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零章身入冥冥
大越世界,本源妙境!
千千万万缕金雾缭绕,化作金雨徐徐洒落。
妙境广大无边,介乎真实虚幻之间,一滴滴浓郁近乎实质的本源力量,交汇衍化重重奇异之象。
一尊威严身影,稳坐妙境中央,呼吸吐纳之间,带动磅礴源力潮汐,一起一落之际,仿佛扭曲天地大道一般。
荀少眸中一片纯金,呓语:“金敕!”
经历世界升格,大越世界真正踏入金敕之列。只待这一方世界,完全由金红之位衍化纯金之格,便是真正的圆满大成之时。
同时,也是荀少真正炼就神道金身,踏入正五品业位之时。
“不知,这正从九品神道之路,走到正一品位业极致,又会是怎样一番天地之景?”
荀少得自大成世界的正从九品神道,直达武圣人绝顶,可谓一通天彻地之大道。
固然荀少一心武道,但一法通万法明,心灵境界上的修持,是取不得半分巧的。
武道宗师!
神道金身!
焉知三千大道,不能殊途同归?
“大势成矣……”
荀少感受着神魂念头,渐渐转化纯阳道性,粒粒犹如宝珠转动,缓缓闭上眸子。
此时的大越世界,金敕位格已定,虽然未有大成圆满,但也非寻常顶尖赤敕可比。只待大越世界所化的金色星辰,落入青色大日周匝,环绕着一方青敕世界,方是荀少真正收获之时。
执掌一方金敕世界,这是主世界中,都难以想象的机缘。
时刻感悟天地运转之道,先天宗师之道坦途一片,径直握住了直通武圣人之境的‘钥匙’。
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然而,荀少化身天地,自身就是天运,自身就是天数,把握一方天地之数,其中玄妙不可思议。
有着荀少这一尊天地化身,世界执掌,亲自调转天地运行,把握天地之数。亦可以随时出手,应付那些趁着世界位格不稳之际,企图横渡大越世界,搅风搅雨的域外之魔。
毕竟,此时的大越外强中干,虽有金敕之位,得一缕青气本源之实。但由于并未真正跻身,数十金色星辰之中,无法接引青敕本源,根基尚有不足之处。那些暗中窥伺的域外天魔,未尝不会趁着大越世界,立足不稳之际,蜂蛹而来,撕咬下一块大越世界的‘血肉’。
唯有荀少坐镇本源妙境,化身天地一部分,方能让域外天魔无处遁形。
…………
匆匆一百二十载,冥土阴世,大越阴庭!
黄泉阴途,彼岸曼陀罗花,朵朵盛开,花开花落之间,丝丝氤氲汇聚。
自太祖身合冥冥之后,由太宗执政阴庭。
诺大金殿之内,一百三十五代帝王默然静坐。
但见诸帝之中,不乏金红交杂,纯金神光湛湛一片,强横的气息如同大浪一般,敲打着周匝。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帝位上的太宗,望向天际,神思不属,面露忧虑。
此刻,在坐历代帝王中,就连心性最为深沉的武、宣二帝,也都神情阴郁。
昔年,诸帝对于荀少,遁入本源身合冥冥,都感到了一些潜在不妥。
但太祖威严何其之重,也容不得他们帝子帝孙置疑。
只是,荀少与帝太乙、紫阳道人之战,简直超乎了他们,这些身处赤敕者的想象。
动辄毁天灭地之能,在一尊金敕者当面,所谓的赤敕之流,尽数都是蝼蚁而已。
而且,三人底蕴之雄厚,远非一般金敕可比,尽皆有着大宗师一般,倒拽九龙的强绝神力。
若非世界处于升格,源力澎湃汹涌,天地规则前所未有的凝炼。一方顶尖赤敕世界,早就在三尊大宗师手中,化为一片片的废墟战场。
由此可见,这三者的可怕程度!
正是这一战,才让世人知晓了,一尊金敕的恐怖。也正是知道的越多,才会越发的敬畏。
三尊宗师级数的碰撞,又岂是区区宗师之下,能随意窥视的?
只是,他们固然是知道,荀少证得天人之敕。却又不知道荀少,自身是否也受了甚么,永久不可治的重伤。
但荀少匆匆闭关,百载不见其踪迹,仍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正所谓人心惶惶,不为如是。
而经历了这一劫,大越阴庭损伤惨重,阴兵阴将近半形神俱灭,诸代名臣名将也十不存一。就连阳世中,那一条盘踞京都的人道真龙,也折损了七成以上,几乎就要被打落真龙格局,化为一条赤蛟。
而与之相应的,则是阳世各处福地洞天,天地灵机焕发,修行之道绽放生机。
一些古老道脉在这百载之中,频频有着踏入真人之上,证就道家人仙的异象,让大越当朝倍感压力。
而常年受着大越朝廷压迫的修行人,一朝踏破真人之上,证得道家人仙之境,又会对大越朝廷抱有几分善意?
所幸,大越朝廷无论阴世、阳世,都不缺金敕级数的人仙,尚能维持国祚。但大越朝廷一言为天下法的时代,着实一去不复返了。
若非顾忌,不知身处何处的荀少,大越朝廷早就分崩离析了。
但,只要有着证得天人之敕的荀少镇压,就算真人之上的修行人再多,也不过是他一翻掌覆手之事。
荀少若存世间,大越自然千秋万代;而荀少若是有何不测,那么大越顷刻就会,被露出爪牙的大、小势力们分而噬之。
“这些修行人,真是愈发放肆了。”看着案几上,那一卷卷阳世呈递下来的奏章,武帝低声叹息。
一百二十载光阴过去,大越世界中的变化,简直比以往千载岁月,还要更加的迅速三分。
随着世界升格,天地灵机的暴发,让修行人不再局限于真人业位。受困于真人位业多年的道人们,纷纷向着人仙道业,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短短一百二十载,各方道脉就出世了一百三十尊人仙。
阴世、阳世风云涌动,各方摩擦不断。大越朝廷虽有数十金敕,作为底蕴深藏,却也再无力镇压上百金敕。
“自从太祖遁世,这些修行道脉,日渐猖獗与世。非但染指地方官府,甚至大有一地诸侯之象,自治税赋,自领俸禄,自命官衙……真真是狼子野心……”
“不加掩饰啊!”
武帝幽幽一叹,
在以往,有百甲可屠真人之事,如今却是不能了。
想要杀一尊毫无防备的道家人仙,若没有三千甲士,军弩弓手齐备,天罗地网俱架,都是想也不要想的。
何况道家人仙心血来潮,岂会无知无觉?
太宗摇头,自嘲道:“这些道脉,少有二、三金敕,多有四、五金敕,牵一发而动全身,都在忌惮彼此啊!”
修行中人逐渐势大,威胁到大越皇权。而大越朝廷经受重创,也无力干涉修行中人的扩张之势。
修行之人忌惮荀少,这一尊证得天人之敕的大越太祖。而大越诸帝如何不忌惮,诸多道脉中愈发多的人仙。
正是因为两方妥协,以至于如今的大越世界,一十三州膏毓之地,除了司州直隶以外,其他一十二州,纷纷落入各大道脉之手。
这大越固然在天地晋升中,最大一个赢家,但也伤及了本身元气,失去了太祖亲自掌舵。
而各方道脉昔时弱小,却躲开了天地劫数,自身势力损伤寥寥,抓住了天地衍化的际遇,获得了进一步发展壮大的机会。
文帝面露阴郁:“这些修行人,按耐等了一百二十载,想必是不想继续等下去了?”
修行人的咄咄逼人,让在坐诸帝都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莫非,这又会是一场劫数的开端?”
…………
一百二十载过去,虚空中金色大星愈发璀璨,盘恒青色大日周匝,一丝丝一缕缕青气环绕金色星辰。
荀少盘坐金色云海翻腾之间,一脸惊叹的看着,指尖流淌的丝丝白气。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难怪帝太乙,一身衍生三相,原是有着如此大的机缘。”
“这是,先天五太啊!”
荀少眸光开阖,似有紫、青、金、赤、白,五色道气翻腾滚滚。
“难怪,难怪,帝太乙有此等大神通,吾还以为真是一化三清。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
“没想到,帝太乙所谓第一神祗之身,竟是由太初之象衍化。”
所谓先天五太,是道家世界观中,天地自然衍生时的五种状态。
“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是为先天五太,是为先天根本。”
荀少执掌世界,化身天地一部分,等若承载了一方天地,数千万载的‘记忆’。
那些数千万载的‘记忆’,一一涌入荀少神思中,让他一一浏览了一遍,可谓身临其境一般。
他也可算是亲眼目睹,帝太乙这尊第一神祗出世的威势。
一方赤敕世界,第一生灵!
荀少眸光淡漠:“帝太乙,亦或是帝太一……截取此界神道第一因,以太初显化与世,真是得天独厚乎……”
第一九一章以术犯禁
荀少神入冥冥,遍观世界生灭循环,终是窥见帝太乙,一神化三身之法的一角。
“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
荀少兀自冷笑:“好一个天生神祗,好一个万古第一人,真是好毒的心肠啊!”
帝太乙为太初之化身,在其出世之后,除了太易象征虚空浑沌,无有化身以外。太始、太素、太极三,也该化身天生神祗。
但帝太乙出世之后,心生贪毒,竟然将堪称‘兄弟’的,其他三炼化,泯灭其中灵性,显化三尊道化身。
“本该是四尊天生神祗治世,却成就了尔第一神祗之机。”
荀少幽幽望着,金雾缭绕的妙境,喃喃自语:“殊不知天地感应,折杀三尊天生神祗,也是断了天运眷顾,自掘坟墓。”
这方天地孕育天生神祗,虽然借着先天五太循环之,但也着实付出了大代价。而帝太乙为了一己之私,就坏去了三尊天生神祗的灵性。
天地固然无知无识,但懵懂的本能厌恶,也让帝太乙在上古蛮荒结束之时,亦然道崩身陨。
这才有了帝太乙再度归来,争夺天地权柄之劫。
荀少摊开手掌,看着掌心捧着的,五道象征先天五太的道,默然蹙眉。
“吾执掌世界权柄,太易道本不显世间。只是没想到,在世界升格的刹那,却是它出世之时。”
这象征着混沌未开,世界初始的太易道,带着一抹紫意,缠绕于荀少指尖。
“既然,帝太乙能炼就三尊不逊自身的化身,吾……为何不能炼几尊化身。”
“先天五太啊……”
荀少眸光闪动,心有触动。
在主世界、大成世界、大越世界之间,虽然时间流速不一。但愈是高等的世界,与主世界内的时间流速,也愈是契合。
大越世界的千百年,在主世界只是三载,在大成世界只是百多年而已。
虽然打着两方世界的时间差,荀少也能多做许多事情。
但是,在池塘中打滚再久,也不及东海汪洋中的一时片刻。
主世界与大越世界,就是池塘与东海汪洋的差距!
“若是能炼几尊化身,将化身投入大成世界,或许……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荀少眸子愈发明亮,心思触动之下,蓦然热切起来。
只是看着石镜中,寥寥几滴金色源力,荀少也只得暂且按耐下急切。毕竟这一点源力,可是不够石镜推演化身之法的。
“可惜,可叹,”
荀少望着身畔,凝聚金雾的源力,默然摇头。
这些源力,荀少虽然看着固然眼热,但却是世界运转之基,不能撰取一毫一厘。否则,初入金敕的世界,骤然失去平衡,定然山川崩塌,江河改道,生灵涂炭。
而众生冥冥中,那一股怨愤之气,就能将荀少金身崩裂,打落神道位业。
除非,荀少不管不顾,杀鸡取卵一般,甘冒世界反噬的危险,直接收取世界本源。
否则,就是荀少执世界权柄,堪称天地化身一般。但关乎世界存亡之事,天地本身也会本能的反抗。
只有待世界平稳,位格稳固之后,荀少才能不时的,从天地运转之间,分润几丝金色源力。
固然几丝金色源力,看似少了些,但却是时时都有,永无断绝之时。如此汇聚成流,也着实是一可观之数。
“源力!”
“源力!”
荀少自嘲一笑,推演先天五太化身之法,可着实是一笔不小的源力投入。
而且,荀少【易筋煅骨】以力证道,浑身三百六十五枚金骨将成,也该推演宗师级数的《混元一气功》,肉身借此踏入宗师之境,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源力投出。
如斯庞大的源力,让荀少颇为无力。
“看来,也只得如此了!”
…………
阳世,
太岳山,玉犀峰顶!
太岳道人坐于蒲团,双眸微合,似是假寐一般,呼吸吐纳悠长深远,带着风驰电掣交鸣。
几尊道人盘膝,坐于太岳道人身畔,自顾吞吐天地灵机,锤炼不坏道体。
此世一朝升格,于几大道脉而言,简直就是天予机缘,等若金敕级数的道家人仙纷纷出世。此后的大越,一人一剑可破千军,就非是神话传说之言了。
蓦然,太岳山三百诸峰中,一处险峻奇峰,五色云气翻腾,似有龙吟虎啸,亦有铮铮金戈动荡,搅动天地灵机不宁。
“龙气?”
道人们纷纷自天地交感中惊醒,看着远处异象,面色各异。
不少道人目露诧异,看着盘膝安坐的太岳道人。
太岳山生出如此异象,对于太岳道人这位地主,也不知是祸是福。
“大越立国千载,真龙定鼎大运,如何会有龙脉出世?”
“莫非……真的是大厦将倾?”
道人们面面相觑,犹自不敢置信。
一千三百载积蓄的威严,虽然他们是陆地真仙,也不敢真的视若无睹。
况且,大越朝廷中也有人仙坐镇,若非诸多道脉人仙齐心协力,压下坐镇朝廷的人仙。
一道人轻声,道:“道主,倘若大越天柱将倾,那不知……天数又在何方?师弟功行浅薄,却是看不透彻个中玄机,万望太岳师兄不吝解惑。”
大越的正统名分,虽然日渐衰微。但也不是一家一姓,一道一脉,就能轻易撼动的。
只是如今,天象显化潜龙,就不由得不让道人们犹豫一二。
太岳道人徐徐睁眸,暗自沉吟了一会,缓缓道:“尔等皆是人仙,以**凡胎,证就人仙业位,会不知个中玄机?”
“吾等虽是人仙,有五百载自在,但大越朝廷镇压之下,岂能有真个自在?大越太祖无踪,失了祖龙的大越龙庭,固然有着金敕在位,却也失了气数。”
太岳道人眸光烁烁,露出一抹精芒跳动:“这是天赐良机啊!”
道书有言,扶龙庭之功,堪与三千天功并列,羽化飞升只若等闲。只要非是中道崩殂之人,最少也有个真人位业的前程。
众道人若有所思,听的入神时,微微颔首。
“……扶龙庭吗?”
徐徐念叨着,这既陌生又熟悉的法门,几名道人的心头,逐渐火热起来。
而这一幕,并非只是发生在太岳山!
天下各处名山洞天,皆有类似的场景。
大越威压天下千余载,天下修行人对于大越朝廷,是且惧且惶。
如今大越衰颓已露,这些修行人如何会放过,此等天赐之机?
…………
大越龙庭,
麟德殿中!
太宗皇帝端坐宝座,愁眉不展。
几位金敕帝君,静坐于两旁,拧眉无言。
看着阳世中烽火处处之象,太宗皇帝面露愁绪,道:“诸位,道脉蠢蠢欲动……看来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此时的大越阴庭,已经扫平左道教众。各大道脉只得自辟灵境,得享阴寿。
在阴世冥土中,大越鬼军纵横无敌,堪称是所向披靡。
然而,阴世中人不得干涉阳世,是天地中的铁律。
阳世事,阳世了;阴司事,阴司结。
一帝王冷笑,道:“莫非,这些大、小道脉,还想翻了天去不成?”
文帝蓦然一笑,道:“如何翻不到天?”
“吾等皆镇压冥土,出不得阴世……以阳世大越之力,倘若数十家道脉一拥而上,可是真会翻天的。”
固然,大越千年底蕴深不可测,但多是突显阴世之中。在阳世之中,只有寥寥几尊人仙坐镇。
而在这百年间,各大道脉的势力,如同吹气球一般飞快膨胀,已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一朝暴发,便是天翻地覆之祸。
武帝冷哼一声,道:“若是太祖尚在,这些乱贼妖道,焉敢如此放肆。”
“大越一十三州,一十二州乱象……该杀!”
“该杀!!”
太宗皇帝徐徐开口:“吾等无有太祖之能,只能困于阴世,难以干涉阳世,看着阳世自行衍化……而几大道脉,却进退自如,安置棋子,长此以往,大越祸事不远。”
“失去了大越阳世根基,有朝一日太祖归来。吾等帝子帝孙,又有何龙颜,去觐太祖天颜。”
他们这些金敕帝君,神道金身证就,对于阳世朝廷气运,已经依赖极少。就算阳世大越亡国,也只是对赤敕之下有些影响。
一旦达到金敕,更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再非凡俗所能掣肘!
宣帝眸光明灭不定,道:“道脉打的好主意,一起瓜分阳世,让吾等大越宗室,只得盘踞阴世冥土。”
“或许,待到新朝鼎立,再借着新朝之势,蚕食冥土阴世?”
武帝道:“太宗,吾等不能再犹豫不定了。”
“这些道脉,在帝太乙之乱时,一个个缩起来,躲着封山不出。如今,世界劫数已过,反而趁着吾大越,元气未复之际,一个个冒头搅风搅雨……真是无耻之尤!!”
“吾等必须立即镇压这股势头,否则大越沦陷,吾等罪莫大焉。”
“虽然,吾等不能干涉阳世,但吾大越阴庭,还可攻伐阴世灵境。朕要一举踏平道脉灵境,让他们知道吾大越天下,不是谁都能惦记的。”
“这……”
诸多金敕帝君闻言,皆颇为意动。
“这到也是个办法……”
麟德殿中,一淡漠之音恰然回响。
“嗯……”
几尊金敕帝君身躯一震,惊疑不定的看着上首。
这声音即熟悉,又有些陌生,让他们又惧又畏。
“父皇!”
太宗皇帝诚惶诚恐,惊喜交加的伏身叩首。
“太……太祖!!”
这几尊金敕帝君,看向上首坐着的身影,嘴唇微微颤抖。
荀少稳坐帝位,漫不经心的看着金敕帝君们的神情变化。
对于执掌世界权柄,等若天地化身一般的荀少而言。
此时此刻的大越阴庭,已经完成了自身的价值。
此后,就算帝庭基业崩塌,千万阴兵毁于一旦,他也不会留意分毫。
毕竟大越阴庭,对于荀少而言已经毫无意义。
哪怕,龙庭中的诸帝,皆是荀少的血裔子孙。但千百载子嗣绵延。有着他血裔的子孙,何止千万之数。非是嫡子嫡孙一般,已让荀少毫无感觉了。
“只是,一方金敕世界,不但需要执掌者,还需要合适的管理者。”
“若无一个合适的管理者,难道要让吾,去时时刻刻关注着一方世界的运转?”
“如此一来,大越朝廷就不能轻易舍弃了。”
荀少心头默默转动念头,神情愈发的晦涩难明。
“孙臣,恭迎太祖!”
“孙臣,恭迎太祖!”
几尊金敕帝君感受着,荀少周匝,那一股股似如汪洋波涛的气机,连忙伏身叩首。
恐怖!
大恐怖!
荀少身上浮动的气机,充斥着让所有金敕帝君,都惊悸的极致毁灭。
荀少淡淡道:“免礼……”
“……”
太宗等金敕帝君起身,神情复杂的看着高座的荀少。
以往他们未达金敕之时,只能感受到荀少犹如黑洞一般,深邃不可窥伺的力量。
时至今日,他们自身证就神道金身。但是,这一种恐怖感觉,非但反而不见淡化,反而愈发的厚重。
“尔等,太让朕失望了!”
淡淡的话语,近乎来自天外,带着让金敕帝君,亦为之噤若寒蝉的威严气度。
荀少道:“大越占据如此多的优势,却在不过百载时间里,陷入如斯境地。”
“你们,真的很让朕失望。”
“儿臣,”
“孙臣,”
太宗皇帝等人纷纷跪伏,叩首道:“有负太祖所托,万万死难恕罪责!!”
“你们啊……”
荀少幽幽一叹:“既然时局至此,朕也没有办法了。”
一边说着,他的手掌缓缓伸开,五缕先天道环绕,化成五色之光,一卷似金似玉,非石非铜的皇榜,逐渐落入他的掌心中央。
随即,荀少徐徐张开皇榜,一枚枚神道符游弋其上,显化山河日月,周天风雷水火之象。在这皇榜榜文之上,一枚枚神道金,闪烁着璀璨金芒。
看着这一卷皇榜中,四万八千赤色宝篆,三百六十五金色神篆,一一浮现的异象,荀少目光攸然深邃。
第一九二章封神金榜
“……这是?”
太宗皇帝面露惊诧,看着荀少掌心浮现的金榜。
金榜中五色毫光,令这一尊金敕者,都感到一丝陌生的心悸,个中仿佛裹挟着一股难言的惊怖。
麟德殿内诸位帝君,目光中也夹杂凝重,这一卷金榜的威慑,让所有帝君都感到一丝陌生的悸动。
荀少淡淡道:“既然阳世的几大道脉,皆言吾大越天命已尽。那么,就让他们决出真正的天命吧!”
他看着榜文中,一枚枚金色宝篆、赤色宝篆交替,嘴角浮起一抹冷然。
太宗皇帝一惊:“父皇?”
大越天命尚存,只要有着阴廷金敕坐镇,最多也就是威权衰弛,令不达州府,命不出司州而已,不复往昔九五之尊,天下俯首之威势。
但,若让各大道脉决定天命,岂非拱手让出越廷根基?
以各方道脉的心思,阳世越廷的未来,也就可想而知了。
荀少嘴角浮笑,以他此时所处境地,就连金敕者都难以揣测。
天地化身,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一介神道金敕而已,虽挣脱了蝼蚁浮尘之流,但也难见天地广袤,日月广大。
荀少悠然道:“大越……国祚一千三百载,可谓此方天地,国运最为绵长者。”
“……是真正传诸百代啊!”
除了小国寡民,又有哪一朝哪一代,能有千载不衰,万载不亡的国祚?
太宗皇帝,道:“这……父皇雄略千秋,功过先古诸王,德盖上古群贤……由此功德,传诸百代有何不可?”
荀少淡淡一笑,道:“时日益久,大越天命眷顾渐薄,这是不争的事实。”
荀少固然执掌世界权柄,但一方世界自有规则,他虽是天地的一部分,却并非这浩瀚天地。
“朕,自能让大越千秋万代,万载永存于世。但天命不假,大越天运终有衰败之时。”
荀少双目之中,金色神光湛湛,丝丝氤氲青气流动,仿佛蕴含无边神秘。
“顺天者,天自助之……”
太宗皇帝低声问道:“父皇的意思是?”
“阳世衍生了几条小龙脉,已让人心思动。不妨,就让这些小龙脉,试一试阳世道脉的成色,看看他们,能否接下朕这一卷……封神榜!”
“封……神……榜……”
似有千万天音,在这一刻轰然回响,荀少徐徐合拢封神金榜,一道道神篆浮现,映衬着他冰冷的面容。
文帝迟疑道:“皇祖,封神榜?”
封神之意,让麟德殿中的几尊金敕帝君,悚然一惊。
“是啊……封神……从此以后,吾大越阴廷,也可称为大越天廷,执掌周天经纬,日月山河社稷,群神地祗鬼神。”
“大越天廷!!”
荀少目光,似乎勘破了阴阳界限,望着烽烟尽起的阳世,嘴角浮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
“天子!”
“天子!”
“上苍之子!”
“自此以后,这‘天子’之称,未必就不能坐实。”
“只有吾之血裔,方是天子之选……既然如此,国朝是否还是大越,对吾朕而言,又有甚么分别?”
看着手中金榜,荀少眸光幽幽,仿佛蒙上了一层晦暗。
自古仙神二道纷争,仙人争自在,神人夺权柄。
以往,世界处于赤敕时,这般争端还不明显。
但如今之世,天地灵机涌动,有着金敕位格,人仙业位频频出世,横加干涉鬼神之事,肆意鞭笞赤敕地祗。
仙、神争端愈发明显,摩擦不断。而诸道脉扶龙庭之行,只是这般争端的一个小小缩影。
诸道脉是为仙道,大越龙廷是为神道。二者间的矛盾,俨然无可调解,只有在一方彻底溃败后,才能作为结束。
两全其害,取其轻!
仙道吞吐天地灵机,损耗世界根基;神道依权柄而存,以众生香火而生。
如此,作为此方天地化身,执掌世界权柄的荀少,也就只能站在神道的立场了。
这无关乎个人情感,只是对于这一方天地而言。仙道是为蛀虫一般,蚕食着世界根基,而神道地祗,则是作为天地循环体系中的一员而存在。
两者所处的位置,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荀少的选择。
“天廷……”
诸帝直感震耳愦聋一般,不绝失神呓语。
古老神话中,自然有着万神共存,妙境无穷,辉煌无边的众神天廷。
但是,已经身为金敕帝君的他们,当然知道所谓的神话,真的只是神而化之而已。多数上古神迹,只是远古先民们的朦胧呓语,当不得真的。
一方赤敕位格的天地,一尊武圣人就能生生打爆,又如何会有着,如此不可思议的所在?
荀少颔首,重复了一声:“是啊,天廷!”
区区一方金敕世界,竟然谋划开辟一方天廷。
若非殿中诸帝见识有限,不知其中深浅。任是一方青敕世界的修行人,都会认为荀少是痴人呓语。
天廷!
天廷!
执掌一方天地日月山河权柄,坐落重重天宇,是为诸神殿堂,万神居所。
就连一些底蕴浅薄的青敕世界,都无有天廷这般存在。非是底蕴雄厚,亦或是传说中的紫敕世界,才有着众神天廷。
而荀少,竟然要在一方初入金敕位格的世界,开辟诸神天庭,其难度不吝于是天方夜谭。
荀少看着欲言又止的儿孙皇帝,抚手道:“朕,既然开口,自有把握。”
荀少两世为人,如何不知天廷是何等恐怖存在。
就是山野愚夫愚妇,都知道天廷是何等存在。
世人可以不闻帝王名讳,却不能不知天廷诸神。对于天廷的庞大影响力,荀少自有体会。
荀少平淡,道:“皇儿啊,这一卷金榜,你先行接下。”
太宗皇帝闻言一愕,不由的伸出手,接过这一卷金榜。
“这可是大越阴廷,化为大越天廷的依凭。”
荀少望着金榜中周天神篆游弋,意味深长的说着。
一方金敕世界圆满之时,有着三百六十五尊金敕,四万八千赤敕,是为世界巅峰之态。
也就是说,一方金敕位格世界,至多就能容下三百六十五尊金敕,四万八千尊赤敕。
只要此数一满,任是惊世天骄,也只得生生老死,不得寸进。除非是有一尊位业者陨落,才能有再进之机。
而这一卷封神金榜,则是荀少沟连世界本源,孕育的一件神道法器。
以众生香火愿力,衍生诸多神位。其中神位多有金敕本源,一朝得之,虽不及自证自得的金敕,但也有伪金敕之能。
如此,不断多了一批可信可靠的宗师级数战力,也彻底断绝了此界生灵,自证自悟金敕之机会。
甚至,若是荀少再决绝一些,此界就连赤敕,也无一人真正证得。
可惜,荀少纵然如此布局,但这一卷封神金榜,还是一件半成品。
想要凭着金榜,执掌山河社稷,阳世中的诸多人仙,可不会束手待毙。
“所以,吾大越还缺一场大战,一场席卷仙、神二道,让无数修行人,为之奔命的惊世之战。”
“这,就是让他们,为之搏命的鱼饵。”
“儿臣,明白父皇之意了。”
太宗皇帝双手颤抖着,郑重的捧着金榜,直觉其中有着千钧之重。
“真的,明白了么……”
幽幽的话语,游弋于麟德殿中,荀少身影逐渐模糊,再度归入冥冥之中。
…………
世界,本源妙境!
荀少徐徐睁开双目,此时妙境中的金雾,不知不觉少了许多,有了一些稀薄之态。
“金榜的损耗,不小啊!”
荀少也不在意妙境变化,只要他的谋划功成。收割一遍天地气运之后,这本源妙境自会恢复原态。
“天廷……”
“也不知,能否成事。”
荀少心气极高,以天廷汇聚全部力量,断绝内耗之事,行向外扩张之实。
一方金敕世界,本身就有了略侵他方世界之基础。
“以大越天廷不断扩张,又是何等景象。”
而这一方金敕世界,若是再度升格。只是青敕世界本身,运转反馈的养料,就能让他的天人之路,彻底的通畅无阻。
“这第一着,就看阳世之事,如何自行演化了。”
在荀少心中,人仙级数的武力,对于阳世的破坏,可谓是一大威胁。
这天廷之法,即能约束一众人仙,让人仙不再停驻阳世。也能整合一众人仙,为大越天廷所用。
一举多得,何乐不为!
否则,在荀少执掌世界权柄的当下,如何能有龙脉孕生。
还不是荀少有意为之,欲要掀起一场牵连修行、世俗两界的大乱。
以这一场大乱作为劫数种子,让各方修行人,纷纷陷入封神金榜之中,自落这一口大瓮中。
“只是,阳世中的变数不少,也不知能否钓出一二。”
荀少与帝太乙、紫阳道人大战,全力施为之下,冥土阴世撼动,也不知多少孤魂野鬼,从冥土深处肆虐逃遁。
在这些孤魂野鬼中,不乏巨枭恶孽,也不乏曾经他削平天下时的仇敌。
对于这些仇敌,荀少理所当然,是抱着少一个是一个的心思。
…………
凉州,
金平府!
这金平府临近草原边疆,自越太祖骑兵驱逐蛮夷,恢复正统以来,曾一度以金平为前头堡垒,七次纵兵杀入草原,杀的人头滚滚。
突勒人元气大伤,只能逃离草原,混居于黄沙戈壁,勉强维持着种族存亡。
越太祖以金平为名,‘金’者金戈之意,‘平’有荡绝之实。
站在墙头,抚着这座高达三十丈的城墙,太岳道人惊叹道:“如此雄城,难怪千载不落……壮哉!”
“壮哉!!”
三十丈的城墙,又都是以糯米浆糊、青石壁垒,已是一极为浩大工程。
这一座雄城,便是帝太乙祭献一十三州,一众地脉絮乱,地裂山崩之时,也只是震塌了几片砖墙,几处百姓民居罢了。
太岳道人啧啧赞叹:“不愧天下坚城,可为大业之基啊!”
太岳道人身旁,一衣着显贵的中年人,不由面露喜色。
“师尊,谬赞了……徒儿可承受不得,师尊如此之赞誉。”这中年道人纵然有着喜色,但情绪内敛之极,面上仿佛带着一层面具,谦逊的说着。
“这一座坚城,可为尔帝王基业!”
太岳看着竭力自身掩饰情绪的中年人,嘴角含着笑意。
中年人露出一抹惶恐之色,道:“师尊,莫非这大越,真的天命已尽?”
太岳道人撇了一眼,诸般情绪混杂的中年男子。
“景云啊……你可知,贫道为何收你为徒?”
“景云不知……”
鲁景云微有迟疑,道:“只是,景云少孤,是师尊收留景云,资景云读书习武,景云方有了这金平之尊的前程。”
“景云一条性命,都是由师尊给予,只要师尊一声吩咐,就算前方刀山油锅,徒弟也自滚过去。”
“哈哈哈……”
太岳道人蓦然大笑,拍了拍鲁景云的肩膀。
“你很不错,真的很不错,不枉为师一番心血。”
虽然这番话里,十层中能有一层是真,太岳道人就该老怀安慰了。
个中的假意虚情,也瞒不过太岳道人的一双慧眼。
毕竟,这是一个从草根阶层,一路摸爬滚打向上,爬到一府知府位置的狠人。想要用一些恩情,就捆绑这么一位人物,太岳道人还不会如此不智。
能让这昔日弟子,如此俯首帖耳的,还是道人自身人仙业位,所带表的力量,以及太岳山几百年,积攒的软、硬实力。
鲁景云一副狼视鹰顾之象,以太岳道人的相术造诣,岂会不知这等面相之人的心性。
“真真是一枚……上好棋子啊!”
太岳道人心中念头一闪即逝,面上愈发和煦。
这凉州之地临近草原蛮夷,凉人多有凶悍之性,一朝起势反越,何尝不是一支强劲势力。
天下这一盘乱局,在太岳道人这等人仙眼中,却是条理清晰,章法有度。
“金平府作为凉州门户,也是天下一十三州的门户。若是生出乱子,这大越的万里江山,如何能做的安稳?”
“方国端啊……方国端!”
“贫道前世,奈何不得你……今世,定要让你加倍偿还。”
太岳道人眸中,闪烁着惨绿的光芒。
第一九三章东岳天廷
妙境无边广大,荀少置身其间,与冥冥之道相合。似历千载,亦似万载,恍恍惚惚只觉刹那略过。
身处广大妙境之中,岁月之河流淌,一瞬即千载万载,一息即百载千秋。
荀少只需稳坐妙境之中,静待阳世衍化便可。
毕竟,纵然阳世大势,再是如何衍化,也都翻不得荀少之手。
以荀少金敕极致之位,堪堪半步青敕之能。上百金敕人仙者,固然有了些分量,但也难以摆脱他们棋子的地位。
若非金敕世界着实经不起,数百尊人仙的大战。荀少早就将阳世人仙,给一一镇压起来。
只是,有些忌惮人仙玉石俱焚,毁去这一方天地根基,荀少才迟迟没有直接出手。而是以封神榜为饵,分化瓦解几大人仙道脉,让人仙道脉不得齐心,逐步瓦解其势。
“吾也非是要让几大道脉彻底衰亡,封神金榜的作用,还是调解仙、神平衡,还是要用这些人仙,作为榜上之神的。”
既如此千算万算,不如就放任大势演变,顺其自然而为。只要不是极度偏离他自己预设轨迹。荀少又何必要亲自去下场,做这一个‘恶人’,让这些上榜之神千恶万厌。
封神!
封神!
一如前世封神演义中的阐截二教,他人欣之羡之的神位,对于仙人而言,就是一个个禁锢自身的囚牢,对于神位神职,堪称畏之蛇蝎。
毕竟,纵是身入金榜之中,哪怕有着惊世之能,也要身不由己,任由荀少摆布。
“况且,就算阳世大势偏离,了不起就掀翻棋盘,再来一局而已。”
荀少身合天地,执世界权柄,自然有这个底气以及实力,去打翻这一棋盘。
幽幽金雾渺渺,无边广大妙境再度陷入沉寂之中。
隆
隆
不知过了多久,荀少耳畔间,突似万万惊雷纠缠,在一瞬间怒放。
随即,仿佛天地应和,震动着无边广大妙境,万万缕金光齐放,俨然是一方恢宏巍峨之天弓圣景。
荀少徐徐睁开双目,望向渺渺茫茫无边广大妙境。
“封神榜……终是成了啊!”
经过三十三载,阳世中大势已定,封神金榜震动天地,三百六十五尊金敕符召,已然一一成形,引得天地大道交相呼应。
“天廷,也该出世了……”
…………
泰山,玉皇顶,封神台!
这一座神台,是以白玉为基,青玉为瓦,金石作砖,赤金铺地,足有三十三丈三尺三寸高。由太仆魏文远督造,历时一十三载,方才竣工完成,堪称大越三百年来,最为宏大的一次工程。
一座封神台,其中所需玉石,可谓如山似海,虽多粗简鄙陋,非是中、上品美玉,但也建成所需仍是不菲。
若非朝廷大军镇压各方道脉,劫掠道脉传承数以千载的库藏,也不会有如此豪奢之象。
封神台玉阶,有着九百九十九级,每一玉阶都如宽有一尺三寸,其上铭刻着古老的龙章凤文。一名名虎背熊腰的精悍甲士,手中持着长矛,立于玉阶之上。
太师宇文焕怀抱一对儿雌雄蛟龙鞭,矗立于封神台上,颚下白须飘然,眉目威严深重。
编钟响起,韶乐飘摇,少年昭武帝着天子冠冕,龙凤銮驾皆在,其后三公九卿之流,亦步亦趋,神情庄严肃重。
老太师宇文焕在这韶乐中,轻抚长须,眉目带着一抹感慨。
连年血战,险死还生,才有这锦绣山河,其中困苦艰难可想而知。
昭武帝迈步,躬身一礼,道:“亚父,朕出身皇室宗亲,蒙亚父辅佐,定三边,诛六王,杀十八烟尘反将,得帝王基业,请受朕一拜!”
昭武帝伏身下拜,三公九卿也酣然伏首。
老太师抚须,缓然道:“老臣,为大越天定之臣,承蒙太祖太宗教化,得兵书道法三卷十二册。”
“老臣能有今日,也是全了太祖太宗隆恩,陛下不必如此大礼,折煞老臣矣……”
说着,老太师已然老泪纵横,百感交集,搀扶起昭武帝,道:“老臣……老臣……着实折煞矣!”
八载南征北伐,这位老太师有无数次机会,染指天子九五大位,但又都毅然舍之。也正是因此,昭武帝才会一直亲之厚之,甚至以‘亚父’尊之。
这就是大越朝廷的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
只要宇文焕在位一日,大越朝廷就无人敢离间君臣二人。
“请,封神榜”
“请,封神榜”
“请,封神榜”
渺渺遥遥,阵阵闷雷翻滚,一丝丝天音,让老太师稍稍镇定心绪。
“陛下,”
老太师肃声,道:“太宗授兵书三卷,曾言封神榜事。如今天下初定,四海臣服,正是这封神榜,出世之时。”
“天高不可及,故立封神台以祭之啊!”
昭武帝面带红潮,兴奋道:“此为天家盛世,朕已心向往多时。”
众神天廷开辟,对于大越朝廷有多大好处,简直不言而喻。
这是大越万世之基的开始,也是他昭武帝名垂青史的一步。
轰!
隆!
隆!
隆!
风雷呼啸,苍穹陡然变色,一道道霹雳雷霆闪烁,一丝丝沉闷气息,压在众人的心头。
封神金榜,作为一方金敕世界,本源孕育的神物,堪入主世界宝兵之列。其个中神妙,还要远深于寻常宝兵。
而且,由于是此方天地孕育,有着此方天地的权柄,堪堪可为道则之兵,凝聚此方天地世界本源之道。
宇文焕一身真人绝顶修行,在这一股天地之威面前,几若浮尘蝼蚁一般,朝夕间就会淹没其中。
“请,金榜!!”
老太师气魄雄浑,一口真气凝而不散,在玉皇峰畔乍然回响。
一缕缕金光,自玉皇金顶落入,将这一天际云色,染成一片金黄,仿佛诸神众圣齐至,祥云霞光恢宏千百里。
一卷金色榜文,悬浮于金云之中,一枚枚宝篆神文蜉蝣,一方方金色铭文摇拽。
宇文焕抬手接过金榜,阵阵山风席卷,一身太师紫袍猎猎作响。
“……”
徐徐卷开金榜,一枚枚宝篆真言,湛湛光辉浮动,宇文焕眼睑垂下。
…………
吟!
吟!
吟!
阳世中泰山封神盛况,阴世中的大越龙庭,也是万千鬼神拱卫,龙气翻腾不休。
一尊尊榜中鬼神,衍生金红位格,神光微微晃动,面露阴郁之色,静然间陪守末座。
这是在封神之战中,被大越强军,生生斩杀的人仙。
由于人仙业位超脱凡俗,一缕元神不灭堕入冥土,让封神金榜接引入了榜中。从此只能听从天廷差遣,不再受自由之身。
龙庭之上,一名名百战越甲,战意高昂,显化虎狼之象,滚滚兵煞之气,横冲直撞,惊得冥土深处恶鬼,不住瑟瑟发抖。
“封神,开始了!”
大越诸帝、诸多功勋,皆是面露喜色。
一旦天廷开辟功成,在坐众多鬼神,至少也能有一正职,享得万民香火,承得一方安平。除非天廷崩塌,否则再无寿尽之忧,可至地老天荒,可谓一大机缘了。
荀少自虚空中走出,缓缓落座帝位。
“陛下!”
众鬼神朝拜,丝丝龙气酝酿,带着一丝天仪之威,气度雄浑厚重。
荀少轻声,道:“朕受命于天,承天人之德,开恒古未有之大变,立天廷诸司,定诸神次序,以循古今之势。”
“以天廷之制,开衙三十六殿,设七十二司,执掌天、地、人、神、鬼五等。”
“陛下万代千秋,功业永世!!”
众多大越功勋,俯首叩拜,高声呼唤。
“三十六殿为天罡,清于天;七十二司为地煞,浊于地!”
“祸福,因果,生死,自此皆为天廷执之,尔等诸神,当慎之又慎,不可轻乎怠慢。”
荀少淡淡的话语,古波不惊,但让榜上诸神,都不由微微垂首。
“陛下教诲,臣等谨记,不敢忘之。”
荀少看了看,下首中几张不甘的面庞,淡漠的面容没有一丝情绪,只有永恒不动的漠然。
“敕,薛定鳄,福德正神!”
一道金光滚滚落入冥土,溅起一朵朵金华飞散,投入一尊鬼神怀中。金光显化,这一尊鬼神顿时形容大变,一身高冠长袍,玉带环佩,手握黄金勿板。
“臣,谢陛下天恩!”
这一尊福德正神,肃穆高声,应和滚滚天威。
一时间,滚滚金光垂落,一尊尊神祗出列,三百六十五尊金敕之位,带动天地磅礴之威。大越龙庭中不时有龙吟铮铮,回应浩荡天音。
每一道金光,落入一尊神祗怀中。这神祗形容或是窃喜,或是犹豫,或是悲恨,都只得叩首谢恩。
…………
玉皇绝顶,万众瞩目。
宇文焕手握封神榜,念诵着一个个神名。
每念一神名,自有金光滚滚,天雷炸响,仿佛天地回应一般。
宇文焕气机与封神金榜相合,每一尊金敕正神虚影显化,都会引起一番风云异象。
一尊尊金敕神祗虚影,其中不乏大越朝廷的各路人仙敌手,也静静矗立于其中。
“天命在越,太祖开国一千三百载,得大功与天地,养大德与万民。今予天地之命,辟天廷之先河,彰百代之君名。”
“于泰山而存在,于社稷而同存,天廷于东岳,祸福于人间,是为……东岳帝君……”
宇文焕捧着金榜,伏首叩拜,上拜太祖名讳,道:“是为,东岳帝君!”
昭武帝叩首,道:“是为,东岳帝君!”
封神金榜承载文武朝拜,泰山封神之事,必将万古流传,千秋不绝。
而有着天廷庇佑,大越国祚定能千万载不绝于世。
金榜化为一道千丈明光,直通天地人间,犹如一条真龙一般腾空而起。
大越国运真龙,蓦然咆哮,竟然脱离帝都,与封神榜合而为一,一起冲入茫茫苍穹之中。
“东岳帝君!”
荀少面色分不清喜怒,遥望封神榜演变,一抹幽幽纯青之色,在他双目中沉沉浮浮。
这在大成世界,就是一尊正三品位业,金敕世界所能达到的绝颠。
而荀少承受东岳帝君位业,开辟东岳众神天廷。神道业位一路拔升,俨然濒临正三品之业。只毫厘之差,就能真正证就正三品之位。
“不过,吾还需数千年,弥补自身根基,或能真正证就青敕。”
神道中的修行,只要有着大机缘在身,就能化不可能为可能。便是一日之间,连踏数重神位,直入紫敕业位,都并非真的不可能。
但荀少的神道根基,着实过于虚浮,就是有千载岁月弥补。但面对世界升格,本源纷涌之下,一步濒临踏入青敕,成就武圣人之境,根基也有些松散。
荀少目光一一扫过,殿中诸神,道:“诸位,何不与朕同去,行开辟天廷之业。”
众神齐声,道:“臣等,欣欣向之!”
…………
荀少一步踏入世界虚空边缘,封神金榜正静静悬浮虚空。
他缓缓展开金榜,一尊尊神祗虚影闪现。凡是入榜之神,皆在这榜中显化。
“无边广大妙境,给吾开!”
荀少一抖金榜,展开的金榜,纷涌天地清气,九天清气涌入金榜之内。
一方无边玄妙的天境,在荀少眼前,逐渐露出一角。
一刹那间,金榜延伸千百丈,占据这一角妙境。一尊尊神祗矗立金榜之上,三百六十五尊正神,其下则是四万八千辅神。
固然,这些神祗不乏空有神位,无有真实能为。但众神云集,也可惊天动地。
荀少蹙眉,看着不过千丈的金榜,喝道:“诸卿,助朕一臂之力……”
“臣等,在此……”
一丝丝金色神力汹汹,一缕缕赤色神力奔涌,化为一股磅礴神力涌入金榜。封神榜重重金光环绕,瞬息间扩展数十、上百里,化为一座天宫神境,孤悬九天清气之中,置身无边广大妙境之间。
这一座天宫神境,与世界本源中的无边广大妙境相合,存乎一心之中,介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近乎冥土阴世,却又与阴浊之世迥然不同。
“这,就是朕的东岳天廷!”
第一九四章一炁化身
东岳天廷!
三十六宝殿坐落,金霞滚滚犹如潮汐,五色毫芒自宝殿梁栋间盘恒,丝丝缕缕的氤氲青气,蜉蝣于雕梁画栋之间。
通明宝光殿,荀少一袭帝衮,顶一十二冠旒,负手而立于帝位前,看着殿中群臣。
诸位正神俯首,道:“陛下德昭日月,功盖今古,为东岳帝君贺,为东岳天廷贺!”
“为东岳天廷贺!!”
荀少道:“尔等毋需多礼……今日,东岳天廷开辟,当普天同庆之。”
“为陛下贺!”
“为东岳贺!”
众神面露喜色,高呼上拜。
东岳天廷于无边广大妙境中,为封神金榜汇聚九天清气,以及大越真龙气一并衍化,俨然就是一方真实的小天地,可以供修行中人肉身驻世。
毕竟,阳世百二人仙,并非都是陨身落入的封神榜。其中也不乏,辅佐大越朝廷中的人仙,以肉身封神,有着人仙业位,也能出入东岳天廷。只是肉身寿数有限,待五百载一过,一样要元神入榜。
况且东岳天廷,亦是世界本源的部分显化。只要诸神立身天廷之中,就犹如荀少身入冥冥,与天地大道相合一般。对于天下修行人,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
荀少颔首,稳坐东岳帝位,淡淡开口:“自此,此界可称……东岳界!”
他遥望本源深处,一丝丝青意流转,其中不朽长生之意,愈发的难以揣摩。
正是有着天意垂青,人道大运在身,荀少在一方金敕世界,生生开辟天廷。调理阴阳清浊秩序,稳定众生蒙昧教化。让这一方世界,彻彻底底稳住了金敕位格。
而有着天廷监察阴阳,世界规则完善,寻常域外天魔落入东岳界,几乎瞬息就会引起天廷警觉。不用片刻,就会有东岳天军,按着监察追剿
无边广大妙境中,垂落蒙蒙青气,十万登天的阴兵阴将,陡然间形容大变,一个个身着白银甲胄,手持亮银尖矛,淡淡的纯白神光流淌,面目肃然矗立于天廷诸殿。
…………
巍峨泰山,
玉皇金顶!
大越太师宇文焕,孤身立于封神台上,仰望着茫茫苍穹,一时茫然无言。
封神之礼已毕,众神各归其位。而作为风头一时无二的‘主角’,宇文焕完成了压在心头多年的天命,反而有了一丝不适感。
因此,在昭武皇帝銮驾下山时,太师宇文焕选择孤身一人,站于封神台前。
老太师伏身叩首:“太祖太宗在上,老臣宇文焕蒙天恩浩荡,担天命封神之事。如今封神已毕,上缴法旨。”
岱宗泰山作为五岳第一山,最近苍穹九天,可谓天人之交界,阴阳之昏晓的一处重地。
再以宇文焕真人绝顶之修为,纵然无法真正踏入东岳天廷,但也能知天廷诸事,通晓阴阳两界。
东岳天廷,大光明殿,荀少坐于帝位,垂下眼睑,道:“准!”
“准!!”
无穷雷音咆哮,化为一道至高天音,落入九天清气之中。
随即,一道金光落入封神台上,一枚金敕宝篆蜉蝣其上,丝丝缕缕的金色神力,仿若重逾千钧。
这是荀少,给予宇文焕十载辛苦的赏赐。这一枚神道金敕宝篆,只要宇文焕将之炼化,便能踏入金敕之位,凝聚神道金身。
金敕世界虽能容得三百六十五尊金敕,但金敕世界也有高下之分,金敕位业亦有三六九等之别。
东岳界初成,这三百六十五尊金敕正神,若要全部归位,还不知需要耗费多少岁月。
此时的三百六十五金敕,位列真正的金敕者,不过五十之数。其他所谓的金敕神祗,多是由封神榜凝炼,得来的一伪金敕而已。
但是,一道金敕宝篆之珍贵,仍然不容忽视。
这是一直通金敕的‘钥匙’,不失为一步登天的终南捷径。
宇文焕叩首再拜,朗声道:“天恩浩荡,老臣拜谢陛下……天恩!”
金光似如碎金一般,洒落在他老迈的身躯上,让他笔直的身形,显得如同一根天柱,屹立与泰山金顶之上。
昭德一十二载,太师宇文焕于泰山封神,掀开了东岳界,天、地、人三界大局之序幕。
随即,宇文焕挂印辞官而去,远离大越朝堂,遁入古洞深山之中。
自此,一代太师宇文焕,仙踪渺渺。
…………
天廷虽然初立,但上有三十六殿运转,下有七十二司调理,诸般司事有条不絮。
天官天吏各司其职,各安其位,一队队天兵矗立宫门,明晃晃的神甲,衬托着威武之象。
含光殿之中,荀少盘坐与龙榻,一呼一吸引动九天清气,周身浮现丝丝缕缕氤氲青气。
这一缕缕青气氤氲,汇聚于眉心一道青色宝篆,似真似假,似虚似幻,但却蕴含含一股凛凛天威。
啪!
青色宝篆骤然破碎,这一股青气氤氲,再度归入散乱之中,逐渐溢散于虚无。
他蹙眉:“正三品业位,难求啊!”
荀少固然执掌世界权柄,有着一方金敕世界作为资粮,但青敕业位超拔与这一方世界,想要成就已非外力,而是自身心性的一次磨练。
“一方金敕世界,想要晋升青敕位格,必要有着四万八千赤敕,三百六十五金敕,以及……九尊青敕之数。”
青敕者,超凡入圣,镇压一方!
只有在金敕世界,有九尊青敕证就之时,才有着一丝玄妙契机,带动整个世界一起升格。
严格意义上,荀少如今纵然执掌世界权柄,但也非证就青敕。只是寻常的青敕,无法抗衡一方完整世界的镇压而已。
“不过,封神大业已成,阳世中的人仙,纵有漏网之鱼,但也难成大患了。”
荀少明灭不定的眸子,看着东岳天廷,低语:“三百六十五金敕之数,不入封神榜的金敕啊!!”
他心神沉浸先天祖窍,一点点金色气运酝酿,不断凝聚源力。
能证就人仙者,皆非是等闲之辈,每一尊都身负大气运。而一百多尊人仙陨落,其气运又是何等庞大。一并入了荀少囊中,化为一滴滴金色源力。
这封神一战,可谓是将道人的脊梁彻底打断,让几大道脉元气大伤,臣服于天廷掌控。还借此大量掠夺气运,让本身濒临干枯的金色源力,再度宽裕了不少。
足有三千七百多嫡金色源力,荀少从未有过如此‘豪奢’之时。
这可是足能动用,三十式武圣人至强一击的源力。就算几尊大宗师人物,也要在一击之下饮恨当场。
“一身化三神之术,推演!”
三千六百滴金色源力蓦然蒸发,如此磅礴的源力,让荀少整个人,都有一种充实的感觉。石镜铮铮作响,【未来道身】焕然睁开双目,一道纯青之色在其瞳孔中跳动,乌黑长发散乱,冷漠的神情,恍若高高天穹般无情无性。
“先天五太……世界轮转!”
此刻,荀少心神陷入朦朦胧胧中,恍惚感受着世界初生,天地初始时的种种造化灵机。
一方世界的本身,就是经历种种玄妙,方才有了不可思议之造化,孕育了天地生灵万物万象。
荀少这是更直观的,看着一方世界的诞生、孕育、运行。
“太易!”
“太初!”
“太始!”
“太素!”
“太极!”
荀少以先天五太法,直接衍生一方天地,再逆推虚无混沌之象。氤氲青气徐徐升腾,在荀少周身,凝结诸般奇异妙相,有着青鸾、苍龙、白虎、玉麟四方真形。
这四方真形,并无其他特殊含义,只是这四相神兽之形,烙印于虚空宇宙,诸天万界之中。让这四方真形,成了天地祥瑞气象之一。
“先天五太之道……既然帝太乙能以五太之身,炼就三尊化身。吾何不更进一步,以身为混沌,道衍混元一气,以肉身躯壳,自衍先天五太之象。”
荀少心神前所未有的清澈,似一潭碧水幽幽,照映着他的前路坦途。
他身畔隐隐显化五道气机,有紫、青、金、赤、白五色毫光,一一轮转之间,犹如一方磨盘一般,碾磨着周匝虚空。
荀少本就尽采,东岳界中的先天五太道,就连最为虚无的太易道,也让他以水磨功夫,炼达圆满之境。
只是,他虽有这五道先天之在握,但却空守宝藏,而不知该如何发掘其中价值。
如今,有着充沛的金色源力,让石镜推演。荀少智慧前所未有的通达,一丝丝灵光迸射。
这一第二化身的无上法门,竟然渐渐有了雏形。
而且,还是以先天五太之神,衍化一混沌之身,冥冥中与他自身混元一气功契合,完全揉入了他的混元一气功中。
“这是……混元一!”
荀少呢喃自语,似乎隐约间,自身发生着何种变化,让他不觉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犹如灵台上的一层污秽,被清泉洗涤一般,仿佛天地万物万灵,都在这一刻有了无比动人的色彩。
混元一气!
混元一!
这二者看似相同,却有天地之差。
混元一,是天地未开,混沌初始之;而混元一气,则是天地中诸般气机中的一种。
“以混元一,衍化先天五太,可谓相得益彰了。”
五色毫光愈发璀璨,一尊身着紫袍的少年,自毫光中走出,赫然是主世界荀少的容貌。
“吾为太易!”
“吾为太初!”
“吾为太始!”
“吾为太素!”
“吾为太极!”
一尊尊身影,自毫光中走出,或以金袍、或以赤袍、或以白袍、或以青袍。
这五尊化身灵性光辉显化一轮明光,犹如上古仙人一般,超然与世界之外。
这五大化身,是由先天五太,秉承一口混元一衍化,虽不能与太上一化三清相提并论,但假以时日,荀少不断推演之下,必是一门顶尖的大神通。
荀少看着五尊一模一样的‘自己’,心中也升起一丝古怪。但彼此血脉相连,一体同心的感觉,还是让他不由心头涌起阵阵狂喜。
这先天五太化身,秒就妙在,一心六体,本尊陨落化身自灭,而化身陨落则本尊无损。只是需要再采集一些先天道,就可再炼出一尊化身。
如此保命的神通,这对于一直危机感很重的荀少而言,简直就是一剂‘治病良药’,让他终于有了些‘苟’起来的资本。
“造化……大造化……”
“这一门混元一,炼肉身筋骨,外炼五太运转。虽然只是一门宗师级数的武学,但前路犹自未尽,看来吾八十一炼金刚不坏,就指望这一门惊世神功了。”
以肉身化为混沌,一旦荀少将这一门武学,推演至绝颠圆满,未尝不能炼就混沌真身,成就开天辟地一般的大神通。
当然这般境界,距离如今的荀少,还很远很远。但至少让荀少,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不再迷茫于前路。
“宗师之道,吾已尽窥矣!”
荀少眸中神光愈发璀璨,似如两颗珍世宝石一般,其中透着的灵性光辉,让人不能直视。
此刻的荀少,对于主世界中的宗师之道,已然再无疑惑。
先天如龙,只要荀少回归主世界,三十六炼之数水到渠成,混元一真功,也能在主世界崭露头角。
“到时,吾也不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吕国公子了。”
一尊宗师级数,虽然没有大宗师一般的地位权柄,但也是一方豪强人物。没有太大的利益牵扯,绝不会有人,故意去招惹一尊宗师。
“如此,吾在主世界的根基稳固,就可以放心的经略蔡地。一旦让吾整合上蔡,以上蔡为基础……嘿嘿嘿,想必那个毒妇,要手忙脚乱一阵喽。”
“如此想来,还是很有意思的。”
荀少嘴角微微翘起,强横的气机,在这一方宫殿中,不断嗡嗡作响。
“……这五尊化身,本尊坐镇主世界,太易化身镇压东岳天廷,太初化身经营大成世界……其他三尊化身,在转生其他世界,掠取世界神物,汇聚天地气运。”
“最后,汇聚成席卷一切的大势!”
毕竟,在一些低等世界中,以荀少今时的修为,足以能称得上是‘幕后黑手’一级的大人物了。
第一九五章揉炼金骨
主世界,
邑官邸!
朝阳初升,荀少一袭玄黑袍服,迎着朝霞徐徐吐气,吞息吐呐着东来紫气。
中诸谕行垂头,静静矗立一旁,等待着荀少功行完满。
荀少面上氤氲紫气隐隐,道:“……东来紫气,不愧为修行第一宝,至精至纯,唯精唯纯。”
诸谕行道:“以主君之修为,青年一代子弟,已罕有敌手了。”
横击蛮族一方大酋,这已是宗师级数的赫赫武功了。
而荀少拓土开疆,尽揽蛮土千里,掠诸蛮而养自身之举。在豫州诸国公子中,也是最最拔尖之选。
荀少摇头,嗤笑一声,道:“吾要青年一代的罕有敌手,又有何用?不能与老一辈强人争锋,这些所谓的虚名,吾要之何用?”
诸谕行劝诫,道:“主君毋需心急,武学之道张弛有度,一味紧紧绷着……只会事倍功半。”
这话音当中,就有些劝谏的意味。
毕竟,荀少痴于武学,是南地上下都知道的。
只是,主世界固然武力上限极高,一人可敌一国。但治理一地一方,绝不仅仅依靠武力维持的。
还需要处理各种繁琐政务,稳定着南地人心。
当然,真正的大神通者,能横压一世无敌,自是言出法随,无用劳心劳力至此。
“诸谕……上阳与常云二人,都是世之大才,吾之臂膀,有他二人处理这些琐碎杂事,吾又有何不放心呢?”
荀少淡淡一笑,诸谕行的担忧,无非就是惧着二人尾大不掉。
但荀少多年的帝王铁腕,可不是白给的。
这两大臂膀,上阳朝垂垂老矣,常云光心揣家仇,这二人都牢牢攥在在他手心里。
而且,荀少正处于修为精进勇猛之时,一身实力几乎没有尽头。
只要他证就先天宗师,乃至于成就武学大宗师,甚至于武圣人之道,这二人就会一直攥在他的手心里。
诸谕行所有所思,颔首:“是诸谕,想的有些多了。”
“嗯……”
荀少仰头,脸庞上映衬着金霞,丝丝暖意升起。
“调一支三百【黑翼】军,驻守在南苑小筑一旁。将内库中的炼体大药,全部调用出来,置在静室中。”
荀少看着诸谕行惊诧的面庞,笑道:“吾今日偶有所感,可能……宗师之期已近吧!”
“喏!”
诸谕行愕然一会,恍然大喜。
一尊真正宗师的分量,较比只有宗师武力的伪宗师,要高出不知多少。虽然可能伪宗师,要比真正宗师还要稀少,但真正宗师的地位,却不容动摇。
宗师一成,生死无忧!
无论是围杀,还是强力击杀,也只能对伪宗师有用。而对于真正的宗师,先天之体恢复能力极强,除非生机彻底断绝,就是残躯也能渐渐再生。
“三百【黑翼】军,外松内紧,也不知会否有甚波折?”
…………
静室,
荀少轻轻舒缓手指,面上露着一抹沉凝之色。
荀少肉身经过千淬百炼,已然极为坚固,寻常的刀兵斧刃,都休想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距着堪比宝兵的金骨成就,也就只差毫厘而已。
“三十六炼,周天金骨大成!”
荀少眸光烁烁,借着一方世界的升格之机,荀少不但证就神道金身,更是得窥青敕之密,可谓一把捞的盆满钵满。
如今,更是即将真正铸就不坏金骨,踏入先天宗师之列,再也不是可有可无,任人宰割的蝼蚁。
正所谓先天如龙,再非凡俗人!
“炼一具不坏金骨,以此为武道根基,天下九州大可去得。”
荀少徐徐捏拳,一丝丝气爆声,在掌心中轻轻回响。一寸寸骨节酥酥麻麻,酝酿缕缕热气。
哗!
哗!
哗!
浑身血液似如沸腾,荀少肉身臻达大成,历经百般锤炼,有着百炼成钢之境,浑身上下犹如金刚之石,非宝兵级数不能破其肉身。一身的精血元气,让他生生炼达如铅似汞的境地。
他的一滴血液,都颇为‘沉重’,带着非同一般的实感。浑身只要轻微一动,就可撼动周匝百丈事物,如同天灾一般,简直就是一头人形古凶兽,以**中蛮横之极的力道,几能生生摧毁一切事物。
荀少能以纯粹炼体之道,达至这等肉身成就,就是遍数主世界之广袤,也是极为少见。
铮
仿佛感应着刀主心思,‘幽精’古朴的刀身不住颤动,一丝丝刀意环绕,微微应和着荀少。
“以气养刀,神和于刀!”
“吾金骨大成之时,想必亦能温养一口宝兵级数的刀器了。”
荀少目光炯炯,丝丝缕缕的金芒,在他的身上渐渐蜉蝣。
三百六十五枚骨骼臻达圆满,一抹沉重的力量,默默沉淀于静室之中。
肉身躯壳中的力量,仿佛一座座火山爆发一般,强横的气机外露,震的静室簌簌作响。
然而,在荀少面容中,却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莫名的深邃中,隐藏着难以想象的深沉。
“混元一!!”
武道第三境【脱胎换骨】,一朝成就,即可脚踏云头,飞转腾挪,举手投足有一道真龙神力。
何为脱胎?
何为换骨?
脱凡胎为圣胎,转俗骨得神骨。
此境就是修行中的一道分水岭,将庸庸碌碌之人,一并给划下去。是区分天骄与庸人,最为直接的方法。
荀少沉浸与冥冥武道,三十六幅炼体图录,在心头一一略过。
每一微妙动作,每一微小细节,都铭刻在他的心神中。
“俗语有云,人力有时穷,此言不假。”
人之一身,在这茫茫天地之间,犹如一浮尘般,渺小而又微不足道。
但,偏偏就是人身,具有移山填海,肩扛五岳,追星赶月之能。
“这就需要身合天地,以天地浩瀚之伟力,自当无往而不利。”
炼气之道在这一步,是成就元神法力,以元神本质迎合天地。而武学之道到这一步,却是直接脱去凡胎,以先天无垢之体,交感与天地万物。
这是一生命的蜕变!
虽然荀少的武道,并不涉足【伐毛洗髓】、【脱胎换骨】,而是直接在【易筋煅骨】走到尽头。
但是,一具金骨的形成,其中涉及的诸般玄妙,也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淡淡的金色骨质,逐渐化为纯金之色,一丝丝骨髓也渗入金黄,细细碎碎的金色,徐徐替换着荀少的血液。
周天骨骼一起震动,金色血髓中,金血愈发的‘沉重’,一丝丝森白消弥,化为一点点金黄。一丝丝清香气息,从荀少四肢百骸中流淌。
…………
南疆大地,终年毒雾絮绕。
这淤积千载,沉淀万载的至恶瘴气。却是让许多强横生灵,为之怯步不前的一方禁地。
咕!
噜!
噜!
一朵朵黝黑气泡,在泥潭上空纷纷破碎,黑血色的岩石,在这一片毒壤中,散发着浓郁的腥臭。
腥臭气息遍布南疆万里,孽龙无余的千丈龙躯,横卧在龙岩上,在龙息吞吐之间,浓浓的血黑淤毒,缓缓溢散于天地之间。
这一头孽龙出身上古一脉,也着几万之寿数。一身修为在今古,在大神通者不出的当下,也是数一数二的强横。
虽然行事乖厉,但并未有掠食人族,侵夺九州之举,与人族界限分明。
正因为如此,这一头孽龙直接在九州边缘之地,开辟出如此一方毒地,作为龙巢栖息之所,却没有人族强人干涉。
须知,九州强人层出不穷,五百年必有一尊武圣人出世,三千载必有天人证道。
遑论上古人族七十二圣王,俱是天人中的绝顶者,任意一尊圣王出手,都能轻易镇杀这头孽龙。
若非孽龙出身非同小可,而且还算得上乖觉,也不会有这上万载安宁,早就让大能者剥皮拆骨处理掉了。
蓦然,这一头孽龙睁开龙眸,眸中隐隐一片血红。
“是谁……这是,上古武道的气息?”
一丝丝似是而非的刺痛,惊醒了这一头孽龙。
孽龙猩红的瞳孔,眸中血色流动,一时间有些失神,遥遥望着某一方。恍如跨越千万里之遥,看向九州之内。
“是上古武道么……”
无余活了数万载,可谓见多识广,对于这近乎宿敌一般的气息,更是犹为的敏感。
以孽龙无余,几如天人之道的强横实力,小小南蔡只若掌中观纹。但对于上古武道气息的出现,着实有些受到惊吓了。
只有经历过上古,才明白武道真正凶残的一面。
那至强至极的力量,无余至今仍自又惊又惧。以上古先民武道,那犹似武疯子般的凶悍,还有其中夹杂一股悍不畏死的狠戾,没有几人不头疼的。
“吕国!”
孽龙低声呢喃,龙吟不觉间,在龙躯周围卷起一片黑雾。
“是吕国的方向……难道,吕国还有上古武学一脉传承,这不可能啊?”
上古武道不可一世的霸道,早就随着那一尊魔神的被镇压,而彻底的衰落了。
上古武道之路,早就辉煌不在,陷入死寂之中。
“吕国……吕国……莫非,那一头恶虎,真的有把握破开封禁,让那一位重见天日,再争人族正统?”
孽龙无余心事重重,望着那一丝熟悉的武道气息。那是武道修行一定地步,显化而来的异象。
对于那一头黑虎的谋划,在孽龙无余眼里,真真自寻死路。
那位魔神一脉最后的传人,可是被镇压在吕国烨庭。而想要破开吕国烨庭的重重封禁,除了要直面吕国荀氏的强人,还要面临着大殷神朝,这一个恐怖的庞然大物的追剿。
而想要插手这等凶险之事,最起码也是一尊天人绝颠,证就道果之人,才有望全身而退。
“吕国……”
“荀氏……”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孽龙无余并非证就道果者,因此对于吕国之密,忌讳颇深。
而且能封国一方,成诸侯名位的人族氏族,其中底蕴之深厚,也非寻常天人可撼的。
古老氏族中,那些老而不死的强横存在,可都不是好惹的。
“有意思啊……有意思,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孽龙一双血瞳瞪着,龙嘴浮起一抹嘲讽。
“上古武道……吕国边境……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不过,还是让吾来试试其中成色,上古武道固然惊艳一时,但也不是所有的人族,都能适应这个武道的。”
“……碍事的家伙,应该通通抹去啊!”
…………
“金骨……大成!!”
磅礴的生命气息,荀少睁开眸子,周团骨骼化为一个整体,似乎陷入一种,极为奇妙的状态。
炼就一尊纯金骨骼,强横之极的力量,在荀少身躯咆哮,一滴滴血液,仿佛携带着惊人的热量。
让荀少浑身,充斥着惊世骇俗的力量,不经意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能震塌一处屋舍。
极致的力量,在他的身躯之中,肆无忌惮的咆哮。
轰
荀少眸光开阖,徐徐起身而立。一层层强烈的气爆,在他的周匝不断掀起。
力量上的增长,尚且微不足道,但生命本质上的升华,却是一实打实的变化。
这是全新的体验,肉身三十六炼与三十五炼,完全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存在。力量中的差距不大,但运转劲道时的变化,还是极为明显的。
荀少缓缓拾起‘幽精’,经过他气血洗炼,这一口刀器与他几乎血脉相连,只是微微一接触刀柄,一股强烈的刀意升腾。
“宗师之道,尽矣!”
真正的宗师,不但有着宗师境界,也有着宗师武力,荀少实质并非提升多少,但炼就金骨之后的他,却能直接横击以往的两、三个自己。
嘎嘣!
嘎嘣!
一阵炒油豆子的声音,在荀少稍稍活动了一下身躯,略显僵硬的躯干时,一阵的轰鸣。
荀少持刀,悠悠踏出静室,强烈的刀意,在邑的上空,搅动的风云变色。
“第九品宝兵,幽精!”
一口入品宝兵的圆满无缺,等若一尊宗师。
以荀少今时武力,再持一口入品宝兵。在大宗师之下的一众武道宗师中,也可称得中上之选了。
第一九六章刀成饮血
刀意横空,衣袍猎猎随响!
荀少徐徐踏出静室,一身磅礴的刀意精神,仿佛将周匝渲染了一层,一道道蛮横的劲道,在他的周围交织着,化为一处处漩涡般的气流。
“主君!!”
静室门前,巡狩着的三百【黑翼】甲士,人人手持黝黑战矛,甲胄簌簌作响,一起伏身叩首。
这三百【黑翼】甲士,人人动静如一,身形起落之间,精气神犹自一体。俨然有着道兵气象,堪为最为顶尖的血煞战卒。
这三百血煞战卒,个个【易筋煅骨】,有几头莽牛真劲儿,结成阵型兵势,非是宗师级人物,近不得静室百丈。
“又一个……好天气呢!”
细碎的金曦,洒落在荀少面庞上。他仰头望着碧蓝天穹,嘴角逐渐浮起,一抹肆意的笑意。刀音铮铮鸣响,缕缕刀气划破云层,荀少眉宇间,映衬着一抹昂扬神采。
“已过几时了?”
荀少缓缓收刀,刀鞘微微轻吟,丝丝冷冽气机,在他周匝浮动着。
他闭关炼就金骨之时,心神全然沉浸冥冥中,对于日夜时辰的交替,着实就有一些迟钝。
【黑翼】战卒躬身,道:“主君闭关,已过了十三日了。”
荀少沉吟一会,道:“十三日啊……真是好一场大梦!”
他周身炼就金骨,虽无有先天无垢,脱去凡胎之妙,但也是再非凡俗。
…………
官邸,正堂!
荀少抚案而坐,幽精横放于案几上。
上阳朝、诸谕行、常云光三人闻讯而来,各坐于靠椅上,神态恭谨之极。
荀少真正跻身宗师之列时,刀意横空如白虹贯日之象,可是邑上上下下皆可见得。其中的一身煊赫武力毫不遮掩,让这三人愈发的谦恭。
尤其上阳朝,这一尊外道元神真人,直面这沛然难当的刀道精神之下,也要抱着三分谨慎,怀揣三分小心。
上阳朝抚掌一叹:“主君,武道神通日益精进,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矣!”
荀少淡淡道:“武道无止境,吾也只是多前进了一步而已。”
所谓三十六炼宗师,得金骨不坏;七十二炼大宗师,证金身不灭。这【易筋煅骨】八十一炼,一炼一煅,经得八十一重磋磨,肉身以力称圣。
固然宗师与大宗师,皆是【脱胎换骨】。但他们彼此间的差距之大,一尊大宗师就可轻易打死几十尊宗师人物。这在【易筋煅骨】,八十一重境地一一对应,亦可观得一二。
更何况,荀少从白虎元神的记忆中,也知道不少上古密事。
固然肉身臻达【金刚不坏】,可堪与【超凡入圣】的武圣人相若,但武圣人之境,也远非武道之绝颠。
武路茫茫无止境,荀少这一步的迈出,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随即,上阳朝、常云光二人纷纷呈上,几月来积攒的文书,让荀少一一批阅。
荀少一边批阅,一边询问着时事动向。
这蛮地毕竟新附,而蛮人秉性,又多是桀骜不驯。因而一连二、三月,上阳朝与常云光二人都将心思,放在蛮地的治理上。
蛮人野性不驯,争强好战,也只有中府左、中府右,这二位实权人物能一力镇压。为了稳定蛮人之心,上阳朝与常云光二人,可称得上殚精竭虑。
“蛮人之事渐平,只是……”
上阳朝微微一叹,神**言又止:“蛮人先天凶悍,族裔虽单薄。但也有几十、上百万之众,少则聚落氏族,多则称王道孤,是吾豫州戎边隐患。”
“而蛮人天生力强,主君虽分而化之。但蛮人习性难改……如此一来,又是一大祸端。诸谕中的治蛮三策,其中攻心、反侧、宽势,都是上上之策。但蛮人与吾等仇怨,非一时可以了结,需要十几二十载的岁月,方能尽收蛮心。”
由于这几月来,亲自着手蛮人事物,上阳朝对于蛮人的了解,也不再是流于表面之上。只是在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后,反而激起了上阳朝的忌惮。
看着上阳朝,言辞未竟之意,荀少面色微变,道:“……莫非,是其他诸蛮有了变故?”
能让上阳朝如此讳莫如深,必然是蛮人中出了大变故,让他也无可奈何。
“是的,”
上阳朝筹措一番言辞,道:“诸蛮盘踞豫州,多达数百万众,其中部落数百、上千,也称不得甚么气候。”
“但是……近来,臣下听闻宋国边境的蛮人,出了一个大部落,四处征伐不服蛮众,吞并中小部落,有了五十万之众的部属。”
荀少心神一跳,蓦然一惊:“五十万!”
五十万蛮人所代表的含义,让荀少如何不心惊肉跳。
毕竟,只是几万蛮人,就已经让他疲于应对,更遑论这是五十万之巨。怕是寻常的诸侯国,都未必能抵挡住,如此庞大的蛮人部落。
常云光沉声,道:“是的,五十万呐……臣下在禀明主君之前,已经派遣属下奔赴宋国探查,证实所言不虚。”
“那,宋国又是何态度?”
荀少指尖轻弹刀背,道:“无论如何,让五十万蛮人的大型部落,都非九州人族之福。”
成年蛮人即有一头莽牛真劲儿,五十万的蛮众,最少也能有十五万蛮兵,个个都凶悍之极,对于宋国这等大国,耶绝对是一大威胁。
要是这十五万蛮兵,都是精炼之兵,哪怕只有血光显化,也足以让宋国头痛不已的。
常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十数万的精炼蛮兵,就是武圣人硬闯,也要陷里面去。
常云光道:“宋国上下,看似懵懂无知,防备松懈,承平久矣。”
宋国与吕国相邻,皆是豫州大国之一,一旦宋国生乱,吕国也自身难保。
“以宋侯之精明,会不知蛮人之患,怕不是养虎为患吧?”荀少幽幽道:“看来……又是一场龙虎斗啊!”
只有深处边疆,才会明白蛮人之威胁,到底有多么可怖。
“不仅如此,据说郑国边境,也有了一大型的蛮人部落,规模可能不及宋国之巨,但三十万蛮众是绝对有的。”
“郑!”
“宋!”
荀少呓语着,神色惊异。
豫州三大诸侯,以郑国最为强盛,宋国位居第二大国,吕国屈居最末。
蛮人如此规模的部落,又是盘踞在豫州几大强国边缘,就不能不让荀少多想一些了。
“莫非,这是大战将起的征兆?”
荀少沉吟不语,只是眸光烁烁。
“报!”
“报!”
突然,一【黑翼】甲士神色肃穆,踏入正堂大厅中。
“主君,南疆大妖作乱!”
嘭!
案几刹那崩裂,一缕刀光似水,映衬着荀少冷峻的面庞,森森寒意冷冽清净。
“南疆……”
…………
南疆,濒临蔡地一角,是蔡地有名的禁忌之一。
故老相传,南疆有大妖!
只是,南疆有着千万载酝积的瘴气毒雾,一般凡俗之人难以进入南疆。
故而,南疆是否有大妖,还没有定论,但其一定非是善地。
一头三头蛟龙飞出南疆,挥舞着数十丈龙躯,黑褐色的鳞片细密之极,狰狞的面庞,一双泛黄的龙眸,透着一股狡诈阴戾。
滚滚黑云一片,在这三头黑蛟的龙躯下,向着四周不断扩散。
“哈哈哈……”
三头蛟龙龙威犹如实质,龙吟铮铮带煞,大地层层龟裂,黑云中似有雷霆交织。龙躯略过之时,地面上的一道道坑坑洼洼,纷纷炸裂起来。
“大胆孽龙,尔敢擅闯吾吕国边境,莫不是不惧吾吕国,剥皮抽筋之刑?”
五百甲士列成一道方阵,显化兵家血光之象。强烈的血魄刚阳,由五百甲士拧成一股。
这是巡卫南蔡的一支甲兵,五百甲士恍若一人,一起托起长矛,对着三头蛟龙凛然无惧,堪堪有了百战精锐的‘影子’。蛟龙虽不似真龙一般,生而神圣,但也是神兽之属,而五百甲士面对蛟龙的压力,可想而知。
踏!
踏!!
五百甲士面无惧意,步伐汇聚成一道道回响,重重踩踏的地面,复又形成的回音。
“杀!”
“杀!”
“杀!”
一杆杆长矛脱手而出,犹如箭矢一般带着呼啸颤音。
“抬盾……”
长矛一脱手,五百甲士们纷纷举起盾牌,拔出腰间横刀预备。
一面面盾牌高举,三头蛟龙颇为怜悯的,看着盾牌后面的甲士们,做着它眼里的无用功。
这一头等若宗师级数的三头蛟龙,可并非这些只有血光级数的甲士,就能轻易挡得下的。
蛟龙拥三道真龙神力,有三龙惊海的强绝神力,龙尾一甩一摆,黑密的鳞甲,泛着一层血黑神光。
“尔等,”
“血食,”
“呜”
三头蛟龙龙爪一拍,长矛纷纷粉碎,化为无数碎片。淡淡黑红血光侵染,成为一片沙烁,徐徐洒落天际。
“呜”
蛟龙杀机毕露,龙口大开,尖锐的龙齿,似如玉石打磨了一般,闪烁着丝丝寒意。蛟龙下颚用力拉伸,龙躯一扫而过,一口将五百甲兵吞入腹中。
“哈哈哈……”
“血食……就该有作为血食的样子。区区一介血食,也敢在本尊面前耀武扬威,合该让本尊裹腹润肠。”
三头蛟龙龙吟轻寡,数十丈的龙躯,盘恒了片刻,乘着黑云正要离去。
一尊身形如迅雷一般,数十、上百道虚影连成一片。
荀少看着三头蛟龙,正要离去,眸中杀机迸发。
“孽畜,”
“该杀!”
他远远看着五百甲士葬身蛟龙腹中,终究还是来迟一步。
幽精出鞘,一道明光乍然,照亮荀少周匝,丝丝缕缕的冰冷气机,让虚空都显得有一些扭曲。
荀少持刀,也不用甚么招式、神通,直接冲向三头蛟龙。
不问缘由,不问来由,在这三头蛟龙肆掠无忌,吞杀五百甲士之时,就注定了它的结局。
“杀!”
“杀杀杀杀!!!”
强烈的杀机,让三头蛟龙蓦然变色,昏黄的瞳孔微缩,龙身披着的鳞甲,被这一缕缕寒意刺激,犹如千刀万剐,刺痛无比。
“呜”
三头蛟龙发出一声龙啸,似要避开荀少的一刀。但荀少刀口不收,身躯径直生生向着蛟龙撞去。
宛如豆芽菜一般的身躯,面对数十丈长的龙躯,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然而,荀少的肉身何其强横,狠狠撞在蛟龙躯体上,千锤百炼的不坏金骨,硬生生撞的蛟龙哀嚎不已。
极端强横的肉身,已经可以与宝兵相提并论,非第八品宝兵不能伤其分毫。
“吼……”
荀少喉咙中,迸发一声怒吼,手中幽精刀意煞气滔滔,攻伐似如疾风骤雨,一刹那间劈出三百余刀。
三百余刀汇集一道刀痕,三头蛟龙在荀少强横武力下,节节溃败着。蛟龙虽然身具三道真龙神力,但荀少肉身三十六炼之后,真正威力体现出来,周天金骨炼就,任是经受如何重创,金骨不毁不坏,生机就无断绝之时。
三百余刀,一并劈砍在三头蛟龙身上,登时皮开肉绽。身上的蛟龙鳞甲,隐隐露出丝丝裂纹
一口入品宝兵,连续劈砍三百余次,就是一块百炼刚,在荀少手下,也要化为一堆齑粉。
蛮横至极的力量,生生撕扯下三头蛟龙的一大片血肉。
“呜”
“呜”
刀光倒拽,顷刻淹没了挣扎着的三头蛟龙,龙血飞溅三尺,滚烫的龙血,染的荀少的衣袍,有了一些其他色彩。
“你不是以‘人’为血食吗……吾就让成全你,让你也当一把血食。”
荀少狞笑着,拽着三头蛟龙的龙躯,三道真龙神力迸发,被荀少一刀这碾压。任凭蛟龙如何挣扎,也挣不脱荀少的蛮力,只得不断发出哀鸣声势。
【易筋煅骨】之道,本就是最重力炼力的法门,荀少一身气力之强,打下的根基之厚,让他武道之强,具备伐蛟屠龙之能。
“死来!!!”
荀少摁着蛟龙躁动,小臂逐渐用力,一丝丝金色血液,不知何时逐渐渗透。
第一九七章以牙还牙
以纯粹的肉身力量,这一头三首蛟龙,竟然也比不上此时的荀少。
荀少几乎就是用极致的蛮力,让这一头三首蛟龙悲鸣不已。任三首蛟龙有何神通,都伤不得荀少分毫,而荀少任意一拳一脚,都震的三首蛟龙,龙骨‘嘎吱嘎吱’作响,几欲支离破碎一般。
龙血散落青天,一滴滴溢散幽香,犹如宝珠浑圆的金色血珠,其中生机蕴含,荒芜的大地,赫然有了点点翡翠之色。
荀少金眸开阖,浑身锋芒毕露,散发着惊世气机,磅礴的气血如大江长河奔涌,汹汹而起的真劲儿掀起无数狂沙风暴。
荀少的招式固然毫无章法,但力之极致,同样有不可思议之能。他只依着强横的力量,肆意的挥洒下,竟然打的这一头三首蛟龙,也无可奈何。
任是这蛟龙有何种神通,无论风雷水火加身,荀少都只若等闲一般,肉身之强绝可见一斑。
这等坚固的肉身躯壳,最是适合群战!
一般的先天宗师,哪怕炼就先天无垢之躯,交感冥冥天地之力,挥手一道真龙神力。但要是被数万甲士围杀,若不立即游走奔逃,也难免筋疲力竭而亡。
但似荀少这般,肉身之强横堪于宝兵相提并论,就是置身十万军中,只要不是宝兵级数的兵刃,宗师级数的敌手。就是放任这十万军兵施为,也奈何不得荀少分毫。
三首蛟龙面对的,就是如此景象。三只龙首各有神异,风雷水火滚滚交杂而过。而荀少只身而立,只当其微风拂面,若非宝衣之上,尚有几缕乌黑痕迹,就真似两方戏耍无疑了。
“昂”
“昂”
见状,三首蛟龙怒极,下颚处幽幽神光闪烁,一枚幽蓝神珠徐徐浮现。
看着幽幽宝珠,荀少晒然一笑:“孽畜,你吃了吾五百将士,今日就用你这一身龙肉,来补吾将士惨死之罪。”
本命宝兵幽精,刀身发出一丝蝉鸣之音,似是在催促着荀少。
“……你这孽畜,且一试刀锋之利。”
肉身历经三十六炼,并未让荀少的气力增长多少。只是肉身躯壳千锤百炼,有了一丝金刚不坏的性质。也正是因为如此,荀少才会只攻不守,为的就是一观肉身的承受极限。
而这一头三首蛟龙,哪怕用尽手段,也伤不得荀少丝毫。其肉身之强横,俨然已经达到了,非是大宗师级数,一般的宗师人物,都可有可的地步。
铮
幽精劈砍在龙珠,一股股强烈的反震之力,让荀少右手微微一颤,但自身强横的力量,顷刻粉碎这一股反震,以抽刀断水之势,一连劈下百二十刀。
每每反震力道,都让荀少随手破去,随即刀音炸响,再度一刀劈落,撕裂重重气浪。
如此连劈一百二十刀,幽精与龙珠碰撞,刀音不住鸣响,方圆数百里之地,都充斥着强烈的刀气,几如实质一般的刀气,撕破一层层山石岩壁。
“昂”
“昂”
刀音碰撞,蛟龙癫狂吟啸,昏黄的瞳孔布满血丝,一丝丝混浊的血液,自下颚缓缓留下。
强烈的碰撞,让这头三首蛟龙脑海翻腾,几欲脑浆崩裂,龙首七窍不住流血。
“昂”
致命的危机,让这三首蛟龙愈发癫狂。
毕竟,本命龙珠是为龙族元神道基,堪堪是龙躯一部延伸。所谓龙之逆鳞,触之必死,说的就是龙族下颚中,那一颗性命交修的龙珠。
荀少如此连出百二十刀,刀刀撞击在龙珠上。固然龙珠作为龙躯之上,最为坚固的部位之一,但也经不起一尊宗师的如此强击。
咔嚓!!
龙珠表面生出裂纹,一丝丝的碎痕,不断交织蔓延着。在生死攸关之下,三首蛟龙脑海登时为之一清。
“……不要,”
蛟龙惊恐的咆哮着,一丝丝电光,在其龙啸声中闪烁不定。
“吾是……”
幽精倏然斩下,将蛟龙还未说完的话语,给直接打断。
荀少眸光烁烁,冷笑道:“不论你是谁,吾麾下五百将士的性命,总要给一个交代啊……”
“而你的龙尸,就是吾最好的交待。”
这一颗龙珠几乎等若一口入品宝兵,其中凝聚着三首蛟龙的元神道基。但经受了荀少,如此强力的‘摧残’,也已经到了濒临破碎的地步。
这一刀,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昂”
在三首蛟龙不甘的咆哮声中,荀少最后一刀狠狠斩下。
恐怖之极的力量,一并宣泄垂落,龙珠登时支离破碎。刀光毫无停滞,一起涌入了三首蛟龙的龙躯中。
三首蛟龙悲鸣,刀光顺着龙躯斩下,自中间的那一颗龙颅,一直往下斩去,竖着将这头三首蛟龙生生分尸。
…………
南疆禁地,一道圆明神光,当空垂展于龙巢中。
一双犹如血月的龙眸,平静的看着三首蛟龙,被分尸当场,不见一丝一缕的异样,只恍若那头三首蛟龙,只是蝼蚁浮尘而已。
孽龙无余庞大的龙躯,蜷缩在龙巢中,巨大的龙巢之中,几如一座黑色火山,不断的喷发着黑红的的火浆,黑色的龙躯浸泡于黑红火浆中。簇簇火光摇拽,映衬着孽龙的身影无比庞大。
“原来,是他啊……”
孽龙低声自语,猩红的龙眸,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圆光中荀少的身形,语气莫名的说着。
“嘿嘿嘿……吕国之人,竟然真的走上了上古武道,这可是一件意外之喜啊!”
孽龙眸光明灭不定,吐气开声间,龙巢都随之摇晃。
上古武道与天争与地争,经历过上古时代的孽龙,对于上古武道的复杂心情,是他人所无法理解的。
“那位……即将出世,而吕国之人,竟然有人踏上了上古武途,这是巧合,还是因为……因果!”
孽龙无余锁眉,知道的越多,对于这一方天地,也就愈发的敬畏。
经历过上古大能筹谋万古的时代,这孽龙以往看似桀骜,无法无天之极。但在真正的上古大能当面,或就是一条不值一晒‘小蛇’而已。
而荀少武体颇具神异,孽龙虽然不见得知道混元一的玄妙。但荀少招法间的一些微妙之处,还是能够见到的。
孽龙之所以活过上古时代,自是有着它的过人之处。多少远胜与它的天骄、神兽,如今都化作了朽骨一堆,只有它仍旧自在的活着。除了它本身的背景通天,它的谨慎也是天下少有的。
有着如此武体的荀少,或许就是一个上古大能的‘棋子’。对大能下棋路数,极为了解的孽龙,自然不会去触这个眉头。
“可惜,三首咯……”
木然的看了眼,龙尸两分的三首蛟。哪怕这是它最为直系的血裔,平时也颇得它的喜爱。
但……死了,也就死了。孽龙无余的血裔,何止千百,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况且,这本就是孽龙的一次试探。
荀少武道突破时的异象,可是让这头孽龙如鲠在喉。
而于它而言,最简单明了的办法,自然是引出荀少,让它更为直观的,一览荀少的武道之势。
当然,若是荀少武道无常,以三首蛟龙之力,就能生吞了荀少。但是,倘若这荀少武道惊人,孽龙也不会去妄加干涉。
虽然以孽龙天人级数的修为,想要捏死一个宗师,简直轻而易举。但谁知道,会不会崩出一个上古大能,分分钟教它重新做‘蛇’。
…………
风沙席卷,望着三首蛟龙的残尸,荀少执刀静静矗立。
他双目如电,遥遥望着远方,神情肃穆之极。
良久,他轻吁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终于……走了吗!”
那犹如古老巨兽的凝视,让荀少汗毛几乎根根竖起,身子亦有些僵硬,一层细密的冷汗,不觉浸透了内衫。
难以想象的大恐怖,无边无际,更似泰山压顶一般,压在荀少的心神上,几欲让人肝胆俱裂。
若非荀少武道初成,正是锐气正盛,气焰处于巅峰之时,也难以挣脱那一道神秘的窥视。
“主君……”
一队三、四十骑,从远方踏蹄疾驰。
上阳朝乘马,道:“主君……”
数十骑齐奔,震的地面簌簌作响,卷起一层层沙烁灰尘。
当世之武人,非是【脱胎换骨】的先天中人,皆无腾挪云头,日行三千,夜行千百之能。
就算修行中人炼就元神法力,有忽悠千百里,纵身三山五岳的修为。但也只是凭着清气轻灵,以元神灵光出游,非是混浊的肉身,才能有着这般迅疾。
故而荀少只身一人,以强横武道,鼓荡气血神髓,反而比数十匹强健宝马,还要更快三分。
望着被斩成两半的龙尸,整齐规整的刀痕,上阳朝心头一跳。
“这是……”
上阳朝赞叹,道:“主君有此修为,九州天下大可去得矣!”
真龙作为远古霸主之一,是仅次于太古神魔的强横生命。出生即是【超凡入圣】,成年就有天人级数的力量。
虽然,真龙一族成也血脉,败也血脉,最后落得个惨淡收场。就是其天生恐怖之极的力量,也非一般人族诸侯,有资格挑衅的。
只是,能斩杀一条具备一龙血脉,有着真龙龙性的蛟龙,荀少一身修为,威慑一方足以。
“嗯……”
荀少收敛情绪,若有若无的,看向南疆之地。
“以后,此地方圆百里,就不用驻军了。”
毕竟,南疆之地的神秘窥伺,在荀少看来,最少也是一尊炼就纯阳元神,与武圣人相若的顶尖大妖。
有着一尊顶尖大妖的威胁,再在此地驻军,也只是送人嘴边的‘肥肉’,随时都会让人一口吞掉。
如此一来,驻不驻兵也无多少区别,何必让麾下甲兵,去看看大妖会不会口滑。一尊三首蛟龙,就能生吞五百甲兵。而一尊远在其上的顶尖大妖,怕是能直接生吞了整个邑。
上阳朝微微一愕,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深深的看了一眼荀少,垂首道:“臣下,知道了。”
“走,回邑,”
荀少从一名甲兵手中,接过缰绳,直接翻身上马。
在这等顶尖大妖的眼皮底下,荀少浑身都有些发冷,还是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哪怕这等大妖,随意的隔空一击,都能横跨千万里杀人。
他以一身金骨炼就,看似轻易打死了三首蛟龙。但若是面对一头纯阳级数的大妖,他这一身不坏金骨,还能否建功,就要打个大大的疑问了。
留下这数十骑兵,驻守龙尸,等着运送龙尸的车马。而荀少带着上阳朝,立即回返邑。
…………
邑之外,一处数十丈的山崖。
荀少牵着马,不紧不慢的走着。
一方的上阳朝,紧紧攥着缰绳,蹙眉久久不语。
“那里……是什么路数?”
荀少倏然开口,语气颇为沉重。
一头蛮荒凶兽,突然出现在自家家门前,甚至还是以自己旁邻的身,自己则是一无所知。
怀着一种复杂的心理状态,带着一丝侥幸,带着一丝恼怒。
上阳朝沉默了片刻,道:“主君……南江禁地之事,非天人不能插手。那里盘踞着的大妖,不是吾等现在,可以招惹的。”
天人!
荀少瞳孔一缩,心头仿佛被狠狠攥了一下。
“嗯……”
荀少断然止住话头,能涉及天人的话题,他一个小小的宗师,还是暂且不要接触为好。
这等存在具有心血来潮之能,就是提及对方姓名,都能让对方所有感应。
冒然提及,不过取死而已!
宗师与天人间的差距,就如同巨人与烛火一般,巨人随意吹一口气,都能轻易将烛火熄灭。
两者的生命层次,差的太远太远,夏虫不可语冰,不外如是也。
一尊天人长生驻世,寻常都能有一、两万年的寿数。对比宗师级数的二、三百年,几乎就如朝露一般短暂。
那等人物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荀少连想都不会去想,否则只会贻笑大方。
“南疆的一潭浑水,似乎很深啊!”
只是这一刻,一个想法不觉浮现脑海。
第一九八章征兵重安
想着心事,荀少目光倏然撇过上阳朝,神情晦暗莫名。
这上阳朝在蔡地经营半生,名望彰显一世数十载,对于蔡地各处的隐秘,就算不是了如指掌,但也必然知道其中的深浅是非。
而能让一尊元神真人,都如斯讳莫如深。这南疆之地,就真是不能碰了。
“只是,这个老家伙啊……还是要敲打一下的!”
荀少心中幽幽念叨了一下。
他的肉身达臻三十六炼,跻身武道宗师之列。与之相应的,上阳朝这一位元神高人,其重要性也就随之降低,不再似以往一般不可或缺了。
当年荀少之所以如此信重上阳朝,也是上阳朝在南蔡威望极高,不是他这一初来乍到之人可比。更兼上阳朝有着元神修为,也能起到威慑边邻的作用。
而如今时事日移,上阳朝重要性急剧下降,对于荀少的态度变化,上阳朝心中未必藏有怨愤。
以荀少对上阳朝的了解,若非时至今时,那头三首蛟龙的现世。以上阳朝之心性,怕是也不会在荀少面前,透出多少口风。
勿要看上阳朝此人,身为荀少的中府左,为荀少大业鞠躬尽瘁,但这其中到底几分真几分假,荀少心中着实有几分顾虑的。
当然,这般诡秘心思,或许只是帝王多疑的一面。
但是,以上阳朝的深沉城府,让荀少不得不忧虑一二。
荀少望着上阳朝的目光,有着一刹那的深邃莫名。
…………
府邑!
踏!
踏!
“主君,”
荀少迈步,缓缓踏入官邸。忽见常云光疾步,高呼而来,不由停住脚步。
“主君,”
常云光面露惊容,手中攥着一卷布帛,行至荀少身前,拱手一揖。
荀少见状,眉头微微一锁,道:“常云,因何狂呼无状?”
常云光者,性情深沉,具大将格局,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姿。而能让如此一位大将,面露惊乱情绪,这让荀少心头,不由微微一沉。
常云光定了定神,道:“主君……臣下的右令,刚收到烨庭传来的加急。因此军情紧急,故有此无状之态……”
“烨庭的加急?”
荀少一愕,道:“烨庭……烨庭……”
作为武功大夫中的一员,无有极重要之事,烨庭一般是不会征召的。而一旦争召,必定是有大战事,需要动用全国之力。
荀少诧然:“哪里的战事?”
豫州三大诸侯,郑、宋、吕三国虽时有摩擦,但也互为姻亲。除非有一槌定音,亡国亡族的把握,否则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所以……
常云光俯身,道:“蛮人大举犯边……郑、宋二国边境,皆有大股蛮兵踪迹,大有会猎豫州之象。”
“文侯诏命,诸封邑武功,自率甲兵,往前重安驻守,备御蛮人侵入。”
他伸手接过卷帛,徐徐展开竖轴,仔细看着卷帛上的加急军情。
“重安!”
荀少面色微沉,眸光略过一抹精芒。
所谓重安邑,乃是吕国一十三大邑之一,更是吕国与蛮土接壤之地。寻常皆有一支强军驻扎,为以抵御蛮人入侵。
要只道,能让吕国上下,都认可的强军,最少也是血煞级数,甚至其中不乏几支道兵镇守。
只是如今,重安增添援兵之命,其中包含的深意,让荀少也颇为深思。
看来,重安形势,已然万分紧急了!
他细细思量了一下,顿喝:“来啊……”
“在,”
有数名甲士出列,一身精气神充沛,尽是百战老卒。
荀少大步流星,向着正堂走去:“立即通告各府衙,开堂议事。”
“喏!!”
众甲兵应喝,顿然四散,纷纷向着各衙通传。
…………
嘭
一尊尊身形高大的蛮人战卒,矗立于茫茫荒野之上。汹汹涌涌的气血,几如滚滚潮汐,冲破重重云霄,化为一望无际的烽火狼烟。
壮硕的蛮人战卒们,身着兽皮战甲,高大的身躯,将兽皮撑得满满的,一个个似乎一头头远古巨兽一般,提着一柄犹如门板宽大的石斧,了。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阵列,带着一望无尽的莽荒气息。一面面兽皮大囊高举,古老的蛮篆,诡异惊谲的勾画,无不充斥着浓厚的上古遗留气象。
呜
一个个壮硕的蛮人,面庞涂抹着诡异的色彩纹路,吹动牛皮号角,阵阵风沙席卷之中,身躯显得格外高大魁梧。
蛮兵阵列中央,一尊数十丈高大的巨人遥望远方,周匝有数十位,身形十丈的巨人矗立。
蛮人修行血脉,大成蛮体有着十丈真身,可谓纯血蛮族。而大成蛮体之上,还有一重圆满蛮体,有着三十丈真身,堪比武道圣人,可谓古蛮。
而这十万蛮卒的首领,就是一尊身高三十丈的古蛮强人。
“真是,好一座……雄关啊!”
首领玄蓦神情凝重,看着眼前雄关,犹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生生将他十万蛮兵,挡在了关外,让他进步不得。
这是他率部落,兵临重安的第七日。在这七日里,玄蓦麾下蛮将不断窗关,又都被守关大军,可径直打了回来。
直面数万血煞级数的强军,几近万众的道兵。哪怕玄蓦,有着堪比武圣人的绝强修为,但想要攻破眼前的险关,仍旧有些力有不逮。
武圣人虽可拔山拽岳,但几支道兵依着大邑内的重重禁止,也能勉强周旋一二。
毕竟,这一座重安大邑,单单城墙就有几近百丈之高。其中有重重阵法禁止包含,又有历代武道强人,在墙壁中铭写大道箴言。让这一古老大邑,俨然化为一座神城。
在玄蓦率十万蛮卒兵临关邑,数十次强攻中,都让这一座人族大邑,给生生挡了下来,成为一尊庞大的‘血肉磨盘’。
一尊巨人开口:“首领,就让吾率儿郎们,再冲一次吧!”
“吾就不信,不能破了一个重安小邑……吾把命抵这,不破重安,愿身受刑罚。”
玄蓦蹙眉,训斥道:“混账话……吾蛮裔血脉稀薄,每一儿郎的性命,何其宝贵,岂能作此无妄牺牲?”
这十万蛮兵,已是玄蓦部族中的全部战力。一旦折损过多,氏族想要恢复以往的丁口,还不知要等多少年月
这一尊大成蛮体,握拳敲着**的胸膛,高声道:“吾阿群氏的血脉,何惧生死!”
所谓阿群氏,是为上古蛮族之中四大蛮祖,九十蛮王中的一位蛮王。以残忍嗜杀,果敢勇猛著称于世。这一支蛮人氏族,多为阿群氏的血脉,以疆场浴血为荣,以怯战退缩为耻。
这是上古蛮王阿群氏,道果级数的大能,铭刻在血脉后裔中的一缕天性。
只是,玄蓦作为阿群氏族,万载不遇的英主,固然也是好战成狂脾性。但作为部族领袖的格局,让他生生抑制住了,来自于血脉深处的杀性。
几位蛮人大将,挺身而立,道:“小小的吕国边邑,如何能挡吾阿群氏北进?”
“吾等,愿率儿郎冲破关隘。”
十万蛮兵何其庞大,等若十万【易筋煅骨】之人,汇聚气血异象,大有奔腾滔天之势。
而重安大邑,就是挡在这一‘巨浪’前的坚固壁垒!
“不……吾族儿郎的血,不能白白的流逝。争奴氏、恒奴氏……两大氏族,虎视眈眈盯着咱们,倘若咱们露出破绽,他们一定会很愿意,顺手吞并咱们阿群氏。”
豫州边疆,蛮人部族众多,其中最大的三支氏族,就是争奴氏、恒奴氏、阿群氏。
这三大氏族,都是以上古蛮王为血脉源头,族中底蕴之强横,几乎能与豫州三大诸侯相比。
“狰角,衡器……这两个老家伙,可不会放过这一好机会的。”
狰角是争奴氏首领,衡器则是恒奴氏的首领。这三大蛮众,历代摩擦不断,都想着混一三氏。以三氏强横的力量,未尝不能汇兵,一争豫州霸权。
这,就是三氏子弟,一直以来的野望。
如今三大氏族,瓜分蛮人诸部,已经有了北侵九州的资本。只看是三大氏族领袖,谁人技高一筹,能真正统和三大氏族力量。
这一次三大氏族,默契侵入豫州,可是已经有言在先,先入豫州者为‘王’。争奴氏、衡奴氏分别攻伐宋、郑二国,也是依约而行。
“难道,吾的雄图霸业,就要倒在这座邑墙之下?”
玄蓦面色阴沉的,看着雄伟的邑墙。
三十丈的身躯,几如一座山岳一般,只是矗立着,就带着一丝丝摄人神采。
“不,吾阿群氏的大业,才刚刚开始。蛮王的大位,只有吾阿群氏玄蓦,才有资格坐上。”
“区区一座关邑……吾不信,吾的大业会终于此。”
…………
此时的正堂,各方僚属皆至,上阳朝、诸谕行、常云光三人,神思不属,沉凝难决。
“重安邑……”
上阳朝看着堂中诸人,幽幽一叹。
如今南蔡百废待兴,一旦兴兵,这多日以来的休养生息,也就随之付诸东流了。
诸谕行缓缓道:“烨庭,竟然会让各封邑的武功大夫,一起出兵支援重安。已经表明重安局势之急,当下刻不容反。”
“这可是十万火急之事,一旦让蛮人扣入豫州,吾等就是神州罪人,遗祸万代啊!”
荀少颔首,道:“是啊……稍有不慎,就比罪祸万代,谁人敢轻之慢之!”
一僚属突然开口,道:“主君,既然吾南蔡出兵,已是定局,无可避免。何不毕功一役,利益最大化,让吕国诸多的武功大夫,一观吾邑军容之盛。”
烨庭诏令,荀少无可更改,必须出兵重安。
只是出兵多寡,精锐与否,这让荀少有些拿捏不定。但这僚属的一番话,无疑让荀少,大为震动。
“敢问主君,可有一统四蔡,进窥上蔡之心。”
这僚属语出惊人,但也用一言,深深打动了荀少。
只是,荀少纵然窥伺其他三蔡,但也不敢轻易起兵,冒着让烨庭横加干涉的危险,展露自身的獠牙。
至少现在,烨庭的力量,是荀少所无法抗拒的!
荀少固然证就宗师,但也只得自保有余,想要再度进取却是难了。往东、西、北都有限制,只能一路向蛮土发展。
可是蛮土,哪里有九州神土来的宝贵。便是万里蛮土,都未必有百里方圆的九州神土珍贵。
“何解?”
荀少登时精神一振,目光注视着这一僚属。
这僚属道:“主君南征蛮枭,拓土万里,又斩蛟龙祸端,济民水火,一身文治武功,当属四蔡第一。”
荀少缓缓颔首,在蔡地四大夫中。以荀少今时的实力,已经后来居上。若非在其他三家,可能有隐匿的宗师人物,他就真的是四蔡第一了。
“但……蔡地为偏远之地,除了边邻的三家大夫,谁人又知晓,主君之英明,主君之壮举?”
僚属顿了一顿,道:“没有!”
“主君,您虽有经略蔡地的实力,却无经略蔡地的威望。若是冒然引兵,只会引得诸位武功大夫侧目,吕国烨庭横加干涉。”
“只因,主君只有威,而无德啊!”
“这,就是德不配位。”
总得来说,在吕国之内,荀少也只是占着十四公子的名分,而无半分实质的名望。
毕竟,以蔡地之偏远,就算荀少再如何拓土,兵势再如何强大。但诸位武功大夫没有直观的见过,自然或多或少,会带着一些轻视。
而这一烨庭诏令征兵重安,对于荀少而言,未尝不是一闻达吕国上层的大好契机。
荀少若有所思:“所以,这所谓的驻兵重安,就是要让各邑武功大夫,一观吾之羽翼吗?”
两军对阵,战阵中总会有战损。更何况,这一次援兵重安,又是南蔡亮‘肌肉’的一次举动。
可想而知,带着种种目的,所调遣援兵的甲士们,会具有多少战损。
但,要是能让荀少养望,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是啊,主君威势日隆,但势大而望衰,此非人主之益……久之大害!”
上阳朝缓缓开口,道:“主君,也是时候养望了。”
第一九九章煊赫军威
“养望!!”
如今之邑,已然发展到了一个瓶颈。
他坐拥三、四万人口,五千披甲之士,一千二百炼煞强卒,在整个吕国南方,也是一少有的实力派。在吕国一众武功大夫中,也能称得中上之选。
只是以蔡地之偏远,让荀少名不闻世。至多临近的几家大夫,知道荀少实力强大。
但是他们知道没用,得让吕国上下,都知道荀少的实力。
而时至今日,荀少炼就金骨,位列宗师之数,已经过了‘苟’的阶段。若不展现些许实力,让人当成‘肥羊’,就有些不妙了。只有荀少亮出一定‘肌肉’,让周边邻里看到不好招惹,自然会吓退一批‘贪婪’目光。
况且,无论在何时何地,对于有实力的人,都会另眼看待的。
“吾现在需要的,是让众大夫侧目的人望啊!”荀少心头了然,对于未来的行为准则,有了一些模糊感悟。
攻略上蔡,需要人望;进取吕国,亦需要人望!
何谓众望所归,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你有这个实力,看到你有这个势力。这便是众望所向,无往而不利。
这僚属侃侃而谈,道:“再者,重安大邑与蔡地之间,只有千余里。蛮人若是破重安,必定会分兵,攻略四方神土……如此,吾南蔡也在其中……”
“所谓唇亡齿寒,不外如是之!”
“嗯……
荀少蹙眉,道:“重安征兵,吕南三十二武功大夫,必回动用精兵强将,想必重安大邑无忧了。”
以吕国万里山河,有着七十八位武功大夫,分别镇守吕国各方。
在这些武功大夫中,强的能与一方小国媲美,肆意呵斥小国国君;弱的也有几千兵甲,威福牧养一地。这些武功大夫们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吕国巅峰国力的半数。
吕南三十二武功大夫,等若吕国五分之一的力量,除非蛮人中出现超乎规格的强人,否则想要攻破重安大邑,只是痴人说梦罢了。荀少可不认为,蛮人氏族能与吕国五分之一的国力抗衡。
“近年来,蛮人愈发猖獗,三大蛮人氏族,近乎数十万蛮兵……这是一股,可以搅乱神州大局的力量啊!”
常云光却没有如此‘乐观’,蛮人中堪比宗师级数的强人,就算远远不及豫州诸国。但成年蛮人就有一头莽牛力道,一想着数十万【易筋煅骨】武人肆虐无忌,在豫州大地上横冲直撞,就让常云光心神不宁。
常云光不确定,道:“倘若……倘若,蛮人真的打破了重安大邑呢?”
“十万蛮兵扣关,其规模历年少有……而郑、宋二国也同时面临扣关,这其个中的关联,臣下思之恐之……”
荀少面色稍沉,常云光常年统兵,对于蛮人诸事所知甚多,有所顾虑也是正常。
况且兵家谋略,未虑胜先虑败,也无有过错。
虽然,重安看似有吕南三十二武功大夫援军,已经稳操胜券,但自古战阵瞬息万变,一味地疏忽,更可能会致使万军葬身。
荀少赞赏,道:“很好……常云,你能先虑胜败,而无骄兵之态,这很难得啊!”
常云光道:“臣下,也只是忠于君事,当不得主君如此赞言。”
荀少想了想,道:“调拨三百黑翼,一千五百甲士……由尔执兵助援重安,如此调配可行?”
所谓【黑翼】,是为荀少麾下,最为强横的甲兵战卒。
【黑翼】一千二百满编,经过几次大战,新旧‘血液’循环交替,个个都是【易筋煅骨】的高手,可谓是一支,随时可以晋为道兵的强军。
荀少本想着,以一千二百【黑翼】博得人望,但常云光的谏言,荀少也生出几分心思。
常云光沉吟一会,道:“重安龙蛇混杂,各路强兵皆至,也需臣下坐镇。”
这常云光作为邑三驾马之一,一定程度上代表着荀少。有常云光率兵,也能让荀少安心不少。
“三百【黑翼】,吾损失得起……而以这三百【黑翼】,想必不乏有见识的,能窥见吾之军容兵势。”
勿要小看三百【黑翼】,毕竟也是顶尖的血煞强兵,接近道兵这一级数,还是能震慑住一些人的。
如此一来,即能展露一些实力,又能收揽大半实力,坐观重安之变,按其形势走向,而从容布置。
这是老成持重之道,进退自如!
…………
重安!
一名名甲兵矗立于城墙上,手中混杂着血液干涸的干涩,一股股精气恍若狼烟烽火,肆无忌惮的彰显着自身的强大。
隆
一块块巨石被甲兵们的抛落石邑,地面与巨石强烈的震动,近乎与地动一般,地面上层层龟裂。
高大的邑墙上,一名名执弓张弦的兵卒,对着下方蜂蛹的蛮人战兵,簪射一支支箭矢。箭矢尖锐是呼啸声,自战场两方不断回响。在每一声呼啸箭音中,夹杂着一声声闷哼。
这是蛮人扣关的第十日,两方交战之惨烈,已经出乎了各自的预想。
无论极高的伤亡,还是蛮人的癫狂,都让重安这一座横跨百里的古邑,有了一些惴惴不安的情绪滋生。
蛮人疯狂的攻势,赫然牵动着重安中,每一个人的心。
一温文尔雅,身着将袍的中年男子,扶着腰间配剑,站在城邑的高处,看着眼前惨烈景象,脸上浮起几缕冷峻。
司子期平静道:“三十二路援兵,还有几路未至?”
一旁的军司马,沉声道:“禀大夫,还有一十七路援兵未至。可能,因其封邑地处偏远,只得急行军赶路,耽误了预订期限。”
司子期命道:“加紧催促!”
“喏,”
这军司马躬身应了一声,转身离去,毫无拖沓。
望着无边无际,黑压压一片的蛮兵,司子期幽幽一叹:“蛮人扣关,又是一多事之秋啊!”
司子期贵为执掌吕国一十三大邑之一,重安邑的上大夫,本身就是处于吕国的高层。而且司子期出身司氏,是吕国数一数二的大氏。司氏之祖更是与吕国初祖,一并确立国祚的元勋。
司子期知道的,自然要远比其他懵懂之人要多得多。司子期已经察觉到,一丝丝危险的气息,正在徐徐靠近重安。
这让司子期,对于重安邑的战事,凭生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虽然,作为上大夫的司子期,本人非但家学渊源,更是吕国老太师闻渊明的子婿。有着如此一位大地游仙耳提面命,司子期也有着先天宗师,【脱胎换骨】级数的武道修为。就是不幸城破,司子期也能依靠高明武道,在蛮人大军中周旋往来。
但是一想到,蛮人大军如同蝗虫一般,肆虐吕国良田阡陌。司子期的一颗心,又冷了少许。
“区区蛮人……哪里来的如此强兵?”
司子期呢喃自语,微微蹙眉。
蛮人悍不畏死,更兼有着十万之众,衍化一座座军阵,化作一头头白骨巨兽之形,狰狞骨刺凹凸不齐,带着点点模糊。赫然是血光缭绕,初现血煞之象。虽然其中,并非真正血煞真形,但以蛮人气血之强,亦生生衍化出一点虚形之象。
“蛮人竟敢精通战阵之术,真是奇哉怪哉!”
看着蛮人们整齐的军阵,司子期的眸光莫名深邃。
本就难缠之极的蛮人,如今竟然有了军阵?
要知道军阵之妙,一直都是人族不传之秘。以人族微小之力聚沙成塔,发挥千百倍的力量,是人族屹立天地的一大利器。
如今蛮人,竟然有了自己的军阵,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司子期若是想的再远一些,蛮人都有了军阵,蛮人身后靠山的纯血蛮族,也一定掌握了军阵之密。
既然蛮族,都有了自己的军阵。
那么,作为上古强族的龙族、妖族,会没有自己的军阵?
“这一场大战,有的打了。”
重安占据地势,又有历代高人加持法篆,虽然无法主动出击,但蛮人想要踏上重安,不死上几万蛮兵,是绝对不可能的。
“武功大夫们的兵甲,虽然颇为精锐,但良莠不齐者太多,不可大用……也不可不用。”
如何用好这批援军,就要看他司子期的手段了。
…………
重安兵营辅地,是三十二路援兵驻扎之所。
三十二路援兵,是南吕诸大夫的卫甲。少者有一、二千甲,多者也有三、五千数,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普遍都是显现血光的老卒。
这些精锐老卒目露精芒,神情凶悍,来回巡游时,带着一丝丝血腥气息。
常云光稳坐军中大帐,不疾不徐的拿着一卷兵书,好整以暇的看着,不时间颔首,显得他看的极为入神。
“兵者,诡道!”
常云光心中触动,兵家一十三篇真言,道尽了兵制诸事微言大义,让他如同一品陈酿美酒般醇香之极。
大账周匝,一名名黑甲兵卒矗立,黑布蒙面,配着一柄银质弯刀,一如幽灵般,充斥着死寂之意。
这一所兵营中,一千五百披甲之士,三百控弦之士,是为荀少调配于常云光的援兵。
只可惜,在常光云快马而至后,重安大夫却态度冷淡,有一些兴致寥寥。对于诸路兵马甲士,并无多少信任之心。
如此态度,各路掌兵之人都心中有数。因此心中,都憋着一股劲儿,想要一鸣惊人。
常云光虽是宠辱不惊,但麾下将士们却颇为不忿被小觑。但有常云光压着,也只得忍下这口气。
“但是,这情况很不对劲啊!”
常云光近日,也曾登上墙头观看蛮人军容,越看越觉得有问题。
十万蛮人进退有度,调动之间犹如一个整体,几乎如同人族诸侯大军一般。
这其中代表的意义,当真让常云光手足冰冷。
“蛮人……竟有了建制,这是有了强军的雏形。”
而一支军兵有无建制,其优势简直是压倒性的。
没有建制的军兵,哪怕力量再如何强大,也只是乌合之众。只有约束部下,明确排列次序,力量整合成一股,才是真正的百战精锐。
而以蛮人强横的个体力量,在辅以军阵兵势,这重安未必就攻不破。
只是区别在于,死的多寡而已。
“司子期大概也是看出来端倪,才不让诸路援兵上阵。可能就是为了避免,坏了军中上下一体的大势。”
“可惜……司子期虽不愿用诸路援兵,但……以重安邑本来驻守的兵甲,应该也快要到坚持不住的时候了。”
“到时,他不想用也不得不用……若是指着烨庭强军来援,可能到时重安,都让蛮人给攻破了。”
常云光心思转动间,放下兵策,徐徐道:“吾出场的时间,看来不远矣。”
哪怕是当炮灰,这三十二路援兵也必须出一次战场的。
吕文侯的金书敕命,可不是让南吕三十二武功大夫,来做这无用功的。
而三十二路援兵,近乎八、九万的兵甲,对于重安邑的后勤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报……”
“报……”
突然,一传令老卒,冲入兵所之中华。
“报……将军,”
这老卒进入大账中,拱手一礼道:“上大夫军令,命尔部一千五百人,驻守第二门十二时辰,时限不至蛮人打上墙邑,以蛮论处。”
“十二时辰,”
常云光面含喜色,起身渡步。
这几日以来,常云光奔走重安,虽无法细细概括为街巷,但荀少对弈重安大概的屋舍布局,心中了然。
虽然,重安邑有着百里方圆,城门有八座之多。但常云光这千五百人,驻守一城门,所携带的压力也是颇大。
“来啊,”
常云光大喝:“叫齐儿郎,”
这石破天惊的一吼,帐外人影栋栋,一处处方阵不知何时站列,早就准备多时的甲兵战卒,面上难以掩去的激昂。
常云光一身甲胄,走出大帐,拔剑出鞘,道:“诸位,与吾共御蛮辱。”
“共御蛮辱!”
“共御蛮辱!”
一千五百兵甲竭力大喊,一丝丝凛凛军威,俨然有了一点老卒的轮廓。
第二零零章共氏血裔
烨庭,
凤栖殿!
荀尚观端坐君位,面容沉肃,案几上的灯火,缓缓摇拽之时,点点昏黄烛光,似在眼前跳动。略显宽厚的身影,倒映于铜殿墙壁上,仿佛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令人只得仰望。
太宰闻渊明矗立于殿中,着一袭金玉绶带,托着一柄金蛟雌雄鞭,眉心第三神目,徐徐绽放紫电神光,背脊挺立笔直,犹似一根擎天白玉柱,撑起一方天地。
“太师,重安之事愈发危急,十万蛮兵扣关,蛮人首领更具武圣人修为,蛮兵也有兵阵辅佐……”
荀尚观望着神态从容的老太师,一字一句,道:“重安,事若危卵矣!”
重安战局絮乱,已然让荀尚观感到了,来自蛮人的强大威胁。
十万蛮兵扣关,这是能击溃一国的力量!
闻渊明闻言,轻声一笑,老迈而雄浑的声音,在铜殿中回荡。
“君侯,胸中自有定论,何须老臣来明言?蛮人日渐壮大,三大蛮部皆非等闲,又有上古蛮族依靠,早已是君侯心中一处病疾。”
闻渊明斩钉截铁,道:“既是病疾,迟早也该拔除。”
“或早……或晚……无有分别!”
荀尚观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令婿司子期,坐守重安大邑,致使蛮兵十万不得寸进,有大功与国,寡人其心甚慰。”
闻渊明道:“此为分内事,当不得君侯赞誉。”
荀尚观带着笑意,道:“老师,您可不能因为子期是闻鸯的夫婿,而刻意压下子期的功劳。”
闻渊明肃声,道:“老臣,也只是有一说一,就事论事,不含任何私人情分。”
因为司子期的夫人,就是闻渊明唯一的嫡女。而司子期堪为一方封疆,为了避嫌起见。闻渊明在朝中,对于内外公私,一直都是极为敏感的。
“重安的情况,老太师是知道的……十万蛮兵昼夜攻袭,以三万甲兵据守城邑,却是着实不易。虽有三十二路援兵,但也只是应急,当不得甚么大用。”
闻渊明道:“老臣知君侯之意,蛮人来势汹汹,甚至连宋、郑二国,也同遭扣关……蛮人三路进兵,堪为数百载未有之事,其中是否有着甚么……阴谲事?”
“君侯,这不可不查啊!”
百万蛮人之众,在荀尚观与闻渊明眼里,简直不值一提。
他们一个是一步迈入【超凡入圣】的大宗师,一个是臻达【炼神还虚】的大地游仙。皆是力破千军,摧坚毁城的强人。
若是,没有同样顶尖武力制衡,只这区区百万蛮人,还不放在他们的眼里。
只是蛮人背后的古蛮族,却让荀尚观君臣不得不忌惮几分。若真是古蛮族搅风搅雨,这能掀起的风浪,可不是几个蛮人首领,就能比拟的。
那一定是滔天巨浪啊!
荀尚观颔首,道:“老太师之言,深合寡人之心,寡人也有此忧虑。”
“古蛮族为上古大族,族中强人何其之多。他们……若是对豫州有所图谋,这才是真的麻烦。”
“君侯无需忧思……”闻渊明道:“古蛮虽天生强大,但豫州是吾人族神土之一。想要染指豫州气运,还要看吾人族的三皇五帝,七十二人王,众多先贤答不答应。”
“只怕,是古蛮们心有顾虑,因此才控制蛮人,以人、蛮混血为旗号,实则行谋略九州之事。”
“故此,那驻守北吕的十五万甲士,绝对不能动用。这十五万甲士,是布防郑、宋、蛮三方之用,一旦郑、宋生变,吾吕国大军亦能随机而行。”
吕国有数十万大军,其中最强的十五万精锐,如今在北吕不敢擅动,无法直接支援重安战事。
重安战事日渐艰难,主要便是因为如此。
战局一团乱麻,吕国主力大军不敢妄动。
荀尚观叹息:“久困无援,重安处境之险恶,已然超乎想象。”
毕竟老太师是四朝耆老,重安上大夫又是老太师的子婿,若是司子期有何不测,荀尚观着实不想凉了这一位老臣的心。
闻渊明肃声,道:“君侯,天下大业为重,宋、郑二国底蕴,远比吾吕国厚重,他们可以败……但吾吕国只要败一次,就难复大国之望了。”
吕国八百载国祚,在一些古老诸侯眼里,着实过于‘年轻’了。
毕竟,大殷开国万载,一些强大诸侯都源于开国册封,甚至不乏有经历前代大夏的强大古国。似豫州宋国一般,就是前代大夏的所属诸侯之一。
那些经历万载的古国,底蕴之强大,就是一两次伤筋动骨,也不会伤及根本。但吕国崛起时日太短,一次惨败,就能让吕国跌落尘埃。
闻渊明咬牙,沉重道:“蛮人大举进兵,以三路攻伐,其中蹊跷太多太多。老臣以谨慎为重,用兵或是保守一些。”
“吕国国情便是如此,这是持重之策。”
“若是子期为国捐躯,寡人何以面对闻鸯?”荀尚观意兴阑珊,望着空旷的大殿。
“君侯,切勿因老臣,而更改决意。”
“定议军国大事,岂能夹杂私人私念?”
看着执着的老太师,荀尚观不由摇了摇头。
…………
夜黑风高,山风鼓动,吹得岩壁簌簌,一片片沙烁脱落。
“这里,就是上古霸王封禁之地?”
一尊高大的身影,矗立数千丈高山上,直径自高处俯瞰,远方南阳重中的繁华景象,眉宇紧紧蹙着。
月光朦朦胧胧间,这一尊高大身影,在月色中显出一张粗矿面庞,夹杂着不少风霜之意。
黑雾中的身影,带着一丝丝玩味:“上古霸王的一部分残躯,就镇压在吕国烨庭中,由着吕国公室耆老,轮番看管。”
“前几年,有一头不知轻重的白虎,擅闯烨庭宫禁,结果一头顶尖元神大妖,连一丝浪花也没翻起来。这烨庭之之中禁止厉害,由此可见一二。”
达到上古霸王这般境地,虽非血肉衍生的大神通者,但肉身已然不死,断肢可重生,有了不死的神通,想要死的彻底,也非是一件容易之事。
粗矿汉子面色不变,道:“哼……禁止再如何厉害,也终会有破绽。吾不需要去硬打硬冲,寻其破绽即可。”
“烨庭,可是吕国的要地,其中高手众多,是荀氏的命根子。”
这尊浑身黑雾缭绕的身影,静静站在粗矿汉子一旁,低声冷笑着:“呵呵呵……若非这是霸王埋尸地。你当小小的吕国,如何能让殷天子另眼看待?不过八百载而已,就有了一尊君侯之位,可谓荣宠之极。”
昔年吕国初祖得殷天子看重,一跃而居于众诸侯之上,并非是没有缘由的。荀氏八百载兢兢业业,看守霸王残躯,也是一大功勋。
这一尊粗矿身影,呓语:“妫履杀共勋与大泽,五龙运其尸……这位昔年初代殷天子,就是在大泽斩霸王,以奠定了古殷万载基业。他是踩着吾共氏的尸骸,一步步登上天子至尊。”
妫履者,初代殷天子名讳;共勋者,则是霸王之真名。
这两个埋葬在历史长河的姓名,在粗矿身影口中,犹似万钧之重。
作为上古霸王的嫡系血脉,粗矿汉子背负了共氏一族,缠绵万载的怨气。
世人对于共氏一脉的不公,让他的心中积蓄着一股‘火’,一股烧尽众生的‘火’。
“共渊,”
黑雾中的身影,淡淡道:“现今,还不是吾等暴露行藏之时……吾等需要合适的时机,一击必重。否则……只是荀尚观那一关,你就过不去。”
虽然二人皆非弱者,共渊更是窥进了武圣人之境的大高手。但荀尚观立身烨庭时,可以调用历代布置的重重禁止,以烨庭禁止之力,就是一尊天人落入其中,都未必能囫囵着出来。
正是有着诸般顾忌,共渊才一直按耐心思,等待着关键一刻的到来。
三大蛮部扣关,豫州局势的混乱,都有着共渊的一部分手笔。
或者说,这只是为了让吕国内部空虚,而作的调虎离山之策。
尽可能的,将镇守在南阳的高手调离,最后发出‘致命’的一击。
共渊望着吕国国都南阳,眸光血色幽幽,冷笑道:“吾,等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吾共氏丧去的辉煌,吾共氏流下的血泪,都需要给出一个交代。”
“吾要振兴共氏,共氏的辉煌,需要他们的血来浇灌……”
共渊身为霸王后裔,一身荣辱尽系霸王一身。作为争夺天子大位的失败者,共氏历经的苦难,是他人想也想不到的。因此共氏族人的脾性,大多阴戾居多。
黑雾中的身影,似虚似幻,犹自呢喃自语道:“蛮兵大举扣关,重安数度告急,在这诸国自顾不暇的良机,能作到如何境地,就全看你的了……这,可是不知死伤多少生灵,才换得的一丝机会,就看你能否把握了。”
“这天下不乱,妫氏的江山就不会动摇。吾倒要看看,妫氏一族的落幕,又会是何等壮观。”
“大殷万载治世,也是时候换一朝天子了。”
…………
重安大邑!
无数的喊杀声交织在一起,无数道法术神通,在彼此碰撞着。每时都有着生灵陨落,每刻都有着强人染血。
无边的血色仿佛笼罩在这一方百里大邑,无尽的血腥气息,似乎一股无数丈大浪落下,让人心中充满着毁灭的**。
这一座大邑,已经成了双方的血肉磨盘,无数的生灵席卷其间,一个个生命灵光的逝去,冲天的血气犹如火光宣天,更似夕阳落幕的刹那余晖。
常云光战袍染血,稳稳镇守着城关,一次次抵挡蛮兵们的冲袭。
他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手中青铜长矛舞动,似蛟龙闹海,已经具有先天神意,只差分毫就能踏入【脱胎换骨】的宗师境地。
生死之际的挣扎,不愧是武道强有力的‘养分’。
常云光这几日的磨砺,简直比以往数年,还要厉害几分。一手《蟠龙十八矛》,青铜长矛俨然化为蟠龙之形,随时随地都能晋升宗师之列。
这些蛮人都有着堪比【易筋煅骨】的力量,虽然兵势稍显微弱,但自身强大的力量,足以弥补很多缺陷。
数百、上千蛮人架着高梯,涌上城邑,上百丈高的墙体,满是斑驳血迹。一具具残破的尸身,散落在城门下。
“杀!”
“杀!”
“杀!”
常云光率着残存的甲士们,奋力高呼,俨然有千军辟易之象。
这短短三日,对常云光是脱胎换骨的三日,对于这些兵甲而言,也是难挨的三日。三百血煞级数的强兵们,融入一千二百血光兵甲中,经过战场的不断锤炼,几乎都有了血煞之象。
虽然一千五百兵甲,如今只剩下不到五百,但五百血煞强兵,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这三日来的大战,常云光表现出的勇猛,乃至于麾下部众们的强悍,都让众路援兵刮目相看。
常云光面色阴郁,望着城上的几具残破尸首。这是蛮人袭城时,他伤亡的部下兵卒。
“不对劲,”
“不对劲!”
常云光心头愈发压抑,三十二路援兵如今都被打光了半数,但仍未有大军来援。对于重安邑即将会有的结果,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
除非有五万血煞级数的强兵,驻守着重安城邑。否则重安在蛮人们,愈发疯狂的攻袭中,或能多支撑一时半刻。
“城破了!!”
“城破了!!”
远处喧嚣阵阵,混杂的哭喊,让常云光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一簇簇大火灼烧,滚滚的黑烟,从一处城门上烧起。
常云光望着一望无际的蛮人大军,牙呲欲裂。八座城门,他也只能顾着一座,其他七座城门,是由其他援兵驻守。如今一座城门率先坚守不住,让大批蛮人涌上。连锁反应之下,几处城门也是岌岌可危。
一声声哭嚎声,更让常云光心头怒意翻腾。
但,一尊数十丈高的巨大身影,自远方徐徐而来,仿佛一片乌云遮盖残阳似血,却彻底浇灭了常云光身心所有怒气。
第二零一章奇货可居
隆
一个个筋肉盘结的‘巨人’,身披黑红甲胄,执着一口口长钺,刃口上微微浮动着一抹冷冽寒光。强壮骇人的身躯,撑得战甲鼓鼓囊囊,二、三百斤的甲胄,在他们身上犹若‘无物’。
这些‘巨人’们踩踏着地面,轰隆作响间,似一条条地龙翻滚咆哮,携着势不可挡的蛮横,几乎要把‘天’都戳个窟窿。
甲胄哗哗作响,‘巨人’身躯横冲直撞,几如一座座小型堡垒一般。寻常武人若是置身其间,怕是不消片刻,就会被‘巨人’踏为无数肉糜。
一层层浑厚的血光,在‘巨人’们宽大的身躯上显化,近乎一头无坚不摧的可怖凶兽,彰显着自身可怖的力量。
远处一方断崖上,荀少静静俯瞰着‘巨人’们,那所向披靡的蛮勇之姿,嘴角上不由浮显一缕笑意。
“果然……蛮人纵然愚鲁,但若能训兵练势,成为一支百战精锐,其战力也是极为惊人。”
这一支蛮兵,是由荀少亲自选拔,每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强悍暴烈,是精兵强将的真种子。三百蛮兵汇集之势,简直有千军万马一般。
这蔡地人口稀少,荀少治蛮三策,虽能有效整治众多的蛮人,但却无法彻底根治其患。
蛮人与人族之间,隔阂已深!
这千百载的互相敌视,彼此间的血仇积怨下。不是靠着一味强压,就能镇的下去的。
因此,组建一支行事有效,忠勇可靠的蛮军,也就成了荀少势在必行之事。
荀少低声沉吟:“蛮人桀骜不驯,却不失为一上等兵源。”
蛮人们遵从强者,荀少一扫诸蛮之弊,让蛮人且恨且惧。
而且,蛮人多为蛮、人混血所生,在天性中也夹杂了一些人性,不是不能驯化一番。
尤其是蛮人天生优势之大,寻常人族难以望其项背。
人族培养一个【易筋煅骨】高手,不知要耗费多少心血、精力。而蛮人只需自然成年,在力量上就不会弱于一般的【易筋煅骨】之人。
更何况,这三百蛮兵,都是荀少精挑细选,在数千蛮人中拔尖的人,不能以寻常的【易筋煅骨】视之。
“这些蛮兵虽只是血光级数,但已经凝聚了一丝真形,有了血煞显化的征兆。若是再过一些时日,战力未尝不能与【黑翼】比肩。”
三百蛮兵虽然炼之时日尚短,但能有血光显现,已是一支强兵的表现,有望踏入道兵级数。
“有这一支强兵在手,邑的实力,将会愈发壮大。”
这蔡地临近边陲,蛮人与人族相较,决定了荀少,可以揽怀蛮人练兵,兵势上颇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如此强兵,不妨称之……【巨神兵】!”
荀少抱着以蛮治蛮的心思,以这三百【巨神兵】为骨干,治整蛮人诸事,无往而不利。
并且,只要他自身需要,就可在旦夕间,拉起一支千人蛮兵,极大的加强邑的调动兵力。
“【巨神兵】啊!”
…………
邑,
荀少手掌狠狠按在案几上,径直震碎了案几一角,震的案几上的青铜爵一阵乱颤。
荀少刚刚回到邑,就接到了一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重安失陷!
这一座寄托吕国上下厚望的大邑,竟然在三日前失陷。这是荀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噩耗。
如今,不但常云光这一大将生死不知,就连率领的一千五百兵甲,也都生机渺茫。
上阳朝、诸谕行二人矗立一旁,看着面含怒容的荀少,尽是沉默无言。
对于荀少暴怒,二人都心有预期。
吕国上下,对于重安信心满满,认为重安禁止厉害,而蛮人不堪一击,只待三十二路援兵,与重安驻军联手悍然一击,就能轻易击溃十万蛮人。
但是,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重安的骤然倾覆,无疑会让许多人都目瞪口呆。
蛮人入关,作为与重安,相距极近的蔡地,极有可能遭遇波及的‘重灾区’。
“重安失守……重安,如何会失守的?”
荀少度着步子,道:“堂堂的千载坚城,吕国十三大邑之一,竟让那群凶蛮生生踏破,这是吾吕国莫大之耻!”
一国大邑如此轻易的被攻破,与之受损的,可是吕国作为大国的威严。
吕国本就新近崛起不久,自身的威严受损,绝不会轻易干休。
荀少声音,逐渐冷了一冷:“既然是耻辱,就该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刷。”
上阳朝躬身,肃然道:“主君,不知常云何在,真的身陨军中?”
常云光作为邑大将,若有损折,对于邑的军心打击太大了。
尤其在如今之时,最为至关重要的,就是备御蛮人侵入蔡地。一位统兵大将的陨落,无疑会让众军折了心气。
荀少淡淡道:“斥候只是探得重安城破,具体详情吾也不知。”
只是城破三日,荀少就能知道其间大致情况,已经算是消息灵通的了。
诸谕行低声叹道:“常云率兵重安,今重安一朝陷落,亦不知常云兄,能否幸免于难,归回邑。”
“……”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
就连重安这等大邑,都让蛮兵给生生打破了,常云光只是一大武师,并非先天宗师级数,如何能从乱军之中逃出。
区区一介大武师,武力着实微薄,在万马千军中,更显得微不足道,死于蛮兵的兵戈下,也是很正常的事。
“啧啧……十万蛮兵……”
荀少微沉着脸,道:“只用其之一二,攻伐吾蔡地,就似探囊取物……吾等可不似重安,没有资格轻敌。”
“臣下,立即安排军中防务!”
上阳朝、诸谕行肃容,躬身一礼。
以邑的渺小体量,十万蛮兵只要翻一翻身,就能把邑上下全然压死。虽然不可能直面十万蛮兵,但就连重安大邑都能陷落,更让荀少不得不谨慎一些。
上阳朝眸光开阖,似有阴谲意味,蓦然道:“主君,吾邑居于边陲,身旁还有三家封邑。”
“吾想,真正应该寝食不安的,应是他们三家封邑,而非吾等……这一贫瘠困苦之地。”
上阳朝的话语,让荀少面色微变,一丝念头自脑海中划过。
荀少若有所思,道:“你是说……”
蔡地四分,荀少早就对其他三家的封邑垂涎三尺。若非有烨庭威慑,荀少早就开始吞并其余三蔡。
但是,荀少有顾忌,蛮人这一股当世乱流,可不会在乎烨庭。
“主君,”
上阳朝猛然伸手,止住荀少的话头,摇头低语道:“不可说,不可说!”
这种谋划,‘做’可以,但说不得啊!
…………
山间古道,
“驾!”
“驾!”
“驾!”
常云光一身血污,战袍破烂不堪,刀斧痕迹密布,面上稍稍有些憔悴,显然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快,快,再翻过这座山,就是邑了。”
“快……”
数十、上百骑兵,紧紧跟在常云光的身后,激荡起一阵阵烟尘。
听着常云光的激励,浑身生出一股劲。
这些骑兵们个个一身血污,都是从生死间爬出来的狠角色。能够从蛮人厮杀中,闯出一条生路来,也是殊为难得的战场杀才。
只是,出兵时的一千五百甲,就就剩下这寥寥百多人,个中的惨烈可想而知。
“不过,这些损失都是值得的。”
常云光撇了一眼,重伤垂死的司子期。
这一位吕国上大夫,在与蛮人相拼之时,一尊古蛮大高手径直出手,以武圣人级数的力量,直接打的这位上大夫濒临垂死。
当时,若非常云光初入先天宗师,凭着一口先天真劲儿,拼死托着司子期逃遁,这一位上大夫早就让古蛮人给生撕了。
当然,能在一尊武圣人手中逃脱,常云光也是占着出其不意,侥幸勉强为之。而且还生受了武圣人一拳,差点没把常云光给打死。
但这救命的‘情分’,可着实是落下了。
以司子期的身份、地位,这其中能够预想到的好处,可想而知。
所谓奇货可居,不外如是。
而如今,司子期就是这样的‘奇货’,即是上大夫,又是太师子婿,似司子期这般的‘奇货’,可是少见之极。
当然,若能趁势结识老太师,抱上老太师的那根大粗腿,这份‘奇货’的价值,才是发挥了十层十。
“驾!”
“驾!”
常云光强打精神,哪怕都已是人困马乏,三天三夜都未合眼。但连日来紧绷着的精神,仍让他脑海留有清明。
崩
突然,地面上卷起一根根拌马锁,数十根拌马锁交织在一起,纵横交错之间。
常云光突遇险情,面上沉着,佩刀出鞘。一阵蝉翼一般的轻鸣,刀锋划过一根根绳索。
眼见密布的拌马锁,数十骑兵纷纷勒紧战马,但战马仍不由自主的前倾,让几名兵士摔落马下。
常云光劈开几道绳索,躲过了拌马锁,一勒缰绳,伸手护住一旁的司子期。
“谁?”
常云光大怒,目光犹如虎狼,审视着周匝。
山中簌簌作响,一名名黑甲劲卒,自山林中钻出,粗略一看,就有上千之多。
“老夫,九云龙!”
一尊宽大的身影,苍老的面庞,在猎猎旌旗之下,显得有些神采暗淡。
“是你?”
常云光眸光一闪,看着这个北地大豪。
“哼……没想到,声名显赫的九云龙,竟然没去增援重安,这可真是稀奇事!”
“怎么,是你的主子,嫌弃你这老朽,只能做些腌脏事?”
九云龙冷冷看着常云光,嗤笑道:“小崽子,老夫还记得你那个胞弟,似乎和你一样的伶牙俐齿,可惜了……啧啧……死的比你惨!”
“是吗?”常云光强笑了一声,攥着佩刀的手,已然不觉露出青筋。
但这救命的‘情分’,可着实是落下了。
以司子期的身份、地位,这其中能够预想到的好处,可想而知。
所谓奇货可居,不外如是。
而如今,司子期就是这样的‘奇货’,即是上大夫,又是太师子婿,似司子期这般的‘奇货’,可是少见之极。
当然,若能趁势结识老太师,抱上老太师的那根大粗腿,这份‘奇货’的价值,才是发挥了十层十。
“驾!”
“驾!”
常云光强打精神,哪怕都已是人困马乏,三天三夜都未合眼。但连日来紧绷着的精神,仍让他脑海留有清明。
崩
突然,地面上卷起一根根拌马锁,数十根拌马锁交织在一起,纵横交错之间。
常云光突遇险情,面上沉着,佩刀出鞘。一阵蝉翼一般的轻鸣,刀锋划过一根根绳索。
眼见密布的拌马锁,数十骑兵纷纷勒紧战马,但战马仍不由自主的前倾,让几名兵士摔落马下。
常云光劈开几道绳索,躲过了拌马锁,一勒缰绳,伸手护住一旁的司子期。
“谁?”
常云光大怒,目光犹如虎狼,审视着周匝。
山中簌簌作响,一名名黑甲劲卒,自山林中钻出,粗略一看,就有上千之多。
“老夫,九云龙!”
一尊宽大的身影,苍老的面庞,在猎猎旌旗之下,显得有些神采暗淡。
“是你?”
常云光眸光一闪,看着这个北地大豪。
“哼……没想到,声名显赫的九云龙,竟然没去增援重安,这可真是稀奇事!”
“怎么,是你的主子,嫌弃你这老朽,只能做些腌脏事?”
九云龙冷冷看着常云光,嗤笑道:“小崽子,老夫还记得你那个胞弟,似乎和你一样的伶牙俐齿,可惜了……啧啧……死的比你惨!”
“是吗?”常云光强笑了一声,攥着佩刀的手,已然不觉露出青筋。
九云龙冷冷看着常云光,嗤笑道:“小崽子,老夫还记得你那个胞弟,似乎和你一样的伶牙俐齿,可惜了……啧啧……死的比你惨!”
“是吗?”常云光强笑了一声,攥着佩刀的手,已然不觉露出青筋。
九云龙冷冷看着常云光,嗤笑道:“小崽子,老夫还记得你那个胞弟,似乎和你一样的伶牙俐齿,可惜了……啧啧……死的比你惨!”
“是吗?”常云光强笑了一声,攥着佩刀的手,已然不觉露出青筋。
第二零二章九云惊龙
邑,东阙,高阁!
上阳朝一身素服,捧着一束蓍草,恭恭敬敬,沉沉穆穆,向着四方四向叩拜,谨以与四方神明。随即捻着一把蓍草,燃为一簇蓬灰,顺着指尖徐徐洒落。
蓍草者,卜问天时之引,亦是卜卦最为原始之法!
“或许,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荀少蹙着眉,观望上阳朝举止。
以蓍草制卦,由来已久。太古人族蒙昧,三皇五帝、七十二圣王未证大道,人伦纲常亦未有定数之时。人族有大智慧者,俯大地之来龙,仰天穹之变数,以蓍草一点天地灵机,与冥冥天地大道相合,撰取一缕玄妙之机。上可卜算天时,下可阴问阳知,此为最古老的卜算之道。
其后,更有大不可思议者,前知三千载,后观三千载,衍化诸上古先天八卦,后天六十四卦,堪为一切易道的源头。
上阳朝虽无前人一般,惊世骇俗的造诣。但于当世易道,亦可称为一佼佼者了。至少判断一生灵之祸福,自矜是有十拿九稳的能耐。
何况,常云光一介大武师,修为远不如上阳朝这位元神高人,推演常云光的生死,也耗不了几许心力。
只是……
荀少眉宇紧蹙,心中揣揣不宁。
大将陷落重安,生死祸福不知。常云光毕竟是军中宿将,若是有何闪失,无疑就是折了他荀少的一条臂膀。
在邑的三驾马中,左上阳朝政务干练,中诸谕行通达内务,但都不是统兵大将之选。唯有常云光忠正直疏,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所幸主世界,确定生死的手段,何止千百种,常用的命灯、魂灯,不常用的打卦、卜卦,乃至于观照气运,都能判定生死。若非命灯、魂灯的炼制极为不易,成品稀少珍贵。只有古老氏族血裔,在自初生之时,或点亮一盏本命魂灯。其实还是命灯之法最为简易,也最具成效。
上阳朝不愧易学大家,于卜占数术之道精研颇深,轻轻拨动着蓬灰痕迹,仔细研究着地面上的卦象。
这看似杂乱无章的蓬灰,落在上阳朝这易道高人眼中,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信息。
在易道高人眼里的天地,一草一木,花开花落,都并非偶然之事。
天时运,生老病死,若非必然为之,何人能与干涉?
蓦然,上阳朝轻咦了一声,愕然道:“主君,这卦……似是而非,渺渺茫茫,不似一未入先天之人的卦象啊!”
卜卦筹算之法,也是要看彼此修为的。修为高深算计浅薄者,当然无往而不利。但修为浅薄算计高深者,只会愈发吃力,还要受着冥冥中的反噬。
上阳朝就着卦象,面上泛起苍白,神色愈发古怪:“不过……不幸中大幸,即能生出卦象,想必常云还未真正遇难,至多伤重难养。卦象凶中显吉,吉中带凶,虽非十死一生之象,但也处境危险之极。”
荀少拧眉,道:“常云溃败重安,想来不会是全身而退的……吉中有凶,不难解释。”
上阳朝仔细的看了一眼,摇头道:“只是,这卦象混乱,坎位、离位牵扯不清,真是怪哉……怪哉……”
荀少淡淡道:“如此还活着,也是莫大幸事。”
上阳朝垂首,若有所思,道:“常云必然还活着,否则卦象不会如此……嗯?”
“卦象东南!!”
上阳朝正待抬头,荀少的身影,已然向着东南远去。只是眨眼之间,身形彻底模糊一片。
…………
常云光刀音似鸣蝉,佩刀化为一道银白匹炼,壮硕魁梧的身躯,轰然压向九云龙。
先天宗师的强悍武道,刀似奔雷滚滚,激扬重重气浪,一重重杀机摄人心魄,似让人肝胆俱裂,心气俱丧。
“好言难劝,该死鬼啊!”
九云龙见着刀光匹炼,冷冷哼了一声,目光杀机不可抑止。五指一屈一伸,爪间龙吟回响间,铮铮金石作响。
龙吟惊神爪!
九云龙动若惊龙,起势落势之间,铮铮龙吟不绝,夺魂摄魄,诡谲中夹杂惊恶。
簌!
簌!
簌!
九云龙的指力之强,几有粉金碎石之能,一式式神爪抓落,空气层层暴烈,四散的气浪拍打周匝,震的山岩石壁微微颤抖。竟是以高深爪功,硬接常云光利器级数的厚背刀。
几簇火星摇拽烁烁,九云龙一双神爪,几如顶尖利器一般,竟与常云光的厚背刀不落下风。
九云龙面色红润,爪功摧金断玉,强横之极的武道,厚重之极的气息,无不显示着这一北地大豪的恐怖。近乎风驰电掣,数十招杀法在九云龙手中,无一不显得惊世骇俗。
“嚯嚯嚯”
蓦然,九云龙口中发出,夜枭一般的尖锐笑声,狠戾道:“原来,你这小儿有伤在身,怪不得力道如此绵软。”
“看来,是在重安一役了……”
只是初步交手,经验老道的九云龙,就发现了不妥。
“嚯嚯嚯”
“以重伤之躯,还敢跟老夫作对,莫非你真的以为,老夫就杀你不得?”
“你这老儿,胡吹大气!”常云光强自运炼真劲儿,抑制着五脏六腑的震动,冷笑道:“吾常云光的性命在此,等着你来取。”
此时的常云光,五脏六腑寸寸欲裂,若非先天武人生机炽烈,以常云光的伤势,寻常人早就五劳七伤,筋骨寸断而死。
只是,常云光毕竟有伤在身,战力无法臻达巅峰。
“血战八法!”
常云光眸光冷戾,刀光环绕周匝,一举一动间,都迎合着刀心神意,心神臻达的沉寂之境,犹如一潭死水,水面波澜不惊。
但,常云光刀法大开大合,带着一股十荡十决,所向披靡的大势。
九云龙哈哈一笑:“嘴硬的小崽子,让老夫教教你,尊老敬先的道理。”
两尊先天大高手交战,震荡山峦大地,一者龙吟铮铮,一者刀行八荒。
所谓【脱胎换骨】先天如龙,这两尊先天大高手,举手投足都有莫可言喻的无穷大力,浑身犹似百炼精钢,就连吐气开声,都带着一股空气爆裂。
常云光初时,还能凭一口锐气,与九云龙交手。但在数十招略过,锐气渐失之后,常云光就只能被九云龙压着打了。
毕竟,九云龙浸淫先天数十载,对于玄之又玄先天妙境参演极深,炼就三道真龙神力,远非常云光的重伤之躯可比。
初始的几许试探,以九云龙的老奸巨猾,当然不会给常云光,一丝一毫的逃遁机会。
九云龙轻轻道:“刀是好刀,招是好招,可惜……道不同,必须死!!”
九云龙神爪掀动一股股强横劲道,在一次次碰撞间,让常云光手中的厚背刀,不断发出颤音。
一连数十、上百碰撞,悠扬深长的震劲,浸入常云光的先天之体,让常云光近乎支离破碎的身躯,终于彻底崩溃。
“噗”
一口血雾吐出,常云光持刀的右臂,成不规则的弯曲,胸口塌陷一块,横飞数十丈落地。
九云龙好整以暇的收手,看着气息衰微的常云光,道:“看来,今日这山间古道,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了……有一百多同袍陪着你,你死后不孤单。”
九云龙麾下甲兵,弓弦铮铮拉起,漠然望着古道间百余伤兵,箭锋处杀机起伏,只待着九云龙的军令,就是箭矢飞出之时。
而黑甲伤兵们,亦纷纷持刀出鞘,不甘示弱的瞪着,周匝十倍与己的甲兵。
若非这是山间古道,不适合骑兵们直接冲锋。这些伏兵绝对拦不住,常云光一行百骑。
常云光以厚背刀,勉强撑着伤躯,喉中咸腥气翻涌,强自挺着。
九云龙淡淡开口:“常云光,老夫敬你是个将才,能从重安边地杀回来,却是不容易的。”
“只可惜,各为其主,老夫也是无法可想……所以,黄泉碧落,一路好走!”
看着昏昏沉沉的司子期,九云龙笑意愈发阴冷。
这司子期的伤势,可比常云光严重的多。在武圣人至强一拳之下,没被生生的打死,已经是他这的运气。至今还是浑浑噩噩,无知无觉的模样。
若非如此,九云龙也不会生出,李代桃僵之计,将这一干人等灭口,‘哄’一份人情出来。
虽然抢夺他人功劳,并非甚么光彩之事。而且以荀少贺的跋扈脾性,也未必会在意这点勋劳。
但因着司子期身份、地位不同,若能借此与老太师,搭上一丝半点关联,就值得九云龙做一做这个恶人。
能与一尊大地游仙搭上关系,是多少先天宗师、元神真人,求也求不来的。这司子期的人情,对于一尊先天宗师而言,也是极为珍视的。
九云龙眸子泛着杀机,秉承做事做绝,不择手段的他,可不会留下这些隐患。
他需要的只是司子期的情分,而这些‘知情人’,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杀!”
九云龙爪功绝强,五指向着常云光的天灵盖狠狠扣下。
“休伤吾家司马!”
十几个甲士执刀拦着,九云龙微微用力,劲道涌动间,数十刀兵断裂破碎。
忽然,一道寒光陡然从南方升腾,化为一轮银月宝光,铮铮刀音不绝于耳。这一刀光清澈似水,远比常云光血战八法,养就的一口刀气,还要来得精纯。
其无处不在的森森冷意,令人窒息的危机。让九云龙一颗武心,刹那间支离破碎,面上露出惊惶之色。刀意加身,虽是隔空虚晃,但其冷戾森然的气机,仍让九云龙不得不收回攻势。
九云龙若是强自扣下顶门,能不能要了常云光性命,尚且还在两可之间。但这一双数十载苦修的神爪,在忽来的冷戾刀光下,是绝对保不住了的。
“吼!”
九云龙似乎嘶吼一般,身躯顿时止住,步伐忽倏一错,骤然退出十数丈远。
“谁?”
九云龙脸色阴沉,望着南方刀光升腾下,一尊少年身影逐渐走进。
随着少年临近,沉沉阴阴的刀光,近乎乌云盖顶一般,滚滚翻腾之势,混杂着电闪雷鸣之音。
“好一个霸气嚣张的九云龙!”
少年持刀而立,冷峻的面庞下,嘴角微微翘起。
荀少冷冷道:“竟敢劫杀吾的部众,莫非几载不见,真当吾的刀不利了?
迎着荀少的目光,九云龙的眸子,不由飘忽了一下。
千数的甲兵,在荀少面前,犹如无物一般,一步迈出三、五十丈远。以如此一步步走入千军之中,又一步步走到常云光的身前。
九云龙见着荀少,面色变化,苍白中泛着青色,强自笑道:“原是十四公子。”
荀少淡笑道:“很惊讶?”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围杀吾的部众,是不是该给吾一个交待呢?”
沿着卦象所显的东南,荀少几乎都要出了蔡地,所幸来的及时。
若是荀少出刀慢了丝毫,常云光已经被掀开天灵盖了。
常云光将将起身,在几名卫士搀扶中,勉强着行礼:“主君……”
“嗯……”荀少颔首,看了眼常云光这一百多,历经磋磨的顶尖精锐。
他的神态,似乎漫不经心般,道:“重安一役,非战之罪,能全身而退,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荀少出言开解常云光,对于重伤昏厥的司子期,反而未曾正眼看一下,只将其当做寻常人一般。
九云龙看着荀少松散的模样,凝重道:“早已听闻,公子武道煊赫,臻达肉身证道之境,九云龙不才,正想领教一二。若是侥幸分得一招半式,还请将那位贵人交出,让下臣带回北地。毕竟,那位贵人伤势颇重,以南地的条件,若是耽误了贵人养伤,公子未必吃罪得起。”
司子期的重要性,九云龙当然不舍放弃。但荀少当面,九云龙就不敢如此粗暴了。没有荀少贺的指示,直面一位吕国公子,九云龙还不敢下杀手。
当然,真正面对荀少时,心头无时无刻,不在跳动的危机感,也是驱使九云龙如此态度的主要原因。
第二零三章何时天厌
“三刀……”
荀少神情漠然,缓缓伸出三根手指,开口:“接吾三刀,此事吾永不追究!”
神意似大日初生,普照东方芸芸,与肉身三十六重,气血至刚至阳相合,举手投足之间,一股刚阳气机蜉蝣。
九云龙浑身汗毛根根笔直,一层层细汗渗入衣衫中,五指微微颤抖着,犹疑望着荀少。
这一刻,九云龙明显感到了,来自荀少的深刻杀机。其杀机如同浪潮席卷,携无可估量之势,瞬息淹没了九云龙的先天道心。
“你要杀吾?”
九云龙幽幽一笑,道:“你这初入宗师的小辈,竟出此不惭大言,三刀斩吾?你莫不是以为,当日大帐中的那一刀,真是吾不敌你?”
当日九云龙作为北地遣使,荀少给了九云龙一刀,却让九云龙以惊世骇俗的武道神通,硬生生抗了过去。这其中固然有荀少武力滔天,也有九云龙忌惮荀少的出身,故意让了其三分。
荀少默不出声,虽然当日的九云龙有意相让,但他若无宗师级战力,想要伤一尊先天宗师,又是谈何容易。以荀少当时武力,已有资格与九云龙一较高低了。
何况,今时今日之荀少,岂能与先前相比?
执掌一方金敕世界,具备青敕位格的他,对于武道大宗师,乃至于武道圣人之境,都有着自己的一番见解。他固然只是初入宗师,但以他的武学修养之高,几可于大宗师之流相较高低。
“没错啊……”
荀少扶着刀柄,声音渺渺茫茫,身形与天地苍茫相合,恍若来自九天一般,令人不绝敬畏。
“吾,就是要杀你!”
话音尚未落下,刀音铮铮沉浮,荀少一刀惊神断魄,隐隐鬼哭神嚎缠绕。刀气渺渺茫茫,天刀九问叩问本心,一问一重天地,一问一重寰宇。暴发近乎无穷无尽的刀光,淹没了九云龙的视野。
九云龙灰发散乱,混浊的眸子中,迸发惊世神采。
“吼……”
似老龙长吟,九云龙高声狂喝:“哈哈哈……区区庶子,也想要老夫项上人头?”
“老夫就在此地,想要……就来拿啊!”
一只青色龙爪抓裂虚空,数十丈的龙爪虚影,当空狠狠抓下,一道道长达数百丈的黑色裂痕,一并交织蔓延,堪有惊天动地之势。
龙爪虚影之威势,几如一头真龙探爪,强烈的龙威一并落下。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龙爪虚影之下,荀少低声吟诵,宝兵幽精鸣颤不绝,其刀气挥洒间,神意浑然天成,扬扬沸沸不知几何。
铮
荀少几度抬手间,刀光刹那淹没龙爪虚影,天地间只余一道刀音回荡。
荀少执刀在手,黑发狂舞,淡漠的眸子中,带着恍如冥冥天意般,高远莫测的神态。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刀光混化之间,青色的百丈龙爪虚影逐渐逝去。九云龙瞪着呆滞的双眸,看着缓缓收刀入鞘的荀少。
“这……这是什么?”
九云龙沉浸于,那一股深沉无边的大恐怖、大毁灭当中。那难以抑制的战栗,让这一尊先天宗师,亦不由升起一抹深刻的惊悸。
所谓先天宗师,皆有一股‘吾命由吾不由天’的秉性。但在荀少一刀之下,以九云龙数十载道心修养,顷刻间崩塌泰半。
那是一道无与伦比的冷冽,哪怕只是遥遥看上一眼,都令九云龙魂魄为之冻结的‘冷’。
荀少神情漠然,看着九云龙恍如无物一般,道:“三刀已过!”
以天刀九问化为一式,三刀尽数包含一式之中,荀少在刹那间连出三刀。
铛!
缓缓收刀入鞘,荀少看了看,周匝山道间千数北地甲兵,对身旁的身畔兵甲,道:“搀扶着常云,咱们走……”
“且慢,”
九云龙面色阴沉,千余北地兵甲一齐顿足,精神气血翻涌,衍化一头虚形之象,虎视眈眈的望着荀少一行。
这一千北地甲士,皆是显现血光的百战精锐,以血光化为虚形,便是宗师也要废一番心力,才能应付下来。
荀少淡淡一笑,道:“……怎么,莫非此地,还再添一二亡魂么?”
九云龙闻言一怒,但他也不知为何,心中一直有一丝丝淡淡的不妥不适。似乎对方所言不虚一般,让九云龙心中的寒意愈发强烈。
九云龙挥手,喝道:“撤开,放他们过去。”
先天宗师固然可敌千军,但这一千北地甲士,战力亦极为彪悍,未必不能与先天宗师纠缠一二。
只是,九云龙心神中难以抑制的惊悸,让他不得不遵从心中不安。
甲叶响动,百多南地甲士,面带警惕看着周匝,搀着常云光、司子期,亦步亦趋的跟在荀少身畔。
九云龙看着荀少的背影,面露狰狞之色,大手几度伸握,直到荀少一行身影渐渐远去,也并未真正下令攻杀。
…………
待到荀少一行百人,径直通过北地边境。
迎面就有一支大军而来,旌旗面面招展,黑甲如一片乌云滚滚。强烈的军中煞气翻腾,一头黑虎真形呲牙咧嘴,露出跃跃欲试之态。
“主君……”
上阳朝、诸谕行二人,各着甲胄,带着一众兵甲,接迎荀少一行。
北地披甲执锐之士,何止数千之数,荀少只是初入宗师之境。上阳朝、诸谕行二人自不敢疏忽大意,任由荀少孤身犯险。于是率着南地三千甲兵,声势隆重的驻守在南北边界。既有震慑北地之意,亦有接应荀少一行之意。
荀少颔首,道:“嗯……你们来了,”
常云光艰难拱手,道:“上阳左,诸谕中,”
此时的常云光,面色暗淡无光,接连的重创之下,让常云光形容枯槁,精气神萎靡不振。
武圣人的重创尚在其次,强行与九云龙交手,却是伤了根基。
诸谕行愤愤不平,道:“北地欺人忒甚,臣下愿率兵甲,踏平北地群獠,一彰吾南地雄风。”
上阳朝冷冷道:“常云右遵君侯诏命,却遭此劫杀,让人何其齿冷啊!”
“主君,吾等必须要向北地大夫,讨还一公道。”
众多僚属们跃跃欲试,面上涌起战意。
蛮人大军打入吕国,这是翻天覆地之事。如今的吕国烨庭,其中主要注意力,都放在蛮人大军的身上。这也让不少僚属,生出攻略三蔡封邑,混一上蔡之地的念头。
荀少自然知道,众多僚属们的心思,但他对此的态度不置可否。
以常云光之事,固可作一借口,攻略北地封邑。但若因此,就置荀少贺于死地,就有些过了。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以荀少贺嫡子身份,也是能借助吕、宋二国之势。
况且荀少贺本身,就是世间少有的武道天骄,一身武道在公室年轻一代,少有人可比。
对于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一下将其打死,荀少是绝不会露出獠牙的。
“除非时势败坏,吕、宋二国自古不暇,或是真正的时机。”
荀少眸光闪动,暂且按耐下心中杀意。
武道虽不比练气士寿元绵长,但武圣人也有五百大寿,历代天之骄子何其之多。
以吕国八百载国史,怎么可能会没有镇压一国气运的武圣人在世。或许这等老古董只有寥寥数人,但也非荀少现今可以违逆的。
八百载吕国都是如此,以宋国近乎万载的国史,又会有多少老古董级数的人物存在?
触摸武圣人之境一角的荀少而言,对于武圣人神通的强大,无疑有着极为深切的领会。
先天宗师或许还在‘人’力的范畴,武圣人却是冲破了天关,真正达到‘非人’的境地,具备摧山拔岳之神通。
若非顾虑宋、吕二国干涉,荀少贺如何会放任荀少贺的屡屡挑衅?
荀少淡淡开口,道:“讨还公道?如今蛮人大军肆虐,正该众志一心之时,如何能亲者痛、仇者快?”
众臣僚颇为愤慨,言辞铿锵有力:“主君,北地如此欺之,吾等愿披甲率兵,直破北地城关。”
北地数次寻衅,让众僚属心中,如同淤积了一簇怒焰,随时都回炸开。
“时候未到,时候未到……”
荀少摇了摇头,否决了僚属们汹汹战意。
“吾已经给了荀少贺一个教训,斩了九云龙三刀,此事到此为止,毋要再多言。”
荀少似乎有将此事,暂且放置的意思。
一旁的上阳朝露出了然之色,再度看了看荀少的神态,俯身道:“喏!”
上阳朝的态度转换,让半数僚属心头一震,随即低头不言。
荀少微微颔首,道:“好生照顾司大夫,不可怠慢。司大夫为国镇守重安,多年无失,此非战之罪。”
“喏!!”
众多僚属无奈之下,只得躬身应命。
…………
玉阶琳琅,花圃生香,寥寥香气,充斥在这一座北地三邑之一的介邑中。
“蠢物!”
荀少贺一脸怒容,呵斥道。
一名名内侍伏身跪着,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九云龙趴俯殿中,上额触地,不敢抬头看荀少贺脸色。
荀少贺冷冷道:“你还有脸回来,你这蠢物……私遣兵甲围杀常云光,事不成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节外生枝?”
“司子期虽是老太师子婿,但不过一上大夫尔……为了争夺这个人情,你可是真卖力啊!”
“竟与荀少动手,怎么……是想以下犯上?”
“老臣……老臣……”
九云龙不住磕头,以先天宗师之尊,也被吓的汗如雨浆。
荀少贺纵然看不上荀少庶子身份,但是吕国公室子弟的出身,也不是他手下一老奴,就可肆无忌惮践踏的。
荀少贺眸光深邃,踏入先天武境,俨然是一番新的天地,以十五之龄达到宗师,已是注定的武圣人种子,其狷狂霸道的气势,也因此收敛了少许。
“好了,吾知道你也是忠心为主,想要撰得老太师的人情。”
“但以老太师大地游仙的修为,你以为你的这些小把戏,能瞒过多久?”
“恐怕,就连司子期本人,都未能瞒过。”
荀少贺嘲讽一笑:“与武圣人相若的大地游仙,智慧通达之极,其所思所想,已非凡人可知,竟想欺瞒一位大地游仙?无知者无所畏啊!”
九云龙低头垂目,道:“老臣愚钝,坏了主君之事,万死难恕。”
此时的荀少贺,不知为何,神情中赫然带着一丝怜悯:“你也不用万死,毕竟……一个人,怎么可能死一万次呢?”
这一刻,九云龙淤积心头的惶恐,骤然加剧千百倍,猛然抬头,难以置信道:“主君?”
自从直面荀少开始,心中的惶恐,就从未停止过,如今更是千百倍放大。
“一个已死之人,如何能再死万次?”
似乎回应着九云龙的不安,荀少贺幽幽一叹,眸子的深沉,让九云龙的心愈发冰凉。
“主君……”
九云龙瞳孔微缩,悲呼了一声。
似有一道身影,在瞳仁中逐渐清晰,看着愈发清晰的身影,九云龙几乎肝胆俱裂。
“怎么……莫非此地,还要再添一二亡魂?”
“吾,已经死了!”
刹那间,九云龙似乎想到了荀少,最后一句话的深意,心头呢喃自语。
九云龙头颅顷刻崩裂,一道刀光明晃晃的,自头颅中迸射而出。刀光璀璨夺目,一并宣泄而出,身躯登即被搅得粉碎。
突逢变故,内侍、婢女们惊惶尖叫,一名名武道高手起身,神色肃然以待。
“刀道烙印!”
荀少贺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似白玉羊脂的手掌,缓缓一握。空气层层爆裂,将这一道刀气卷起。
随即,手掌用力一捏,嘎吱嘎吱作响,似乎一方磨盘一般,不断磨碎着手心上的刀气。
荀少贺蹙眉,指尖微微生痛,一丝丝淡淡血腥,顺着指尖流下。
“哼……”
荀少贺望着眼前化为齑粉的九云龙,面色难看的可怕。
“这,是在跟吾示威啊!”
荀少贺心中沉甸甸的,荀少武道进境之可怕,完全出乎了荀少贺的预想。
哪怕当日一战,荀少贺踏破先天藩篱,脱胎换骨大成。但今日观看荀少的刀意,仍让荀少贺暗自心悸。
荀少以刀道精神,生生烙印在九云龙的心中,一朝暴发形神俱灭。其显露的刀法造诣,已经出乎了荀少贺的想象。
这是一种极致的‘快’,九云龙实际上已经身死,但‘快’到极致的刀,让九云龙一直以为自己还‘活’着。
其刀之‘迅疾’,甚至能欺骗了一尊先天宗师,本身的精神感知。让三魂七魄俱灭,只凭着一缕精气神支撑的九云龙,谈吐一如常人一般。
漠然看着尸首,荀少贺咧嘴笑着:“游戏,才刚刚开始……”
…………
上阳府邸,
一群僚属皱眉,神情郑重,一一一向着上阳朝施礼。
上阳朝神情自若,施施然坐于上座,抿着茶汤,浅浅一笑。
“左,北地屡屡侵犯吾南地,如今吕国动乱,正是吾等借机,吞并北地的大好时机。”
“吾等上述主君,奈何主君一直推脱,左为主君肱骨,想必左开口,主君还是会思量一二的。”
这些僚属言辞恳切,对于荀少退避北地的做法,难免有些不解。
常云光毕竟是三之一,是荀少麾下一大山头。不少僚属对其马首是瞻,势力极为可观。如今常云光重伤,难免让南地人心浮动。
“呵呵呵……”
“你们的心思,老夫哪有不知之理?”
上阳朝轻声一笑,道:“可是,你们可想过东、西二蔡,又会是何反应?”
“会是义愤填膺?合纵连横?亦或唇亡齿寒?”
“二蔡的反应,才是主君一直以来的顾虑啊!”
“这?”
这一番话,让僚属们稍稍冷静了一下。南北交恶已久,若是南北交战,东、西二蔡的反应,就不能不考虑进去。
“还是那句话,不到时候啊!”
最为了解荀少心思的上阳朝,如何会不知荀少举动中的深意。
三蔡皆是吕国公室子,而且背后又都是吕国掌权人物,贸然攻略三蔡,谁知会不会惹得那几位的下场干预。
如今南蔡固然有些实力,但也抵挡不了烨庭之势。
“主君窥视三蔡久矣……非一区区北地以概之,亦非一时一地以概之!”
“若要之长久,非一日之功而就。”
上阳朝嘴角含笑,意味深长:“除非,天厌之!”
当然,这也是安抚人心之语,荀少直接压下北征的举动,让其下群情涌动。但荀少也不想,平白折了众僚属的心意。于是上阳朝这一众僚之长的作用,自然突显了出来。
“天厌之!!”
大多僚属一脸懵懂,只有个别僚属聪慧,面上露出了然之色。
所谓天厌之,不外乎是北征时机未至,内因外因皆不成熟。一旦时机成熟了,就是荀少高呼‘天厌之’的时候。
“蛮人扣关,是否就是‘天厌之’的先兆呢?”
上阳朝抬头,看向北地方向,暗自想着。
第二零四章磨刀霍霍
磨刀堂!
空旷的屋舍内,一方长宽丈许的青黑方石矗立在,堂中的一架漆红铁木圆墩上。
这一间屋舍之中,除了这一方青黑方石,无有一点杂物、陈设,显得极为简单。荀少站在方石旁,面带莫名的笑意,缓缓打磨着手中的宝刀。
这一口宝兵级数的幽精,刀身如寒月幽幽,不时缕缕寒光闪烁,映衬在这一方犹如镜面的磨刀石上,隐隐有着铿锵争鸣之音。
荀少每一次打磨刀口,都是一次精气神的磨砺精炼,将宝兵幽精中的一缕灵性,达到圆满之极的境地,便是幽精踏入第八品之时。
“荀少伤!”
“荀少贺!”
“荀尚遏!”
他的眸光泛着一抹奇异,不疾不徐的念叨着一个个姓名。这三大荀氏年轻一代的天骄人物,也是他混一蔡地,稳固基业的三块拦路石。
“以尔等之血,作为吾磨刀之用,想来一定会很有意思吧!”
一抹淡淡金光,在他的瞳孔中流转,犹如金液一般涓涓清流,似有一丝神秘色彩。荀少固然着着一袭粗布麻衣,偏偏有着非同一般的气度。在眸光顾盼间,含着一股近乎苍莽天地之始,冥冥不可思议之终焉的意味。
十余载的郁郁沉沉,造就了荀少如今险恶的心性。这般险恶之性,固然让他在混浊的烨庭中,获得了生存下来的资格。接连辗转几方世界,成为祖龙、城隍之位业,也是多亏了这般性情,才让荀少步步‘苟’到如此。如今的荀少,俨然有了自持的资格,不需要再伏低做小,有了说‘不’的能为。
所谓修行之道,无论是炼体、炼气,初时都能以大量资源堆砌,勇猛精进。一旦达到一定程度,外在因素不再紧要,反而内在的本性真如,才是真正不可或缺的。
历数天下修行道脉,无非炼体、炼气之道,无谓佛、道、魔三家总纲。只要达到一定业位,都是殊途同归,无有分别之法,一般的煌煌正大,一般的大气磅礴。
而荀少历经前后数百载的人生阅历,施尽诸般阴谲诡谋,胸口一股阴郁之气不散,局限了他自身的格局,走不出煌煌正大,磅礴大气的格局。虽然一时看不出什么,但本性真如已然不纯,在踏入天人之道时,就是一莫大隐患,随时能坏了性命。
因此,在他不借助外力,三刀斩杀九云龙这尊先天宗师之后。终于让自身一口郁气吐出,真正放开胸中局限,精气神骤然臻达圆融之极的境地,浑然如晶莹剔透,不坏金刚石一般璀璨生辉。
固然,因为荀少初步炼就金骨,臻达《混元一》小成之境,一身降龙伏虎之神力尚不纯熟,短期内武道难有大的进益。但斩杀一尊先天宗师,泄去一口胸中多年郁气,对于荀少的心灵精神,是有着极大裨益的。经此一遭蜕变,荀少精气神完满无缺,心灵空明蜕变,本身神容风采,亦在不知不觉中变化。荀少本身的修为,虽未有精进余地,但整个人却宛如洗净铅华一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
这是荀少在主世界,第一次凭着自身武力,斩杀一尊宗师级高手,其中的意义自然不同。荀少以往,也不乏宗师级数的敌手,却多有依赖石镜之妙,乃至于【未来道身】之力。让他可以一路逆伐宗师,甚至镇杀不止一尊。然而若是失去了石镜,荀少可以做到在宗师手下逃遁,却无法逆伐一尊先天宗师。
今时今日的荀少,镇杀九云龙时,却无半点取巧。全然凭着自身强横武力,生生将其打死的。
这其中微妙之变化,存乎一心,非是在于肉身体魄,而是于精神、心灵、道心,亦有了一丝丝微小的蜕变。
“阻吾路着,皆可杀之!”
荀少缓缓磨刀,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看着磨刀石上铭刻的三个名字。
…………
北苑,东圃!
“没想到,吾司子期还要欠那小子一个大人情啊!”
司子期一身素服,坐在一方凉亭中,神色间犹自变换不定。
荀少态度做得十足,想从司子期身上得到什么,司子期也是一清二楚。
能与一尊大地游仙间接搭上关系,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可得的。况且老太师闻渊明,声望之隆重,更是无数人所觊觎。倘若荀少有着野心,这一着就是他困龙升天的关键一步。
可惜,纵然司子期心中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个中内幕。但从一尊武圣人的手中,生生把他救下来,这一份人情是实打实的,令人无可推拒。
而且,在蛮人扣关之后,吕南必会有一场大乱。以司子期重伤之躯,未必能凭着自身,回到南阳烨庭。
这时,荀少的重要性,就突显出来了。
司子期幽幽一叹:“只是,观此子气象,不似个安分的……怕是,其志不小啊!”
这几日以来,司子期虽然着重养伤,但也略微看到了一些边角。而其中的兵甲、战阵之强,让见多识广的司子期,亦不得不承认荀少这一位十四公子,俨然头角峥嵘,根基已定。
或许,在司子期看来,以荀少如今的势力、实力,只是欠缺一个震惊世人,证明自己的机会。
司子期心中暗道:“以蔡地四方封邑自有角逐,倘若荀少得了千里上蔡,就有了争夺大位的实力。只是文侯正当壮年,诸子却蠢蠢欲动,涉及大位之争,吾这外臣也要谨慎一些啊!”
一方诸侯大位,得天地气运加身,就是凡夫俗子都能一飞冲天,何况是天赋才情俱为旷世的诸公子,更有望【超凡入圣】之境,得气运之助,未尝没有证就天人之道的指望。
为了这一线机会,父子可以反目,兄弟也能成仇,多少腥风血雨,都不值一晒。
固然,司子期有着老太师作为靠山,也要担心文侯迁怒。
丢了重安,可以说是非战之罪,但与公子交往过密,就该担心身家性命了。
“这个中的尺度,还需要把握一二。”
司子期叹息一声,大位之争的残酷,让他这一上大夫,都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一时惹火烧身,到时悔之晚矣。
哪怕荀少并无夺位之想,但在司子期这般位置,却不得不多想一些。
毕竟,主世界中虽有嫡庶之别,往往一个嫡子分位就大占优势。但纵观万载古史,也并非没有立庶废嫡的。
而这等人物一旦上位,往往都是雄主明君一般,不是可轻易小觑的。
蓦的,有一内侍入内通报,道:“禀上大夫,吾家主君欲见上大夫,不知上大夫可有间隙?”
荀少礼数做得很足,哪怕这是他自己的官邸,仍做出一副恭谨姿态。
司子期神情一动,道:“打扰主家许久时日,一直未曾见得主家之面,却是吾的失礼才是。”
内侍低声,道:“上大夫勿怪,吾家主君嗜武成痴,往往炼到通达在时,就忘了时辰几时,让上大夫久候。”
司子期摆手,笑着:“无妨,吾观尔谈吐言谈,不似等闲内侍,当一内侍……当是屈才了。”
诸谕行轻笑一声,道:“当一内侍,伺候主君左右,余平生足矣!”
“哈哈哈……”
司子期笑着,摇了摇头,道:“吾观你气度斐然,想必在荀少麾下,地位亦非同小可吧?”
也不待诸谕行答话,司子期道:“而且,让一个主人家,在自家门前久候,可不是为人‘客’者,应该做的事情。”
“上大夫的心思,可真是敏锐啊!”
诸谕行目光深邃的看了司子期一眼,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出门而去。
过了一会儿,荀少缓缓踏入凉亭中,一袭粗布麻衣的他,神态悠然自得。
“上大夫,贵体安好?”
属于武道宗师的气魄,以及浓烈至极的霸气,无不让司子期为之侧目。
数百载的沉沉浮浮,让荀少心智通达之余,其举手投足间的散发气场,亦让司子期不由为之惊讶。
大越祖龙位,东岳界的东岳帝位,彻彻底底让荀少为之蜕变。从一介庸碌之人,走到今时的地位,其付出多少,岂是区区一言道尽的。
荀少虽穿着粗布麻衣,但其一身斐然的气势,让司子期不由忽视了他的衣着。
“好一个吕国公子……”
司子期这是第一次,见着这一位十四公子。从泯然众人的庸庸碌碌,到上元礼时的一鸣惊人,大多人简单评为‘小有心机’的荀少。在司子期的面前,展露出了惊人的风采气度,让司子期都不得不感慨一声‘英果相类’。
恍惚间,司子期似乎看到了吕文侯一般,这位豫州大诸侯的气场,可是于荀少极为相似。
毕竟,在荀少的身上,着实有着太多太多的文侯影子。无论是在神态,还是容貌上,荀少都与文侯颇为相似。
以至于司子期,这等见过文侯真容的重臣,都不觉间态度改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