哮,荀少大摔碑手施展,仿佛一块古老墓碑自天外落下,暮暮沉沉重若无量。

    一道漆黑裂缝,顺着这一拳势不断的蔓延着。

    破碎虚空!

    荀少一拳之下,将这方虚空径然打成一团浆糊。

    要知道,似主世界这般底蕴深厚的大世界,就是古老天人、天人道果,也无法撕裂虚空。以荀少这点微末修为,更是无法触动分毫的。

    但这二十四方密境,都是由着世界泡沫开辟出来的。密境内部的一应规则都脆弱之极,勉强维持着一个适当的平衡。

    所以,这等密境世界看似广袤无边,但其中的天地大道不存,只要稍稍逾过承受,就会似纸张一般,轻易撕扯成无数碎片。

    几百道深邃裂缝,在荀少身畔浮动,一并随着荀少的身影渐渐消弭。

    …………

    一十八重密境,

    皑皑雪山,狂风呼啸,刮起大片积雪,荡漾无数雪絮。

    荀少伤面色苍白之极,孤身屹立于一处雪山极顶之上,望着纷飞的风雪景象,脸上不着血色。

    纵然荀少伤指玄刀罡,带着杀伐之极的意境。密境中的冰人虽强,但刀罡之下沛然难当,最终也被荀少伤一刀斩碎冰躯。

    然而,这一重密境的难缠程度,远远出乎荀少伤的想象。

    那一头有着【伐毛洗髓】武力的冰人,竟也非这一重密境道兵的枢纽。唯有十二尊冰人之数,方是这重密境真正的中枢。

    击杀一尊冰人,已是让荀少伤废了不少心力。而击杀十二尊冰人,个中难度之大,着实让荀少伤望而却步。

    一十一尊冰人合击,绝非荀少伤肉身一十二炼的武道修为,就可以挡住的。

    哪怕是他生而为雄为霸,心气高绝于世,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重密境是彻底的绊住了他的步伐,让他进退维谷。

    只是,荀少伤固然为人雄,但也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武道之途上,哪有大成就者,不经过任何磋磨,就能一帆风顺的?

    只要荀少伤一朝踏入宗师,肉身【脱胎换骨】,换凡骨为圣骨,炼就先天真气,举手跺足间,就能镇杀冰人千百次。

    何必去冒着心力大损的危险,在武道尚未大成之际,而逞得一时意气。

    不怕根基有损,遗憾终生乎?

    倏然,荀少伤目光戾气大炽,刀芒自掌心吞吐,缕缕遁入虚空之中,数寸刀芒寒星点点。

    轰隆隆隆

    这一刀既狠且绝,虚空摇晃不住,发着刺耳轰鸣。

    一尊少年身影,自虚空徐徐踏步而出,神态悠然自得。其步伐之间,尚有着刀音鸣颤悠悠,响彻千百不消不休。

    “好一口指玄刀!”

    少年淡淡的,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一缕淡淡血丝溢出。丝丝的血腥,顺着风雪逐渐消弭,少年目光无悲无喜,平静坦然之极。

    荀少伤面露沉凝,叹道:“荀尚遏……”

    他生来心高气傲目无余子,但凡能入得他眼的,皆非等闲之辈。

    而眼前这人,更是他荀少伤平生之敌。

    是当之无愧的少年天骄,其无论心性、天赋,俱是荀氏子弟中,不做第二之想的强横存在。

    如荀少伤的刀,是刀出凌霸的不可一世。那么荀尚遏的枪,就似烈火燎原一般,灼烧着世间诸般万物。

    他们二人与其说是天之骄子,不如称之为个性的两种极端。

    荀少伤眉心一跳,道:“你如何会在这里?”

    这二十四密境作为历练之所,但其他历练子弟纵然身处密境,也不会有着相遇之机。

    每人见到的关隘,虽都是二十四节气显化,但其中都有着些许不同之处。可以说每一历练子弟,所看到的、知道的密境信息,都是迥然不同的,甚至是截然相反的。

    因此,就算荀少伤与荀尚遏,都打入了十二密境,也是断断乎不会相遇的。

    “这第十八重密境……不但是你的极限,同样也是我的极限呐!”

    荀尚遏缓缓说着,看着荀少伤的目光,敛着丝丝冷意森然:“同为极限,也一样需分出强弱之别的。若不然,这密境就不会让你我二人相遇。榜首、次榜的封邑,可不见得全无分别。”

    荀少伤眸光一凝,胸口战意陡然沸腾,指玄刀罡泄露刀意,蛮横昭显着自身的力量。

    “是啊,三甲首位谁人不想得之?”

    荀少伤淡淡开口,道:“你我之间,定是要决出胜负了。”

    三甲首位与三甲次位,在待遇和资源倾斜上,都会有着各种优势。一丝优势看着是渺小不起眼,但于日积月累下,也是会让人极为绝望的。

    “如此盛事怎能少了小爷,两位不妨添上小爷一个……”

    一道刀气粉碎周匝,一张狂少年锦袍猎猎,衣袍呼呼鼓动着,气浪激荡气浪。

    荀少贺一身贵气,一口刀意凝而不散,犹如一口神刀悬挂九霄,随时都会倏然落下,斩碎大道万般阻碍。

    此刻三大高手汇聚,气机交感碰撞之下,一道道气浪拍打得愈发强烈。

    荀少伤、荀尚遏神情淡然,望着荀少贺自风雪中缓缓走出。

    “世人都言荀氏三杰中,以荀少伤堪为最强。这话小爷腻味许久了,今朝逢着机会,也是小爷的幸事。”

    荀少贺踏步冷笑,胸中一口饿虎百炼刀意,有着跃跃欲试之意。

    …………

    铜镜之上,涟漪泛起,似水似波,波澜层层。

    荀尚观端坐丹犀,重重丹陛有着数十族老矗立。

    这些族老目光晦暗,看着自家一脉的族人,时而面带喜色,时而怒其不争,为之叹息不言。

    “果不其然呐……就是这三家的子弟啊……”

    最终,望着铜镜中的荀氏子们,荀尚观默然无语。

    这近乎上百的荀氏子弟,能抵达十八重密境的,也就镜中的三人尔。

    而这镜中的三尊少年天骄,便是吕国未来百载,不可获缺的柱石之一。

    听着耳畔的念叨,荀尚观微微一晒:“三杰……有意思的称谓!”

    这所谓荀氏三杰之称,并非是由着荀氏族老,乃至吕国诸卿一并认可的。是任由着他们三人一路摔打,打得一众荀氏子弟战战兢兢,尽数畏畏缩缩,才终有了他们三人,荀氏三杰之名。

    而这荀氏三杰,也当之无愧是凝结荀氏一代气运而生的奇葩。年不过十二之龄,就有着【易筋煅骨】一十二炼的修为,日后更有望大宗师、武圣人之境。

    “君侯容禀,吾等以这三人之争,定下序次顺列,此三人可为三甲之选。”荀尚赫躬身,徐徐说道。

    “一十八重密境,已是他们自身的局限,非是一般武人器量,能强自闯入的。”

    这一方密境,已是一处封闭的战场,甚至就连一十一尊冰人,也于悄然间撤下,只留下这峰峦叠起,万载不化的冰雪群山。

    “嗯……”

    荀尚观缓缓颔首,似乎极为满意一般。

    三甲之选,一为君侯嫡子,一为大宗伯嫡孙,一为大宗傅庶子。方方面面都是平衡考虑,让荀尚观对此无话可说。

    毕竟上蔡封邑幅员辽阔,就是一分为三,也是三位‘下大夫’的封邑。

    而且这些‘下大夫’们临近狄蛮百族,军威极为兴盛,自主权柄更是惊人,堪称为一方之主。

    本身有着封邑之地的军权、政权、财权、税赋自理,几乎就是一处国中之国。当然,有着三位荀氏大夫,镇压北狄百蛮,也能让荀尚观或多或少的放心一二。

    一位实权大夫于主世界中的地位,是一般人难以估量的。

    “嗯……”蓦然,荀尚观蹙眉凝视,看着铜镜镜面。

    寥寥几位族老,也都看着铜镜,神情中罕见的有了一些凝重。

    …………

    雪山之颠,

    三大高手气机交感,冰冷的凝滞氛围,似乎大战一触即发。

    三人皆为武道高手,几乎百分百都是未来宗师的人物,丝丝缕缕的杀机交缠,彼此小心翼翼的等待着对方的一线破绽。

    三人间的差距,都不是十分明显,称为毫厘之差有些过矣。但个人的心气、战意、招法上,还是有着些许差距的。

    这些差距,不是个人修为上的体现,而是于心性修养上的一丝一毫。

    只是他们,俱是肉身一十二炼,都为上乘武学傍身,都是身怀杀招绝学。这三人间争斗,定会是一场龙争虎斗。

    轰

    面前虚空茫茫,陡然支离破碎为一片片残片。一如镜面一般,于三人中央,大片大片的粉碎着。

    “这一战还有我……”

    一道拳印深深得烙印于虚无当中,似乎要压塌万物一般。直接将周边一切,压得粉碎无数。作为世界泡沫的密境,也在这至刚一拳之下,瑟瑟发抖颤颤巍巍。

    面对这凶悍之极的力量,还有看着来人面目,荀少贺豁然变色:“是你……”

    “当然是我,老十三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荀少迎着荀少贺的惊讶,自无不可的笑了笑。

    “你……你怎么会打入这密境?”

    能入这一重密境者,都可谓是三甲榜首之选,是荀氏一族的顶尖天骄。

    有着【易筋煅骨】十二炼,每一炼的抽筋拔骨,生生熬过去的狠劲。

    而荀少前几日,还在荀少贺面前四处狼狈奔逃。

    今日不见,如何能一朝踏入十八重密境,与他这天之骄子相提并论。

    “怎的入的密境?”

    “当然是用拳头,一拳一拳打得……”

    荀少**上身,强横之极的肉身,带着凶悍的气息,咧嘴冷冷笑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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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460/ 第一时间欣赏元始诸天最新章节! 作者:弃还真所写的《元始诸天》为转载作品,元始诸天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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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始诸天介绍:
古老天人长生不死,武中圣人吼碎山河。带着一面石镜,荀少彧来到这方莽荒乱世,一步步映照诸天。从这人间苦境开始,踏上寰宇诸天之路,元始大罗诸天……QQ群:795659741元始诸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元始诸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元始诸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