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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吟     绝世豪唐txt下载     绝世豪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倾城之貌

    半个时辰后,卓亦疏如约来到蒹葭楼,这蒹葭楼是望鱼镇中有名的酒楼,位于猫石边缘,楼后便是周公河。

    卓亦疏来到楼前,只见整个蒹葭楼灯火通明,此时虽然已是半夜,但蒹葭楼却丝毫不显冷清,还能隐约听到周公河的水流之声,月光之下,一个男子从蒹葭楼中走了出来,径直到了卓亦疏面前,这男子手持折扇,一身儒气,似是个饱读书生,只见他向卓亦疏行了一礼,旋即说道:“卓公子终于来了,我家主人在此等候多时了。”

    卓亦疏轻笑一声,便即跟他进了蒹葭楼。

    蒹葭楼共有三层,男子带着卓亦疏直接上了顶层,这里摆有一桌酒菜,正前方有一个屏风,屏风旁站着一个侍女,只是这个侍女低着头,所以看不清她的容貌。

    男子将卓亦疏引到桌前坐下,并且说道:“公子稍候,我这就去向主人通报。”

    男子转身离去,卓亦疏就等在这里,未过多时,男子去而复返,并且说道:“我家主人来了。”

    说完这话,男子便站到屏风前,与那名侍女一左一右分立两侧。

    一道苍老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原来这位就是卓亦疏公子。”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屏风后隐约可见一道佝偻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必是个年岁极大的老者,卓亦疏心道:原来韩阔等人的主人就是这个老人。

    那老者慢慢的坐到了屏风后面,又是说道:“卓公子不在江南,怎么突然来了蜀地。”

    卓亦疏闻言心道:这人似乎知道我的底细。

    心中如此想着,口中也回道:“久闻蜀中风景秀丽,早就有心来游玩,恰好近日无事,所以就来了。”

    那老者咳嗽了两声,又道:“原来是这样,既是如此的话,那我赠与公子一些金银,确保公子玩的痛快,也请公子不要管钱家的事了。”

    卓亦疏却道:“实不相瞒,我本也不愿管钱家的事,可我受人之托,所以绝不能食言。”

    “刘明义啊。”老者说道:“我听说他前一阵子去了孔雀连城,所以派了韩阔和杨奇宇在路上设伏,想要劫杀他,也免得青城派再来管钱家的事,却不想竟被你给搅和了。”

    老者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劫杀青城之人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虽然说卓亦疏的出现坏了事情,但语气中仍是平淡无奇,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卓亦疏说道:“原来那日韩阔和杨奇宇就是设下埋伏要劫杀刘大哥,但是此举实在不够光明磊落,有失大家风范。”

    “钱家人背信弃义,骗的许灵儿真心错付,许家堡主因为此事气的大病一场,而青城派明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却还袒护钱家,如此不明是非,就有大家风范了吗?”

    面对老者的喝问,卓亦疏一时间竟答不出话来,实际上他也觉得青城派此事欠妥,钱霖骗人**,还败坏人家的名声,理应遭到报复,但青城派只因与钱家交好所以一味相助,的确是是非不分,再想想自己也是因为刘明义之故所以在帮钱家,卓亦疏顿时便觉得自己是在与人同流合污,瞬间索然,再不想管这事,于是便道:“阁下所言倒也不错,我也不愿再管此事,但盛翠屏与此事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你放了她,我这就离去。”

    老者闻言呵呵一笑,又是说道:“原来公子此番前来是为了盛翠屏啊,我见她生的花容月貌,怪不得卓公子肯为她以身犯险。”

    卓亦疏回道:“阁下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此事已经牵连了许多无辜之人,盛翠屏也不是非死不可。”

    老者却道:“盛翠屏在我手上,要不要她死,我说了算。”

    卓亦疏听后眉头一皱,又听老者续道:“这些天因为钱家而死的人不在少数,也不差盛翠屏一个。”

    听到这里,卓亦疏便即问道:“这么说的话,阁下是不肯放人了?”

    老者咳嗽了几声,并为出言答话,但意思已非常明显了。

    卓亦疏见此轻佻一笑,又道:“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

    只见卓亦疏突然纵身而动,直奔屏风袭去,屏风后的老者却纹丝不动,待卓亦疏攻到屏风前时,先前的男子突然出手,在空中与卓亦疏对了一招。

    卓亦疏去势被阻,便即停下脚步,向那男子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啪’的一声打开折扇,一边扇一边笑道:“在下陈非儒。”

    这陈非儒也是蜀中的成名人物,乃是流霞派的高手,卓亦疏既不是蜀中之人,也就没听过陈非儒的名声,但刚才只一对招,便知对方内功深厚,实是高手。

    卓亦疏轻笑一声,他素喜与高手过招,此时更是战意高昂,就要起身再攻,陈非儒也不敢怠慢,做好了迎击之势。

    卓亦疏手中一动,便将饮怨拔出,神锋出鞘,刹那间杀气纵横,就连陈非儒也不禁浑身一颤,神色凝重的说道:“吞口睚眦,剑锋长短不一,难道这柄剑就是饮怨?”

    卓亦疏回道:“不错,请阁下进招吧。”

    陈非儒神色凝重,将折扇收起,旋即手掌一翻,不知何时已取出一对短钩,只见陈非儒双钩齐齐一晃,同时脚下发力,便向卓亦疏攻来。

    眼见铁钩攻至眼前,卓亦疏横出一剑,只见场中火光四溅,他二人身形交错,只一交手便斗得异常激烈。

    陈非儒的一双短钩奇诡难测,往往都是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发起进攻,幸而灵犀剑法巧捷万端,卓亦疏仰仗于此却也不落下风。

    二人斗了一阵,始终不分胜负,可陈非儒突出奇招,只见他双钩齐动,卓亦疏挥剑抵挡,陈非儒身子一斜,左手的短钩劈落而下,右手的短钩由下往上一撩,如此一来,一对短钩被陈非儒使成了天罗地网,竟将卓亦疏围困其中。

    饮怨剑光大盛,所过之处剑气纵横,卓亦疏势如闪电,挡住左边的短钩,同时纵身跃起,如此躲过了另一支短钩。

    此时卓亦疏身处空中,旋即长剑一抖,就要破空袭向陈非儒,哪知陈非儒竟抢先一步,袖中射出一枚暗器,卓亦疏登时大惊,但他此时无力可借,也就避无可避,只得改变剑势去挡袭来的暗器,只听得‘铛’的一声,卓亦疏顿觉这枚暗器不似寻常暗器那般轻巧灵便,反而异常沉重,竟是震得卓亦疏虎口发麻。

    与此同时,陈非儒趁势攻来,双钩齐至。

    卓亦疏被那沉重的暗器震退寸许,此时面对袭来的陈非儒稍显慌乱,他长剑上调,手腕一翻,似是在空中画了轮满月,这招不但气势如虹,而且封住了陈非儒的来路,一对短钩竟攻不到卓亦疏的身前。

    这时两人齐齐落地,卓亦疏得以施展疾踪步,剑势大盛。

    就在两人苦斗之时,突听得屏风后的老者出言喊道:“住手。”

    陈非儒闻言当即收招回撤,卓亦疏也凝招不发,两人的打斗瞬间而止。

    这时卓亦疏向地上看去,这才看清刚才陈非儒打出的那枚沉重暗器就是此前他手中拿的那柄折扇,此刻才知那折扇实为铁铸,如此沉重的暗器本已不常见,但陈非儒竟将其时刻拿在手中视于人前,让人觉得这只是一柄普通的折扇,直到斗得关键处,陈非儒才会出其不意打出这枚暗器,可谓出人意料,一般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此前被陈非儒拿在手里的折扇竟是暗器。

    “别人的暗器都是藏在暗处,唯恐被别人发现,但阁下的暗器却另辟蹊径,大大方方的拿出来,让所有人都看的见。”卓亦疏如此说道。

    陈非儒道:“公子刚才那招空中画月的招式叫什么?”

    卓亦疏回道:“灵犀望月。”

    这招在灵犀剑法中也是上乘之技,凌空之时威力更盛。

    陈非儒说道:“果然厉害。”

    陈非儒收起短钩,拾起铁扇,便即退到一旁。

    这时又听老者的声音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此话一出,陈非儒立刻退了出去,不但如此,屏风后的那名老者竟也起身离去,整个屋中竟只剩下了卓亦疏和那名侍女。

    侍女慢慢抬起头,只见这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朱唇皓齿,明眸流转,笑意盈盈,不单美貌不可方物,还自有一番调皮灵动,当真是有倾城之貌,卓亦疏不禁暗道:世上所有绝色女子,皆尽胜她不过。

    少女笑道:“卓公子的灵犀剑法果然是天下无双的绝技。”

    卓亦疏见她如此美貌,猜测她就是号称蜀中第一美人的许灵儿,念及于此,便即说道:“姑娘就是许灵儿吧。”

    少女又道:“你刚才不是见过许家姐姐了吗?”

    卓亦疏疑道:“刚才?”

    这时又听到刚才那名老者的声音说道:“是啊,就在刚才。”

    一听到这声音,卓亦疏又是一愣,满脸疑惑之色,那少女咯咯直笑,只觉得此事非常好玩。

    卓亦疏见少女笑意不断,终是恍然,原来刚才屏风后的那人根本不是老者,而是许灵儿假扮的,眼前的少女则以腹语变声之术与卓亦疏对话,让卓亦疏以为自己是在与一个老者对话。

    对于腹语之术卓亦疏早有耳闻,但能以腹语模仿别人的声音却是极其不易了,何况刚才以卓亦疏的耳力也觉得声音是从屏风后面传来的,丝毫没有怀疑到站在自己眼前的这名少女,可见少女在腹语之中融入了内力,混淆了声音的来处。

第三十二章 周公河

    “姑娘这手腹语变声的奇技,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卓亦疏开口赞道。

    少女闻言笑道:“我学这些东西可是用了好几天的时间呢,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后来果然是越学越觉得好玩。”

    她说这话时先是用本声,而后是老者的声音,后面还有孩童稚声、中年男声等,短短一句话之中就变换了数种声音,并且还是在口语与腹语之间随意变换,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当真是神乎其技。”卓亦疏也不禁由衷称赞,随后才又道:“姑娘的这手绝技当真有趣,是我生平所见的最为有趣之人。”

    少女听后很是高兴,便即说道:“有趣当然要比无趣好。”

    卓亦疏点了点头,又道:“姑娘既然如此有趣,想必也肯定会有一个有趣的名字了。”

    少女眨了眨眼,笑道:“你是想问我的名字吧,你这人眉目轻佻,一看就是个登徒浪子,就连问别人的姓名时也是这样拐弯抹角,不过我听了以后却也心中欢喜,也不知你用这般手段骗了多少姑娘。”

    卓亦疏听后却道:“姑娘要是这般认为也无不妥,但我虽是登徒浪子,但心中痴情不绝,若能有姑娘这般的美人相伴左右,那我以后就再不看别的女子。”

    卓亦疏这话颇有调戏之意,换做一般女子恐怕早已羞得面红耳赤,甚至要大骂卓亦疏轻浮,可眼前这少女却只是俏脸一红,又平添了几分美貌,旋即便开口说道:“你这哄人的本事当真厉害,这般油嘴滑舌定是经常沾花惹草,将来若是谁家女子做了你的妻子,可就得忍受你朝三暮四,多情滥情。”

    卓亦疏闻言微微一笑。

    少女言道:“我姓沈,名唤倾从,我师父说我性子执拗,从来不肯听人善言,只顾着一意孤行,所以在我的名字中加了个‘从’字,是取从善如流之意,希望我肯听人规劝。”

    “沈倾从。”卓亦疏低声念道:“尊师当真是用心良苦,那这个‘倾’字自然就是容貌倾城之意了。”

    “你这人说话真是中听。”沈倾从盈盈笑道,满脸欢喜。

    卓亦疏又道:“想必这几天望鱼镇中发生的事情都是姑娘授意所为吧。”

    果然,只听沈倾从回道:“不错,都是我让他们做的,有何不妥?”

    卓亦疏叹道:“钱霖薄情寡义,害了许灵儿,按理说应有此劫,只是姑娘为了帮许灵儿报复钱家,伤及了许多无辜之人啊,那些商户做钱家的生意也只是为了养家糊口而已,姑娘若不允许派人警告也就是了,何必要下杀手。”

    “这事我是交代陈非儒去做的,他说杀一儆百,所以才杀了那几个商户。”沈倾从说道。

    卓亦疏闻言说道:“罢了,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还请沈姑娘放了盛翠屏,她虽是钱霖的未婚妻子,但实际上也是身不由己。”

    “可以啊,我这就让人放了她。”沈倾从竟直接应允了,随后却又听她说道:“反正我本来也没想为难她,抓她来主要是为了引你来。”

    卓亦疏疑道:“引我来?”

    沈倾从点了点头,说道:“我要与你比试剑法,看看是你的灵犀剑法厉害,还是我的如梦心经厉害。”

    “原来姑娘修习的武功是如梦心经。”卓亦疏笑道:“依我看这比试就不必了,只要姑娘吩咐一声,我自会摊手认输。”

    沈倾从眨了眨眼睛,却是说道:“那可不行,这次我入关来主要有三件事,其中一件就是和你比剑。”

    卓亦疏不解道:“姑娘为何一定要与我比剑?”

    沈倾从回道:“因为我在入关之前曾听人说起过你,那人称赞你的剑法巧捷万端,说我比不过你,他还说中原武林高手如云,如果我想在中原行事,最少也要练到你那般境界才行。”

    卓亦疏道:“中原武林何其浩大,我这点本事恐怕做不到横行无忌。”

    “嘿嘿,还算你有自知之明。”沈倾从笑道:“那人也说卓亦疏的武功距离顶尖高手还有一大段距离,但以你如今的境界,在武林中自保有余。”

    卓亦疏向来自负,如今却被人说成只能自保,如此这般登时就让卓亦疏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我倒想知道是谁说的这话。”

    沈倾从回道:“这话是司万里说的。”

    “司万里?”

    “你不记得他吗?司万里是在长安时见到你的,对了,司万里素喜穿一身绿袍,身材矮小。”

    听的此话,卓亦疏当即恍然,脱口说道:“原来是那个绿袍客。”

    当初在长安时,狄青布下杀局伏击杨慎矜,本来是万无一失的计策,哪知却被一个武功奇高的绿袍客给搅乱了,当时卓亦疏和狄青联手,一剑一刀合力出手竟占不到丝毫便宜,那绿袍客的武功给卓亦疏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又听沈倾从续道:“而且你打伤了杨奇宇,现在他是我的手下,我肯定要为他报仇。”

    “我听说杨奇宇和韩阔都是一派之首,竟甘心居于姑娘之下,沈姑娘的手段当真是厉害。”卓亦疏回道。

    沈倾从盈盈一笑,回手从身后取出一柄长剑,此间通体月白之色,隐有寒意,剑身洁白无瑕,映出世间万物。

    “我倒要看看灵犀剑诀有多厉害。”沈倾从长剑一抖,又道:“也要看看是你的饮怨剑厉害还是我的霁月剑厉害。”

    一语言毕,沈倾从起剑攻来,卓亦疏不敢怠慢,举剑相迎。

    沈倾从的剑法走的是变化莫测的路子,一招之中蕴含万千变化,并且虚实相接,偏偏灵犀剑法也是巧捷万端,两者相遇当真是如针尖对麦芒。

    不但如此,沈倾从手中的长剑也非凡物,虽然锋利杀气不如饮怨,可此剑却如无边水域般深不可测,纵然饮怨有无尽凶戾之气,却都被此剑尽数吸没,饮怨锋利大盛,剑气再起,犹如夜空中的流星一般陡然乍亮。

    双方久攻不下,卓亦疏心中暗暗钦佩,心道:她的剑法和佩剑皆是万中无一的,我若与她苦斗下去,非得有一方受伤不可。

    念及于此,卓亦疏心中一动,长剑抖转,袭向沈倾从的手腕,沈倾从向后一收,拨开了饮怨,可这时沈倾从心中忽的一颤,原来是卓亦疏的左掌突袭而至,电光火石之间,沈倾从躲避不及,手腕遭击,长剑就要脱手,但沈倾从咬紧牙关,手中登时发力,竟将霁月剑弹射了出去,眼见沈倾从突出奇招,卓亦疏竟是躲避不及,霁月剑袭至五指,卓亦疏不得不将手一松,同时侧身一躲,这才堪堪化解,但手中的饮怨也由此落到地上,霁月剑去势不减,径直钉到屋柱上方才停住。

    这时二人都没了兵器,卓亦疏趁着沈倾从慌乱,伸手扼住她的手腕,入手时却是柔若无骨,肤如凝脂,卓亦疏不禁心神一荡。

    沈倾从被他抓的疼了,不禁‘哎呀’一声。

    卓亦疏回过神来,却见被自己抓住的地方已经微红,心中兀自责怪自己没有轻重,赶忙松手。

    但沈倾从是好胜的性子,怎肯轻易服输,此时手势变动,便向卓亦疏还击,两人抬手对了一掌,纷纷后退数步。

    沈倾从身后就是窗户,窗外就是周公河,沈倾从心中一动,故意连退数步,旋即撞破窗户,径直跌落下去。

    卓亦疏稳住身形,却见沈倾从跌出了窗外,他当即纵身跃去,哪知他刚到窗边,沈倾从便从屋外伸手一抓,直接扼住了卓亦疏的肩头,二人就此一起悬在窗边。

    只听得下方河水流淌之声,夜风渐渐吹过,沈倾从用身子撑着楼壁,却是开口笑道:“只要我轻轻一拽,就能把你扔到周公河中,你怕不怕?认不认输?”

    卓亦疏向下面望了一眼,又闻到沈倾从身上的淡淡清香,心神飘飞,只听他说道:“周公河的名字取得真好,我若能和姑娘一起流入河中,那才快活。”

    中国自古便将夫妻同房称为周公之礼,这周公河虽然并没有这层意思,但经卓亦疏如此一说,却还是让人浮现连篇,沈倾从也不禁俏脸一红,心中也就没了斗胜之意,正想着松手放开卓亦疏,哪知卓亦疏却突然一动,这下终是使得二人齐齐跌落,沈倾从兀自慌乱,却感觉被人环腰抱住,自然是卓亦疏伸手护住了她,又听他说道:“姑娘莫怕,有我护你。”

    沈倾从嗔怒道:“要不是你,我也掉不下来。”

    卓亦疏将沈倾从囚于怀中,不让她挣脱开,沈倾从几经挣扎却都无济于事。

    终于,只听‘扑通’一声,二人齐齐落水,跌倒周公河中。

    掉到水中只觉一阵冰凉,二人顺水势而动,一路流出数里,这才上了岸。

    二人衣物皆已湿透,但好在有内力护体,只觉身体冰凉,并未由此生病。

    沈倾从恼怒他拉着自己跌入河中,便即磨着牙齿说道:“你这人真是胡闹。”

    卓亦疏却道:“我一见姑娘,心中便已慌乱,平日的聪明更已消失不见,只剩呆傻,也就唯有胡闹了。”

    不知怎的,一听卓亦疏如此说话,沈倾从的怒气也就消了大半,心中更闪过一丝念头: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至于希望是真还是希望是假,沈倾从自己却也不尽知晓。

第三十三章 意料之外

    正在卓亦疏和沈倾从说话之时,却见远处火光冲天,卓亦疏定睛一看,起火之处似是钱家,眼见于此,卓亦疏眉头紧皱,一旁的沈倾从却笑道:“看来许姐姐他们把事情做成了。”

    卓亦疏说道:“原来沈姑娘是趁着和我比剑之时派了手下去钱家放火。”

    沈倾从也不避讳,便即回道:“不错,只可惜和你比试没有分出胜负,以后肯定要再比过。”

    卓亦疏闻言轻佻一笑,旋即说道:“我早就说了,姑娘要想胜我只需说一声就是了,我自会摊手认输。”

    沈倾从却认真地说道:“那可不行,我必须得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才行。”

    “哈哈,那好,沈姑娘什么时候再想比试了,就来找我便是。”

    可沈倾从听了这话后却说道:“那就现在吧,刚才比的剑法,现在我跟你比比掌法,看看你有什么厉害的掌法。”

    此话一出,沈倾从便起了个手势,一套掌法随时可出。

    卓亦疏看了看远处的大火,他受刘明义之托护住钱家,此时眼见钱家大火定是要前去相救,所以此时便道:“我只学过剑法,不会比掌,况且今日天色已晚,就算要比也得改日了,今天暂且告辞。”

    卓亦疏说完这话便一抱拳,旋即转身而去。

    沈倾从知他是在担忧钱家的火势,却也并不阻拦,只是收了掌势,同时微微一笑。

    卓亦疏一路赶至钱家,却见钱家的火势竟已被灭的差不多了,而见到卓亦疏回来了,钱兴群立即跑了出来,钱霖紧随其后,钱家父子二人竟全都安然无恙。

    许灵儿等人来钱家纵火,按理说必然会对钱家人下杀手,那些都是左道高手,杀起人来毫不手软,却为何对钱家父子手下留情,眼见于此,卓亦疏也是满心疑惑,心中暗道:难不成沈倾从他们烧了钱家还不肯罢休,莫非还有别的手段要折磨钱家?

    卓亦疏回来顿时就让钱兴群见到了救星,只听他说道:“卓公子你可回来了,刚才许灵儿他们来了,放火烧了我家的宅院,要不是你的朋友出手相救,我们一家老小全都得性命不保啊。”

    一听这话,卓亦疏心中疑惑,皱眉问道:“我的朋友?”

    钱兴群回道:“是啊,刚才许灵儿他们来到家里,先是纵火烧宅,然后就要大开杀戒,幸而一位大侠突至,顿时就与许灵儿他们交了手,许灵儿开口询问那位大侠的来历,那位大侠回答说是来找卓公子你的。”

    卓亦疏又道:“可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钱兴群回道:“那是个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头发黑白参半,面容也很苍老。”

    当时大火蔓延,将此地映照得犹如白昼,所以纵然钱兴群老眼昏花,却也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但听了钱兴群的描述以后,卓亦疏却登时一惊,心中暗道:佘余。

    来者定是佘余无异,想必是他打算趁此机会来钱家偷袭卓亦疏,哪知卓亦疏先一步被沈倾从引到了蒹葭楼,佘余到了钱家时又正赶上许灵儿等人来钱家复仇,双方互不知晓对方的身份,是以一见面就大打出手。

    而佘余在回答许灵儿的问话时所说的那句‘我是来找卓亦疏的’正好被钱兴群听到了,所以他才会将佘余当成是卓亦疏的朋友,殊不知佘余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卓亦疏又问道:“他们双方可有人受伤?”

    钱兴群答道:“公子的那位朋友受了伤,许灵儿他们这边也有人受了伤,所以他们双方各自撤退,公子的那位朋友似乎不愿现身,所以也离开了。”

    没想到佘余歪打正着的竟护了钱家一次,而他毒功虽强,但彼时面对韩阔、陈非儒以及许灵儿三人的围攻,也是招架不住,虽然打伤了韩阔,但佘余自己也受了伤,不得不赶紧退走。

    这场大火将钱家烧了大半,家众死伤颇多,直到天色已经蒙蒙亮时方才彻底扑灭,钱家连遭打击,威势已大不如前,尤其是茶庄被毁更是让钱家元气大伤,而此时距离本来的大婚之日越来越近,但如今这样的情况下钱家根本无法如期举办大婚,如此一来更是颜面扫地。

    而在另一边,佘余从钱家退走以后立刻隐匿了行踪,但心中颇为不忿,此时他正躲在望鱼镇外的一家农宅中,他将农宅的主人一家四口全部毒杀,然后鸠占鹊巢,就在这里疗伤。

    佘余被陈非儒的铁扇打中,当时便已血气不通,不得不赶忙退走,但佘余并不会就此放弃,仍在思忖接下来应该如何对付卓亦疏。

    佘余盘坐在屋前,双眸中迸发出寒色,他近日连番奔走,昨天又被人打伤,所以现在看上去更加憔悴苍老了,佘余始终不语,但心中思绪万起,他从青城山一路跟到了望鱼镇,也已隐在远处窥伺卓亦疏,但让佘余惊讶的是卓亦疏竟已恢复了功力,身上再无丝毫血砂毒蛊的痕迹,这让佘余无比诧异,待他好不容易等到刘明义离开了望鱼镇,他便打算去钱家偷袭卓亦疏,哪知刚到钱家就碰上了一众高手,自己寡不敌众吃了大亏。

    此时佘余在心道:卓亦疏到底是怎么恢复的功力?难道他去了孔雀连城?

    但佘余又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太可能:就算是聂天成亲自出手,要想化解血砂毒蛊也非易事,非得让聂天成自己元气大伤不可,但据我所知,聂天成最近正忙于应付岭南道的瘟疫,若是他此前帮卓亦疏化解了血砂毒蛊,此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有余力去应付瘟疫的。

    佘余怎么也不会想到是有人以神奇的凝寒诀为卓亦疏化解了血砂毒蛊,佘余久居湘中,而凝寒诀却是西域绝技,所以佘余不知道这门武功也不奇怪,而且凝寒诀本身并不能化解血砂毒蛊,是因为明妙寒以自身血气为引,最终付出性命的代价方才化解了血砂毒蛊,而且卓亦疏所中的并非是最厉害的血砂毒蛊,而是佘余留有余地的血砂毒蛊,否则的话就算是凝寒诀也化解不了。

    佘余想不通此间的关键,只能暂且放下,他便将目光放向了别处,想着该如何擒杀卓亦疏为爱女报仇。

    佘余自语道:“那个叫做沈倾从的女子来历神秘,竟能让韩阔等人俯首称臣,而且我看她的身法武功似乎与铁书先生极为相似,难不成她是铁书先生的传人?若真是如此,可就当真有些棘手了。”

    也不知这铁书先生是何许人也,竟让不可一世的佘余都如此忌惮。

    佘余冥思苦想,却始终静不下心来,他本是极为专心的人,平日里钻研毒药方时都是心无旁骛,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分心,像今天这般心绪杂乱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出现。

    佘余越想着要杀卓亦疏,就越想不到有效的办法,而且心思还被带到了别的地方,脑海中无意浮现出佘红药的身影。

    佘红药是佘余的独生爱女,自幼长在毒王谷中,而且很小的时候就展露了毒蛊方面的天分,七岁那年配出的毒药外貌与白水一样,但气味刺鼻,毒性猛烈,可在瞬息之间毒死一个成年男子,等佘红药再长大些,十三岁时所配出的毒药就能做到无色无味,而且毒性更猛,而且她还饲养蛊虫,毒功更进一层。

    正是因为如此,佘余更对这个女儿尤为喜爱,在她十六岁这年就将红蛇软鞭送给了她,这本是毒王谷的镇谷之宝。

    佘红药得了红蛇软鞭,顿时欢喜无限,恰逢到了该给李林甫送药的时候,佘红药便自告奋勇的要去长安,佘余想着纵然江湖险恶但也没人敢抢毒王谷送给李林甫的东西,于是便同意了佘红药的请求,让她率人押送仙丹,佘余本意是想让佘红药见识见识江湖,哪知却让她赔上了性命。

    一想到爱女,佘余便即心痛不已,不禁悲声说道:“都怪我,要是我没让红药去长安,她也就不会被人所杀。”

    转念又想到从前的情景,佘红药跟在佘余身边,见惯了各种毒物蛊虫,那时有外人误闯毒王谷,打伤了谷中弟子,佘余为视惩罚,便给那人种下了九叶断肠丸,直让那人痛不欲生,跪地磕头求饶,佘红药眼见于此拍手叫好,直呼爹爹厉害,佘余也是心情大好,便教育佘红药说这世上没人是不怕死的,中了毒王谷的毒蛊就都会像这样跪地磕头求饶。

    想到此处,佘余突然心头一震,旋即猛地站起身来,忽又哈哈大笑道:“我怎么忘了这事,我怎么忘了这事,哈哈,红药,爹爹马上就能给你报仇了。”

    第二天傍晚时,卓亦疏正在与钱兴群等人一起吃晚饭,忽听得有人来报,竟是盛翠屏回来了。

    此前盛翠屏被韩阔掳走后始终渺无音讯,卓亦疏再去蒹葭楼寻人时也已不见了沈倾从等人的身影,却不想盛翠屏竟自己回来了。

    待卓亦疏见到见到盛翠屏时,只见她不只是自己回来的,并且手中还拿着一柄剑,正是饮怨。

    盛翠屏似是受到了惊吓,眼神都有些呆滞,可是作为她的未婚丈夫,钱霖却没有丝毫表示,甚至不曾上前问候。

    卓亦疏无暇理会别人,当即走上前去,盛翠屏见到他后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将饮怨递了过来。

    卓亦疏接过饮怨,心中稍定,便即拔出长剑,饮怨剑锋依旧。

    哪知就在这时,卓亦疏突然觉得气息被阻,登时大惊,不禁说道:“有毒。”

    一语言毕,卓亦疏便即昏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反制

    也不知过了多久,卓亦疏隐约听见耳边响起流水之声,他便慢慢睁开双眼,却见自己已到了蒹葭楼中,面前还站着两个人,却是佘余和韩阔。

    韩阔面容苍白,显然毒伤未愈,见到卓亦疏醒了也没什么表示,而是转头对佘余说道:“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解药什么时候给我?”

    佘余冷笑一声,迈步走到卓亦疏身前,此时卓亦疏浑身无力,饮怨剑也被人丢到一旁,他见佘余向自己走来,但却无能为力,佘余的身材本就魁梧,此时站在卓亦疏身前居高临下,只听他开口说道:“解药着什么急,待我杀了卓亦疏后自然就会给你。”

    说完这话,佘余就要动手,却突被韩阔阻止,佘余登现不悦之色,韩阔却仍是皱眉说道:“佘谷主,我觉得你还是现在就把解药给我吧,要不然等会姓卓的一死,恐怕佘谷主就不愿意再给我解药了。”

    佘余说道:“我佘余一言九鼎,又怎么会反悔?”

    “当时说好我替你擒住姓卓的,而你给我解药,现在人已经给你擒来了,佘谷主却迟迟不愿给我解药,难不成是想反悔?”

    佘余被他说得烦了,当即冷哼一声说道:“要不是因为我受了伤,那还用得着找你帮忙。”

    韩阔也不甘示弱,当即回道:“咱们彼此彼此,我也是因为中了你的毒所以才会对你言听计从,为此我不惜从沈姑娘那里盗来了饮怨剑并带走了盛翠屏,否则的话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让姓卓的中了你的毒。”

    听到这里,卓亦疏终是渐渐明白,韩阔因为中了佘余的毒所以与他合作,正是因此,盛翠屏带回来的饮怨剑上才会涂有剧毒。

    韩阔又道:“恐怕现在沈姑娘已经发现我把饮怨剑和盛翠屏都带走了,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寻到这里,这样对咱们两个可都不太好。”

    佘余寒声说道:“就算她寻到这里又如何?你真以为我怕她?”

    韩阔闻言轻蔑一笑,答道:“你怕的不是沈姑娘,是铁书先生,是悬天宫。”

    此话一出,佘余也是神色一动,他冷冷的盯着韩阔,但韩阔也不畏惧,开口又道:“韩某既已中了剧毒,并且还背叛了沈姑娘,已是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大不了就和佘谷主鱼死网破了。”

    佘余闻言登时大怒,喝道:“就凭你?”

    一语言毕,佘余突然出手袭向韩阔,韩阔当即反击,但他身中毒蛊,哪里会是佘余的对手,两三招后就被佘余打倒在地,佘余冷笑道:“不自量力的东西,我先杀了卓亦疏,再给你种下毒蛊,让你见识一下毒王谷的手段。”

    韩阔听后嘴角不禁抽动,显然是知道毒王谷的厉害。

    佘余再不去管他,转身向卓亦疏走去,并且冷笑说道:“这次我看你还往哪跑,红药已经在九泉下等你多时了。”

    佘余一掌袭来,劲风阵阵,他的一双手常年浸在毒物之中,寻常人只要一碰上就得惨死,更何况他此时掌劲强横,就要将卓亦疏立时毙命于此。

    待他的毒掌袭到卓亦疏面前时,却突见卓亦疏纵身而起,施展疾踪步躲了过去,旋即拾起饮怨,剑锋裹着劲气破空而至,佘余大惊之下连忙后退,卓亦疏纵剑跟上,佘余奋力躲避,这才堪堪躲过要穴,但饮怨仍是刺入胸前,登时血流如注,佘余强忍剧痛抬手一挥,袖中飞出毒物,卓亦疏当即一惊,只得止住去势躲避毒物,佘余由此跃出丈余。

    但佘余此时大为恼怒,他看向卓亦疏怒道:“你没中毒?”

    卓亦疏站在那里,仍是满脸轻佻不恭,哪有半分中毒的模样。

    这时韩阔忽而怒道:“佘余,你韩阔爷爷行走江湖半生,这条命丢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这会岂会被你的剧毒吓住,而且你让我所做之事就是在背叛沈姑娘,韩阔虽是草莽,却知忠义,既然向沈姑娘表了忠心,又怎会背叛她。”

    佘余受伤后在回忆爱女时想到曾经用剧毒让无数英雄跪地求饶之事,登时大喜,便在暗中寻到韩阔,以其所中之毒相要挟,要韩阔鼓动沈倾从去杀卓亦疏,但韩阔却并未真的背叛,一边将计就计稳住佘余,一边又向沈倾从禀告了此事,沈倾从便想出这条计策,让韩阔假意应允佘余,并且提出让盛翠屏带着涂油毒药的饮怨剑回钱家,由此诓骗卓亦疏入局,实际上饮怨上的毒药早已被韩阔暗中掉包,免了卓亦疏的性命之危。

    卓亦疏被带到蒹葭楼后一开始也是非常意外,但却发觉内力渐渐回流,直至恢复如初,似他这般颖悟绝伦,当即便知这是韩阔布下的局,所以趁着佘余对自己出手时反戈一击。

    只见佘余身子一晃,似是无力支持就要倒下,哪知他突然抬起双手,从袖中飞出诸多毒物,纷纷打向卓亦疏和韩阔,卓亦疏抬手抵挡,也为韩阔挡住了毒物,这才保全了他的性命,否则以他重伤之躯定会丧命在毒物之下。

    而佘余则趁这时候纵身而起,拼尽力气破窗而出。

    哪知佘余刚一落地,却又窗外听人喝道:“哪里走。”紧接着寒光袭来,佘余尽力躲避,却还是被打中,刹那间鲜血飞溅,他不由得身子一晃,旋即再出毒物,那人回势抵挡,佘余借机逃离。

    楼外出手之人乃是陈非儒,他奉沈倾从之名悄然潜至蒹葭楼外,趁佘余逃命时突施冷手。

    此时卓亦疏也追了出来,佘余毕竟重伤之躯,所以打出毒物的威力与全盛之时不可同日而语,卓亦疏破掉毒物,来到楼外时却听陈非儒说道:“他跑了。”

    一听这话,卓亦疏当即纵身去追。

    此刻时至上午,望鱼镇中攘来熙往,佘余跑到街上,百姓见他浑身是血,纷纷大惊躲避,佘余亡命奔逃,身后的卓亦疏却越来越近,正在这时,前方有两人纵马而来,佘余当即纵身跃上,伸手将其中一人毒杀,抢了马匹飞奔而去。

    卓亦疏眼见于此,便也飞身而起,夺了另一人的坐骑,抬手将他抛到地上,并说了句:“借来一用。”

    被卓亦疏夺马的人自然是毫发无损,平稳的落到地上,只是受了惊吓而已,并无大碍,而被佘余夺马那人却没这么幸运了,在落地之前就已殒命。

    佘余在前亡命飞逃,卓亦疏在后紧追不舍,二人一前一后,径直奔出百余里。

    这时佘余正逃到青衣江处,江旁有渔民劳作,突见有两人纵马疾行而来,渔民们纷纷惊恐躲避,哪知佘余一见于此,竟然心生毒计,他一手驭马,一手打出毒物,登时便有四五个渔民被毒物打中,当即毒发倒地,其状甚是恐怖,其余渔民见此纷纷大惊失色,赶忙四散逃避,唯恐伤及己身。

    眼见于此,卓亦疏自是大怒,又是催马快行,佘余却出声喊道:“卓亦疏,你要是再追,我就把沿途所见之人全部杀光。”

    佘余一边说着话一边出手,只眨眼间就又有四五人中了毒招,皆是江旁渔民。

    一看这样,卓亦疏只能慢下步伐,佘余回头一看,当即冷笑一下,却是勒马停步,卓亦疏也只能勒住胯下骏马,与佘余相对而立。

    佘余冷眼扫视,继而冷笑道:“卓亦疏,这青衣江边足有渔民百人,就算我今天死在你手里,也能拉着他们陪葬,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看你如何承受得起。”

    听他这么一说,卓亦疏当即神色一凛,心中怒气骤然而起,本欲起身去战,却见佘余藏手进袖,卓亦疏与他鏖战多时,知道他这是在准备打出毒物,周围有众多渔民,若是任由佘余肆意滥杀,恐怕无一幸免。

    念及于此,卓亦疏也就没有轻举妄动,佘余一见如此,便知卓亦疏心有顾虑,佘余当即轻蔑一笑,暗道一声畏首畏尾,嘴上却是说道:“如今我虽身受重伤,但要是毒杀这些渔民却仍是轻而易举,大不了跟他们同归于尽,黄泉路上也有人陪我了。”

    卓亦疏知他性子偏执,而且将人命视作草芥,完全干得出滥杀无辜的事,所以卓亦疏只能耐下性子,沉声说道:“就算我今天不杀你,日后也要踏平毒王谷。”

    佘余却冷笑道:“即是如此,那我就在湘中恭候大驾。”

    说完这话,佘余转身欲走,却又被卓亦疏喝住,佘余心中自是一沉,只怕卓亦疏要来个鱼死网破,却听卓亦疏说道:“我定要杀你,一是因为你给我种下血砂毒蛊,二是因为你杀害钟士大哥全家,并且对他暗下毒手,今日事已至此,你我之间的恩怨可以暂且放下,但你必须交出钟士大哥所中之毒的解药,否则的话我必将你杀死在这青衣江旁。”卓亦疏说到这里却是一顿,继而又轻笑言道:“当然了,若是佘谷主没有解药,那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只是日后传到江湖上,世人都说湘中毒王谷只有杀人的本事,却连自己下的毒都没法解,只怕会贻笑大方。”

    卓亦疏之所以要如此一说,就是有心激他,以免他给出假的解药,到时候钟士旧毒未解又添新毒。

    佘余听到卓亦疏如此一说,果然脸色一变,也是沉声说道:“哼,天下就没有我毒不死人,也没有我解不了的毒。”说到此处,佘余伸手入怀,只见他拿出一个瓷瓶,抬手扔给卓亦疏,继而又道:“这里面有两颗药丸,不但能解了钟士的毒,就连韩阔的毒都能一起解了,你要实在信不着我,大可以先给韩阔服下,看看我是不是在骗你,然后再用另一颗给钟士解毒。”佘余轻蔑笑道:“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在别的人身上去试药,我实话告诉你,这两颗是剧毒之药,钟士所中之毒只能这样以毒攻毒才能化解,别人不知其中厉害,若是执意用普通丹药解毒,只会加速中毒人的死亡。”

    原来韩阔和钟士中的是同一种毒药,只不过韩阔中毒时间尚段,所以没有钟士那般严重,只听佘余又道:“今日暂且别过,你我之间的恩怨必有清算的那天。”

    说完这话,佘余纵马转身,便即疾行而去。

    卓亦疏留在原地,并未再追,待佘余远去,他也调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卓亦疏行出十余里,只见前方有一人纵马而来,奔行甚急,待那人来到卓亦疏身前,兀自勒马停步,这才看清来人正是沈倾从。

    见到卓亦疏后,沈倾从盈盈一笑,开口说道:“看这样子,公子似乎未能捉住佘余。”

    “人有失手,让那佘余逃了。”卓亦疏又道:“不过这次也不是一无所获,还是从佘余身上夺来了解药。”

    说着话时,卓亦疏便将一枚丹药交给了沈倾从,并且说道:“据佘余说,这颗丹药可以解了韩阔身上的剧毒,但这颗丹药本身就是剧毒之物,是秉着以毒攻毒的法子去解毒。”

    沈倾从接过丹药,仔细端详片刻,旋即说道:“毒王谷行事诡异,似这般解毒的法子倒也像是他们的作风。”

第三十五章 许家堡

    这时天色渐晚,卓亦疏和沈倾从策马同行,一起向望鱼镇走去。

    还不待他二人回到镇中,便见陈非儒纵马疾来,见到沈倾从后微一施礼,然后奉上一封书信,也不知书信上是何内容,只是沈倾从见到书信后当即神色一凛,但她很快恢复如常,并未过多的表现出来。

    陈非儒看了卓亦疏一眼,见卓亦疏离得较远,这才又与沈倾从低声说了几句,卓亦疏只是隐约听到一句‘许灵儿已经去了’。

    沈倾从听后沉吟片刻,方才回头对卓亦疏说道:“亦疏公子,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

    卓亦疏笑道:“姑娘请。”

    沈倾从盈盈一笑,旋即与陈非儒一起向望鱼镇走去。

    卓亦疏信马由缰,青衣江上夜色缓缓,此时更是明月渐出,江上风光无限。

    可就在这时,卓亦疏突然想起刚才自己隐约听到的那句‘许灵儿已经去了’,刚才听见时不以为意,此时猛然想起,却让卓亦疏如梦初醒,低声说道:“难不成许灵儿对钱家出手了?”

    卓亦疏既受刘明义之托,就定要保钱家人周全,是以此时想通其中关键,当即纵马疾行,直奔望鱼镇而去。

    待卓亦疏回到望鱼镇,却见镇中平静如常,并没有任何异动,卓亦疏一路疾驰,来到钱家门前,却见这里也无异样,眼见于此,卓亦疏心中疑惑,暗道:难道不是许灵儿对钱家动手了?

    正在他思忖之时,却见远处有一人走来,待这人走近时方才看清来者正是韩阔。

    此时韩阔已经恢复了许多,再不似此前那般中毒迹象明显,必然是佘余的那枚丹药起了作用,此时韩阔走到卓亦疏身前,当即跪倒在地,并且抱拳说道:“韩阔多谢卓公子救命之恩,日后若有吩咐,在下无有不从。”

    卓亦疏轻佻一笑,也不答话。

    韩阔又道:“我奉沈姑娘之命在此等候公子,是为了传句话。”

    卓亦疏这才问到:“什么话?”

    “刘明义被困许家堡中,性命攸关,危在旦夕。”

    卓亦疏听后眉头一皱,其实刘明义前往许家堡的时间确实长了些,卓亦疏早也隐约猜到了事情进展不顺利,却没想到竟有性命之危,但此时听得韩阔所言,卓亦疏仍不禁心中生疑,便即说道:“只怕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待我去了许家堡,你们再将钱家屠灭。”

    韩阔回道:“沈姑娘已带着陈非儒和杨奇宇赶往许家堡了,至于许家妹子更是先行一步回了许家堡,现在望鱼镇中无人能威胁到钱家的安危了,待我给公子送完话,也要前往许家堡支援的。”

    卓亦疏又道:“支援?既然是许家堡困住了刘明义,那又何来支援一说?”

    只听韩阔说道:“因为许家堡已经将此事散播出去了,青城派已经得知了消息,派人去了许家堡,双方大战一触即发,但以许家堡一家之力无法对抗青城派。”

    听到此处,卓亦疏越发疑惑,许家堡明知自己不敌青城派,又为什么要把消息传出去呢?

    这是又听韩阔续道:“沈姑娘让我告诉卓公子,这次许家堡和青城派之事是有人在暗中操纵,为的是引起争端,让青城派与蜀中左道势力恶斗一场,暗中那人才能坐收渔利。”

    “左道势力?这么说不只是许家堡被卷进来了?”

    “沈姑娘说卓公子要是想救刘明义,需得尽快赶往许家堡,要是再晚几天,就连沈姑娘也控制不住局势了。”

    说完这话,韩阔起身施礼,就要离去,但卓亦疏却突然叫住了他,韩阔便道:“卓公子有何吩咐?”

    “有件事要让你去做。”

    韩阔正色道:“卓公子若有吩咐,在下不敢不从,可有一事需得言明,要是卓公子让我帮你对付沈姑娘,那韩阔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卓亦疏轻笑一声,透过夜色看着韩阔。

    韩阔又道:“在下这条命是卓公子救得,但我也不能背叛沈姑娘,所以若是卓公子吩咐的事情与此有关,韩阔别无他法,只能一死相谢,两不亏欠。”

    卓亦疏上前一步,开口说道:“我要对付谁,凭我一己之力就足够了,用不着再找帮手。”卓亦疏从怀中取出另一枚丹药,递向韩阔,同时又道:“我要让你替我去趟青城山,把这颗药交给钟士,让他服下。”

    韩阔虽不知钟士是谁,也不知此事的缘由,但这事确是丝毫没有为难之处,所以韩阔接过丹药,并且行礼说道:“卓公子大可放心,此事定然万无一失。”

    一语言毕,韩阔又一施礼,旋即转身离去,直奔青城山。

    卓亦疏也不耽搁,当即连夜向许家堡赶去。

    许家堡位于剑门山,此处也是蜀中名山,光论山名,剑门山可与青城山不相上下,可若说起江湖门派,许家堡比之青城派可就差之千里了。

    而在此时,青城派与许家堡在剑门山恶斗,其中更是关系到整个蜀中江湖。

    卓亦疏赶到剑门山时正是清晨,晨雾之中远眺群山,巍峨险峻,剑门山又称大剑山,分为大剑山和小剑山,而许家堡位于玉女峰上,卓亦疏曾听刘明义说过,许家堡依峰而建,地处险境,乃是能工巧匠建成,实乃蜀中一大奇景,只不过许家堡威名在外,所以没人敢来观赏这个奇景。

    卓亦疏早已弃马步行,行至山间,恰赶绵绵细雨,山中雨雾环绕。

    正在这时,一股杀气突起,卓亦疏身后袭来三人,人为至,杀气已到。

    卓亦疏反身连出三剑,迫退敌手,只见是三名墨衫刀客出手。

    这三人各带斗笠,雨珠顺着边沿落下。

    卓亦疏长剑一抖,脸上满是轻佻之色,也不问对方是谁,只轻视相望。

    那三名刀客觉得自己受了轻视,当即再次攻来。

    卓亦疏暗道一声‘来得好’,旋即挺剑相迎。

    这剑门山道路险峻、壁立千仞,卓亦疏施展疾踪步依势对敌,饮怨频出,与对方三人斗得精彩纷呈。

    卓亦疏横出一剑,截断对方来路,旋即纵身跃至峰壁之上,那三名刀客见此纷纷追袭,哪知卓亦疏只是在峰壁上一点,旋即回身使了一招‘灵犀望月’,眼见杀招凌空而至,首当其冲的那名刀客已是避无可避,眨眼间长剑穿身,鲜血洒至峰壁之上。

    卓亦疏足下一点,转瞬移位,后两名刀客眼见同伴惨死,本已是蓄力砍向卓亦疏,哪知卓亦疏身形太快,这二人只是扑了个空。

    卓亦疏虽是移了位,但却并未落地,而是在一棵粗树上再一借力,趁着两名刀客扑空的瞬间,卓亦疏突袭至其中一人的身后,饮怨横出,那人当即身首异处。

    仅剩的一名刀客眼见两名同伴瞬间惨死,心中当即泄了气,再无战意,转身就逃。

    卓亦疏正要去追,忽又听得有人说道:“杀了他。”

    听了这道声音,卓亦疏当即心中一动,紧接着就见一枚暗器飞出,正中刀客的胸前,旋即便见一人飞身而出,一对铁钩寒光一现,将最后这名刀客挑死在此地。

    出手这人自然就是陈非儒,他杀了刀客后收回铁扇落在原地,他嘴上没说话,心中却是暗道:卓亦疏凌空不落杀了两人,更将其中一人枭首,但见他仍是风轻云淡、气定神闲。

    袭杀最后一名刀客的是陈非儒,但是刚才发声之人却不是他,此时只见沈倾从漫步而出,看着卓亦疏笑道:“公子的剑法当真是出神入化,这三人都是好手,而且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所以心意相通,三人合击威力更盛,却不想都不是公子的敌手。”

    卓亦疏却道:“看来姑娘知道这三人的来历。”

    沈倾从轻磨皓齿,旋即又道:“这三人都是悬天宫的部众。”

    卓亦疏轻笑道:“在下孤陋寡闻,没听过悬天宫的名声。”

    沈倾从道:“这些年来悬天宫隐于关外,公子没听过也是正常,不过用不了多久公子就能知道了。”

    “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沈倾从不答反问:“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卓亦疏回道:“姑娘让韩阔给我带来消息,说刘明义被困在许家堡中,我就是来救他的。”

    沈倾从听后笑道:“我也是来救人的。”

    闻听此言,卓亦疏却是一愣,不解问道:“姑娘要救谁?”

    “刘明义。”

    沈倾从可让韩阔等人俯首跟随,必然也是左道人物,跟青城派就算没仇也不会是朋友,况且此次困住刘明义的许家堡同样是沈倾从的手下,按理说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沈倾从来救刘明义。

    但沈倾从说这话时神色郑重,似乎确有此事。

    卓亦疏越发疑惑,却又听沈倾从说道:“公子不必猜了,随我去看看不就明白了吗。”

    一听这话,卓亦疏便即轻佻一笑,回道:“好。”

    听的此话,沈倾从微微一笑,转身便行,陈非儒紧随其后,卓亦疏便也跟了上去。

    三人行了一阵,来到玉女峰前,隐于一处矮崖上,此处可见许家堡依峰而建,的确雄伟壮观,似是镶在剑门山中的明珠一般。

    而在许家堡前,正有两方人马对持,双方头领正在打斗,招招凶险,已是性命相搏。

    卓亦疏定睛一看,只见其中一方都是青城弟子,而前方打斗的其中一人正是宗鹏。

第三十六章 担保

    沈倾从眼见下方两人斗得极为凶险,便转头向卓亦疏问道:“公子认识青城派的那个人吗?”

    沈倾从说的自然就是在场中与人打斗的宗鹏,卓亦疏回道:“认得,这人名叫宗鹏,是刘大哥的师弟。”

    “他的剑法倒也不弱,能与许堡主久斗不败。”沈倾从说道,

    一听这话,卓亦疏心中一动,开口说道:“与宗鹏比剑那人就是许家堡主?”

    与宗鹏对招之人也使长剑,是个中年男子,气质不凡,眉目间自有一股威严,而且剑法凌厉,武功着实不弱。

    陈非儒言道:“那人就是许家堡之主许彦昌。”

    下方二人斗得越发凶险,稍有不慎就会命陨当场,青城派和许家堡的弟子各自呐喊助威,都不愿在对方面前落了声势。

    卓亦疏看了一阵,又对沈倾从问道:“我有一事不明,姑娘为何要让韩阔来给我送信。”

    闻听此言,沈倾从却是头也不回,仍是一心一意的看着下方的鏖战,只是开口说道:“因为刘明义虽然折在了剑门山,但凶手肯定不是许家堡,我虽然知道是谁下的手,也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但以我目前的力量无法阻挡他,那人心思缜密而且诡计多端,武功又在我之上,反观我这边损兵折将,杨奇宇和韩阔都是重伤之身,我所剩的力量无法和那人抗衡。而公子与刘明义关系莫逆,肯定也想为他报仇,正好可与我联手。”

    卓亦疏却道:“我倒想领教领教这人的手段。”

    沈倾从突然往前迈出一步,并且说道:“会有机会的。”

    说完这话,沈倾从纵身而出,同时拔出长剑,直奔战圈而去。

    原来就在刚才二人说话之时,下方的情况越发凶险,宗鹏和许彦昌已是斗到了生死之际,不出数招就要决出你死我活,而沈倾从这时突然出手,竟是仗剑冲入战圈,想要分开二人。

    宗鹏和许彦昌斗到生死之际,都已使出了生平绝技,正全力对敌之时忽见有人闯入,二人均是一惊,但招式已出来不及收回,两人的杀招齐至,纷纷向闯入的沈倾从落下。

    沈倾从的霁月卷入剑势之中,登时犹如孤舟入海,面对狂风大浪,沈倾从一己之力无法应付二人,只得全力应对宗鹏,想要迫他停手。

    但许彦昌的剑势也已收不回来,此时径直向沈倾从落下,若是一击而中,沈倾从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突现,又有一柄长剑闯入战圈,直接对上了许彦昌,挡住了他的去势,为沈倾从挡住了致命一击。

    许彦昌见自己就要刺中沈倾从,心中本就大惊,赶忙收招,但是收势不及,而就在他收招的一瞬间,卓亦疏持饮怨赶到,径直对上了许彦昌,这二人一进一退,此消彼长,饮怨之锋举世无匹,许彦昌以收招之势硬抗饮怨进攻之锋,自是不敌,虽然卓亦疏无心伤他,只想阻他剑势,但饮怨的剑气太盛,已然伤及许彦昌。

    剑气入体,许彦昌登时受伤,嘴角溢出血迹,但他在瞬间运起内力,抵住体内的剩余剑气,这才没有吐出更多的鲜血。

    如此一来,许彦昌剑势被阻,也就伤不到沈倾从了,顺势退出战圈。

    宗鹏眼见一名女子阻挡自己,心中满是惊疑,却又见卓亦疏闯入战圈,又是一惊,宗鹏的剑势也被沈倾从所阻,也顺势罢手。

    场中四人各不追击,陈非儒也在这时跃至场中,并且大声说道:“沈姑娘到了,还不住手。”

    许彦昌也看到了沈倾从,但他中了剑气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此时听得陈非儒呼喊,当即心神一震,以内力强压住体内的伤势,赶忙上前行礼拜道:“许彦昌见过沈姑娘。”

    许彦昌所行之礼是明显的下属见到上司的礼数,他贵为一派之主竟奉沈倾从为首,已是不可思议,而许家堡弟子眼见于此却是纷纷跪拜呼道:“见过沈姑娘。”

    沈倾从坦然受拜,旋即又一挥手,众人得令,这才起身。

    许彦昌上前一步,对沈倾从说道:“不知沈姑娘驾临,未曾远迎,望请赎罪。”

    沈倾从微微一笑,看了看四周,开口言道:“许堡主怎么和青城派结了梁子?”

    许彦昌回道:“前些天刘明义来堡中说和望鱼镇之事,还和我动了手,双方没有谈妥,后刘明义下了剑门山,哪知今天青城派的人突然袭来,说是我们杀了刘明义。”

    宗鹏喝道:“我们得到消息,此事千真万确,怎么,敢做不敢承认吗?”

    许彦昌皱眉回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宗鹏说道:“钱家老爷钱兴群亲自去青城山说的这事,钱师叔是我师父的结拜义弟,难道他还会诓骗青城派不成?”

    一听这话,卓亦疏却是接道:“钱家老爷?他不是一直在望鱼镇吗?”

    别人的话宗鹏不信,但卓亦疏的话他却不得不信,所以此时听得此言,宗鹏当即惊道:“公子此话当真?”

    卓亦疏皱眉道:“这怎会有假,我在来剑门山之前还曾见过他。”

    许彦昌冷笑道:“看来钱兴群长了翅膀,数百里的距离来去如飞。”

    卓亦疏又向宗鹏问道:“刘大哥遇害了,那他的尸体呢?”

    宗鹏回道:“不曾见过刘师哥的尸体,钱师叔说刘师哥的尸体被许家堡扔下了山崖。”

    许彦昌皱眉又道:“我再跟你说一遍,许家堡没杀刘明义。”

    宗鹏冷哼道:“那倒是我冤枉你了?”

    双方争执不休,眼看就要再次动手,沈倾从却突然说道:“许堡主,灵儿姐姐呢?”

    许彦昌回道:“在堡中,她一路疾驰感了风寒,没法起身。”

    沈倾从闻言却陷入沉默,青城弟子义愤填膺,嚷着要踏平许家堡,但此处乃是许家堡的大本营,许彦昌也不怕青城派,双方仍是剑拔弩张。

    片刻之后,沈倾从又道:“许堡主,宗少侠,两位能否听我一言。”

    许彦昌忙道:“姑娘所言,在下洗耳恭听。”

    宗鹏却皱眉言道:“敢问姑娘是何方神圣?”

    沈倾从笑道:“我叫沈倾从,不敢当神圣二字。”

    宗鹏虽不认识沈倾从,但见许彦昌对她唯命是从,便知她定是左道中的大人物,可又见卓亦疏舍命护她,更知二人关系非比寻常,所以此时也不好再说别的。

    沈倾从见众人都不说话了,这才又道:“青城派的刘大侠现在下落不明,青城派认定是许家堡下了毒手,但许家堡并不承认此事,既然如此,我有一法。”

    “什么办法?”问话的却是卓亦疏。

    沈倾从说道:“烦请双方罢手十日,我在十日之内定然寻出真相,给青城派一个交代。”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宗鹏也是满脸的出乎意料,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便即说道:“姑娘让我们罢手,可青城派凭什么相信姑娘,又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姑娘的缓兵之计呢?”

    陈非儒脸现不悦之色,皱眉言道:“沈姑娘身份尊崇,言出必行,一诺千金,岂是小小的青城派可以怀疑的?”

    宗鹏闻言大怒,青城派名满蜀中,就是在整个大唐江湖中都有着赫赫威名,此时陈非儒嘴中竟说出‘小小的青城派’,这短短六个字登时让青城派大怒,宗鹏更是杀机迸现,长剑指向陈非儒说道:“阁下就是流霞派的掌门陈非儒吧。”

    陈非儒回道:“正是。”

    宗鹏冷笑道:“流霞派只是蜀中的跳梁小丑,也敢在此大言不惭,有本事的过来一决生死。”

    陈非儒虽然外表儒雅,平日里也喜舞文弄墨,但他说到底还是左道人物,手中血债无数,何时受过别人如此奚落,是以当即大怒,双手一翻取出双钩,就要应战。

    沈倾从冷哼一声,寒声言道:“看来两位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了。”

    一听这话,陈非儒当即身形一顿,斗意去了大半,虽然今天和青城派的这个梁子是结下了,但沈倾从既已开口,陈非儒也就不敢动手,只能日后再行清算。

    但宗鹏却不买沈倾从的账,仍是持剑上前,挑衅说道:“怎么,流霞派认输了?”

    陈非儒听得此话,心中怒意又起,虽然碍于沈倾从刚才之言,但此时也是忍无可忍,当时便想着先料理了宗鹏,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念及于此,陈非儒抬起双钩,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沈倾从率先而动,霁月剑出鞘,飞驰而去,她劲力极准,霁月剑插入地中,横在陈非儒和宗鹏面前。

    沈倾从冷笑道:“青城派剑法独步天下,对于各家名剑想必也是多有了解。”

    宗鹏一见此剑,当即大吃一惊,不禁言道:“霁月剑,敢问姑娘是铁书先生的什么人?”

    沈倾从笑道:“铁书先生正是家师。”

    宗鹏越发震惊,一时间进退不得,思忖片刻后方才又道:“怪不得许家堡和流霞派敢跟我青城派作对了,原来是有了悬天宫撑腰,不过现在不是从前的江湖了,悬天宫纵然强势,但在蜀中,恐怕也无用武之地。”

    沈倾从回道:“这话你可以跟我师父去说,现在我是想让大家暂且罢手,给我十天时间寻出真相,十天后若是我一无所获,你们再斗个你死我活,到那时我定然一言不发。”

    宗鹏想了一下说道:“十天后,悬天宫也会袖手旁观吗?”

    “不错,悬天宫也不参与。”沈倾从说道。

    宗鹏却道:“可这都是姑娘的一人之言,就算你能做了悬天宫的主,但要是你十天以后随便说个理由将许家堡洗清嫌疑,那此事真相岂不是永远都无法面世了。”

    沈倾从早就料到了宗鹏会这么说,她早已想好应对之策,只听她说道:“那好,宗少侠可以跟我一起调查。”

    宗鹏冷笑道:“我跟在姑娘身边调查此事,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悬天宫威名在外,就连青城弟子也不敢撄其锋芒,宗鹏对沈倾从颇多忌惮。

    沈倾从又道:“那就请亦疏公子随我一起吧,他与刘明义情同手足,断然不会为我欺骗青城派,宗少侠觉得如何?”

    宗鹏看了看卓亦疏,却是说道:“青城派肯定是信得过卓公子的,但也要问问卓公子是否愿意。”

    沈倾从对卓亦疏说道:“你也肯定想知道杀死刘明义的真凶到底是谁吧。”

    卓亦疏听她所言,心中一动,旋即说道:“好,希望姑娘能找到真相。”

    如此一来,此事谈妥,相约十日后再办此事。

    沈倾从对陈非儒说道:“陈掌门就留在这里吧。”然后又对许彦昌说道:“许堡主跟灵儿姐姐说一声,让她好好养伤,我三两日就会回来。”沈倾从说完这话后想了一下,又道:“山顶风大,让灵儿姐姐还是少出门吧,免得加重了病情,要真是闷得慌就下山走走。”

    许彦昌行礼回道:“多谢沈姑娘挂念。”

第三十七章 十日约

    双方既然罢手,青城派便从西面下了山,却也并未走远,而是守在山下,静待十日后的结果。

    卓亦疏与沈倾从自北面离去,一路径直下山,沈倾从对这里的地形很是熟悉,三拐两拐的竟是寻到了一处竹屋,然后便带着卓亦疏进到里面休息了。

    竹屋只有一间,两人只得同处一室,沈倾从闭目沉思,卓亦疏则打坐练功,两人相顾无言。

    很快,太阳下山,山中只余月色。

    沈倾从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然后转头对卓亦疏说道:“亦疏公子,咱们该走了。”

    沈倾从与青城派定下十日之约,但她却毫不着急,还在这竹屋中休息许久,卓亦疏便知她胸有成竹,并非毫无头绪,此时听她呼喊,便知她要行动了。

    卓亦疏对沈倾从越发好奇,有意看看她到底有何手段。

    二人在夜色中前行,一路往西面走去,行了一阵,卓亦疏不禁问道:“咱们是要去青城派的营地吗?”

    沈倾从笑答道:“亦疏公子果然颖悟绝伦。”

    卓亦疏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可我一点也猜不透你的想法。”

    二人果然来到青城派的营地,青城派自持身份,所以大摇大摆的将营地摆在山下,如此做是在表明态度:青城派固然是在许家堡的地盘,却也丝毫不怕他们偷袭,如此彰显大派之风。

    这倒是省了沈倾从不少事,此时她就与卓亦疏隐在旁边的密林中,暗中观察青城派的一举一动。

    卓亦疏说道:“好不容易能与姑娘独处,但姑娘却不看我,枉费我白白的在这吹夜风。”

    沈倾从言道:“你看青城派虽然表面上不把许家堡放在眼里,但实际上他们的防备密不透风,现在就算许家堡偷袭青城派的营地,恐怕也占不到便宜。”

    青城弟子二十余人驻扎在此,或躺或坐,看似随意散乱,实际上是分兵把守,四周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青城派的掌控。

    这时卓亦疏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即说道:“今天白天时我听姑娘说过,你知道是谁对刘大哥下得杀手,那为何不在青城门人面前说出来。”

    “没有证据的事,不会有人信的。”沈倾从又道:“而且那人心思缜密,要想在这偌大的剑门山中找他谈何容易。”

    “难道他会来这里?”

    “不,这里会有人去找他。”

    “你是说青城派有内奸?”

    听了这话,沈倾从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如果有一个人假扮刘明义出现在你面前,你能发现破绽吗?”

    卓亦疏听后先是一愣,然后想了想,这才回道:“我与刘大哥虽然不是朝夕相处,只因脾气相投才会成为挚友,可若真有人假扮他,自是也能分辨的出来。”

    “那青城掌门为什么分辨不出来自己的结义兄弟是别人假扮的。”沈倾从说道。

    听了这话,卓亦疏心中一震,立刻想到今天听宗鹏所言,是钱兴群将刘明义死于剑门山之事告知青城派的,但钱兴群明明一直都在望鱼镇中。

    若不是沈倾从提起,卓亦疏都已经忘了这件怪异之事,此时又一想起,这才顿觉是有一个阴谋笼罩在整个事件。

    沈倾从又道:“青城掌门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认不出自己的结义兄弟,所以只可能是青城掌门并没有见到他,而是有人从中传话,这个人也肯定是青城掌门极为信任的人。”

    “你是说宗鹏?”

    “官府在破案时,首先会想到死者死后的直接获利人,这个获利人很可能就是凶手。”沈倾从续道:“刘明义是青城派的首席弟子,下任掌门的不二人选,但如果他死了,整个青城派就只有宗鹏能继任了。”

    “是宗鹏下得杀手吗?”卓亦疏皱眉言道。

    沈倾从却摇了摇头,说道:“不,他纵然轻功再高,也没办法从青城山来剑门山杀人,所以杀害刘明义的另有其人。”

    正在这时,只见青城营地中有一道人影窜出,连续移位,避开了所有防守,是以所有青城弟子都没发现有人离开了,

    能如此熟知青城派营地的防守薄弱处,那人必然也是青城门人。

    沈倾从示意卓亦疏跟上去,二人当即齐动,紧随那人追去。

    月光下,三人一前两后,卓亦疏透过月光认出前面那人就是宗鹏。

    山行一阵,三人来至一处民宅前,这里是一个小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此时夜已深,整个村子静谧无声,只有这一户人家还亮着灯。

    宗鹏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并没能发现有人跟踪,当即闪身进入民宅中。

    沈倾从拽了一下卓亦疏,两人当即跟上,隐在窗外,小心翼翼的向屋内看去。

    屋内灯火通明,只见里面除了宗鹏以外还有一个年轻男子,想必这就是宗鹏要见的人。

    沈倾从见此毫不意外,心中暗道:果然是他。

    宗鹏脸色阴沉,毫不客气的坐到一张椅子上,对那男子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除了你以外铁书先生的徒弟也来了蜀中。”

    男子听后仍是满脸平静,笑着为宗鹏沏了杯茶,一边将茶放到宗鹏面前一边说道:“她果然来了。”

    “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这件事必须赶紧结束,否则的话....”

    宗鹏欲言又止,显然不想再说下去,但那个男子却毫不在意,而是接着他的话说道:“否则的话宗少侠将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男子说这话时尽是平静,但宗鹏听后登时神色一动,全身似乎都在微颤,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又道:“我不至于身败名裂,也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刘明义是你杀的,我带青城弟子来此寻仇,有何不可?”

    原来刘明义竟是被这人所杀,卓亦疏登时怒起,但沈倾从轻轻的拽了拽了他,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继续听下去。

    男子又道:“不错,你从始至终都没有杀过人,不过是你把假钱兴群的话传给了青城掌门,从而引起了青城派和许家堡的争斗。”

    听到此处便即了然,竟真如沈倾从所说的那样:青城掌门果然没有见到‘钱兴群’,而是有人从中传话,这个人也是青城掌门极为信任的人。

    “我只是为了将来的前程而已。”宗鹏说道:“但是今天铁书先生的徒弟来了,卓亦疏也来了,他们已经去调查真相了,要是让他们查了到,我答应你的事可就办不到了。”

    “我杀掉刘明义帮你坐上青城掌门的位置,你率领青城派灭掉许家堡,咱们双方获利,何乐而不为。”男子又道:“我已经派人把钱兴群抓来了,明天一早就能到剑门山,咱们将他一刀杀了,世上就再没人知道当初去青城山的是假的钱兴群了,从今以后,钱兴群的死因就是和刘明义去许家堡说和,但许家堡不同意说和,所以杀死了刘明义,钱兴群有幸逃了出去,并将此事告知给了青城派,只不过后来钱兴群心存愧疚,暴病而亡。”

    “钱兴群是我师父的结义兄弟,我和你一起杀了他就等于和你上了一艘船,以后也要被你威胁,受你摆布。”宗鹏突又话锋一转,说道:“刘师哥的尸体呢?”

    男子回道:“扔到了山中,现在应该已经被野兽分食了。”

    “是你亲自下的手?”宗鹏问道。

    “当然。”男子举起茶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茶后又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大可放心,因为寻找真相的人已经来了。”

    言至于此,男子手中一动,便将茶杯掷向窗外,宗鹏登时一惊,只见茶杯破窗而出,紧接着便听见破碎之声,显然是有人用利器打破了茶杯。

    男子身形一动,袭向窗外,登时传来一阵打斗声。

    宗鹏紧随其后,来到屋外,只见是卓亦疏正与男子交手。

    男子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武功高绝,只见他身形翻飞,稳占上风。

    卓亦疏饮怨横出,使得是灵犀剑法,更让饮怨之锋举世无匹,那男子纵然武功盖世,若是被打中也是有死无生。

    可男子竟伸手去接,竟是要以肉掌硬抗饮怨,如此看来,任谁都会觉得男子过于托大,恐怕必死无疑,哪知饮怨落下之时竟被挡住,又过数招,卓亦疏竟攻不进男子身前。

    一见如此,就连宗鹏都是大吃一惊,他此前听刘明义说过卓亦疏剑法高绝,但此时竟被人用空手压制住,实在超出预料。

    此时月色一晃,光芒洒落,这才隐约看清那男子并非以空手肉掌硬接饮怨之锋,实际上在其手中有一柄软剑,只不过在这夜色之中隐形不显,唯有月光大盛时方才显露人前。

    卓亦疏早已看清端倪,这柄软剑是男子从腰间取下的,并且运用如神,柔软无骨的长剑在其手中竟锋利无比,男子一剑刺出,卓亦疏侧身躲避,软剑刺中身后岩石,竟登时刺出一个洞。

    看似柔软无骨的长剑竟能刺穿山石,可见使用者的内功何其高绝。

    这时又见远处火光点点,似是有大批人马向这边走来,宗鹏回头眺望远瞧,不禁沉声说道:“许家堡的人。”

    男子疾出数剑,迫退卓亦疏,旋即退出战圈,回头看了看,然后突然笑了,转过头对沈倾从说道:“许家堡的人是沈妹妹叫来的吧。”

    男子说这话时竟满是亲近之意,似乎与沈倾从极为熟识。

    沈倾从笑道:“鹤哥哥猜得没错,是我叫来的。”

    男子又道:“沈妹妹应该知道,就凭许家堡的这些人根本拦不住我。”

    沈倾从看了看从远处奔来的许家堡众人,然后说道:“他们的确拦不住你,单打独斗都不是你的对手,但许家堡人多势众,只需一拥而上,鹤哥哥必然命丧于此。”

    男子闻言神色微变,然后却向卓亦疏说道:“灵犀剑法,你就是卓亦疏?”

    卓亦疏轻佻一笑,只字不答。

    男子眉头一皱,旋即沉声说道:“果然是桀骜入骨之辈。”

    这时许家堡之人已到近前,男子无暇多留,却又说了一句:“沈妹妹不要忘了赌约。”

    沈倾从盈盈一笑,回道:“我破了你的阴谋,你还有机会赢我吗?”

    许家堡众人已经赶至,男子纵身而起,出手连杀数人,而后只听他大笑言道:“这一阵是沈妹妹赢了,咱们易地再战。”

    一语言毕,男子扬长而去,许家堡众人拦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他远遁。

第三十八章 对赌

    许家堡的人围上前来,领头的是一个绝色女子,只见她一袭长衣,明艳动人,双眸沉如古潭,带着几分清冷。

    女子走到沈倾从面前,行礼拜道:“沈姑娘受惊了。”

    沈倾从扶起女子,盈盈笑道:“许姐姐就是聪明,看懂了我的暗号。”

    原来这个女子就是许灵儿,此前只知道她有蜀中第一美人之称,此时一见,方知此言非虚,果然是沉鱼落雁之姿,与沈倾从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只不过许灵儿少了几分调皮,多了清冷。

    只听许灵儿说道:“爹爹将沈姑娘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我,我就听出了其中的道理,也幸亏沈姑娘的话说得巧妙。”

    原来沈倾从那日向许彦昌留下的几句话并非是随便说说,而是有意要许彦昌向许灵儿传话,沈倾从之所以没有明说,是因为当时青城派的人就在一旁,幸而许灵儿冰雪聪明,一听就知道了其中关键,这才带人一路寻来。

    而沈倾从和卓亦疏所去的那间竹屋本就是许家堡的,此前许灵儿带沈倾从游玩剑门山时曾去那里歇脚,沈倾从所留的那句“要真是闷得慌就下山走走”实际上就是指的这间竹屋,然后沈倾从沿途留下暗号,许灵儿这才率人一路赶来。

    许灵儿又道:“爹爹他受了内伤,所以不便前来。”

    沈倾从听后点了点头,回道:“我知道。”

    许彦昌被卓亦疏的剑劲所伤,沈倾从看的清清楚楚,所以才会给许灵儿留话前来相助。

    这时又有许家堡弟子上前说道:“陈非儒掌门被刚才那人打伤了。”

    沈倾从和许灵儿闻言一惊,许灵儿皱眉问道:“我让陈掌门等在一里之外,怎么会与那人交了手。”

    许家堡弟子回道:“陈掌门自己往前走来,正好遇见了那人。”

    沈倾从不着痕迹的游目四顾,旋即接道:“我们过去看看。”

    许灵儿带着许家堡众人随沈倾从离去,此地只剩卓亦疏和宗鹏。

    宗鹏万没想到自己做的事情竟真被别人所知,而对方偏偏又是刘明义的挚友,一时间宗鹏只感觉无地自容,恨不得自尽于此。

    卓亦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寒声说道:“宗鹏,我且问你,刘大哥是你杀的吗?”

    一听这话,宗鹏吓得浑身一颤,赶忙说道:“不不不,刘师哥不是我杀的,是毕风鹤杀的。”

    卓亦疏眉头紧皱,盯着宗鹏。

    宗鹏赶忙又道:“就是刚才那人,他就是毕风鹤,是悬天宫的传人,包括那位沈姑娘,也是悬天宫的传人,是悬天宫主铁书先生的弟子。”

    卓亦疏迈步上前,身上的气势直让宗鹏不寒而栗,刘明义身死,卓亦疏痛失挚友,此时这番心意显露而出,杀气纵横。

    卓亦疏喝问道:“告诉我毕风鹤在什么地方。”

    “我、我也不知道,从始至终我都是到这里找他。”宗鹏在卓亦疏的气势下连连后退,颤声又道:“当初也是毕风鹤主动找上了我,那时候他已经把刘师哥杀了,也是因此我才会跟他合作。”

    “同门师哥被别人所杀,你不想着报仇,竟还与仇人合作窃取掌门之位?”

    宗鹏被卓亦疏问的心头一震,只感觉心脏骤紧,冷汗顺着额头落下,竟再不敢出言答话。

    卓亦疏停下脚步,冷冷的看了宗鹏一眼,随即转过头去,并开口道:“我不杀你,你要是还有点尊严,就自己回青城山领死。”

    宗鹏听得此言,心中先是一沉,脑海中闪过万般想法,想到‘领死’二字时忽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我铸下大错,本就该以死谢罪。

    念及于此,宗鹏再无多余的想法,只想赶紧回到青城山将此事向掌门禀明,然后赴死谢罪。

    宗鹏深施一礼,对卓亦疏说道:“谢公子。”

    说完这话后,宗鹏转身就走,走了两步以后却又停住身形,继而又道:“毕风鹤并没有见到刘师哥的尸体,刚才我问他时,他说将刘师哥的尸体扔到了山中,但我觉得他这句并非实话,也许刘师哥还活着。”

    卓亦疏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但却未有丝毫回应。

    宗鹏知道卓亦疏已不愿再与自己多言,是以再施一礼,转身即去。

    待宗鹏走远,卓亦疏也走向了沈倾从那边,此时沈倾从正与许灵儿低声讲话,许家堡的人守在四周,却不见陈非儒的身影。

    见到卓亦疏走来,沈倾从便终止了与许灵儿的对话,转而对卓亦疏说道:“亦疏公子解决掉宗鹏了?”

    卓亦疏看向沈倾从,旋即点了点头,答道:“我让他自行会青城派领死。”

    沈倾从却道:“蝼蚁尚且贪生,你让一个戴罪之人回山请死,就不怕他半路逃走?”

    卓亦疏闻言轻笑一声,便即答道:“他要敢跑,这世上就再无他的容身之地,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手刃了他。”

    沈倾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就消失了,随后只见她对许灵儿说道:“许姐姐,刚才咱们说的事情你别忘了。”

    许灵儿回道:“沈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做。”

    说完这话,许灵儿便率人离去。

    待许灵儿走远,沈倾从忽然狡黠一笑,向卓亦疏问道:“亦疏公子猜猜我让许姐姐干什么去了?”

    卓亦疏向四周看了看,然后说道:“想必是让她率领许家堡的人把陈非儒送回去。”

    沈倾从轻咬嘴唇,歪着头看了看卓亦疏,然后答道:“你当真是颖悟绝伦,真是聪明。”

    卓亦疏笑道:“这么说我猜对了。”

    哪知沈倾从又得意笑道:“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陈非儒刚才出手阻挡毕风鹤,但却反被毕风鹤所伤,虽然伤势不重,但我早就让许姐姐派人送他先回许家堡了,刚才我让许姐姐去做的是另一件事。”

    “哦?什么事?”

    沈倾从微微低了低头,略带神秘的语气说道:“我让许姐姐带人去找刘明义了,我觉得他还没死。”

    此话一出,立刻让卓亦疏心头一震,脱口说道:“难道沈姑娘听到宗鹏所言?”

    沈倾从疑道:“宗鹏说什么了?”

    卓亦疏说道:“那沈姑娘是因何觉得刘大哥未死呢?”

    沈倾从回道:“刚才咱们在窗外听宗鹏问了毕风鹤一句‘刘师哥的尸体呢’,而毕风鹤的回答是‘扔到了山中’,可据我对毕风鹤的了解,这不是他的做事风格,一般来说,他会把刘明义的尸体带到宗鹏的面前,所以我觉得毕风鹤并没有找到刘明义的尸体,而他又出言诓骗宗鹏,最大的可能就是刘明义未死,而此前亦疏公子所杀的那三个刀客,应该就是毕风鹤派出去寻找刘明义尸体的人,我见到他们时就觉得他们是在找什么,所以我躲在暗中想要一探究竟,却不想亦疏公子与他们撞上了,那三人因此丢了性命。”

    “所以沈姑娘派人去找刘大哥的尸体,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许家堡与青城派缓和关系。”

    “此话怎讲?”

    “公子请随我来。”

    沈倾从带着卓亦疏往前方走去,百步之后来到一块巨石后,只见这里横着四具尸体,赫然便是钱兴群、钱霖、盛翠屏以及老盛。

    沈倾从说道:“毕风鹤的手下将这四人抓上山来,恰好被陈非儒撞见了,双方大打出手,陈非儒救下这四人,可后来毕风鹤与陈非儒过招,并没能击杀陈非儒,毕风鹤一怒之下就将这四人杀了,然后离开了此地。”

    “打不过对手就拿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出气,此举与废物何异?”卓亦疏虽不喜钱家的为人,但更看不起毕风鹤这样的行为。

    沈倾从叹了一口气,又道:“毕风鹤行事向来狠辣,但这四人毕竟是死在了剑门山,这里是许家堡的地盘,钱兴群又是青城掌门的结义兄弟,他死在这里,难免青城派不会迁怒于许家堡,但目前的情况来看,许家堡根本无法抗衡青城派,所以我让许姐姐漫山遍野的去找刘明义,想要以此缓和关系。”

    两人不愿站在尸体前,所以并肩离开了此地。

    “毕风鹤临走时说的赌约又是什么?”卓亦疏疑问道。

    一听这话,沈倾从明眸流转,旋即嬉笑道:“我和毕风鹤打了个赌,我要输了就嫁给他。”

    卓亦疏脱口问道:“什么赌?”

    沈倾从回道:“我们赌的是谁能率先收服蜀中的左道门派。”

    卓亦疏皱眉又道:“为什么要赌这个?”

    “因为我悬天宫本就是江湖中的左道之尊,只不过近些年来远居关外,所以对中原江湖的掌控越发乏力,而我是悬天宫主的徒弟,自然要为他分忧。”

    “可为什么输了就要嫁给他?”

    “因为毕风鹤让他师父向我师父提了亲。”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代弟子提亲,等同于父母之命,卓亦疏自然懂得这番道理,可不知怎的,他心中忽的一沉,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抽了出去,他本能的伸手去抓,想要用力拉住。

    卓亦疏猛地站住,然后开口问道:“那尊师同意了吗?”

    沈倾从也停下脚步回道:“我师父说他听我的。”

    “那你同意了吗?”

    闻听此话,沈倾从忽然上前一步,露着狡黠的目光坏笑道:“那你希望我有没有同意呢?”

    卓亦疏本要脱口而出‘不希望’,哪知话到嘴边,心中那股桀骜之气突然涌起,竟又觉得若是自己这么说了也就理所应当的成为了输家。

    但卓亦疏自己也不知道这所谓的输赢二字应当如何理解,此时的他更不知有些事情是永远没有输赢的。

    卓亦疏心中升起莫名的烦乱之感,对事情的判断也远不如平时那般伶俐,实际上既然是有此赌约,那沈倾从必然就是不同意的,但卓亦疏身在迷雾之中,看不清事情缘由,心烦意乱之下胡乱的说了句:“这是姑娘你自己的选择,我又怎能胡乱猜测。”

    沈倾从听后蹙了蹙眉,轻磨皓齿。

    两人相顾无言,静立于此。

第三十九章 情之一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泛起鱼肚白,朝阳似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爬上天空。

    许灵儿疾驰而来,见到沈倾从后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赶忙上前说道:“沈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站到现在,山中风大,莫要冻坏了身子。”

    沈倾从笑了笑,开口道:“找到了吗?”

    许灵儿点头道:“找到了,刘明义受了重伤,昏迷在金牛峡中。”

    许灵儿自幼生长在剑门山中,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剑门山虽大,但她想在这里找人远比别人容易得多,许家堡搜寻了一夜,便找到了刘明义。

    沈倾从便道:“那咱们去看看吧。”

    说完这话,两女并肩而行,卓亦疏迈步跟上,许灵儿皱眉拦截,不愿让他跟来,但沈倾从却笑道:“亦疏公子和刘大侠情同手足,的确是该一起来的。”

    许灵儿得了令,也就不再阻拦。

    沈倾从看了看许灵儿,又是叹了口气,开口道:“许姐姐,钱霖的尸体就在那边,你去看看他吧,我在堡中等你。”

    许灵儿身形一颤,眼中现出恍惚之色,等了一会方才说道:“多谢沈姑娘,我、我去看看他。”

    说完这话,许灵儿向沈倾从深施一礼,然后直奔钱霖尸体的方向奔去。

    沈倾从看着许灵儿离去的身影,明眸之中也有波动。

    卓亦疏看了看她,然后开口打破了沉默:“既然是要收服蜀中左道,那毕风鹤为何要挑起青城派和许家堡的争端呢?”

    毕风鹤费尽心思的拉拢宗鹏,就是为了让宗鹏带领青城派对付许家堡,但此时看来,却想不通他为何如此。

    沈倾从回道:“因为他和我在一条相同的路上走向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杨奇宇的虎渊阁,韩阔的长虹帮,陈非儒的流霞派,以及许彦昌的许家堡,这四家都是蜀中左道中号令群雄的门派,分列于蜀地的东西南北,收服了他们,那其他左道门派也会望风归降,为了让他们归心,我选择德理服人,费了不少心思才将这四个门派拉拢过来,但毕风鹤走的是另一条路,他要挑起争端,让这四个门派面临大敌,直至斗到死伤惨重,然后他再出现力挽狂澜,救四家门派于水火之中,从而让他们死心塌地,而且就算是发展到毕风鹤无法控制的局面也无妨,因为在混战之后这四家门派定然实力大损,到那时毕风鹤就算强势收服也是易如反掌。”

    毕风鹤不过二十七八岁,但心思就如此狠辣,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引起江湖争端,那时定然血流成河,死伤惨重。

    而沈倾从也是为收服蜀中左道而来,她与毕风鹤同属一派,两个年轻弟子竟都能引起江湖风云,这悬天宫的实力可见一斑。

    卓亦疏随沈倾从来到许家堡中,刘明义仍在昏迷,沈倾从取出一枚丹药命人喂他服下,如此过了一天一夜,刘明义方才醒了过来。

    刘明义醒来后见自己竟在许家堡中,先是大感意外,又见卓亦疏在此,赶忙开口询问,卓亦疏便如实相告,刘明义这才知道是许家堡救了自己。

    但卓亦疏并未提及宗鹏之事,既然宗鹏已回山请罪,待日后刘明义回到青城山时自会知道此事,是以卓亦疏并未多言。

    又过了几日,刘明义的身体恢复不少,此时正与卓亦疏在峰顶盘坐。

    刘明义言道:“那位沈姑娘是铁书先生的弟子,按理说我青城派和悬天宫正邪不两立,但我见这位沈姑娘并没有悬天宫人那般阴险狡诈,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

    卓亦疏笑道:“沈姑娘最大的优点就是生的花容月貌。”

    刘明义听后笑着摇了摇头,继而说道:“兄弟你虽然生性轻浮,但却并非是只看外表的俗人,只是你狂傲入骨,沈姑娘又性情高傲,你俩谁也不肯让一步,有些话怎么也不肯说出口。”

    在许家堡的这些天,刘明义是亲眼所见,早已看出卓亦疏和沈倾从乃是天生的一对,只不过这二人各有心思,非得让对方先说出口才行,否则的话宁愿一直僵持下去。

    卓亦疏轻笑道:“我见到她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对我若即若离,我不理她,她便不理睬我。”

    “世间女子大多如此,沈姑娘不但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更是清高自傲,必不肯主动言说,就算心里有你,也得让你先说出口。”

    “我却没有感觉到她对我有何不同。”

    “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她对你有何不同,而是在你眼中的她与众不同。”刘明义言道:“沈姑娘孤身一人前来蜀中,便能收复了左道门派,这与她的性格不无关系,她虽是女子,但却有男儿的豪气,她似是对大部分人都很亲近,实际上却仍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冷,想是她自幼长在悬天宫中,身边的关系必然错综复杂,所以让她对任何人都有防备,但据我所看,她唯有对你时毫无防备,尽是调皮嬉闹。”

    卓亦疏闻言愣了愣,然后转过头去,眼中尽是云山雾海,但心里想的却与此处的风景毫无关系。

    刘明义见此又道:“你刘大哥我虽然尚未婚配,但曾经也遇见过这样一个女子,她是我的师妹,生性好强,处处都要胜过别人,我俩两心相悦,可那时我正年少轻狂,也处处不肯低头,终是在一次派中比武时胜了她,从那以后她便更加勤奋的练功,虽已对我芳心暗许,却也一心想要胜了我,后来她用功过度,终是出了岔子,我师父耗费无数心力仍是没能救回她。”

    刘明义年轻时也如卓亦疏这般疏狂桀骜,万事不肯低头,偏偏也遇见了一位同样性格的女子,两人相爱较劲,终是成了阴阳两隔的结局,从那以后刘明义性情大变,也越发成熟稳重,但心中却早已立誓终身不娶。

    正因有此过往,在刘明义见到卓亦疏时恍惚是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只不过卓亦疏的疏狂性格更甚,而到如今,刘明义又见沈倾从,知她爱恋,偏偏这两人都是傲岸性格,谁也不肯先说出口,刘明义将卓亦疏认作是肝胆相照的兄弟,所以不忍看他重蹈自己的覆辙,是以出言相告。

    正在这时,沈倾从恰好漫步而来,她见到卓亦疏和刘明义后盈盈笑道:“二位真是好兴致啊,在这里观山景。”

    卓亦疏回道:“沈姑娘是来寻我的吗?”

    沈倾从明眸流转,浅笑道:“寻你有什么好处吗?”

    刘明义打了个圆场,接道:“难不成沈姑娘是来寻我的?”

    沈倾从回道:“是啊,我是想问问刘大侠,当初毕风鹤可曾留下过什么话?”

    “看来姑娘很是挂念他啊。”说这话的却是卓亦疏。

    沈倾从眨了眨眼睛,故作疑惑的问道:“谁啊?”

    卓亦疏轻佻一笑,转过身去。

    见他如此,沈倾从越发得意。

    刘明义见此摇头苦笑,随即又道:“当时我来许家堡说和,但许堡主不允,我二人闹个不欢而散,我下山时遭遇毕风鹤伏击,不瞒姑娘说,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许家堡下的手,后来与毕风鹤交了手才知他必是悬天宫的传人,他那一身火木神功的确让人叹为观止。”

    沈倾从说道:“毕风鹤天资卓绝,自幼拜在周火门下,十二岁时得火木神功,连我师父都时常夸赞他。”

    卓亦疏冷哼一声,却不说话。

    刘明义凝重言道:“周火,悬天宫烈日部的首领,原来毕风鹤是他的徒弟,我还以为是独孤宫主的弟子。”

    “独孤伯伯练得也是火木神功,但周火的确不是他的徒弟。”沈倾从答道:“火木神功是我悬天宫的三大镇门绝学之一,宫中弟子立有大功者可修习。”

    “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能立什么大功?”卓亦疏言道,适才他听沈倾从说毕风鹤是在十二岁时得了火木神功,所以此时有此一说。

    沈倾从笑回道:“公子这么问,看来公子很挂念他啊。”

    卓亦疏闻言一怔,知是被她呛住,却也不知该如何回击。

    沈倾从见他如此,心中甚是得意,一瞬间心情大好,便即又道:“那年独孤叔叔被突厥大军所困,幸得毕风鹤长奔百里传达讯息,这才让宫中弟子可以及时驰援,毕风鹤此举救了悬天宫主,自然是大功一件,他那一路不但日月兼程,而且后有追兵,我师父说他那一路身中百余刀,大小伤势无数,传递完讯息后昏迷了半月有余才醒过来,我师父说若非是有超出常人的意志是断然坚持不住的,恐怕早就死在了半路上。”

    十二岁的少年能有如此意志,的确远超常人。

    刘明义暗道佩服,随后又道:“当时我被毕风鹤他们围攻,重伤不敌,但却尚存一息,我以本派闭气法门佯装气绝,本是想做反戈一击,哪知毕风鹤见我气绝,便即离去,只让他三个手下带着我的‘尸体’,后来我听那三人说毕风鹤要去峨眉山请白猿公,再然后我恢复了些内力,便寻了机会逃出生天,但受伤太重,昏在了金牛峡。”

    听了刘明义所言,沈倾从心中思忖一阵,暗道:想必是毕风鹤打算挑起青城派和许家堡的争端以后就去峨眉山,却不想竟被我撞破了此事。

    一旁的卓亦疏不禁问道:“白猿公是谁?”

    刘明义答道:“蜀中向来就有白猿公的传说,也不知传了多少年了,但并没有人真正见过他,传闻中白猿公是一个武功高手,世上少有人能敌,虽然我并没有见过白猿公,但毕风鹤若是得了白猿公相助,必会将蜀中闹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

    “既然没人见过,又怎知真假?”卓亦疏说道。

    刘明义却道:“我师父曾告诉我,白猿公一定确有其人。”

    “就连青城掌门也没见过白猿公吗?”这是沈倾从开口相问。

    刘明义摇了摇头,答道:“我师父也没见过。”

    沈倾从低头沉思一阵,然后低声说道:“看来我得去一趟峨眉山了。”

    “白猿公武功高强,沈姑娘还是小心为妙啊。”刘明义叮嘱道。

    沈倾从盈盈一笑,答道:“青城派与我悬天宫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如今能得刘大侠的嘱托,那就不负我来蜀中走这一遭。”

    沈倾从说完这之后就要行礼拜别,刘明义却抢先对卓亦疏说道:“亦疏兄弟,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卓亦疏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开口道:“你说就是了。”

    “若真是让毕风鹤寻到了白猿公,蜀中左道定然无法幸免,到时候血流成河,江湖必遭大变,青城派虽不是左道,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毕风鹤兴风作浪,所以我本来是想回青城派请师父出山对付白猿公的,但现在时间紧迫,我想让你先去峨眉山阻止毕风鹤寻找白猿公,也好给我留出时间回去请师父出山,否则的话等我师父下山时恐怕蜀中早已变了天。”刘明义言道。

    卓亦疏听后也没多想,既然是刘明义所托,那自己定然应允,何况此乃正事,于是卓亦疏点头应允。

    刘明义又道:“那两位就尽快出发吧,咱们已是晚了毕风鹤许多天。”

    沈倾从何等聪明,听了这话后便向刘明义看去,只见刘明义冲着自己讳莫如深的笑了笑。

    沈倾从眼睛一转,旋即开口说道:“不知亦疏公子要不要与我同行?”

    卓亦疏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明白这是刘明义再给自己创造机会,但他桀骜太甚,所以此时只是说道:“我早就想再会会毕风鹤了。”

    说完这话,卓亦疏倒是率先迈步而行。

第四十章 峨眉山

    卓亦疏和沈倾从离了许家堡,下了剑门山,径直奔向峨眉山,两地相隔颇远,二人一路疾驰,数日后方才到了峨眉山下。

    山路崎岖,二人只能弃马步行,峨眉山上佳木繁秀,芳草茂盛,云雾缭绕,不愧为天下名山。

    眼见四周人间仙境,沈倾从处于青山之中,本就仙姿佚貌的她更加明艳动人,卓亦疏向她望去,见她风姿绰约,竟不觉间竟是看的痴了。

    沈倾从察觉到卓亦疏在盯着自己看,却也一点也不气恼,而是笑道:“你别总看着我,记得看路。”

    听她如此一说,卓亦疏当即回过神来,旋即脸色一红,转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

    沈倾从伸手轻捂嘴角,兀自盈盈一笑。

    山行数里,忽有几道巧捷的身影窜动,卓亦疏抬头一看,原来是几只山猴,久闻峨眉山中多猴,今日一见方知果真如此,那些猴子上蹿下跳,在这山间甚是快活。

    正在这时,突有一只野猴径直窜出,直奔沈倾从而去,沈倾从反应灵敏,立刻侧身一让,本意是将那只袭来的野猴躲过去,可当她刚一侧身,那只野猴却被人凌空抓住,旋即抬手抛出,那只猴子立刻飞了出去,惊吓之中一阵怪叫,最终落到一块山石之上,那猴子心生胆怯,赶忙逃走。

    出手之人自是卓亦疏,他见山间野猴袭向沈倾从,便想也没想的抬手去抓,为沈倾从挡住了野猴的袭击。

    眼见卓亦疏为自己挡住野猴,沈倾从兀自一笑,转头看向卓亦疏,卓亦疏便道:“这山间畜生不懂怜香惜玉,见到沈姑娘这般花容月貌竟还敢胡乱出手,岂不知若是伤了姑娘容貌分毫,那都是暴殄天物,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沈倾从说道:“你这般油嘴滑舌也不知骗了多少姑娘了。”

    卓亦疏大呼冤枉,又道:“我夸赞姑娘乃是真心实意,可姑娘却将我当做油嘴滑舌,当真是枉费我一片真心。”

    沈倾从再不理他,独自举步前行,卓亦疏伴在她身边同行。

    这峨眉山何其浩大,他二人寻了半天无果,既没寻到白猿公,也没找到毕风鹤。

    如此走了许久,沈倾从觉得疲累,便不肯再走了,而是倚在一块巨石上歇息,卓亦疏见她慵懒模样,在这峨眉山中更显美貌,不禁心思流转。

    二人歇息一阵,继续前行,不知到了何处,山中下了山雨,四周渐渐起了雨雾。

    忽听得有人纵声大笑,笑声响彻群山,震人心神。

    沈倾从惊道:“是毕风鹤。”

    闻听此言,卓亦疏轻笑一声,旋即纵身而起,一跃数丈高,而后落于一棵粗树之顶,引声长啸,与毕风鹤的大笑之声分庭抗礼。

    二人互不相让,惊得山中群鸟乱飞。

    毕风鹤的笑声初时只在数里之外,而后越来越近,不多时已至此处。

    此时毕风鹤身着长袍,那袍子上绣着日月星云,左袖为青色,右袖为红色,一条金线巧妙的穿插于整件长袍之中。

    一见于此,沈倾从便知毕风鹤所穿的乃是悬天宫中的日月星云服。

    毕风鹤笑道:“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在这里又见到两位了,那日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跟二位好好的打声招呼。”

    卓亦疏轻笑道:“咱们也不是朋友,没必要打什么招呼。”

    毕风鹤也不气恼,而是接道:“我与沈妹妹是朋友,卓公子与沈妹妹也是朋友,那咱们二人自然就是朋友了。”

    卓亦疏轻蔑一笑,却不答话。

    毕风鹤见此微微一笑,又道:“卓公子不想与我做朋友倒也没什么,只是以后我和沈妹妹成亲时记得来喝杯喜酒就是了。”

    沈倾从闻言眉头紧皱,脸色一寒。

    卓亦疏却是言道:“这个就不必了。”

    毕风鹤回道:“哦?卓公子不愿来?”

    卓亦疏轻佻回道:“我看沈姑娘容貌动人,当真是仙姿佚貌,我觉得我二人甚是般配,所以打算去悬天宫提亲,要将沈姑娘娶进门。”

    沈倾从听后俏脸一红,娇嗔道:“卓亦疏,你别胡说。”

    卓亦疏笑道:“怎么?沈姑娘不愿嫁我?”

    沈倾从被他说得又是脸色一红,转过头去再不理他。

    毕风鹤眼见于此,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冷笑道:“看来卓公子是要做定我的情敌了,既然如此,那就断然没有再让你活下去的理由。”

    一句话还没说完,毕风鹤已是取出了软剑,一个‘由’字刚刚说完,毕风鹤已然攻到近前。

    卓亦疏早已等他多时,此时再不多言,饮怨离鞘,寒光大盛。

    二人争斗,一上来便是生死相向,那软剑神出鬼没,或缠或绕,竟将饮怨死死的压制住,饮怨空有盖世神锋,却半分威力都施展不来。

    卓亦疏只觉得自己的剑势被卷入巨浪之中,四面八方都是杀机,那软剑灵活诡异,如毒蛇吐信一般,稍不注意就会被其置于死地。

    二人斗了许久,卓亦疏的剑势占不到半分便宜,身上多处中剑,鲜血染透月白竹裳。

    沈倾从在下方看的焦急,但她并未上前相助,她深知如卓亦疏这般狂傲之人,若是自己上前相助,那只会让卓亦疏生厌,所以沈倾从只得在下方无比担忧的观战。

    卓亦疏剑势如虹,犹如神龙现世,只不过毕风鹤的剑势似是无穷无尽,一旦与其交手就无法随意撤出,此时的灵犀剑法犹如龙困泥潭,竟发挥不出半分威力,斗至如今,卓亦疏只是在苦苦支撑。

    便在这时,沈倾从身后突然闪出一人,这人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瞬息之间潜至沈倾从身后,并以雷霆之势突然出手,沈倾从本就在专心观战,防备之意不高,此时突见身边来人,自是大吃一惊,赶忙出手抵挡,可她既失了先机,那就是处处受人压制,对方招式不断,竟逼得沈倾从长剑不能出鞘,最后更是被对方封住了穴位,登时内息受阻,动弹不得。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沈倾从一经被制,对方也停了手,这才看清对沈倾从出手的这人是个女子,年约二十**,此时正洋洋得意的看着沈倾从。

    沈倾从眼见此人,不禁惊道:“是你。”

    看来这个女子也是悬天宫之人,而且与沈倾从相识,果然,这女子开口道:“沈姑娘,楚薇得罪了。”

    这女子原是叫做楚薇。

    正在苦战的卓亦疏游目四顾,也见到了楚薇偷袭得手,他心中担忧沈倾从的安危,便要抽身前去相助,但如此一来招式便即大乱,正被毕风鹤抓住机会,软剑连出,分刺卓亦疏周身要穴,卓亦疏施展疾踪步躲避,虽然躲过了要害,但仍然被刺中数剑,登时没了战力。

    毕风鹤一击得手,心中稍定,向后跃出战圈,得意的放声大笑。

    楚薇上前对毕风鹤行礼说道:“鹤公子,沈姑娘已经被咱们擒住了。”

    毕风鹤赞许的看了楚薇一眼,然后便将目光转向了沈倾从,并且言道:“楚薇,我命你好生照看沈妹妹,要让她亲眼看看我是如何统领蜀中左道的。”

    毕风鹤这话虽然是对楚薇说的,但目光却始终不离沈倾从,而沈倾从则冷笑不语。

    毕风鹤疑道:“沈妹妹还是不服?”

    沈倾从说道:“按照你这样的法子,只会让蜀中大乱,使得各家门派实力大损,到最后就算蜀中左道尽数归于我悬天宫,也只是一些残兵剩将,恐怕再也掀不起什么波澜了。”

    毕风鹤语气不屑的回道:“我悬天宫威势无双,踏平中原武林指日可待,有这些小门小派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没有他们也无伤大雅,若不是与沈妹妹有赌约在先,否则的话我定会杀一儆百,以此来镇住蜀中左道,让他们不得不臣服在我悬天宫下。”

    沈倾从听后却并不认同,而是说道:“现在的江湖不是从前的江湖了,如今中原武林百家林立,道门太虚、佛家少林,这两派的掌门皆是冠绝天下的高人,连独孤叔叔都不敢说一定能胜的了他们,再有剑圣坐镇的兰陵剑派、州的长离山庄等,都是高手如云,就算他们单打独斗不是我悬天宫的对手,可若是他们群起而攻,只怕我们也不是对手。”

    毕风鹤冷笑道:“沈妹妹如此说实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只需看着,不出十年,我就能率领悬天宫称尊江湖。”

    沈倾从却道:“鹤哥哥既然如此有自信,想必是近日来火木神功又有了进境?”

    毕风鹤脸露傲色,回道:“前几日练到了四重境界。”

    沈倾从虽早有预料,但听到这话后还是一惊,旋即又道:“怪不得我见鹤哥哥的剑势无穷无尽,比以前更加厉害了。”

    能得到沈倾从的夸赞,毕风鹤极为受用,脸上傲色更甚。

    沈倾从又道:“火木神功是世上顶尖的内功心法,而灵犀剑法中的内功心法也属上乘,这两者难分伯仲,可若说到剑招,那自然是灵犀剑法中的剑招要更胜一筹,我师父说灵犀剑法中的剑招可谓冠绝当世。”

    毕风鹤神色一变,上前一步说道:“火木神功既是绝世的内功,也是绝世的剑法。”

    沈倾从却道:“鹤哥哥用火木神功催动剑法,说到底只是因为你的火木神功没练到家,还需仰仗神兵之锋,若是练到你师父那般境界,就可空手发出火木神功。”

    听的此话,毕风鹤的脸色越发阴沉,但却一言不发。

    一旁的卓亦疏听的此话,却是强忍伤势开口笑问道:“那依姑娘所言,我的灵犀剑法若是练到家,又会是什么境界?”

    沈倾从答道:“天下武功殊途同归,依我看来,灵犀剑法练到大成境界,当可舍弃长剑,只留剑意于心,到那时心意所致,飞花落叶皆可为剑。”

    毕风鹤冷笑道:“这世上哪有人可将飞花落叶为剑,卓亦疏练得就是灵犀剑法,适才他败在了我手下。”

    卓亦疏冷哼一声,回道:“咱们再比一场如何?”

    沈倾从接道:“亦疏公子年岁尚浅,就算他颖悟绝伦,对如此高深的灵犀剑法也无法尽数领悟,但鹤哥哥你年岁长于亦疏公子,所以此时成败算不得数。”

    毕风鹤比卓亦疏要大五六岁,对于武学的见解确实要更胜一筹,但毕风鹤却觉得如此说来自己只是占了岁数的便宜而已,他这般心高气傲又如何会甘心,是以此时说道:“当年独孤宫主跟我说,他一生所见之人中,剑法最高者就是白猿公,却也没练到飞花落叶皆可为剑的境界,当年与独孤宫主也只是平分秋色。”

    “可我师父说,这世上真有人能心意所致,将万物化为剑气。”沈倾从认真地说道。

    沈倾从的师父是铁书先生,毕风鹤深知此人不但武功高绝而且见多识广,绝非信口开河之人,所以此时听得沈倾从所言,虽然心中多是不信,但也不敢贸然反驳,却也仍不肯就此服输,是以又道:“就算这世上真有人能练到飞花落叶皆可为剑的境界,那也不是火木神功的对手。”

    说到这里,毕风鹤忽而又道:“说到武功,我倒差点忘了沈妹妹练得是如梦心经,这也是高深的内功心法。”

    “我平常总是偷懒,练功不勤,总遭师父责骂,所以武功进境远远比不上鹤哥哥。”沈倾从言道。

    毕风鹤听后却摇了摇头,接道:“如梦心经何等神奇,以沈妹妹这般资质,只需再有片刻,就能冲破穴位恢复自由了。”

    此话一出,沈倾从登时一惊,心中暗道:还是被他看出了打算。

    原来沈倾从出口谈及内功剑法,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自己能冲破被封的穴道,却不想竟被毕风鹤看破。

    这时只见毕风鹤突然身形一闪,袭至卓亦疏身旁,软剑再出,又在卓亦疏身上添了几道新伤,卓亦疏本就没了再战之力,此时更是无力反击,伤势愈重。

    眼见于此,沈倾从登时惊慌,但赶快稳住心神,故作镇定的说道:“鹤哥哥这是干什么?”

    毕风鹤笑道:“我要将沈妹妹带在身边,让你亲眼看我统一蜀中左道,但这位卓公子却不能留下,他剑法高超,一旦恢复了实力,的确是个不小的麻烦,所以我得先杀了他。”

    话虽如此,但毕风鹤心中还有一个想法没有说出来:沈妹妹明显对卓亦疏颇有情义,多留他一时就多了一份威胁,务必得将他一剑杀了。

    念及于此,毕风鹤抬手起剑,就要刺穿卓亦疏的颈项。

    软剑转瞬既至,眼看着就要洞穿卓亦疏颈项,哪知就在这时,毕风鹤突觉手臂剧震,剑势随之一斜,旋即刺入土中,未能伤到卓亦疏分毫。

    卓亦疏虽然无力还击,但适才并未闭眼,而是轻蔑的看着毕风鹤持剑刺向自己,哪知本是坦然赴死的卓亦疏突见形式急转,那软剑竟被人打到了别处。

    一旁的沈倾从本是花容失色,见到此番情景当即大吃一惊,但心中终是松了口气。

    楚薇反应最快,最先向发出暗器的方向攻去,哪知她刚一起身,就被一股劲力击落在地,众人定睛一看,原来只是一片树叶。

    毕风鹤大怒,提剑攻去,哪知还没见到对方的身影就被数道剑气所伤,身上多处流血,当即摔落在地。

    沈倾从惊道:“飞花落叶皆可为剑。”

    毕风鹤闻言抬头看去,只见四周围尽是花瓣,只不过此时这些普通的花瓣上都沾了血迹,那都是毕风鹤所留。

    毕风鹤当即便知是有高手现身,但他转念一想,当即了然,纵身跃起,开口喝道:“是不是白猿公来了,赶紧现身一见,难道你忘了当年之约吗?”

    一语言毕,忽觉寒意骤起,只见一花一叶直奔毕风鹤袭来,那花打向毕风鹤的额头,那叶打向毕风鹤的檀中死穴,这一花一叶只要有一个打中,毕风鹤都是必死无疑。

    偏偏这一花一叶速度极快,毕风鹤虽然看清来势,但却无力抵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花叶袭来。

    眼看着花叶就要夺了毕风鹤的性命,哪知这一花一叶就像是有人用线操控一样忽的一停,然后纷纷落地。

    毕风鹤已经感到花瓣贴在皮肤上了,若是没有停止,定然穿脑而出。

    可这一花一叶偏偏在寸许之间停了下来,未伤毕风鹤分毫。

    毕风鹤栗栗危惧,在那一花一叶停下以后仍是兀自心有余悸,却也明白这是有高人在出手教训自己,无论对方是不是白猿公,现在都不是相问的时机,念及于此,毕风鹤转身就走,楚薇也不敢多留,紧随其后离开此地。

第四十一章 高山白猿

    只见一名老者漫步而来,初时尚在数丈外,只眨眼间便已来到近前,似是能移形换位。

    这老者年约六十,白发白眉,身材消瘦,面容冷峻,肩上站着一只小猴子,正鬼头鬼脑的盯着卓亦疏和沈倾从。

    老者抬手一弹,一股劲力便即发出,击中沈倾从的穴道,刹那间解了她被困之境。

    然后又见老者来到卓亦疏身前,仍是一言不发,伸手在卓亦疏身上连点数下,卓亦疏只觉得伤势被止,血脉畅通,立刻便能站起身来,虽然伤势未愈,但行动依然不受限。

    沈倾从上前一步行礼说道:“多谢前辈相救。”

    听了这话,还不待老者有何回答,他肩上的小猴子却先龇牙咧嘴的一阵怪叫,老者眉头一皱,脸现不悦之色,便即冷哼一声,那小猴子听得如此,当时吓得一缩脖,也不敢再待在老者肩上,赶忙跃到地上,然后灵活的跑开,只三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老者不去管那猴子,而是开口说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说完这话,老者转头就走,也不管沈倾从和卓亦疏是何反应。

    卓亦疏见他这般态度,心中甚恼,沈倾从却上前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跟上那个老者。

    二人便即动身,卓亦疏虽没有拂了沈倾从,但心中对这老者却颇为不服,当下也不管他是何等高人,更不理会刚才那一手震惊四座的‘花叶做剑’绝技,而是一心显露本事,当即运起疾踪步,想要超过那老者。

    那老者虽然头也不回,但却知晓身后之事,当即冷笑一声,却不见他有何表示,仍是那般速度前行。

    沈倾从眼见如此,也是摩拳擦掌,奋力跟上。

    三人前后有致,一路疾行,那老者稳步前行,却始终与卓亦疏相隔丈余,无论卓亦疏再怎么努力都无法缩短这段距离。

    卓亦疏眉头一皱,再次加力。

    可无论卓亦疏如何提速,也不见那老者有何变化,只是始终保持丈余的距离,既不多一份也不少一分,卓亦疏根本追不上去。

    适才老者虽然止住了卓亦疏的伤势,但也无法瞬间痊愈,而此刻卓亦疏强提内力比拼速度,早已引动伤势,此时内力亏损,气息翻滚,就要跌倒。

    便在这时,沈倾从及时赶至,伸手扶住了他。

    卓亦疏知道这老者武功之高世所罕见,纵然是自己全盛之时也未必能赢得了他,当下偃旗息鼓,再不争胜。

    老者余光回望,看穿卓亦疏所想,当即神色得意,心中暗道:你这少年虽然狂傲却也有自知之明,若是继续比拼,非得让你内息大乱,危及性命。

    当下老者也放慢速度,仍是与卓亦疏和沈倾从相距丈余。

    三人又行一阵,来到峨眉金顶舍身崖上,此处可见云海,苍茫无涯。

    老者来到此处,竟是长出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这里甚好,他应该找不到了。”

    沈倾从疑道:“前辈是怕谁找到这里?”

    老者说道:“自然是毕风鹤。”

    沈倾从又道“前辈为何怕他?”

    听了这话,老者似有不解,皱眉问道:“你是悬天宫传人,怎会不知此事?”

    沈倾从闻言低头思忖一阵,而后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惊道:“原来前辈真是白猿公。”

    那老者闻言微微一笑,不予置否。

    卓亦疏听后暗道:原来这人就是毕风鹤要找的白猿公。

    只听卓亦疏又道:“适才毕风鹤呼喊白猿公之名时为何不见前辈应答?”

    白猿公听后却道:“我先问你,滕凌霄是你什么人?”

    卓亦疏闻言一怔,想了一下方才回道:“滕凌霄是我师公。”

    “我听毕风鹤说你姓卓,那你就是卓仲渊的后人了?”白猿公如此说道。

    白猿公年逾花甲,岁数比卓仲渊大了一轮有余,所以他直呼卓仲渊的姓名也无不可,而听得他如此一说,卓亦疏和沈倾从却均在心中暗道:原来他刚才一直躲在暗中,只不过是等到毕风鹤要下杀手时方才现身,我们竟都毫无察觉。

    卓亦疏回道:“是。”

    “怪不得你这一身傲人不逊,的确与卓仲渊一般无二,甚至犹有过之。”白猿公又道:“你这一身灵犀剑法是你父亲所授?”

    卓亦疏却摇头回道:“我的武功是明无为所授。”

    于是卓亦疏便将此间事由尽数说出,却连白猿公也不禁啧啧称奇,待卓亦疏说完以后只听白猿公道:“当年我见到滕凌霄身边跟着两个徒弟,那时我就觉得明无为有反相,却没想到他竟真能做出这等欺师灭祖的事来。”

    “原来前辈见过我师公。”

    “见过,白猿公每隔三十年就会下山,去寻一个资质上佳者收入门中,并将白猿武功尽数相传,待徒弟出师以后下山历练十年,方能回到峨眉山继承白猿公之名。那年我下山时正好遇见了滕凌霄,并且欠了他一个人情,所以今天我才会救你。”

    卓亦疏闻言了然,说道:“原来白猿公是一个称呼,并非特指某一个人。”

    “不错,我是第四十三代白猿公,本派尊先秦司徒玄空为祖,代代门中只有一人,便称作白猿公。”

    一旁的沈倾从忽然开口道:“前辈你的徒弟呢?”

    白猿公回道:“那年我没能寻到上山之人,所以还无徒弟,距下一个下山之期还有四年,只盼那时我能寻到一个徒弟,也好来传承白猿武学。”

    “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前辈才不敢在毕风鹤面前现身吧。”沈倾从笑道。

    此话一出,卓亦疏倒是越发疑惑,不知其中有何缘由。

    白猿公看向沈倾从,见她伶俐调皮,心中不觉震动,旋即开口道:“女娃娃,你娘亲是谁?”

    沈倾从答道:“我没有娘亲,我是师父抚养长大的。”

    白猿公听后神色一动,却又说道:“你是张铁书的徒弟吧。”

    沈倾从点头答道:“是,我师父正是铁书先生。”

    “这些年来张铁书名头甚响,还得一个称号,叫做‘金银判官笔,身负铜酒壶,号铁书先生’。”白猿公如此说道。

    沈倾从闻言笑道:“白猿公不出峨眉,却能尽知天下事。”

    白猿公哼了一声,又道:“你把白猿公当成了孤陋寡闻的山野村夫,可这世上的奇人异士没有一个是我不知道的。”

    “白猿公的名声我也早有耳闻。”沈倾从说道:“是我独孤伯伯告诉我的。”

    “独孤寇?”

    “嗯,独孤伯伯是我师父的结拜大哥,我曾听他说起过,二十多年前独孤伯伯在长江岸边遇见了一位绝世高手,独孤伯伯与他斗了七天七夜仍是不分胜负,最后不得已罢手停斗,约定日后再战,这个高手就是白猿公。”沈倾从娓娓道来,声音极其好听。

    白猿公点头说道:“不错,那年是我下山寻徒之际,在长江岸边遇见了独孤寇,那一战我也记忆犹新,我和独孤寇连斗七日夜不分胜负,我俩都知道彼此都使出了全力,但却谁也奈何不了谁,只得罢手停斗,后来独孤寇说‘你我二人的资质相差无几,再斗下去也分不出胜负,倒不如换个比法’,我问他如何比法,独孤寇便说十年之后各派一名后人再斗,既然我二人武学境界难分高下,那就要比比谁更能指导后辈,那时他还说了句‘这江湖之中总不能后继无人’。”

    沈倾从问道:“那你答应了?”

    白猿公回道:“我本就是下山寻徒,独孤寇所提之法对我来说可谓正中下怀,我自然是答应了。”

    沈倾从听到这里却是说道:“可毕风鹤并不是独孤叔叔的徒弟,他二人虽然同修火木神功,但那种武功本是宫中的武学典籍,宫中资质上佳者都可修习,但他二人确无师徒名分。”

    白猿公却是说道:“当初我二人只是说后辈比试,并非一定是徒弟。”白猿公续道:“当初我二人不分伯仲,他说火木神功世上独尊,我说白猿武功天下第一,所以我二人约定各自指导后辈修习各自武功,以后辈之争决出胜负。”

    卓亦疏听得明白,便即说道:“说到底,你们是在比试哪种武功更加厉害,而不是你们两个人谁更厉害。”

    白猿公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我二人谁也赢不了谁,就是再打一百年也分不出胜负,所以才要比试谁的后辈更加厉害。”

    沈倾从说道:“那前辈当年为何没能找到徒弟?”

    哪知白猿公却是回道:“找到了,也没找到。”

    听他这么一说,卓亦疏和沈倾从各自疑惑,齐声问道:“此话怎讲?”

    二人异口同声,而后不禁相互看了一眼,沈倾从俏脸一红,兀自转过头去,卓亦疏见他如此,只觉得美得不可方物。

    白猿公轻咳一声,开口说道:“那年与独孤寇定下此约后我便继续寻找资质上佳者,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是让我寻到了,彼时那孩子不过七八岁,在家中与母亲相依为命,我寻到他后说明意图,可那孩子不愿与我回峨眉习武,一心想要留在家中伺候母亲,那时我因与独孤寇定下了比武之约所以心中焦急,竟不管他母子二人的难处就要强行带走那孩子,幸好那时滕凌霄路过那里,见我如此便出手阻止,我二人斗了三天,滕凌霄终是胜我一筹,并且出言将我教训了一顿,我这才如梦初醒,赶忙对那母子赔了罪,然后我也没脸再去寻徒,赶忙回了峨眉山。”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说欠了我师公一个人情。”卓亦疏说道。

    白猿公点头应是,答道:“说实话我对滕凌霄甚是感激,若不是他出手阻止,我必然已经铸成大错,白猿公百年清誉就要毁于我手,到那时就算我教出了天下第一的徒弟,那也无颜去面对白猿祖师。”

    沈倾从说道:“你没能寻到徒弟,所以才不敢在毕风鹤面前现身。”

    白猿公叹道:“我见毕风鹤练就一身火木神功,可我却没有徒弟能对付他,看来这一阵是我输了,白猿武功要弱于火木神功了。”

    此时卓亦疏知道了事情缘由,却也对白猿公刮目相看,他虽险些犯下大错,但却能悬崖勒马,并且对自己的错误毫不隐瞒,对滕凌霄也视作恩人,感激他出手阻止自己为恶,如此看来,这白猿公不失为一个光明磊落之人。

第四十二章 凝剑式

    沈倾从沉思一阵,旋即说道:“我记得独孤伯伯说过,当年他与白猿公定下赌约,赢得一方可以让输者为自己做任意一件事,输者不许不从。”

    “不错,正是如此,本来我还打算赢了以后让独孤寇......”白猿公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旋即长叹一声,又道:“算了,此事不提也罢,如今我连个像样的徒弟都没有,反观毕风鹤的火木神功却那般厉害,这一阵无论如何都是输了的。”

    闻听此话,沈倾从心思一动,开口言道:“白猿公前辈,你可知道毕风鹤会让你做什么?”

    白猿公摇了摇头,失落的说道:“无论他说什么我都照办就是,谁让我输了呢。”

    沈倾从却道:“可据我所知,毕风鹤若是赢了,他就会让前辈出山,然后将蜀中搅的天翻地覆。”

    白猿公听后眉头一皱,沉声说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沈倾从便将赌约之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最后又道:“白猿公将蜀中搅闹的天翻地覆,最后再由毕风鹤出面力挽狂澜,蜀中左道必然忠心归附。”

    听得此言,白猿公冷冷的道:“坏人都让我做了,他收了渔利,这算盘打的倒真是响。”

    沈倾从无奈言道:“事虽如此,可独孤伯伯和白猿公的赌约在先,就算知道了毕风鹤的算盘,也没办法反驳啊。”

    白猿公听到这时,突然冷冷一笑,开口说道:“你这女娃娃是个鬼灵精,主动跟我说起这个赌约,引我入局,想必是另有所图。”

    沈倾从听后盈盈一笑,开口回道:“前辈真是冤枉我了,只是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前辈解围,所以才会说到这里的。”

    白猿公却道:“你是张铁书的徒弟,也就是悬天宫的传人,你会帮我对付毕风鹤?”

    “毕风鹤虽然也是悬天宫的人,但他师父和我师父向来不和,要是让他赢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沈倾从正色道:“而且若是让他得逞,蜀中虽广,却无人是白猿公的对手,到那时蜀中各派定然损伤无数,就算以后他们归附了悬天宫,也无法增强我悬天宫的实力,只会有害无益,得不偿失。”

    沈倾从这些话说的非常巧妙,即有理有据的分析了事情,还不着痕迹的夸赞了白猿公,白猿公人老成精,又哪会听不出沈倾从的意思,但他却也非常受用,但嘴上却说着:“蜀中广阔,能人无数,就算只比武功,我也不敢说蜀中第一,在那青城山上的青城掌门就是一个不世出的高手。”

    “蜀中左道最忌惮的就是青城派,若是各派实力受损,青城派也必然会趁虚而入,轻而易举消灭蜀中左道,到那时青城派独尊蜀中也不无可能,这才是我悬天宫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沈倾从言道:“蜀中各派不能大乱,只有保存实力才能和青城派分庭抗礼,所以我才想让前辈赢了赌约,免得蜀中大乱。”

    “你这女娃娃的目光如此长远,对局势谋略的分析掌控远胜许多男子,当真是难得。”白猿公也不禁连连称赞,旋即又道:“那你说说有什么办法?”

    沈倾从笑道:“办法很简单,把毕风鹤打发走了不就行了吗。”

    “说得简单,怎么打发?”

    “前辈你武功盖世,这位亦疏公子又颖悟绝伦,你大可以指点他几招,让他代你出手打退毕风鹤。”

    此话一出,白猿公和卓亦疏皆是一愣,卓亦疏看向沈倾从,见她正向自己得意的笑着,而白猿公则转头看向卓亦疏,过了一会才又说道:“这孩子天资卓越,也是世间难得的奇才,若他不是滕凌霄的徒孙,我倒非常愿意将白猿武功传授给他,可难就难在他先入了滕凌霄一脉,身上已有灵犀剑法,按照我白猿一门的规矩是不能将白猿武功传授给学过其它武功的人。”

    卓亦疏却道:“我倒觉得沈姑娘这个法子非常好,只不过无需别人指点,我自能打发了那毕风鹤。”

    一听这话,白猿公却是冷笑说道:“刚才要不是我救你,恐怕你早就死在毕风鹤手里了。”

    卓亦疏轻笑道:“前辈若是后悔了,那就把我这条命拿走就是。”

    白猿公紧紧地盯着卓亦疏看了许久,卓亦疏轻笑回视,毫不畏惧。

    许久以后,白猿公率先说道:“当年滕凌霄也没你这般狂傲。”

    “他是他,我是我。”卓亦疏傲然回道。

    白猿公又道:“灵犀剑法的招式和内功都是世上一等一的武功,向来威名盖世,当年我以白猿武功与之相对,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就算是独孤寇以火木神功去对滕凌霄的灵犀剑法,想必也只是平分秋色,而你的灵犀剑法之所以敌不过毕风鹤的火木神功,是因为你的境界低于毕风鹤,并非是灵犀剑法逊于火木神功。”

    卓亦疏向来傲岸自负,就算是刚才的确败于毕风鹤之手,但心中仍是颇为不服,只想着再战一阵找回场子,此时听白猿公所言,卓亦疏心中更加不忿。

    白猿公却不管他如何想的,只是继续说道:“我见你与毕风鹤打斗之时虽能使出了灵犀望月的招式,但是受限颇多,当年滕凌霄也用过这招,但他却是能平地使出,而且威力极大。”

    卓亦疏听后心中一震,暗道:白猿公不愧为一代宗师,眼光如此毒辣,我这一招灵犀望月虽是我目前的最强一招,但必须跃到空中与对手拉开距离才能使出,也是我在得了疾踪步后方才悟出来的,可我也知道这一招灵犀望月的威力不止如此,只不过我境界不够,所以用不出更高的境界。

    “你若想将灵犀剑法练至更高境界,需得练成凝剑式。”白猿公如此说道。

    卓亦疏惊道:“你知道凝剑式?”

    白猿公冷笑道:“当年我和滕凌霄一战,双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后来我二人还曾彻夜探讨,所以我不光知道凝剑式,还知道捕风捉影式、星火燎原式、揽月式。”

    卓亦疏越听越惊,因为白猿公所说的都是灵犀剑法中的精妙剑势,每一个都有无穷的威力,只不过卓亦疏境界尚浅,所以未曾修炼到。

    白猿公又道:“剑法一道,下者以剑刃为锋,上者以剑气为锋,白猿武功练到一定境界可以将剑气化作锋利,而灵犀剑法也可以,就是凝剑式,滕凌霄曾说只要练成凝剑式,那剑法就会如脱胎换骨,可立时飞鸟化凤,更上一层。”

    “凝剑式的要旨就在于将剑气凝于剑身,我曾修炼多时,却都不得要领。”卓亦疏皱眉言道。

    卓亦疏的灵犀剑法是跟明无为学的,只不过那时卓亦疏远没有如今这般痴迷认真,甚至很多时候都在敷衍了事,只不过是仗着天资绝伦所以才有了些许进境,后来在五里鬼谷时知道了明无为的真面目,自那以后卓亦疏便独自修炼剑术,虽然更加勤奋了,但却少了名师指点,所以进境始终不快,卓亦疏能自行领悟灵犀望月,已是能算得上无师自通的天纵之才了,只不过凝剑式更加高深,所以卓亦疏始终不得要领,幸而明无为并未藏私,所以卓亦疏拥有完整的灵犀剑谱,此时再有白猿公这样的绝世高手在一旁指点,终是能窥到下一境界。

    白猿公虽然不会灵犀剑法,但他的剑道修为是世间数一数二的,而且当年他还曾亲眼见过滕凌霄使用灵犀剑法,时至今日也是记忆犹新,所以白猿公出言指点,句句都是要领,将卓亦疏以往不得其解的许多地方都化解了,卓亦疏登时便有了拨云见日的感觉,仿佛眼前出现了一片极为广阔的天地,那是剑道境界的提升,在这片天地中可让卓亦疏尽情发挥,将灵犀剑法修炼到淋漓尽致的地步。

    “毕风鹤的火木神功虽然厉害,但却并非是剑法。”白猿公看向沈倾从,继续说道:“女娃娃说的不错,毕风鹤之所以用火木神功催动剑法,就是因为他的火木神功还没练到家。”

    沈倾从眨了眨眼,并未答话,心中想的却是:这话是我听师父告诉我的,刚才为了拖延时间所以才又说给毕风鹤听。

    白猿公又转头向卓亦疏言道:“也是因为如此,现在你才会有机会战胜毕风鹤,若是等他空手发出火木神功时,凭你如今的境界是无论如何都赢不了他的。”

    卓亦疏却道:“若是我与毕风鹤年龄相仿,就算他能空手发出火木神功,那我也可破之。”

    对于卓亦疏此言,白猿公也是认同,只听他说道:“你的年岁小于毕风鹤,这的确也是一个缘由,学武一途,多练一年就多一层境界,现在毕风鹤能胜你,倒也情有可原。”

    卓亦疏又道:“我专心练功,事半功倍,不出一年就能胜他。”

    白猿公冷哼道:“一年以后蜀中的各派掌门都被我杀的差不多了。”

    见白猿公提起赌约之事,卓亦疏便再不多言,他心中憋着一股劲,早已打定注意要赢了毕风鹤,如此倒不是因为卓亦疏心系蜀中安危,而是不想让沈倾从输了赌约,若是输了,沈倾从就要嫁给毕风鹤了。

    再有则是卓亦疏性情桀骜,看重输赢,此前他与毕风鹤在剑门山和峨眉山中各斗一场,自己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均是落了下风,所以卓亦疏更要一雪前耻。

    心中如此想着,卓亦疏便更加认真,再加上白猿公指点的用心,时间虽短,剑法境界却是突飞猛进。

    一连两天两夜,卓亦疏竟是不眠不休,始终沉浸在剑道之中,沈倾从捉了野味摘了果子来充饥,卓亦疏也只是草草的吃了一些,反倒是白猿公大快朵颐,直夸沈倾从厨艺甚佳,只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也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野味。

    白猿公见卓亦疏练的差不多了,便即出手试探,不禁心中大喜,开口道:“如此对付毕风鹤已是够了。”

    话虽如此,白猿公心中也是暗道:这少年天赋极佳,可谓是颖悟绝伦,若是能入我白猿门中,当可尽数领悟我白猿绝学,不要说区区一个毕风鹤,就算是天下第一的名头也非妄想。

第四十三章 睚眦

    眼见卓亦疏进境神速,白猿公心中甚慰,便即言道:“我这就把毕风鹤寻来,到时候你以灵犀剑法打发了他,也好了结此事。”转头又对沈倾从说道:“我让卓亦疏去对付毕风鹤,是应了你这丫头的请求,可不是说我白猿武功就一定会输给火木神功,以后你见了独孤寇可得对此事守口如瓶。”

    沈倾从笑道:“是,晚辈记下了。”

    卓亦疏轻笑道:“前辈大可放心,沈姑娘比你更盼着我能赢了毕风鹤,否则的话她就要嫁给那人了。”

    白猿公却道:“依我看来,这丫头是想要嫁给你。”

    听得这话,沈倾从俏脸一红,娇羞无比,又道:“峨眉山如此广阔,要想在这里寻到一个人谈何容易,这两天两夜的光景,毕风鹤也没能寻到这里,前辈又能去何处寻他?”

    一听这话,白猿公却得意道:“峨眉山虽广,毕风鹤凭借一己之力想要寻我自是不自量力,但我要想寻他却非常容易。”

    说完这话只见白猿公伸手一招呼,便有一只猴子向他奔来,熟练灵巧的攀到白猿公的肩上,随后只见白猿公竟对这只猴子低语几句,那猴子吱吱呀呀的回应,似是正与白猿公交谈,数句之后那只猴子跃下白猿公的肩头,径直向远处奔去。

    白猿公说道:“现在只要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卓亦疏和沈倾从早已看的目瞪口呆,沈倾从开口问道:“难道刚才前辈是在与猴子交谈吗?”

    白猿公答道:“怎么,你们不信我能与猴子交谈?”

    沈倾从笑道:“不是不信,只是今日亲眼所见,实在超乎我的见识,所以大感意外。”

    白猿公又道:“我若不能与猴子交谈,又怎会知道你们二人欺负我的猴子,更不会寻到那里救了你们。”

    卓亦疏疑道:“我们什么时候欺负过你的猴子?”

    “你俩进山时你曾将一只猴子扔到了石头上,摔得它胆战心惊,这才来向我告状,我随他一路寻去,正好见到你们跟毕风鹤动手。”白猿公如此说道。

    一听这话,卓亦疏和沈倾从这才想起两人在进山时的确曾遇见过一只猴子,那只猴子偷袭沈倾从所以被卓亦疏扔到了一边,却没想到那只猴子因此将白猿公寻来了,如此看来,当时趴在白猿公肩上的那只猴子就是被卓亦疏扔出去的那一只,只不过山中的猴子虽然形色各异,常人根本分辨不出,毕竟这世上如白猿公这般的奇人实是凤毛麟角。

    白猿公续道:“不过你们两个放心,我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是我那只猴子先袭击了这个丫头,你心疼她才会出手制止的,所以我不会向你寻仇,此事一笔勾销。”

    卓亦疏笑道:“你怎知我心疼她。”

    沈倾从冲卓亦疏扮了个鬼脸,却对白猿公说道:“你怎知我要他心疼。”

    白猿公虽是世外高人,却也知少年情事,当下暗道一声:还真是一对小冤家。

    旋即又听白猿公说道:“猴子会把毕风鹤引到这里,但我不便现身,接下来的事就得看你的了。”

    卓亦疏虽得白猿公的指点,但他毕竟不是白猿公的徒弟,所以于情于理都没法参与到赌约之中,让卓亦疏去对付毕风鹤实际上是取巧的招数,白猿公一旦现身,那此计就无法实施,非得寻出一个白猿公的徒弟去迎战毕风鹤不可。

    白猿公转身离去,只几个兔起鹘落便已不见了踪影。

    沈倾从明眸流转,却也说道:“那我也走了,在山下等你。”

    说完这话,沈倾从也纵身离去。

    卓亦疏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心中略显失落。

    过不多时,果见毕风鹤一路寻到这里,见到卓亦疏后当即一愣,旋即冷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竟又在这与公子遇见了。”

    卓亦疏轻笑道:“既然来了,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毕风鹤听后毫无畏惧,反而是游目四顾,旋即说道:“沈妹妹呢?”

    卓亦疏回道:“她不怎么想见你。”

    毕风鹤轻蔑一笑,又道:“那她以后也见不着你了。”

    此话一出,挑衅之意显而易见,场中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卓亦疏长剑出鞘,饮怨现世,只见他持剑立于此地,自是神威凛凛。

    此前卓亦疏虽被毕风鹤所伤,但这两日夜中早已服下沈倾从带来的丹药,是以伤势尽除,再加上剑境精进,更是状态巅峰。

    毕风鹤眼见如此,当即便知卓亦疏定是服了悬天宫的疗伤圣药才会让伤势恢复的如此之快,那丹药也必然是沈倾从所赠,眼见于此,毕风鹤心中恼怒,旋即杀意大盛,再不等卓亦疏多言,当即抽出软剑攻来。

    卓亦疏抬手迎击,二人登时斗在一起。

    毕风鹤的攻势一如既往的威猛无匹,如无边海域一般将卓亦疏的剑势困在其中,只一交手便建立优势,毕风鹤冷笑一声,暗道不过如此。

    卓亦疏眼见如此,只道是毕风鹤黔驴技穷,便即心下一动,脸上现出轻佻之色,猛然起势,剑气凝于剑尖。

    毕风鹤忽觉卓亦疏的长剑似是消失了,但定睛看去,却发现饮怨剑仍在那里,自己的软剑仍然牢牢的控制着对手。

    面对如此情景,毕风鹤心中生疑,却也不敢怠慢,哪知就在这时,卓亦疏的长剑竟不知从何处突然袭来,如鬼似魅一般袭至眼前,再有寸许就要刺入咽喉,到那时非得立时丧命不可。

    毕风鹤上撩一剑,挡开了饮怨,而后软剑又出,他以火木神功灌于剑中,剑势刚猛,又好似无穷无尽,这火木神功的要旨便是以木燃火,火势无穷,与人对敌时攻势不断,就算对手如何厉害,最后也得落个力尽身死的下场,这火木神功如此神奇,实是可称为不败的绝学,也难怪就连白猿公那样的高手也对火木神功无比忌惮。

    卓亦疏此前就曾与毕风鹤斗过两场,深知一旦被他缠上那就如深入泥潭,根本脱不开身,要想胜他,就必须要跳脱出攻势。

    念及于此,卓亦疏剑势一变,瞬间犹如漫天群星闪烁,分点毕风鹤周身各处,让他不得不挥剑抵挡。

    但火木神功实在厉害,劲力无穷无尽,毕风鹤虽然要抵挡卓亦疏的剑势,但是自身却毫不慌乱,卓亦疏虽然占了上风,但却仍不能挣脱出毕风鹤的围困。

    二人犹如在笼中恶斗的野兽,方寸之间决出生死。

    卓亦疏反手一剑,刺向毕风鹤的手腕,毕风鹤冷笑一声,回剑挡开,哪知卓亦疏攻势不断,剑尖裹着劲势直袭而来,速度快如闪电,毕风鹤见此脸色大变,赶忙出剑抵挡,软剑灌入火木神功,随着毕风鹤的心意而动,如一条灵蛇般缠住了饮怨,不但挡住了这一剑的攻势,并且死死地扼住了饮怨。

    一见如此,卓亦疏也是大吃一惊,突觉手中神剑竟然动弹不得,心中当即一沉,旋即又震出内力,顺着剑身而出,直奔毕风鹤袭去。

    毕风鹤只觉得一股劲力从剑上袭来,当下也不敢怠慢,火木神功应时而出,顺着软剑回击而去。

    两股精妙内劲以两柄剑为战场互不相让,双方竟是到了比拼内力的境地。

    二人立于舍身崖上纹丝不动,虽不似之前斗招那般精彩,但此时的凶险却远胜当时,稍有不慎就是走火入魔、万劫不复的境地。

    只见那软剑缠着饮怨,双方持剑人均是神色凝重,谁也不敢妄动半分。

    就在这时,忽见一人出现在此地,卓亦疏余光看去,只见来者竟是此前偷袭沈倾从的那人,此时已知她叫楚薇,是毕风鹤的属下。

    果然,楚薇见到这般情景后当即便知这二人是到了比拼内力的境地,已是生死攸关之际,楚薇冷笑一声,挺剑上前,径直刺向卓亦疏的死穴。

    这一剑来的不甚精妙,以卓亦疏的剑术修为本可轻易抵挡,但此时他正与毕风鹤鏖战内力,若是贸然收手转去抵挡楚薇,固然是能把楚薇的攻势化解,但与毕风鹤的恶斗却会一败涂地,到那时毕风鹤的内力必然会侵入到卓亦疏的体内,只消一瞬就能摧毁他的经脉,到那时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可若是不管不顾,楚薇这一剑却足可以要了卓亦疏的命,如今的情景已是成为进退不得,无论如何都要命丧于此。

    楚薇的长剑转眼即至,距离不过寸许。

    在这生死一瞬之时,又见一道剑光突至,在最后时刻挡开了楚薇的长剑。

    楚薇登时大惊,赶忙抬头看去,只见沈倾从满脸怒容的看向她,并且寒声说道:“刚才你偷袭我,现在又想故技重施,我非得取了你的性命。”

    一语言毕,沈倾从持剑攻上,楚薇赶忙抵挡。

    二女恶斗,凶险程度丝毫不逊于此前卓亦疏和毕风鹤的战斗。

    而此时毕风鹤仰仗火木神功之威,内力正源源不断的攻向卓亦疏,卓亦疏逐渐不敌,已有抵挡不住的迹象,毕风鹤越发得意,此时他已将卓亦疏的劲力从剑尖推到了剑柄吞口处,此时饮怨上的睚眦吞口就成了两股内力恶斗的战场,毕风鹤越发得意,自信能在片刻之后击溃卓亦疏,到那时火木神功就可震毁对手的奇经八脉,定能取胜。

    哪知就在这时,毕风鹤忽觉心头一震,暗道不好,但为时已晚,他隐约见到睚眦现世,张开血盆大口,杀气凛然,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内力迎面而来,犹如巨浪骤起,火木神功纵然源源不断,但这股内力爆发起来犹如山崩地裂,毕风鹤抵挡不住,被震得连连后退,软剑不禁脱手,同时大口吐血。

    原来卓亦疏眼见火木神功劲力无穷,若是硬拼自己定然不是对手,危急时刻突然记起刚刚领悟的凝剑式,心中便形成了一个想法,但此举实在是铤而走险,稍有不慎就会自取灭亡,但彼时形势危急,已容不得卓亦疏多做考虑,只能放手一搏,他便以凝剑式的法子将内力凝于掌中,待毕风鹤的内力攻至睚眦吞口时猛然发出,这股内力乃是卓亦疏聚集了所有内力而成,而毕风鹤又被打的措手不及,是以根本抵挡不住,登时便被击退。

    此事说来简单,但其中确是凶险万分,若是毕风鹤的内力攻过了睚眦吞口,那么火木神功就会击散卓亦疏的灵犀内力,而那时卓亦疏体内已无内力护体,就只能任由火木神功横冲直撞,恐怕在一瞬间就会死于非命。

    好在这铤而走险的一招终是成了,毕风鹤被震得大口吐血,一败涂地。

    而正与沈倾从苦斗的楚薇眼见于此,心中大惊,赶忙收招回撤意欲逃走,沈倾从游目四顾,便即看出卓亦疏虽是赢了但内力已空,眼见于此,沈倾从越发担忧,是以任由楚薇虚晃一招后遁逃也不去管她,而是跃到卓亦疏身边扶他坐下。

第四十四章 饮怨

    此时毕风鹤心中尽是惶恐与不甘,但自己已然大败,短时间内已无再战之力,体内已无可调动的内力,此时已是砧板之肉。

    卓亦疏微微抬起长剑,就要将毕风鹤杀了以绝后患,可沈倾从却突然伸手一挡,阻止住了卓亦疏要抬起的长剑,并且向他说道:“我和毕风鹤同属悬天宫,决不能眼睁睁的看你杀他。”

    卓亦疏闻言看了沈倾从一眼,见她眼中很是坚决,自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卓亦疏忽而一笑,长剑便即放下。

    实际上此时只需卓亦疏上前一步,长剑一刺就能要了毕风鹤的命,但卓亦疏却真的放弃了这个机会。

    沈倾从心中一动,眼中闪过光芒,又见卓亦疏脸色苍白,这一场确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沈倾从自是心疼卓亦疏,此时便柔声说道:“我扶你去那边休息吧。”

    一旁的毕风鹤眼见二人举止亲昵,心中不禁怒火大盛,却无奈自己身受重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之事,旋即急火攻心,一口鲜血止不住的吐了出来,但毕风鹤也的确是个汉子,此时纵然身受重伤,却也强忍伤势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此地。

    卓亦疏被沈倾从扶至一棵树旁坐下,沈倾从取来清水喂他,但卓亦疏大战之后神经松懈,便即昏了过去。

    这时白猿公急掠而来,来到卓亦疏身边把脉查看,随后说道:“只是内力亏损严重,只需静养十天半月就能恢复,倒也无大碍。”

    白猿公这话多有安慰之意,实际上卓亦疏受的伤比毕风鹤轻不了多少,而且卓亦疏在剑门山时就已受伤,此时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情况并不乐观,就算有白猿公为他输送内力,又有沈倾从的悬天宫灵药,却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恢复的。

    白猿公为卓亦疏输送了内力,沈倾从喂他服下灵药,这一切做完以后已是明月初上,但卓亦疏仍在昏迷中尚未醒来,白猿公看着他时不禁长叹一声,开口言道:“女娃娃,刚才你躲在暗中看他和毕风鹤交手,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这话自然是向沈倾从说的,只听沈倾从闻言回道:“他修炼的是纯正的灵犀剑诀,按理说他的剑气内力应该非常纯正才是,可刚才他与毕风鹤对的最后那一招中我却觉得有一股邪气掺杂其中,恐怕那并不是他自己的内力。”

    白猿公点了点头,又道:“不错,卓亦疏伤成这个样子,并非完全是火木神功所致,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那股邪气。”

    “那股邪气是什么?”

    “饮怨剑。”此时月色正浓,白猿公便望着明月说道:“饮怨本就是天下名剑,但它却并非正道之剑,而是最为凶戾之剑,这‘怨’字包含诸多意思,这世间诸事都逃不过一个怨字,有因仇生怨者、有因嫌生怨者、有因情生怨者等等,而那个‘饮’字却是将世间诸怨全部化解,但这化解的办法就是‘人亡怨休’。”

    “人亡怨休?”沈倾从疑道:“此话何解?”

    “饮怨剑化解恩怨情仇的办法就是‘杀’。”白猿公的眼神深邃而凝重,只听他说道:“饮怨剑自铸成之日起,流转于诸多剑客之手,这些剑客不但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也都是身负恩怨情仇之辈,这些人得到饮怨以后凭借这神兵之锋杀尽诸敌,将自身怨气一一化解,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却也杀了更多的人。”

    沈倾从眼现疑惑之色,显然还是不解。

    白猿公续道:“饮怨剑的历任剑主中不乏仁侠,但最终却都被饮怨的戾气所侵蚀,成为了嗜杀的魔头,而有了饮怨剑的加持,又能让持剑者功力大增,是以罕逢敌手,所以饮怨剑的历任剑主几乎全都是死于江湖高手的围攻之下,各个都是死无葬身之地,尸骨无存。”

    沈倾从听后神色一动,眼中现出担忧之色,不禁转头向卓亦疏看去,并且低声说道:“难道他也逃不脱吗?”

    “适才卓亦疏与毕风鹤苦斗,虽然卓亦疏是胜了,但却是因为饮怨剑的加持,这与我预想的大不一样,饮怨剑不但是最为邪戾的神兵,也是最为锋利的名剑,只不过这股锋利伤人伤己,如今饮怨剑助卓亦疏胜了对手,用不了多久卓亦疏自己也会被饮怨剑侵蚀。”白猿公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要想破解,现在只有两个办法,其一便是在卓亦疏尚未铸成大错前将他杀掉,否则一旦等他被饮怨侵蚀心智,定会滥杀无辜。”

    一听这话,沈倾从却是身形一动,兀自挡在卓亦疏身前,白猿公眼见于此,便即明了,开口又道:“你是怕我现在就对他下杀手?”

    沈倾从沉吟不答,但已准备好随时应战。

    白猿公笑道:“凭你的武功远不是我的对手,就算是你师父张铁书来了也不够看。”

    沈倾从听后盈盈一笑,开口回道:“那就烦请白猿公把我也杀了,我是不会眼睁睁的看你杀他的。”

    白猿公闻言一愣,随后摇头笑道:“这世间当真有你这般奇女子。”

    沈倾从一笑回应,但却并未放松戒备。

    白猿公忽然转过身去,背负双手,并且言道:“他现在并未犯下杀业,我不杀他。”

    沈倾从松了口气,她也知道凭借自己的修为根本不是白猿公的对手,但她就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白猿公对卓亦疏下杀手。

    白猿公又道:“等将来他醒了以后,你可以劝他弃掉饮怨,如今他得到此剑的时间尚短,侵蚀也轻,此时弃剑,在潜心修行数年,应可无恙。”

    其实白猿公之所以要说这话,也是因为看出卓亦疏天赋奇佳,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俊才,是以不忍心让他就此毁了,而白猿公既然如此说了,那就有办法在卓亦疏弃剑以后助他恢复,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卓亦疏弃剑,而白猿公也看出卓亦疏虽然狂傲,但对待沈倾从远胜他人,别人说了他未必听,沈倾从说了或许有用。

    而沈倾从何等聪明,自然也听出了白猿公的用意,可她只是稍作思忖,旋即便无奈苦笑道:“以他这般桀骜性格,断然不会弃剑,这事若是跟他说了,恐怕他会以身试法,就要证明自己不会被饮怨剑侵蚀,到那时他不但不肯弃剑,反而更会视其如命。”

    白猿公冷哼道:“此前的那些剑客哪个不比卓亦疏厉害,却也无一幸免,他们成于饮怨,也亡于饮怨,卓亦疏凭着一身桀骜不驯或许可以横行江湖,但他逃不脱宿命,到那时天下人群起而攻,饶是他神功大成,也只会死于非命。”

    沈倾从闻言沉默许久,半晌方道:“我师父曾告诉我,剑是双刃的,即伤人也伤己,一个剑客,从他拿起剑的那一刻,就永远不能全身而退。”

    此话一出,白猿公的心头忽的颤动,不自觉的伸手抚了下自己的胸前,那里有一道很长的伤痕,是白猿公在年少时练剑所致,那时他剑术未成,为了练一招厉害的剑势而伤了自己,故而留下了这道伤疤。

    其实除此之外,白猿公身上还有许多道伤疤,既有练剑时留下的,也有与人苦斗中留下的。

    如今白猿公的剑术虽然已经大成,但他始终是一个剑客,所以对于那一句‘永远不能全身而退’感同身受,甚至在心中暗道:就是因为利剑伤人伤己,所以我才苦心练成了飞花落叶皆可为剑的境界。

    这时卓亦疏重重的咳嗽了几声,乃是因为鲜血积郁咽喉所致,卓亦疏自己也在这咳嗽声中醒了过来。

    沈倾从赶忙上前为他查看伤势,白猿公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正想说一句‘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白猿公心中暗道:这少年天赋极佳、颖悟绝伦,的确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俊才,最难得的是他得了饮怨剑后并未立刻被侵蚀心智,此前我只以为是因他持剑时日尚短所以未被侵蚀,可饮怨剑何等邪戾,凭他如今的修为根本抵挡不住,如今看来,他之所以未被侵蚀或许是因为灵犀剑法的缘故,这剑法乃是世间绝学,蕴含无数奇妙,或许真能克制住饮怨剑。

    白猿公一生习剑,对剑道的痴迷早已达到了极致,如今又遇见了最为邪戾的宝剑以及最为奇妙的剑法,这两样又都集中在一个神奇的少年身上,所以白猿公越发惊愕、好奇,迫不及待的要知道灵犀剑法是不是真的可以克制住饮怨剑。

    念及于此,白猿公便再不多言,只是上前为卓亦疏查看伤势,又为他输送内力,白猿武功独步天下,白猿公又有精纯的白猿内功,有他为卓亦疏疗伤,当可无恙。

    眼见于此,沈倾从稍微放下心来,但转念一想,却又担心起饮怨剑的侵蚀,可自这天以后,白猿公对此事再不提及,反而是开始指点卓亦疏的武功,卓亦疏得其指点,自是大喜过望,武功进境飞速,此前许多不得其解的地方在白猿公的指点下全都迎刃而解,短短两月时间,卓亦疏的武功就已经得到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白猿公之所以如此做,就是要看看灵犀剑法到底能不能化解饮怨剑的邪戾,但他也知道凭卓亦疏此时的武功境界是远远不够的,就算灵犀剑法真的能化解饮怨剑的邪戾,那也需要卓亦疏的武功再进数层境界,所以白猿公全心全意的指点卓亦疏,没有丝毫马虎。

    而随着二人相处时间越久,白猿公越发惊叹于卓亦疏的天赋,不禁心中暗道:这少年根骨奇佳,若能入我门中,当可成为自白猿祖师后的白猿一脉最强者。

    也是因此,白猿公此时有些犹豫,心中又道:我指点他武功是为了看看灵犀剑法到底能不能化解饮怨邪戾,可若是不能化解,这少年必然因此殒命,这等罕见奇才亡于饮怨的邪戾之下,也间接是我所致,如此这般,可是毁了这少年英才。

    白猿公一方面想要看看灵犀剑法能不能化解饮怨邪戾,另一方面他又害怕此事若是不成定会让卓亦疏殒命,白猿公不忍毁掉少年奇才,是以心中举棋不定,纠结许久以后,他终是下定决心告诉卓亦疏真相,并劝他弃掉饮怨剑。

    可还没等白猿公开口,流霞派掌门陈非儒却先一步寻上山来,也不知他与沈倾从说了什么,这二人就一起匆匆下了山,沈倾从离开峨眉时卓亦疏正在金顶练剑,等卓亦疏回来时只见到了沈倾从留下的一封书信。

    卓亦疏打开书信,只见那上面写着:左臂神刀狄青突临蜀地,并且袭杀多位左道高手,我身为悬天宫传人,此刻必将下山现身了结此事。

    彼时毕风鹤战败退出了蜀地,沈倾从既是赢了赌约,她也就成了悬天宫在蜀中的化身,悬天宫既然想统领蜀中左道,那如今正是笼络人心的绝佳时机,只需将左臂神刀擒住,为被杀的左道人物报了仇,那悬天宫在蜀地必然名声大噪。

    而卓亦疏见了这信后登时大惊,他与狄青在长安时相遇并且一见如故,如今听到狄青在蜀中滥杀作恶,卓亦疏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情,他便赶忙拜别白猿公,独自一人奔下山去。

    白猿公刚刚下定决心将真相告诉卓亦疏,但却突遇此事,卓亦疏走得匆忙,也就没能听到白猿公的劝告。

第四十五章 左臂神刀

    卓亦疏一路疾驰下了峨眉山,刚到山下却迎面撞上了刘明义。

    刘明义见到卓亦疏后也是大喜,便即说道:“亦疏兄弟,我见你上了峨眉山这么久都没消息,担忧你的安危,于是赶了来。”

    卓亦疏笑道:“我不但安然无恙,而且得遇高人,刘大哥不必担心,倒是你的伤怎么样了?”

    刘明义也是笑道:“劳烦兄弟挂念,愚兄已然无恙。”

    “那就好,白猿公之事也已了结,这位前辈高人不会下山滥杀无辜。”卓亦疏道。

    一听这话,刘明义先是一喜,随后却又苦笑道:“蜀中正是多事之秋,白猿公虽不会下山,但蜀中武林仍已大乱。”

    卓亦疏正色道:“我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狄大哥定然是被冤枉的。”

    刘明义点了点头,然后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方才低声说道:“狄青确实是被人算计了,如今他就在天全城内,我现在带你去找他。”

    卓亦疏点头应是,二人便即上路赶往天全城。

    在路上时,刘明义简单的说了说如今蜀中的情况,此次被袭杀的不只有左道门派,还有正道门派,就算是强如许家堡、虎渊阁这样的门派也都遭到了打击,杨奇宇、许彦昌以及陈非儒都受了伤,陈非儒受伤最轻,所以来了峨眉山找寻沈倾从。

    而此前在望鱼镇时卓亦疏曾令韩阔前往青城山送药,却不想此举竟救了韩阔一命,在杨奇宇等人都遇袭受伤的时候,韩阔正好身在青城山,无意间得了青城派的庇护,竟毫发无损。

    而说到这里,刘明义便也提到了宗鹏,当刘明义从许家堡回到青城派以后就知道了宗鹏的事情,此时刘明义说道:“宗师弟本性不坏,这次只是鬼迷心窍了而已,我向师父求了情,师父开恩饶了宗师弟的性命,但宗师弟自己却非常自责,独自去了后山思过,不再理会江湖之事。”

    说到最后时,刘明义长叹一声,他对宗鹏只有惋惜,并无丝毫恨意,只听他又道:“这事还要多谢亦疏兄弟,要没有你的话,宗师弟也不会悬崖勒马,我也不会捡了条命回来。”

    卓亦疏回道:“这事还是多亏了沈姑娘,她神机妙算,这才能看穿了毕风鹤的诡计。”

    刘明义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下次再与沈姑娘见面时,我定要亲自向她致谢。”

    二人一路来到天全城,刘明义带着卓亦疏来到一处农舍中,狄青就在这里。

    狄青见到卓亦疏和刘明义后也是精神一振,将近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看得出这次老友重聚让狄青非常高兴。

    三人进到屋中寒暄一阵,而后卓亦疏便道:“到底是什么人在冒充狄大哥到处作恶?现在可有了眉目?”

    狄青回道:“我早就知道是谁在冒充我了,这人你们两个也都认识,就是杨慎矜。”

    “什么?”卓亦疏和刘明义皆是一惊,刘明义又道:“杨慎矜不在长安中,怎么来了蜀地?”

    狄青言道:“二位有所不知,当初咱们毁了李林甫的仙丹以后,我本已带着囚龙棒离开了长安,我将囚龙棒藏到了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那杨慎矜寻不到囚龙棒,就只能来找我,妄想从我这里得到囚龙棒的下落,我一路与杨慎矜的势力苦斗,前些天才到的蜀中,而我这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朋友众多,这一路来我流转各地,都有朋友接应,这也是杨慎矜一直擒不住我的原因,而这次我来到蜀地,杨慎矜唯恐此地还有人助我,于是他便先下手为强,冒充我各处作恶,目的就是让我声名狼藉,从而使得蜀中各方势力不会助我。”

    听到狄青如此一说,卓亦疏和刘明义方才恍然大悟,只听狄青又道:“杨慎矜毁我声名,我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就想着阻他行事,我得到消息杨慎矜要对长虹帮帮主韩阔动手,于是我赶紧去寻此人,却不想竟碰上了刘兄弟。”

    刘明义听后笑道:“此事说来也巧,韩阔本是左道人物,与我青城派势不两立,他之所以会在青城山,都是因为奉了亦疏兄弟之命来送给钟士送解药,却不想他不但因此保了性命,还将狄青兄弟也引来了。”

    狄青赶忙问道:“钟士兄弟受伤了?现在情况如何?”

    听了这话后刘明义一阵黯然,关于钟士的情况此前在路上时他已经跟卓亦疏说过了,此时只得又道:“钟士被佘余下了毒,亦疏兄弟夺来了解药并且让韩阔送到了青城山,只可惜晚了一步,钟士兄弟还是毒发身亡了。”

    刘明义和狄青见面以后并未多做交流,因为那时刘明义担忧卓亦疏的安危所以赶忙奔向了峨眉山,狄青本来也要跟去的,但刘明义顾及到狄青此时的处境实在不适宜贸然露面,所以才将狄青劝下,让他在天全城里等候,如今这三人重聚,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弄清,而自长安一别后多有变化,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尤其是钟士的死更让三人黯然。

    待得情绪稍作平复,只听狄青又道:“亦疏兄弟,不知你可还记得当初曲江流饮之事?”

    卓亦疏闻言思忖片刻,便即回道:“记得,当时杨慎矜假传汝阳王之命诓骗咱们去了曲江池。”

    当初去曲江池的三人分别是卓亦疏、狄青还有钟士,但别人对于此事也都知晓,刘明义也自然知道。

    狄青又道:“其实那时我就怀疑杨慎矜有他自己的江湖势力,如今猜测得到证实,此次杨慎矜就是动用了这股江湖力量来追杀我。”

    “暗藏势力,此乃朝廷大忌啊。”刘明义皱眉说道,隐约觉得此事越发复杂。

    卓亦疏却冷笑道:“杨慎矜当初还曾派人刺杀左相,我看他是包藏祸心。”

    当初李适之从洛阳一回到长安就被人当街行刺,幸而有卓亦疏出手相助这才化险为夷,而后来在曲江流饮时也证实了那些刺客就是杨慎矜的手下。

    “亦疏兄弟说的没错,杨慎矜意欲复隋。”狄青言道。

    此话一出,当真如石破天惊,卓亦疏轻笑道:“杨慎矜还有这般本事?”

    刘明义也道:“杨慎矜虽是隋朝后裔,但他在朝中为官多年,陛下也未对他有所怀疑,而且若是他想要复隋的话,李林甫也不敢将他视作心腹。”

    狄青却笑道:“两位可知杨慎矜的江湖势力叫做什么?”

    卓亦疏和刘明义都是摇了摇头。

    狄青将手臂放在桌子上,同时身子向前一倾,旋即低声说道:“文隐阁。”

    这三个字初时一听不以为然,但仔细一想方知其中深意,只听刘明义说道:“前朝大隋开国皇帝杨坚的帝号就是文帝。”

    卓亦疏也道:“这个‘隐’字更能说明杨家复国之心不死,隐于大唐,伺机复隋。”

    “这次在蜀中出手打伤各派高手的就是文隐阁的人。”狄青说道:“而且据我所知,江湖中有不少门派其实都是文隐阁的分舵,只不过文隐阁身份特殊,所以这些门派藏于江湖之中,看似只是江湖门派,实际上却是杨家复隋的力量。”

    狄青与杨慎矜苦斗许久,自然也掌握了许多消息,他对于文隐阁的了解远胜旁人。

    只听狄青继续说道:“据我所知,杨慎矜并不是文隐阁之主,只是文隐阁留在庙堂的绝妙杀招。”

    刘明义说道:“如此看来,文隐阁的实力不容小觑。”

    狄青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的说道:“杨慎矜如此看重囚龙棒,除了这是大隋靠山王的兵器以外,我想此棒对于复隋也是至关重要的,否则杨慎矜不会如此不顾一切的要得到囚龙棒。”

    “文隐阁之主又是什么人?”卓亦疏问道。

    狄青听后回道:“两个月前我与杨慎矜在黄河边苦斗,那时我也想问出文隐阁之主的身份,可杨慎矜却说‘文隐阁之主的身份是最大的秘密,等到时机成熟时才会现身’,那次也是最为凶险的一次,我险些丧命,逃出生天后我也仔细想了想,我认为杨慎矜说的不无道理,文隐阁的确非常神秘,不说这个阁主的身份,就是江湖中到底有多少文隐阁的分舵也无人知晓,文隐阁的这些分舵就像是沙石一般隐于江湖之中,也许我们身边就有他们的人。”

    “如此看来,蜀中也是如此。”刘明义如此说道,他是青城派传人,是以深知蜀中武林的局势错综复杂,在这里藏下文隐阁的分舵非常容易。

    狄青又道:“不过也无需太多担心,我已经找了帮手来,这天下的消息都逃不过他的掌握,就算是文隐阁藏得再深也无妨。”

    刘明义惊道:“莫非是‘污衣’来了?”

    听了这话,卓亦疏也是一愣,他隐约记得当初明妙寒也曾说过一句‘这世上的消息都逃不过污衣二字’,那时听了并未在意,此时再次提起却让卓亦疏越发惊愕。

    狄青笑道:“不错,污衣帮之主就是我的结义兄弟,当初我、上官顿和候泰三人义结金兰,我在进蜀之前给上官顿传了消息,相信他也快到蜀中了。”

    卓亦疏此时方才了然,污衣也是一个江湖门派,其帮主名为上官顿。

    狄青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只见纸上歪歪曲曲的笔迹写着数个门派的名字以及十余个人名,狄青将纸放在桌上,并且言道:“这些就是污衣帮打探出来的。”

    刘明义和卓亦疏低头观看,尤其是刘明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听他说道:“这些都是蜀中有名的门派,个个不容小觑,难道他们都是文隐阁的分舵?”

    狄青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旋即回道:“不错,这些都是文隐阁的分舵。”

    刘明义又道:“那这些人也都是文隐阁的部众?”

    狄青点了点头,肯定了刘明义的说法。

    蜀中地域广阔,门派林立,奇人辈出,其中也不乏高手,这些门派虽然都不如青城派那般厉害,但若是聚在一起,就算是青城派也不敢小看他们。

    狄青又道:“上官顿近日就会赶来蜀中,到时候我二人联手,定要将这些文隐阁的人一举铲灭,免得他们为祸我大唐江山。”

    “上官帮主何时来蜀中?”刘明义问道。

    狄青答道:“他被一些事情缠住了脚,想必一个月之内就会来此。”

    “一个月的时间足可踏平这些门派、灭了这些所谓高手。”卓亦疏轻笑道:“狄大哥何须再等帮手,有我一人一剑足矣。”

    一听这话,狄青自是一喜,他知卓亦疏师承名门,剑法高超,有他相助定然如虎添翼,只不过此事异常凶险,所以狄青才没有主动开口请卓亦疏相助,如今卓亦疏自己说了,狄青自然大喜过望。

    刘明义看了看纸上的名字,知道这些都是极为厉害的人物,卓亦疏却说一个月时间踏平这些势力,此话未免有些托大,刘明义本想劝他等待上官顿的到来,以污衣帮的力量相助方能万无一失,可刘明义转念一想,卓亦疏性格疏狂桀骜,必然听不进这些话,而卓亦疏虽然狂傲,但并不莽撞,他既然这样说了,那就肯定是有把握。

    念及于此,刘明义也就没有多言,而是说到:“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回青城山,调集青城弟子。”

    卓亦疏闻言却道:“刘大哥你身份特殊,文隐阁的这些人虽有反意,但现在毕竟还未行事,青城派贸然出手,恐怕会落人话柄。”

    狄青也是说道:“亦疏兄弟言之有理,青城派树大招风,若是贸然出手,只怕那杨慎矜会以此为由打压青城派,毕竟现在杨慎矜还是朝廷命官,手中权力颇大。”

    刘明义一听也觉有理,但又不想眼睁睁看着朋友拼命自己却躲到一旁,他思忖一阵后便即说道:“我还是聚集青城派之力,聚而不动,两位若有需要,我随时下山相助。”

    言至于此,三人各自行动,卓亦疏和狄青直奔第一处,而刘明义则一路回了青城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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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路远,豪气未歇,狂性难收,相思无常。盛世豪唐,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越发清晰。庙堂与江湖,儒士与狂生,正与邪,善与恶,所有的一切在江山动荡之时都显得微不足道。绝世豪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绝世豪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绝世豪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