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追忆
他和龚林一起坐进大切诺基的车后座。龚林左右打量了一下这辆车，神色间的戒备更重了几分。
“你是哪个执法部门？怎么开这样的车？”
“我们的任务需要隐蔽。”陆飒回头朝龚林甜甜一笑，“龚医生早安。”
“早……”看到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子，龚林神色间的戒备才放下了些许，“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不实实在在的交个底，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们的身份当然不方便透露，不然也不会用这种隐蔽调查的方式了。”徐川淡淡道，“但透露一点也没问题，我是国家机关的人，你知道这一点就可以，而我找你有什么事，你显然心里也是有数的，但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不说实话？”龚林虽然略显慌乱，但并无惧怕模样，他轻哼了一声，“肯定是石大力那小子大嘴巴……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迟早死在女人身上。”
看到这两个人，他心里大概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徐川微微皱眉，他不喜欢别人这么说陆飒，虽然龚林并没提及，但他能听出其中的一些隐晦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我想听你的实话。”徐川望着老人，“我看得出您是一个好医生，所以不要让我为难。”
“好医生？”
“从你同事的目光中看得出来，还有你今早是骑自行车从三点二公里外来上班的，这种勤俭的风格值得大家学习。”徐川微微一笑，“但是诚实守信这一点，恐怕您得多学学别人。”
龚林看了徐川良久：“你窃听我，追踪我。你什么都知道了，怎么还来问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关于你的一些事而已，但关于我想找的那个人，我到目前依旧一无所知。”徐川轻叹口气，“龚医生，我想知道的很简单，他在一年前，到底有没有来你这里治疗过？”
“你都猜到了，还需要我说么？”
“需要。”徐川点头，“这对我们，对国家都很重要，你得相信我，我并不是什么来找麻烦的人。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前几天应该有其他人也来问过同样的问题吧？”
龚林怔了怔，旋即微微低头，陷入了思考。
他想了想，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前几天有个年轻人过来，问了一样的问题。”
“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和告诉你的一样。”龚林回头看徐川，“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代表，找陈俊国的人不止我们。”徐川望着老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如果让我们先找到陈俊国的话，他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让另一方先找到的话……”
听到陈俊国三个字的时候，龚林的面部表情短暂的僵硬了片刻，但很快恢复正常，但这一切都没逃过徐川的眼睛。
“你到底知道多少？”龚林问。
陆飒通过后视镜看着他们两人各自的面部神情，她对这些事情远没有徐川擅长，所以也就暂且坐在副驾驶上，安静的当个小透明。
徐川摇头：“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知道一点，你们在试图保护陈俊国。”
“那你也该知道，收买我是没有用的。”
“我没打算收买你。”徐川摊手，“我猜在我之前过来问同样问题的那个年轻人，试图这么做过？”
“哼。”龚林正了正身子，“无非那些老套台词，说出陈先生的下落，保我一辈子荣华富贵……”
徐川没再说话，他知道龚林已经妥协了。
但他的神经并没因此放松多少，龚林这么快就妥协，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依旧准备说谎，第二种是陈俊国可能已经遇到不测，或者正处在相当危险的境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龚林看了徐川半晌，又看了看后视镜里的陆飒。
“看来我没得选了？如果我不说，你能怎么样？”
“我不能怎么样。”徐川叹了口气，摇头苦笑，“我只能把这里一寸寸的找过去，那样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恐怕就算找到陈俊国的时候，也来不及了，但无论如何，该做的努力都必须要做。”
说完，他看了一眼龚林：“这大概和做医生是一个道理。”
“哦？你懂医？”
“懂的不多。”徐川笑了笑，“但我知道一个道理，就算还有一口气，就算知道病人回天乏术，也要尽最大努力的，对么？”
龚林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得努力努力。”
“你当然知道，我现在只有这一条线索可以跟。”徐川望着对方的双眼，“你也得知道，如果被另一方首先找到陈俊国，他的下场绝对不会怎么好。”
“陈先生到我这里来的时候，是一个深夜。”龚林沉默片刻开口，已经有些昏花的双眼微微眯起，从里面透出回忆之色。
一年前，11月2日，深夜。
龚林坐在桌边，把最后一份文件整理好放在桌边，准备结束这一天的工作。
现在已是冬天，山里的冬天似乎来的总比外面早，现在已经冷得要命，他虽然穿了里三层外三层，但仍旧挡不住透骨的严寒。
“老啦……”龚林摇头笑笑，把老花镜摘下，放回眼镜盒里，起身。
忽然，窗外远远响起了突突踏踏的声音，一听就是柴油发动机的动静。龚林微微皱眉，县城里很少听见这种声音，用这种发动机的大多都是农用机械，而这个县城的位置注定没有太多的地可以种，更别说开进县城里面来。
他拉开窗帘，看见了远远的拖拉机车灯。
“搞什么……？”
没过三五分钟，拖拉机停在了医院门口。
龚林这才知道是有病人来了，估计是临近的村镇里开过来的，这么远大半夜跑过来，肯定是急事。
他三两下再把白大褂穿回去的时候，已经听见医院正门处有人大喊。
“医生！医生！救命！”
“怎么了？”龚林拉开门快步走出去，顿时一惊。
用竹竿被单搭成的简易担架上躺着一个血人，看样子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已经面如金纸呼吸微弱。胸口腹部赫然两个枪口。
枪伤！
第五百五十章 怪物
“怎么会中枪的？”龚林冷汗下来了，这种伤势他也只在十几年前处理过一次，那会儿这里盗匪猖獗，但这几年社会治安越来越好，虽然山林附近仍旧有一些通缉犯的活动踪迹，但已经不大猖獗。
“别问了大夫！救人要紧啊！”送来病人的是个络腮胡汉子，看起来相当精壮，大冬天身上只穿着一件薄夹克，说话间哈出阵阵白汽。
龚林面色严肃，点了点头，他能看出这个人已经危在旦夕，中了两枪，还都是胸腹要害，现在没断气已是奇迹，大概子弹巧妙避开了一些会立刻致死的要害。
但不管怎么说，送来医院，就有希望。
作为医生，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心理压力其实相当大，尤其是有责任心的医生，而龚林无疑相当有责任心。
他需要为手术台上的一切情况负责，病人家属等在外面虽然也心焦，但他们把人送到医院，毕竟已经尽了自己的力，接下来交给医生就可以，是死是活，对他们来说已算天命。
而对于龚林来说完全不是这样，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能影响到伤患的生死。
虽然这些年来他也做过不少手术，但影响生死的依旧不多，如果不是太紧迫的大手术，毕竟没人会选择在这里做，即便倾家荡产也要送到城里去。
在场的医生只有他一个，其他两位恰好都有事请假，此刻就算赶过来也于事无补，这个中年人危在旦夕，根本拖不起。
“帮忙，推到手术室。”他对那个络腮胡汉子说，“必须马上进行手术，要不然性命不保。”
络腮胡汉子愣了楞，旋即用力点头：“好！俺听你的！”
把那个受了重伤的中年人放到推车上，他的双眼忽然猛地睁开，苍白的脸色泛上了些许鲜红。
回光返照？
“医生！”他咬牙切齿。
“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挺住！”龚林在此时似乎焕发了年轻十岁的青春活力，和络腮胡汉子一起小跑起来，把推车往手术室推去。
这个医院的手术室在一楼走廊的尽头，现在医院里大概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一个医生，一个络腮胡，另一个半死不活。
“别对别人说我来过……！”
说完这一句，抓着龚林袖子的那只手掌颓然放开，中年人又昏了过去。
龚林有些凛然，这么强的求生**他还是第一次见。这其实已经不能说是求生**了，这个中年人压根就没觉得自己会死，反而没忘了嘱咐自己不要乱说。
他没功夫想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什么不让自己说他来过，现在人命大过天！
“然后你把他救回来了？”徐川一直静静倾听，此刻才插了句话。
龚林提起一年前的那个夜晚，此刻显得仍旧有些胆战心惊，额前甚至沁出了些许汗水。
长出口气，老医生点点头：“幸不辱命。”
“他就是陈俊国？”
“他说他叫陈学海，不是什么陈俊国。”龚林目露疑惑，“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叫他？”
“之前来问话的那个年轻人，也是这么问的？”徐川怔了怔。
龚林点头：“对，他找的也是陈俊国。陈先生改过名字么？”
“他是个聪明人，不想被人找到的话，有个法子就是改名。”徐川笑了笑，“救回来之后呢？”
“救回来之后……”
又过了两三个月，这里彻底进入了严冬。北风呼啸，大雪封山。
龚林推开房门，拿着一个老式暖水瓶。这里是他在医院旁边租下的房子，本来这个伤者在住院部住的好好的，刚一苏醒就强烈要求不住在这里，龚林拗不过，只好在这里租下一间，当然不是他自己出钱，只是以他的名义而已。这个神秘的中年人似乎并不缺钱这种东西。
“好点了么？”他问床上躺着的中年人。
“好多了。”陈俊国的声音虽然仍旧虚弱，但已经不会再昏迷，也早已脱离了生命危险，“谢谢你，龚医生。”
“有句话可能不该问，但是……”龚林替他倒杯水，想了想，“你到底是怎么中的枪？”
陈俊国沉默良久，摇摇头：“不管你信不信，龚医生，我不说这些都是为了保护你。”
“好啦好啦。”龚林摆手笑笑，“不问就是，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走？”陈俊国也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强沧桑，“走哪儿去？”
老医生叹口气，在床边坐下，给他倒了杯水：“看你这小伙子年纪轻轻，文质彬彬的，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怎么会无处可去？”
“不一定只有穷凶极恶的人才会无处可去。”陈俊国喝了口水，“我走之后，有件事您得答应我。”
龚林看了他一会儿，叹口气：“不对别人说你来过？”
“嗯。”
“好，答应你就是了。”龚林点头，“小陈，你总得说出来到底是哪里遇到了麻烦，我们才能更好的帮你啊。”
“我们？你是说老石？”
“是啊，那家伙也真是个热心肠。”龚林笑了，老石正是当天把陈俊国送来医院的那个络腮胡汉子。
话音落下良久，整个屋子陷入了一股奇妙的静寂中，最终还是由陈俊国打破。
“你们都是好人，靠得住。”陈俊国的目光渐渐锋利起来，“我陈学海信得过你们。”
“所以说来听听。”龚林笑道，“在这山里，好人很好，坏人很坏，我龚林虽然没做过什么太好的事，但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我其实是一个国家机密科研项目的发起人。”陈俊国缓缓道。
龚林愣住，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落魄家伙会是这种身份，在他的理解力，这个中年人顶多是个惹上什么势力的小老板，即便是这种“小老板”，也是龚林在这个偏远县城里一辈子也许都没法接触到的人物。
“项目虽然成功了，但我在它成功之后，忽然发现，这个东西是根本不该存在于世界上的。”陈俊国的脸色仍旧冰冷如铁，“但它已经开始运转，我没法停下，只能离开那里，不想再为任何人，任何势力，任何国家再研发类似的东西了。”
“那到底是个什么项目……？”龚林漫不经心，只当这个人精神不正常，说大话。
“简单点说吧。”陈俊国抬头，眼神中满是内疚与自责，“我造出了一群怪物。”
第五百五十一章 地图
“别说了。”这次打断龚林话头的是陆飒。
龚林抬头，微微一怔，看向之前一直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的漂亮女孩。
但少女并没看他。
他随着对方的目光，缓缓定在了徐川身上。
“难道……”龚林回头看左侧，坐在他身边的青年虽然面色并没怎么变，但他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般。
就在他说出“怪物”两字的时候。
“对。”徐川朝他微微一笑，但这笑容充满了无法言明的意味。
“我就是他口中说的怪物。”他缓缓道。
龚林沉默良久，一个字也没再说。他静静望着那个青年，一双已有些昏花的双眼中闪着思索的微光。
“说重点吧，没关系。”徐川摇摇头，“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
“可是……你看起来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龚林有点不好意思，虽然原话不是他说的，但是这两个字毕竟出自他口。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这么称呼的。
“你要知道一件事，龚医生。”徐川回头看了龚林一眼，摇头笑了笑，“我没有向你证明什么的必要，可以的话，我们尽快跳过这个话题。”
“嗯……好。”
“陈先生当时告诉我的就只有这些，他造出了那种东西……然后他决定再也不为任何人制造任何类似的东西，人类的科技还完全没到可以迎接这些转变的阶段。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控制这些技术，那么世界会变得很可怕。所以不能让别人找到他所在的位置，也不能被别人探听到他的消息。”
“他如果自杀，那就一了百了了，正方便达成他的目标。”陆飒的嗓音有些冷意，她已经开始讨厌这个陈俊国了，如果不是扫尾人现在迫切需要这个人，她甚至想过要不要把“找到他”变为“杀死他”。
“陈先生比你想的更有担当。”龚林摇头苦笑，“他说，如果哪天世界真的因为他遗留下来的东西乱套，那么必须要有人能收拾这些烂摊子，而这个人只能是他自己。”
徐川点了点头，笑笑：“现在这个烂摊子来了。”
龚林沉默良久，望着徐川：“实不相瞒，陈先生在等你。”
“等我？”徐川一愣。
“话说到这里，我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了。”龚林淡淡道，“我之前告诉你们的句句属实，但从陈先生到了之后，我们也就有了全新的使命，除了做自己该做的事，我们还要充当陈先生的眼睛。”
“你们？包括石大力么？”
“还有那个村的村长一家。”龚林道，“这些都是调查必经的几道关卡，一步步走下来，而且正确的人才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信息。”
“所以这么多事都算是考验？”徐川微微皱眉，这似乎有点说不通，但他还没想到是哪里。
“是。他留下了两张照片。”龚林拿出自己的皮夹，从里面取出两张照片，“村长、老石和我这里都有一样的照片。陈先生说，他在等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是现在世界上仅存的两个……怪物。如果哪天真正有了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发生，那么一定和这两个人其中的一个有关，所以上门找来的只可能是这两个人。”
徐川不用看都知道照片上可能会出现的人，但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
两张照片，一张是自己，另一张是陆子扬。这是他们在服役期间的证件照，两个年轻人穿着军装，英姿飒爽，朝气蓬勃。他不知道陈俊国是从哪里弄来的，但他是比陆子扬和陆飒还要顶尖的天才，想拿到他们的照片再容易不过了。
“你们两个都来过，这个人比你来的早一周。”龚林点了点陆子扬那张照片，“但他并不是陈先生选择的人。”
“我才是？”徐川失笑，摇了摇头。
“嗯。”龚林点头，“陈先生留下过话，如果这两个人分批前来，那么其中一个会是世界的颠覆者，另一个会是救世主。而你看起来和另一个人不同，所以陈先生选择了你。”
这推断虽然中二，但相当精确。
“说重点吧龚医生。”徐川道，“我不是很想知道陈俊国是怎么想的，我只想做我必须要做的事。”
“你想见他？”
“当然。我这一路走来，为的就是找到他这个人。”
“我给你一张地图，但别抱太大期望。”龚林摇头苦笑，“也许你能查到什么，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因为连我都找不到他，一直都是单方面联络。”
徐川点头，这太正常了，没有人会轻松把自己的生命百分之百的交给别人，尤其是陈俊国这种人，他如果这么做，交出去的除了自己的生命，还会有他没做完的事，没完成的使命。
“这是我们放物资的地点。”龚林从皮夹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底图，这是手绘的盘龙山脉地图，在山脉深处的正中间，标着一个红点，旁边用红色水笔写着几个小字：“物资点”。
“陈先生每次让我们把食物和饮水之类，最基本的东西放在这里，偶尔让我们带去一些工具之类的东西。我们也试过躲起来等，或者尝试在附近找找，但一无所获。”
徐川看着地图上标出的红点：“你们多久送一次？都是谁去送？”
“老石前一阵进山死了，现在是村长家的儿子去送。”龚林道，“下一次是入冬，到时候山里的猛兽就会少一些，那会儿进山也安全点。”
“没什么事了，多谢你。”
龚林推开车门，摇了摇头：“我只是尽我自己的责任，说穿了，我们都还是华夏人。大义面前，不能含糊。”
“最后一件事。”徐川叫住了已经推开车门走出去的老医生。
龚林回头：“什么？”
“你们是怎么觉得我和他有区别的？”徐川指了指陆子扬的照片，龚林并没把两张照片和地图带走。
“很简单，你至少没有不择手段。”龚林留下最后一句话，双手插兜横穿马路，回到了他工作十几年的医院。
徐川也下车，拿着两张照片和那张地图回到驾驶座上坐好，扣上安全带。
第五百五十二章 进山
“你还好么？”陆飒问，她眼中满是担忧神色，“陈俊国的话，太过分了……”
“我还好。”徐川发动车子，长出口气，“别在意，他说的对。我是异类，这一点我一直都知道。”
陆飒最后望了他一眼，轻叹口气，伸出纤手轻轻抚了抚青年的手背。
徐川不在乎么？当然在乎，没人会不在乎。
他做了那么多事，拯救了那么多次世界，拯救了那么多的生命，虽然途中杀死的人也许比救下的人更多，但他做的每件事都无愧于心，虽然会犹豫，会彷徨，但他相信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
这样的自己，是怪物么……
超人的体格，敏锐到可怕的洞察力，堪比精密机械的听觉和视力……
他能理解陈俊国的想法，这种士兵虽然强大无比，但毕竟是人。并不是什么可以轻易操控的机器人或者改造人，而是真真正正的超人，存在于现实世界之中的超级英雄。
这些人当然可以做好事，但如果做起坏事来呢？
好比陆子扬，他已经通过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到了毁灭世界的边缘。
只要是一个有大脑的人，就永远无法彻底操控，他们不该存在，这是徐川也想过的事情。但是这还是第一次，从另一人口中听到几乎雷同的想法。
而这个想法并没有用“不该存在”这种相对于中性的词汇来形容，而是**裸，血淋淋地刺穿了徐川心底的骄傲。
怪物。
天色渐晚，象征着又一天过去。林间的枝桠在月光照耀下，仿佛张牙舞爪的恶魔。
如今已是深秋，山里的虫鸣几乎不再，两人踏过矮草树丛，在安静得令人发指的林间缓缓行走。
“你不怕黑么？”陆飒牵着青年的手掌，抬头问他。
“不怕。”徐川道，“反而在这种情况下，还更舒服些。”
“为什么？”
“因为这里没有那么多人需要我警惕。”徐川淡淡道，“做我这行久了，就知道每一个人随时都有可能做出不太好的事，哪怕这个人平时再老实，再善良。”
他又想起了陈俊国说过的话，这种地方，大概是怪物最喜欢的地方吧？
躲藏在阴影中才会平静下来的怪物。
回到林间别墅，徐川关好栅门和正门，打开灯。
这里的窗口常年拉着窗帘，建筑设定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隐蔽，而如果在晚上开灯，恐怕在对面的山头上都看的见。
“你看起来心情还是不好。”陆飒接了杯热水，在青年身边坐下，“如果心里不舒服的话，要跟我讲啊。”
“没什么，明天就会好了。”徐川笑了笑，“如果会被这种小事情牵绊到，我也没法走到今天这一步。”
“总之，别在意别人的看法啦。”陆飒浅浅一笑，靠在青年肩头轻声道，“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哪怕真的是个怪物，我也不会讨厌你，婉婉肯定也不会，大家都不会。”
徐川怔了怔，点头：“谢谢。”
“别灰心丧气的，搞的好像我们的行动失败了一样。”陆飒伸手轻轻拧了拧徐川的腰，“今天的行动不是很成功么？我们往前进了一大步。”
“这张地图的真实性依旧值得怀疑。”徐川把那张手绘地图拿出来，递给身边的少女，“虽然龚林说的话都没什么漏洞，但谨慎点没大错。”
“真的要等到入冬么？”陆飒接过地图看了看，“这个地方好深……如果到时候大雪封山，路一定很不好走。”
“当然不等。”徐川摇头笑笑，“明天我们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龚林他们找不到，不代表我们也找不到。”
第二天天色刚亮，徐川和陆飒带了必须的装备，背了两个包，朝地图上标出的红点走去。在深山里倒不用刻意隐藏什么，武器可以直接带在身上，不用藏在衣服里或者包里。
那个被标出的地点可能是龚琳所说的物资点，但也有可能是埋伏圈，所以他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陈俊国可以不找，只要人活着，最后一丝希望就不会断。
“还有大概十公里，再翻三个山头。”徐川把地图收起来，在深山里除了林间别墅，没有其他的信号，手机地图当然也没法用，“食物饮水带够了么？”
这张简陋的手绘底图在昨晚被徐川重新绘制了一遍，这次重绘的更加精准漂亮一些，进了深山，就只能用这种相对原始的手段来认路了。
“带够了。”陆飒点头，拍拍身后的背包，“五天的量，够我们来回两三次的了。”
“嗯，今天可能要走夜路。”徐川拨开前面的树丛，让陆飒先过去，随后继续前进。
他背着的行李比陆飒要多很多，陆飒带的是食物和饮水，他带的是武器装备，和露营要用的东西，以及一些比如工兵铲这样的便利工具。
这个十公里是直线的十公里，而且是山路，就算直线前行，要走的实际路程也要远远超过十公里这个数字。毕竟这里连路都没有，所有路都要自己开辟。
徐川估计的没错，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他们离目标点仍旧有三四公里的路程，这种山路走起来毕竟太过耗费精力，那个红点标记在山脉深处的正中间，不管怎么走都要走很远的山路。龚林给他的那张旧地图上其实标出了一条他们为了送物资方便开辟的林间小路，但徐川并没选择走他们的路。
面对不能百分百信任的情报，当然不能百分百的去执行。隐藏在暗中，出其不意才是徐川的行事风格。
“连夜赶过去，还是？”陆飒问。
徐川想了想，摇头：“不走了，天亮了再走。那边的情况未知，相比之下我们这里安全些，至少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位置。”
他们的计划并不是原地扎营。
青年接过陆飒背上的背包背在肩上，三两下爬上了一旁的一棵高大树木，在一个粗壮的树枝上停下。
他放下绳索，陆飒把绳索在腰间系好，徐川手上微微用力，把她拉了上来。陆飒虽然并非不会爬树，但这样显然会快很多。
第五百五十三章 异味
让她在自己怀里坐稳，徐川从包里取出一张厚实的毯子裹住他们二人。
“在这里睡觉，真的不会掉下去么……？”
“不会。”徐川笑了笑，“安心睡就好，我守夜。”
“我陪你守嘛。”陆飒靠在青年的怀中，这里一如既往的温暖踏实，令人贪恋。
现在时期非常，她也并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很快进入了睡眠。
徐川感受着怀里由于呼吸而微微起伏的柔软娇躯，抬头望着枝桠间露出的一盘圆月，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陈俊国的身影似乎近在眼前，象征着他们距离结束这一切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到真正结束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的？
谁胜谁负？谁能活下来？谁会死？
这些在之前根本不会困扰到他的问题缓缓浮上。
长夜漫漫。
天缓缓亮起，徐川和陆飒再次踏上了踏实的地面，昨晚陆飒睡得意外的好，她本以为会翻个身掉下来什么的，但显然徐川的怀抱并没允许这种意外情况出现。
在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到了地图上标出的那个指定物资点，这里看起来和别处没什么不同。
“这里有划痕。”徐川伸手轻轻抚过一旁的树干，“曾经有人或者动物经过这里，而且很频繁。”
“频繁？”
“因为到处都有。”徐川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截枯枝，“看切口，是被砍下来的，而且在这里放了很久，还被踩断过。”
“大概的意思是，我们找对地方了？”陆飒环视了一圈四周。
“也许。”徐川叹了口气，“但这里的痕迹太多，所以会导致难以追踪。龚林他们找不到陈俊国也是常事。这就是不专业的特点，自己把事情在无意间搞砸，原本如果注意一下，谨慎一点，追踪陈俊国应该不难，在这种地方，很少有人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连我都不行。”
满地都是陈年的枯枝败叶，这种地方，想要真的不留下痕迹，恐怕只有武侠小说里踏雪无痕的那种轻功才行了。
“再找找看，肯定能找到一些的。”陆飒道，“虽然比较麻烦，但总比等到入冬来的好。”
“嗯。”徐川点头，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相机，“小心一点，我们不能犯同样的错误，就地整合所有的线索。”
没有信号并不代表电子设备不能用，至少手电筒照相机这种东西完全不受影响。
这是一小片林间的空地，很快，他们就把附近所有的异常痕迹都拍了照，并作出了整理。
很快，徐川就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他按了一下相机上的键，划过一张照片。
“这里。”他点了点那个踩踏痕迹，“这个不是龚林他们留下的。”
陆飒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个足迹比起之前的似乎没什么区别。
“我就不问为什么了，反正你会告诉我的对吧……”陆飒在这方面的能力比不上徐川，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时候都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因为比之前的要深一些，形状也不同。”徐川道，“你留意过没有，龚林穿的是什么鞋？”
“没有……”
“……看来抽空要给你补一补追踪课。”徐川无奈，摇摇头，“他穿的是皮鞋，而且他的年纪大了，进山把物资背过来则是体力活。至于石大力和铁虎他们，穿的都是普通的运动鞋，或者布鞋。皮鞋脚印的特点就是形状和纹理较为规则。”
“而这个……是皮鞋脚印？”
“不是，这个脚印更厚重一些。”徐川淡淡道，“这个是皮靴的脚印，因为地面材质的关系，没法判断纹理。至于它的深浅，可以直接理解为体重。无论石大力还是铁虎，都不是多重的人，看起来顶多140斤，而这个脚印的主人，体重足有二百多斤。”
“二百多斤……那不得是个胖子么？”
“也可以是个没那么胖的人，背着几十斤重的物资。”徐川道。
“但铁虎他们也会背着物资上来的啊？”
“当然。”徐川微微一笑，“这就是问题所在，脚印的方向，这个你总看得出来吧？”
陆飒怔了半晌，伸手拿过徐川手里的相机，翻了几张照片，进行了一下比对。
“只有这个脚印是通往山里的，而其他人的都是从山下上来，又回去……”陆飒点点头，“也蛮简单嘛？”
“追踪本来就不难。”徐川道，“还有一点，其他脚印大小深浅不一。这都是由于时间的推移发生的变化。而这个脚印的主人，这些年来从未换过，只有送物资的人一直在换。”
“原来如此，我们追过去看看。”
“当然。”徐川起身，把相机关机，放回背包里，“不管陈俊国是不是欢迎我们，我们都要过去看看的。”
脚印的方向很好辨别，朝着盘龙山脉西南大约三十度的方向。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现场有没有可能是故意布置的啊？”跟了一会儿，陆飒抬头问徐川。
“没有。”徐川淡淡道，“首先，这些被踩断过的枯枝败叶，都和环境完美契合。想要布置这么完美的现场，需要几年或者更久的时间，没人会在这种深山老林的小角落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也对。”少女点点头。
又走了一会儿，徐川忽然伸手，拦住了身边少女的脚步。
“有点不对劲。”徐川望着地上的脚印，微微皱眉。
“走错了？”
“没走错。”徐川道，“但我闻见了一点不太好的东西……爬树。”
“爬树？”
“快！”徐川伸手拍了一下少女的肩。
两人转身爬上了离自己最近的树枝，徐川伸手拉下肩上挂着的mp5枪栓，一双眸中满是警觉。
“什么……”陆飒这句话没说完，忽然她微微一怔，目光停在了不远处的树丛后面。
那里，似乎刚刚闪过了一个庞大的影子，那不可能是人类的身影，更像是一头……大得吓人的巨熊。
“它靠近了。”徐川额前聚集了几滴微不可查的汗珠，他如果晚发现一会儿，恐怕他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第五百五十四章 巨熊
如果不是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重大问题，怎么可能容许这种庞然大物悄悄靠近？
还好嗅觉提前告诉了他即将可能到来的危险……一路上竟然没有发觉，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这个真正的山林之王的领地里。
难怪说下一次进山要等入冬，这种大家伙在冬天会进入冬眠，但现在，正是它渴求食物的时候。
“大意了。”徐川牙关咬紧，看了一眼手中的mp5，“这家伙的体形，看起来并不是我们可以轻易伤害到的。”
“再怎么说也……”陆飒对于徐川说的有点怀疑，他们手中拿着的毕竟是相当先进的全自动武器。
“熊这种东西，光是外皮就相当于一件防弹衣。”徐川淡淡道，谨慎地观察着周围，那头巨熊刚刚在他们的视野内消失，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可以放松警惕，因为那股令人生厌的气味还在四周徘徊，并没有散去的意思。
“它的嗅觉，可以在几公里外闻到猎物。而现在，我们恐怕正在它的领地里。”
“它走了么……？”陆飒被徐川说的也有些紧张，她之前面对的敌人都是人类，即便再强再多也是人类，面对这种大家伙，说实话还是头一次。
“没有走，还在附近，这些枝桠是完美的天然掩体。”徐川道，“而且以刚才看到的那一点，这头熊的体格比我之前见过的都要大，它推倒一棵树并不是太难的事情。我们手里的武器都是九毫米，这种子弹对它来说造不成致命的伤害，除非够多。”
“我这里有五个弹/夹。”
“我也有五个。”徐川点头，“杀死它足够了，但是在那之前，我们能不能安稳地把这几个弹/夹打空是个问题。在彻底击杀它之前，我们的攻击只会激发它的凶性。如果让猎人在一头熊和小规模的狼群之间选，大多数都会选熊，但如果这头熊是发狂状态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看网上的图片，熊还蛮可爱的……”
“那些都是唬人的。”徐川忽然一转枪口，“来了！”
一声惊天巨吼从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一头直立高度将近三米的庞然大物从重重树影后走了出来，慢慢围着他们所在的这棵树绕圈。
它的眼中，甚至隐约闪动着几分微不可查的智慧光芒。能长到这么大，恐怕这整座山里的野兽都是它的猎物。甚至连虎豹都不是它的对手。
徐川并没尝试逃跑，熊这种生物虽然看起来憨厚笨重，但跑起来的速度丝毫不慢，一头狂奔的熊，速度甚至能比上车速。
“等它尝试进攻的时候再开枪。”徐川淡淡道，枪口一直对准着熊的身子。
它似乎并不着急，绕着树转了几圈，只有偶尔才会抬头看他们一眼。
这棵树很高大，徐川选的树枝也很好。这头熊的体格超出了他的预计，但至少眼下，它是够不着他们的。
终于，畜生首先失去了耐心，它双掌扣上树干，直立起来，硕大的脑袋几乎碰到陆飒的鞋子。
“别开枪。”徐川及时出言制止，陆飒轻咬下唇，点点头，把自己垂下的小腿慢慢收了上来。
青年咬紧牙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头好似坦克的重型猛兽。现在只能期待它不是很饿，自行离开……
这种对峙持续了一段时间，熊尝试了几次之后，终于发现了自己没法够着树梢上的两个人。
但它没打算放弃，再次尝试失败之后，它咆哮一声，人立而起，双掌重重推在树干上。
这棵树虽然高大，但也没法承受如此巨力，当即枝桠乱晃，陆飒一个没坐稳，差点掉下去。还好徐川伸手拉住了她，把她一把拽进自己的怀里抱稳。
“没办法了。”徐川深吸口气，打开了mp5的保险，这是他们目前火力最猛的枪，他有点后悔没带那把史密斯威森m500，如果有那把重型手炮在，只要一枪就能把这头大家伙给干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徐川怎么也没想到路上竟然会碰见这种东西，在之前，他一直想当然的觉得陈俊国不会让自己的活动区域和这头巨熊的领地有任何交集。
他不是低估了陈俊国的胆量，就是高估了他的智商。总之判断错误，现在没法挽回，只能尽量用手里现有的武器了。
“妈的……正该用的时候竟然忘带了。”徐川朝怀里的陆飒道，“准备射击，尽量打它的弱点。”
陆飒有点不好意思，但现在显然不是不懂装懂的时候。
“熊的弱点在哪儿？”她问，下面的这个大家伙看起来哪里都刀枪不入的样子，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弱点来。
这句话还真问到徐川了，徐川怔了怔，苦笑摇头：“我也不清楚，总之鼻子，双眼，胸腹这种大概都是通用的弱点，等会看到机会就开枪，短时间内把所有弹/夹打空，快速杀死是不可能的，光靠我们手头的这种武器，只有等它失血过多才有机会。”
其实他并不是不知道熊的弱点，熊的弱点很多，但没有一种是硬碰硬的时候用的上的。
这些东西都是之前见过的一些老猎人教给他的，大多数猎人碰到熊只会想怎么才能逃的掉，只有最有经验，最有勇气的老猎人才敢琢磨怎么取它的熊胆和熊掌。
但有勇气并不代表硬碰硬，人这种生物放在动物圈里其实相当孱弱，能占据食物链的最顶端，无非靠的是大脑。
2010年6月5日。
华夏，大飞玉岭。
徐川坐在一间小木屋里，敲着桌上的电脑键盘。这里是华夏几大原始森林之一，他和陆子扬刚在这里结束一个任务，正准备回去。
忽然，他听到门口有动静响起。徐川起身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男人正扛着大包小包往里面走。
他出门，笑了笑：“向大叔，又打到什么啦？”
他们暂时住在一个老猎人的家里，老猎人明教向前看，这是个通俗到不能再通俗的名字，徐川一开始还不是很信，直到陆子扬把这个汉子的身份证照片调出来给他看。
第五百五十五章 麻烦
向钱看嘿嘿一笑：“打到个黑瞎子，这下能好好过个冬了。”
“这才刚夏天。”徐川失笑，“怎么打的啊？”
“钉木桩。”向钱看这会儿似乎谈兴很高，倒上两杯小酒，跟徐川讲起了打熊的技巧。
还别说，这山里的人们虽然朴实，但讲起故事是真有一套，比城里某些写小说的要强的多了。徐川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记着笔记。
熊的致命弱点大概有三种，爱表现，爱生气，嗜血。
说熊笨并不是没理由的，向钱看这次抓熊的办法就是针对熊“爱表现”这一点，熊能表现什么？力量呗。
所谓钉木桩，这是一种比较费事的办法，现在也只有一些真正学到本事的老猎人才用，毕竟普通的猎枪根本没法伤到这些皮糙肉厚的大家伙。
那些有经验的老猎人，会提前准备好机关，所谓机关，就是在熊经常出没的地方，摆上一排竖着劈开一半的大木桩，然后将木橛子插入劈裂处。
等陷阱设置好后猎人躲好等着就行。不用多久，就会有贪玩的熊从山上跑下来，熊这种东西，对任何东西都很好奇，就跟顽皮的小孩似的，黑熊一看到成排的木桩就来了精神，几大步跑上去使劲拔木橛子，以此显示自己的神勇。
拔不出来还好，但以黑熊的力量，怎么会拔不出来？
只要木橛子被拔出，开裂的巨木“嘭”一声就把狗熊的身子牢牢夹住。只要被这种东西夹住，哪怕再大的力气也没法脱身，只能听之认之，任猎人施为。
至于爱生气这点，是熊的弱点，更是可怕之处。但人的智慧无穷，总能将一切能利用的东西利用起来。
针对这种特点设机关就相对简单点，一碗蜂蜜上吊一根重木，熊想要吃蜂蜜，就得把这根木头推开，它一推，木头荡回来，就会打在它的头上。
一打上，吃蜂蜜被打扰了，以熊瞎子的脾气能忍么？用力再推，砸回来的力量更大，熊瞎子更上头，再加力道，再挨打。一来二去，不是把自己砸昏就是直接砸死。
而嗜血这点也可以利用，把一大块冻猪血中间冻上一把双刃匕首，冻起来丢到狗熊必经之路上，熊的鼻子几里外都能闻见，过来舔舐的时候，迟早会舔到匕首，一旦划出血，就更能激发熊的嗜血本性，越舔越来劲，最终因失血而虚弱，被猎人捕杀……
诸如此类的猎杀办法很多，但没有一条是硬碰硬的。
向钱看从头到尾，直到喝醉都没说打熊的哪里才能致命。对于猎人来说，他们的猎枪根本打不透黑熊皮糙肉厚的天生防弹衣。
盘龙山脉。
“打。”
话音刚落，两把mp5同时开火，子弹如同雨点一般打向了树下的巨熊，在这种距离上，即便不用瞄准也能打中，根本不用刻意压子弹的后坐力，目标那么大，那么近，就算是个孩子也能把子弹给打上去。
徐川并不怀疑他们可以把这头熊给杀死，就算他自己一把mp5也足够了，何况两把？
他担心的更多的是这头巨熊发怒之后，推倒树干，乱咬乱撞。发疯的巨熊没人愿意碰见，连同等量级，甚至更大的野兽也不愿意碰见。
那样的话，就会凭空多出许多不确定的因素，陆飒的身手自然比不上他，摔伤还好说，如果被树干砸到压到，那就不是伤不伤的问题，而是生死的问题了。
在自由落体的情况下，没人能控制自己的下落位置，当然也没法控制树干的砸落位置，这些不确定因素让他不是很想开火。
再加上他们都没有装消音，这种猛烈的枪声，说惊扰不到陈俊国他是不信的，如果对方听见，提前躲好或者干脆离开，那不是前功尽弃？
！！！
“吼！！！”巨熊浑身上下顿时溅出了血花，再坚实的皮肤毕竟也没法彻底挡住子弹，但它的生命力和肌肉强度都堪称可怕，两把mp5的两个弹/夹几乎同时打空，但巨熊的情况竟像丝毫没被影响一般，反而更加凶暴。
“这畜生……”徐川咬牙，退下打空的弹/夹，抽出一支新的，“换弹！继续射击！”
刚才他的那几枪准确地命中了熊的脸部，巨熊的一张打脸此刻已经五颜六色，几乎什么都看不出来。
！！！
雷鸣般的阵阵枪声回荡在山林中。
等这场看似一边倒的战斗结束，徐川和陆飒的mp5弹/夹也只剩下了一个，这头猛兽生生吃了二百多发子弹才彻底倒下，徐川之前预想的情况没有发现，他第一轮开的枪不光打伤了它的眼睛，也打伤了它的鼻子。
熊最灵敏的并不是眼睛，而是嗅觉，它可以几公里外闻到血腥味或是闯入者的味道，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而既然它被称作熊瞎子，那么视力也就可见一斑。
五感受伤，这头巨熊即便暴怒也没法再找到目标，它一通乱打乱撞，直到彻底倒下之前，竟然推翻了一旁三五棵稍细一些的大树，生生把这片密林推出了一片空地来。
徐川回头看一眼仍旧心有余悸的陆飒，朝她点点头：“没事了。”
“它……会不会再爬起来？”陆飒小心翼翼，“要不然，把剩下的弹/夹打空？”
“没必要。”徐川摇头笑笑，“它如果还有哪怕百分之一的力量，这会儿也不会留着的。”
两人下来之后，并没收集巨熊的熊胆熊掌之类的闲心，他们面临了一件更重要的问题，巨熊的这一通搅局，把这里几乎所有的东西全部搞成了一团糟。
而他们要追踪的脚印，到这里已经看不到了。即便他们往四周搜了搜，仍旧没有半点新线索。
他们追踪的脚印一直若隐若现，毕竟距离上一次物资交接已有了一段时间，而森林也有它特有的新陈代谢。再加上陈俊国的足迹并不是笔直向前，常常左拐右转，追踪难度本来就很高，如果没有上一个脚印做比对，徐川和陆飒每一步都很难踏出。这也是他们过了这么久，前进的距离仍旧非常少的原因。
这下，麻烦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木屋
“还是没找到？”徐川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身后躺着的那个巨型尸体，气有点不打一处来。
“你的眼睛都找不到，我这个……”陆飒也有点无奈，摊了摊手，“不过好在我们活下来了，这种生命力，我真的还是第一次见。”
“还好我们带的是冲/锋枪。”徐川轻叹口气，“如果还像以前一样只带手枪，恐怕这会儿它还活蹦乱跳着。”
本来追踪过来的时候，脚印已经相当难找，本来这种在残枝败叶上的足迹就几不可见，只有徐川的眼睛才能分辨一二，何况距离上一次有人从这里走过已经过了少说一两周的时间，就连徐川也需要从之前的足迹中分析下一个足迹可能出现的位置和方向，然后在小范围内的地面进行比对。
如果发现了些许微不可查的凹陷，那么这里就是他们要找的下一个足迹。
他们就是这么一步步找了过来，但是万万没想到，被这么一头熊给破坏了……
“接下来……”
“靠猜的。”徐川轻叹口气，已成定局，靠足迹精确追踪已经不太现实。
好在他们这么一路追踪过来，虽然足迹七拐八拐，但大致的方向已经可以判定出来了。而且，陈俊国说穿了也只是个研究人员，扛着那么多物资一定走不了太远，所以他选的物资点，离他落脚的地方也不会很远才是。
话说得简单，沿着大概的方向走，但只要有点经验的人就知道，如果初始方向错了哪怕一星半点，越走下去这个偏差也就会越大。徐川的方向感再强也没法精确到没有丝毫偏差的地方，何况陈俊国的落脚地点不一定坐落在地上，或者明显的地方。
如果是什么盖在枯叶下的地窖这种地方，那就真的没处找去了。
日薄西山。
徐川看了看周围看起来毫无变化的林地，摇头叹了口气。
“难道真的要等入冬……”陆飒也有点无奈，本来线索就很难追，这一下更无从查起。
“也许。”徐川蹲下身子看了看地面上的痕迹。
林中的地面遍布着枯枝败叶，而且地面并不像公路那样完全平整，想看出深浅区别本来就很难，何况这种细微区别无处不在。如果没有上一个足迹做对比，根本就不可能从这些线索中找出有用处的。
“要不然我们再回到物资点看看，把方向判断的精确一点？”
“没用。”徐川把手中握着的那几片枯叶丢下起身，抬头看了看树顶的天空，“这种方向感我还是有的，目标并没有笔直向前，这在我们一开始追踪的足迹中就能看出来，所以只能判断大致方向，就算现在回去也没用。”
“回去吧。”他把肩上背着的背包带紧了紧，“已经没有线索了。”
这次追踪本来十拿九稳，但毕竟没人能预测到这种突然杀出来的变故，就连扫尾人的情报系统也不行，情报系统能预测的只有有预谋的犯罪，这种突发事件谁也想不到。
陆飒虽然也有点不甘心，但没办法，她本来在这方面就不擅长。
忽然，徐川目光一凝，脚步停下。
“怎么了？”陆飒差点撞到走在面前的青年后背。
“这里有血迹……”徐川蹲下身子，伸手轻触一段大树的树根。
这次就连陆飒都能看出来了，虽然并不算非常显眼，但这段树根的底部颜色显然不太正常，其他地方都是深棕或者黑色，而这里有一小片暗红，看起来的确是血迹，而且是有过一段时间的血迹。
“这是……”
徐川点了点头：“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应该是石大力父亲留下的。”
“石大力的父亲……是让熊给……”
“对。”徐川起身，淡淡道，“他大概也在做和我们一样的事，发现了一些东西，一路追踪过来。但他也没想到这里是那头熊的地盘，同时没我们这么好的武器装备。如果不是为了找陈俊国，没人会走这么深，这里已经是这片山脉的腹地了，不管打柴还是打猎，都没必要到这里来，何况这里是那头熊的领地，不会有太多其他的野兽。”
“这意味着我们没走错。”陆飒抬头，神色间多了几分惊喜。
“很有可能是这样。”徐川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这片在之前并没留意过的地面，“地上有一些清晰的足迹，比如这个。”
说着，他指了指那个很明显的踩踏痕迹：“来过的不止一个人，和之前我们在村子里打听到的消息吻合。”
“这边也有血迹。”陆飒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面，那边连几片树叶都被染红。
看起来，当时这里一定是一片惨状。
“这些杂乱足迹大概是搜寻他的人，来这里搬运尸骨留下的。”徐川微微皱眉，“这有点说不通。”
“哪里？”
“我之前以为石大力的父亲是在稍微靠外一些的地方遇害的，那样的话，搜寻尸骨情有可原，但是这里太深了，想找到这里，运气得非常好才行。”徐川起身，“有点不对，但是这里的确有过一场战斗，看这个出血量，有一方死亡。再加上这些足迹，基本可以判断受害者是石大力的父亲。”
“总之追下去看看？”
“追下去看看。”徐川检查了一下手里的武器，转了个方向，两人继续朝既定的方向走去。
又走了不到三四分钟，徐川再次体会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不远处，有一座隐藏在无数枝叶和藤蔓中的小木屋，看起来已经相当破败，一看就是自己动手搭建的那种，并未考虑任何美观的因素。
“先别急着靠近。”徐川伸手拉住少女的手腕，“看清地面。”
“地面……”陆飒微微低头，怔了怔，还好自己刚才没直接走过去。
掩藏在地面的枯枝败叶中，清晰可见几个锈迹斑斑的捕熊夹，这种大型的捕兽夹可以瞬间夹断一个人的足踝。
“应该还有其他机关，我们谨慎点。”徐川回头看了一眼陆飒，失笑，“怎么感觉你现在越来越粗心了？”
“那么谨慎也很累的嘛。”陆飒有点不好意思，吐了吐小舌头，“有你在我身边，情不自禁就放松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机关
“地上还有绊线，连接着的……”徐川顺着那根几乎透明的尼龙线看过去，目光微微一凝。
住在这里的家伙不管是不是陈俊国，他的动手能力都非常强。尼龙线连着的是一把同样埋在枯叶中的伐木斧，只要绊断了这根线，利斧就会顺势上撩，被这种东西劈中，加上惯性的因素，如果劈中要害，恐怕就连刚才那头巨熊也吃不消。如果是人的话，这一斧头下去，那可是断子绝孙的下场……
看着这种机关，徐川即便没踩中也有点心惊，连直取下三路的机关都设，这家伙也太阴狠了吧……
“当心点，这周围机关重重。”徐川道，“跟紧我，一步也不要走错，每一步都踏在我踏过的地方上，明白了么？”
“知道了。”陆飒点头，这种要求还是很容易满足的。
她跟着青年的步伐，朝那间小木屋缓缓移动，这短短的几十米竟然遍布着上百个机关，把整座木屋重重包围。只要观察力稍微弱一些的，难免就会中招，只要中招，就得骨断筋折，没得商量。有的上面还存留着血迹，大概已经有过不少中招的野兽了。
松了口气，徐川确认了一遍大门没有问题，伸手在上面敲了敲。
木门虚掩着，并没有上锁，在这种地方也不用怕什么小贼上门来偷东西，想要防野兽的话，外面那些大小机关绰绰有余，就算狼群也能挡得住。
里面没人回应，徐川伸手拉开虚掩着的门，举起手中的手枪，手枪上挂载着的战术手电在进门之前就已经打开，他很快把这里扫视了一遍。
“没异常。”徐川示意陆飒可以进来，“这里很久没人住了。”
陆飒刚进门，只闻见了一股潮湿霉味，她秀美微蹙：“你说的很久……是多久？”
“少说一两年。”徐川伸手进壁炉里摸了摸，里面的炉灰都已经潮湿到结了板，床铺也已经没法睡了，原本的被单颜色此刻根本没法看出原有的样子。
徐川说的还是相当保守的估计，看这种程度，这里就算有三五年没人住过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常理来说，这下面应该有什么暗道才对。”陆飒道，他们之前找到的所有有问题的房子基本都有地道，这一座小木屋深山老林的，还没人来住过，没问题才怪了。
“没有暗道。”徐川摇摇头，“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了，这个房子没有地板，当然不可能有暗道，这都是坚实的土地。”
说着，他踩了踩地面：“除非他进出都要挖开土壤，然后搞定之后再填回去。”
“估计不会……”陆飒也觉得自己犯了常识性错误，“但这里又很久没人住过，难道我们找错地方了？”
“没找错。”徐川把一个看起来像是板凳的小木桩拉过来坐下，“外面那些机关是实打实有人在维护的，有些上面的血迹还很新鲜，而这些机关的设计都不复杂，没有触发之后自动恢复这一说。”
“那我们……”
“看到这些东西了么？”徐川用亮着战术手电的手枪照了照木屋的房顶和房梁。
“电线！”陆飒微微张口，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电线？
顺着电线，他们看到了一个小型的扬声器放在角落，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毕竟这个木屋没有地板，地面也并不干净。何况角落里的那个像小石块一样的东西？
这就是整间屋子里的唯一电器。
“这是一个联络站。”陆飒走过去，把那个小扬声器看了看，“这小东西能起到类似电话的作用，但是是单方面的，我们没法联系对方，而对方可以联系我们，同时……监听屋子里的一切情况。”
徐川望着那个小扬声器，慢慢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扬声器中忽然传出沙拉沙拉的电子噪音，过了大概三五秒，噪音消失。
从里面传出了一个略显老态的男声，这道声音虽然听起来有些孱弱，但不乏阳刚之气。
“聪明。”他说。
“陈俊国。”徐川淡淡道，唇角也泛上了些许笑容，“我总算找到你了。”
“能走到这一步，不得不说有点本事。”那头道，“刚才我听到的枪声，想必就是你们弄出来的了？”
“碰见了不速之客，没有办法。”
“你就是重黎吧。”陈俊国轻轻咳嗽了几声，“说实话，我等你已经有一阵子了，你来的比我想的更快。”
徐川微微一笑：“你以为我会什么时候来？”
“一年后，或者两年后。”
“我来了，意味着你预计的情况已经发生。”徐川淡淡道，“我现在要求你为过往的举动买单，你有没有意见？”
陈俊国沉默良久。
“我没有意见，你们在那里休整一会儿，明天清晨，我们在你那里见面。”
“要在这里等一晚上？”陆飒回头看了看床铺，那个地方……真的可以睡么？
“重黎有的身手，不代表我也有。在这里走夜路是很危险的事，现在不是为了赶时间而冒险的时候。”
“明白了。”徐川点头，“我们等你。”
等到那边不再有声音，徐川从靴筒中拿出匕首，伸手把上面的电缆割断。
“这样不是就没法和他联系了么？”陆飒看着徐川的动作，但也没上前阻止。
徐川摇头：“等到需要联系的时候再把线接上就行，被人一直听着总不是什么让人舒心的事情。”
“也对……”少女走到床边，伸手提起那张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被单，“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过夜？”
“树上都睡过了，在这里总比之前的条件好。”徐川笑了笑，“这里有个壁炉，我出去捡点柴火，等下把被褥烘干就好，至于灰尘就没办法了，就算现在把它们洗一遍恐怕也得明天才能干。”
在这里找到可以烧的东西简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不过片刻，壁炉亮起，原本阴暗潮湿的小木屋顿时暖洋洋的，温暖的火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两人的影子在地上随着火焰的光芒微微跳动。
第五百五十八章 见面
“你先睡吧，我守着你。”徐川替少女盖上被子，在她身边坐下，被褥已经烘干，虽然看起来仍旧不怎么靠谱，但好歹能用了。
“不行，你前两天就没睡。”陆飒微微蹙眉，坐起身子，“要么一起，要么我也不睡了。”
“这里不安全，听话。”
“外面有那么多陷阱呢，现在天已经黑了，就算是你过来也得中招吧？”陆飒摇头，嘟起小嘴，“不管，你如果不睡一会儿的话，如果马上就会有高强度任务怎么办？”
“你要是不睡，我也不睡了。”少女在这方面显得立场坚定，拿出没信号的手机解开锁屏，打开一个之前下载好的小游戏玩了起来。
徐川看她像是在生闷气的样子，不禁摇头苦笑，陆飒说的其实是对的，外面那重重机关，只有在白天过来的时候才能靠敏锐的洞察力避开，但是如果在晚上的话，就连他也许都得中上一两个机关。毕竟木屋周围并不只有一两个显眼的捕熊夹，这里大大小小的机关密度太大，就算避开一个，也很难避开第二个。
“睡不睡？”陆飒放下手里的手机，瞪一眼徐川。
“睡。”徐川妥协。
“乖~”她俏脸上神色多云转晴，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快来快来，给姐姐暖床。”
“真是……”徐川失笑，翻身在这个用泥砖堆砌的略硬床铺上躺下，“这下可以睡了吧？”
陆飒浅浅一笑，放下手机钻进了青年的怀里：“你可不能装睡啊。”
“当然当然。”徐川点头，合上眼睛。
少女盯了青年半天，看他好像是真的睡熟了，才轻笑一声，又往对方温暖的怀里钻了钻，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待她睡熟，徐川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他并不是不想睡，而是这个木屋并不是他们想的那么安全。
在夜晚当然是没人能安然无恙地从那些机关阵里走过来的，但是得除去一个人，那就是设下这些机关的人。
他不了解陈俊国，陈俊国不敢在晚上冒险，他同样也不敢。
第二天吗，清晨。
林中的清晨和城市中不同，这里的清晨根本不用闹钟，早起的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陆飒慢慢睁开眼，看到身边还在躺着的青年，才稍稍安下心来。
她迎向对方的目光，察觉到他正一直盯着自己看，侨联微微一红：“你看我干什么？”
“当然因为好看啊。”徐川笑了笑，在少女唇上一吻，“看不够的。”
“呸。”陆飒虽然嘴硬，但眸中溢出了些许幸福神情，她伸手在青年背后抚了抚，“本来以为这么硬的床，睡醒会腰酸背痛腿抽筋什么的，没想到睡得这么好。”
“硬板床解乏。”徐川道，“虽然舒适度可能会差一点。”
“你到底懂不懂女孩的潜台词啊？”陆飒嗔他一眼，“是说你怀里舒服好不好？”
“明白了。”徐川恍然，“大概意思就是，喜欢和我一起睡么？”
“呸呸呸……谁喜欢和你一起睡……”
话音落了一会儿，忽然掩着的房门被敲响了三声。徐川目光微微一凝，向陆飒点了点头。
徐川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现实的人，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听力问题，如果在以前，恐怕在来客靠近之前就能发觉。
两人略整了整略有些凌乱的衣服，徐川朝门口道了声请进。
门被推开，来人是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人，看起来有些憔悴。和龚林形容的陈俊国八分相像。
“我是你在找的人。”中年人淡淡道，“虽然我们没见过面，但我知道你。”
“我也知道你。”徐川道，“虽然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的。”
“所以，我们可以坐下谈谈么？”陈俊国看了一眼徐川身边的少女，眸中掠过些许惊艳之色，“这位是？”
“和我的身份一样。”徐川拉过一个木墩子朝陈俊国的方向推了推，“所以不用避讳。”
“和你……”陈俊国怔住，“难道华夏已经……”
“不，潜力激发系统并没重建，她只是个普通人。只是在做和我们之前一样的事而已。”徐川笑了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开门见山？”
“开门见山好了。”
“我们需要你，重建潜力激发系统。”
陈俊国看了徐川片刻，脸上的黑眼圈一瞬间似乎又重了些。
他摇了摇头：“这办不到。”
“办不到？”徐川怔了怔，之前他还觉得陈俊国是个有觉悟有责任有担当的好同志。
“这一点没法办到。”陈俊国道，“但在其他方面我可以尽量帮忙，只有重建潜力激发系统这一条免谈，这个机器是原罪，打开它相当于打开潘多拉的盒子，没法彻底解决问题。”
徐川看着他，缓缓道：“那你觉得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什么？或者说，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陈俊国这些时候独具深山，看起来情报并不是很畅通，甚至不知道扫尾人重组并且走向台前的事情。
“很简单，但我的答案你不会很喜欢。”陈俊国没避讳对方的目光，“你和飞廉是最后的扫尾人，我不知道你们成立的这个新组织是什么，也不是很关心，但只有经受过潜力激发系统强化过的人，在我这里才叫扫尾人。”
“你这么说也没错。”徐川点头，伸手轻轻捏了捏少女柔软的小手。
“而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让扫尾人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陈俊国淡淡道，“你们破坏了这个世界的平衡。”
“你懂什么？”陆飒没管徐川温暖的手掌传来的信息，她柳眉微蹙，“这些的起因不都因为你么？而且，徐川一直在做正确的事，这不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么？”
徐川没说话，目光依旧停在陈俊国身上，陆飒的话虽然略显过激，但也是他想知道的问题。
“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不关心扫尾人做什么事，是好是坏。我只知道潜力激发系统增强过的这些人，破坏了世界的平衡。整个世界还没准备好让这种超级人类降临。”陈俊国的语调平淡，“我只是个科研人员而已。”
第五百五十九章 飞廉
“至于你说的起因，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没做错。这一切的一切，总要有承担责任的人，而我正在承担，也正试图解决。”他慢慢说，似乎在斟酌每字每句，“我没有逃避责任，我的确做错了事。”
“你对我们知道多少？”徐川忽然问。
“你们是指？”
“以前的扫尾人。”他淡淡道，“我，飞廉，和其他那些现在已经牺牲了的人。”
“我知道的不多。”陈俊国摇头，“我只是个科研人员，研究出了一台不该存在的机器，这台机器造成了一批不该存在的人。”
“那你现在应该也知道，现在的扫尾人只剩下了我和另一个人。”徐川道，“至于我为什么找你，你又知道多少？”
“你来找我的原因，是你遇到了你解决不了的麻烦。”陈俊国摇摇头，“而这个麻烦是由你之前的战友引起的。”
“到此为止全对。”
“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我重建潜力激发系统？想要对付一个人，有的是办法。”
“他在不久前攻进汉河基地，从里面带走了你留下的初始草图。”
陈俊国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通过那份草图可以得到的有用信息不多，但如果是个够聪明的人……他还带走了别的东西么？”
“没有，只有一份草图。”
“他也要重建潜力激发系统？”
“所以我们也必须要有潜力激发系统才能与之对抗。”徐川道，“他不光要重建，而且要改良。”
“改良？”陈俊国忽然笑了，“怎么改良？”
徐川轻叹口气：“量产。”
“这是不可能的。”陈俊国道，“我知道汉河基地的那群饭桶也在尝试将潜力激发系统修改为可量产的系统，但在我的最初设计里，潜力激发系统的功用就与量产互相冲突，不管怎么改良都不可能。如果强行量产，那会有非常强的副作用……”
说起他的得意作品，陈俊国的目光似乎都亮了几分，现在已是深秋，木屋外秋风萧瑟，落叶沙沙。
屋里亮着跳动的壁炉火光，竟像是世界上最静谧安详的地方一般。
陈俊国看着徐川的神情，忽然怔了怔：“他不在乎副作用？”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有一套可以量产的潜力激发系统掌握在他手中，会导致什么后果。”徐川道，“那就不是简单的破坏世界平衡了。”
“不可能。”陈俊国想了一会儿，摇头，眸中多了些困惑，“就算不在乎副作用，但这个副作用太大了，如果加速和倍化潜力激发系统的功率，会对人的寿命造成影响，折寿三四十年是最少的。换句话说，接受这种强化的士兵，最多只有十年可活，甚至更短。”
“但是有了这么一支部队，征服世界需要多久？一个月？一周？”徐川道，“不是犹豫的时候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为你之前犯过的错误买单，我都要让你说出重建潜力激发系统的办法，就算你不愿意，我也有办法让你愿意的。”
“你要刑讯逼供我？”
“只有神才能对抗另一个神。”徐川缓缓道，“换句话说，只有怪物才能对抗另一群怪物。”
“听你的话，这似乎的确是唯一的解决办法。”陈俊国沉默良久，点了点头：“这个世界已经疯狂到这个地步了么？”
徐川摇摇头：“世界因科学日新月异。”
陈俊国看着徐川的眼睛，两人对视了足有三五分钟。
“好。”他咬牙点了点头，“我还有一份完整的研究笔记，就放在……”
陈俊国话音没落，忽然，虚掩着的木门似乎被风吹动，嘎吱一响。
徐川微微皱眉，刚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下一瞬间，一个圆柱体的铁罐被丢了进来，在地上弹了两弹，发出哐当轻响。
“震/爆弹！”徐川瞳孔猛缩，大吼出声，“趴下！”
但一切都晚了，即便以他的反应速度也没法瞬间采取反应动作，因为对方扔进来的时间掐的非常准，几乎在丢进来的同时，轰然一声爆响在房间中响彻。伴随着的是猛烈的闪光，徐川能做的只有瞬间闭上自己的眼睛，至于其他，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
整个世界顿时恍惚起来，还好，徐川的听觉系统已经受过一次损伤，在此时受伤并不明显，只有轻微的耳鸣而已。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伴随着的是缓慢的脚步声。
徐川倒在地上，努力想看清进来的人，但徒劳无功。
他只依稀看到一双皮鞋踏在自己面前，对方缓缓蹲下身子，片刻，响起了一道冷淡的男声。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陆子扬！
“多谢你带我来。”陆子扬蹲下身子看着曾经的搭档，淡淡道，“虽然这么激进的手段不太适合我，但你的听觉受损，伴随着的还有你的预警能力，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暴露自己。”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他不是应该在金伦加总部的某个地方，正在忙着研发他自己的潜力激发系统么？
他是怎么追踪到自己的？为什么自己和陆飒什么都没发觉？
陆子扬又看了看一旁倒下的其他两人，站起身子。
“我们都已经走到了非常关键的一步，对吧？”陆子扬道，“我的进展其实已经不需要这个顽固的家伙的帮助了，属于金伦加的潜力激发系统已经进入了研发阶段，正如我之前说过的量产版本。”
“但我不能冒险，尤其是对手是你的时候。”他忽然轻叹口气，“再加上陆飒，她有超越我的潜力，我不能冒险留下这么多的隐患，为了我的计划顺利达成，恐怕要暂时委屈一下你们。”
“你……”徐川的大脑此刻仍旧一片混乱，震/爆弹的余威仍在。
陆子扬拿起腰上挂着的对讲机，按下讲话键：“把这三个人带走。”
更多人影走了进来，徐川的手掌刚刚勉强过移到腰间的手枪握把上，脑中一声嗡鸣，他只觉后颈挨了一记重击，之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五百六十章 入狱
头部一阵阵发昏，恶心，想吐。
自己多久没这么虚弱过了？
徐川不知道。
他艰难地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到了自己所在的处境。
这是一间牢房。
他的双手被吊起，双膝跪地。捆着他双手的是厚实的铁镣，除了用钥匙，根本没法打开。
一颗震/爆弹，恐怕没法让自己昏迷这么久……陆子扬一定在押运自己的沿途一直给自己注射镇定剂之类的药物，这才导致了之前那些恶心想吐的副作用。
他手腕微微用力，尝试了一下挣脱。但铁镣只是发出了一阵叮当脆响，丝毫不为所动。
“特制的……”徐川咬了咬牙关。
陆飒在哪儿？陈俊国呢？
这间牢房里的东西一应俱全，有床，马桶，洗漱台。但他现在显然没法用这些东西，他的双手被牢牢固定，恐怕吃东西都是问题。
过了不知多久，忽然牢房的铁门门锁响了几声，门被打开。
徐川缓缓抬头：“这是哪儿？”
“一处被废弃的监狱。”陆子扬回头把门关上，把手上提着的食物和饮水放在一旁，“你在这里很安全，陆飒当然也很安全。我的计划已经进行到了关键阶段，不能有人来打扰。其实我非常不愿意打扰你们的正常生活，但这次，你的计划的确威胁到我了。”
“我该谢谢你一直放水才是。”徐川笑的有些无力，“看起来，我现在已经没法赢你了？”
“也不能说是放水，只是我的时间比较紧迫，要我第一时间处理的事情太多。”陆子扬在一旁的床上坐下，看了看铁窗外面，“这种地方，我们以前也呆过的。”
“然后我们一起逃出去了。”徐川缓缓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四年前？”
“六年前。”陆子扬点头，“我知道你的能耐，所以对于你的看守会比较严格。”
说着，他看了看徐川手上的铁镣。
“我理解。”徐川点头。
“我等下让人把你的镣铐松开，你会在这里住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陆子扬抬手看了看腕表，“我等会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我不反对你尝试逃走，但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你逃不掉。”
“你知道松开我的后果吧？”徐川看着面前的青年，语调平淡。
“当然。”陆子扬点头，“所以我会安排人每两个小时给你注射一针指定的药物，这种药物的副作用对于我们这些经历过潜力激发系统增强的人来说几乎为零。效果是让你变得非常虚弱。”
“就这样，我先走了。如果到了时机，你们会安然无恙的离开的。”陆子扬转身敲了敲牢房的门，片刻后门打开。青年缓步离开。
再次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女孩，她只露出了一双漂亮的眼眸。
漂亮，但冷若冰霜。
“你就是他的新搭档？”徐川笑着看了看这个摘了口罩一定也漂亮得不像话的姑娘道。
女孩似乎根本没听到徐川的话，她有条不紊的打开带着的药箱，拿出针筒和药瓶，戴着消毒手套的纤手慢慢操作着。
徐川看着那些摆弄来摆弄去的药瓶，轻叹口气。
“不爱说话，嗯？”
女孩仍旧不理他，伸手轻弹针筒，把它慢慢刺进徐川的臂弯血管，慢慢把里面的清亮液体注入青年的静脉。
药效的发作速度比徐川想象中的更快，针筒还没推到尽头，他只觉得头忽然一晕，旋即双臂双腿似乎都失去了知觉，伴随着失去的还有他的平衡性。
一瞬间天旋地转，重心丧失。
伴随着铁镣清脆的打开声，他的身子由于丧失重心，摇晃两下，倒在地上。
待他好不容易适应了平衡之后，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姑娘已经离开了这里，面前只剩下了冰冷的铁门和铁窗，还有床上放着的一份简单的饭菜。
“好在伙食还不错……”徐川打开饭盒，强忍着大脑一阵阵的眩晕感。
徐川之前说的没错，只有怪物才能对抗另一个怪物。
陆子扬很清楚徐川能做到什么，所以选择的药物药效非常猛烈，剂量也恰到好处。让他保持最基本的行动力的同时，完全剥夺了徐川的反抗能力。
现在的他连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都成问题，别说想办法走出这道铁门，去面对外面也许成百上千的武装人员了。
现在的他，就连一个稍微打过架的中学生都能轻易撂倒。
徐川尝试了几次，自己连筷子都没法握好。那些药物大概是干扰运动神经的，徐川的思维完全没受到影响，受到影响的只有运动神经，他连最基本的动作都很难做到。甚至找到了小时候慢慢学着用筷子的感觉。
一切都结束了么……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束？
没有倒在战场上，而是输在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战争的失败。
不过不管再怎么说，现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填饱肚子。越狱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算很难，但前提是他的身份是普通犯人。
而现在，他显然是重点关照对象，这种药物的药效少说能维持一整天或者一整晚，而陆子扬确定下来的是三小时注射一次，这种频率，让他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喘息的时机。
想逃出这里，要怎么做？
徐川想起了他和陆子扬第一次越狱的时候，那个监狱是全世界规格最高的监狱之一，标标准准的人间炼狱。在那里的人们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或者间谍。
六年前。
“我们要逃出去。”陆子扬穿着黑白条纹的囚服，单手搭在铁丝网上。
现在是放风时间，囚犯们可以在操场上自由活动。狱警们荷枪实弹，把整个操场重重包围。
“怎么做？”徐川回头问他。
陆子扬望着不远处的狙击塔楼良久，淡淡道：“第一步，彻底了解这里，包括每个下水管道的走向，通风管道的入口，狱警的巡逻路线和换班时间，逃出去之后的计划路线。”
“好。”徐川点点头，“从哪里开始？”
“从你可以频繁接触的人开始。”陆子扬转身朝操场另一边的篮球场走去，那边有几个人高马大的囚犯正在打篮球。
“比如前辈们。”他淡淡道。
第五百六十一章 绞杀
这已经是入狱之后的第二周了。
徐川躺在单人床上，静静望着天花板。
躺着不是因为累，也不是因为想睡，而是因为躺着不会摔倒。那种药物会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他的身体平衡性。让他一举一动都需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做到。
“十二秒。”他忽然开口。
十二，十一，十……三，二，一。
牢房门响，穿着白大褂的女孩走进来，把药箱放在地上，盈盈坐在徐川身边，开始配药。
“你为什么不提前把药配好再来？”徐川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现在的他，至少可以自如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牢房里的一切可能用来做工具的东西都被拿走，包括可以碎成许多玻璃片，随后将其用作凶器的镜子。
“这些药物混合之后会很快降低药效，所以在这里混合，效果最好。”女孩把针头抬起，缓缓刺进徐川的手臂静脉。
“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徐川眼前一阵恍惚，头晕目眩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彻底消退就再次冲了上来。这种猛烈的药效，即便以他被潜力激发系统增强过的身体也没法在短时间内化解。
副作用好像的确不强，但任何有医学常识的人都会知道，任何药物都有副作用，何况作用在神经上的药物？徐川能扛下来的原因只是他的体质与其他人不同，普通药物的效果对他无效，无论是治疗或毒素。女孩给他注射的这种，如果换在普通人身上，恐怕一次注射就可以把人变成植物人。
“这不是我能知道的问题，即便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她把针头从徐川的臂弯拔出来，收好药箱出门。
随着牢房铁门轰然响动，整个牢房顿时陷入了寂静。
徐川微微抬头，看到门已经关死，他咬紧牙关，尝试动了动躯体。
“果然不行……”短暂的尝试过后，他放弃了动作，在刚注射药物的这一个小时里，他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可以完美控制的，连眨眼都费力。
第二个小时药效会逐渐减退，这时可以做一些非常简单的动作，比如拿筷子，坐起来，靠墙蹲下之类。
而第三个小时是他唯一的机会。
想要从这里逃走，全部的机会都在第三个小时。药效在第三个小时会变得相对薄弱，那时他可以扶着墙行走，身上的力气也能用上几成。
在这两周里，他从这个女医生口中知道的消息不多，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刚开始她一言不发，到后来偶尔会说一两个字，嗯或者哦两声，到第七天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和自己进行短暂的交流。
虽然这些交流都像今天一样徒劳无功，但他仍旧能从这些短暂的交谈中获取一些基本的情报。想策反是不可能的，陆子扬不会犯这种错误，即便能成功策反，那也是陆子扬刻意的安排。
面对一个几乎从来不会犯错的人，不能把希望放在这些可能会出现的低级错误上。
他只能靠自己。
徐川缓缓伸手，捏住了床边的一根布条，这是他之前从被单上拆下来的。
女医生每次过来，除了注射药物还会检查徐川牢房里的东西，甚至连徐川的内衣都会检查，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会被他利用、私藏起来。
但他总能找到办法，他每次从被单上拆下一点布料，就会把它用鱼刺缝好边，鱼刺是他在牢房的抽水马桶的水箱中找到的。虽然他的平衡感受到药物的严格控制，但在努力和恒心之下，想要拆出一根布条来仍旧不难。
这个短短的布条，在普通人眼中一文不值，但在徐川的手中，它就变成了可以杀人的利器。
由于这根布条是被小碎片一点点拼起来的，所以它的强度有限，但用上一次已经足够。
时间慢慢流逝，离他预计的时间越来越近。
门口有两个守卫，毫无疑问荷枪实弹，他不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体强度能不能对抗他们，但总要尝试。他不能输在这里，要死，也要死在外面。
走廊里也有巡逻的，大概五分钟会经过门口一次。而在牢房的铁窗对面有一个通风管道的入口，知道这些东西，对于徐川来说已经足够。
他平躺在床上，静静等着第三个小时的来临。
牢房的门是不会自己开的，里面也没有锁眼，他只能等下一次注射的时候才会有机会。不然，他连牢房的门都没法出。
“三十秒。”他望着天花板，手中握紧了那根布条。
现在第三个小时已经接近尾声，他的身体机能在迅速恢复，但离颠峰时期还远。
保守估计，如果要让他恢复到巅峰水平，至少要五个小时的时间，而陆子扬不打算给他这个时间。
门响。
伴随着白色高跟鞋的踢踏声，熟悉的白色倩影走了进来。
“又见面了。”徐川微微一笑。
她看了看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徐川，摇摇头：“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犯人。”
“我是什么样的？”
“危险。”女医生在徐川身前坐下，例行检查他的床铺和物品，“每隔三个小时检查和注射一次，这种防范规格我是第一次见。”
“对了。”徐川看着她配好了药，拿出针头，“这是哪里的监狱？”
女孩握着针筒的纤手忽然顿了顿：“我以为你够聪明，不会问这种问题的。”
“我知道，因为问了你也不会说。”徐川笑了笑，“但这次不太一样，如果你不回答，我只能等会儿去问别人了。”
“问别人？”
“这个针筒，利用了真空对吧？”徐川淡淡道，“只要把它刺进去，在气压的作用下，里面的液体会一滴不剩地注入目标的身体里。”
女孩秀美微蹙，手中的针筒忽然放下，猛然起身。
还没等她张口叫警卫，本来在床上躺着的青年忽然起身，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布料摩擦声，一根布条如蛇般缠上了女医生的玉颈，徐川抬起双膝，顶住了她的纤腰，全身发力，猛拉布条。
第五百六十二章 脱出
他咬紧牙关，如果在以前，他用双臂就能轻易完成他的目标，但现在，他不光要借助工具，还要借助全身上下的每一分力量才行。
青年利用了完美的发力姿势，即便他此刻手无缚鸡之力，但这种姿势下，即便是一个小孩子也能勒断成年人的喉咙。
女医生半点声音都没来得及喊出，气管已被勒断。
几乎同时，布条发出了微不可闻的脆响，断开。
徐川大口喘息，额角已经见了汗珠，他这一套动作已经花费了他全身上下的力气。在药物的作用下，他控制哪怕一根手指都要花费比以前多十倍的力气。
女孩的娇躯软趴趴地躺在他身上，口罩上方漂亮的双眸已然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原本白得耀眼的白色口罩上此刻渐渐溢出了血色，这是气管被压迫的正常反应。
徐川用力把她的尸体从自己身上推开，低头捡起地上的真空针筒，摘下女医生裹着漂亮丝袜的脚上的一只白色漆皮高跟鞋握在另一只手中。
三……二……一……
他脚步踉跄，在门口靠墙站稳。默数了三声，门被敲响。
这是打针、检查的规定时间，虽然事先陆子扬并没告诉他，但在这两周里，女医生每次离开的时间都是在现在，误差从来不过十秒。
“完事了么？”门口的守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还没完？”
徐川没回答，伸手把高跟鞋抛了出去。
高跟鞋撞击在墙上，弹到地面。
“有情况！”门口其中一个守卫喊了一声，随后传来的是拉动枪栓的声音。
徐川伸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厚重的字典，另一只手仍旧握着针筒。
和预料中的一样，药效每分每秒都在减退，随着第三个小时渐渐超出，没有新鲜药物注射的徐川，伴随着他的感官逐渐敏锐，已经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药效的消退。
虽然微弱，但它并没停止，只要没有新的药物注射进来，徐川有把握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恢复巅峰状态。
“！”门被撞开，两名守卫一前一后，抬着手中的ak-47缓步走进。
他们第一眼看到的是床边倒着的女医生尸体，自然忽略了检查门后的情况。
“我操……”走在后面的那个守卫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来得及出口，忽然觉得侧颈一痛，一根针筒已经刺了进来，真空针筒几乎在一瞬间完成了注射的过程。
这种足以干翻大象的药物在普通人身上的作用立竿见影，这个守卫身子猛地一晃，先是手中的步枪掉落在地，随后倒下的，是他整个身子。
这是两个重装守卫，穿着厚实的防弹衣和遮蔽整张面孔的重型防暴头盔。这一倒，发出了相当大的动静，前面的守卫也是训练有素的，当然不会没有察觉。
但他刚一转身，迎面而来的是一本飞速放大的厚重字典。
“嘭！”
这一下并没把对方打昏，徐川咬牙，自己的计划还是不够周密，他本来以为守卫拿把步枪就很了不起了，没想到竟然还戴着这么一个铁脑壳，这一下只把对方打的踉跄了几步，一是徐川的力量尽失，二是头盔的减震功能。
但凡事总要有后招，这是徐川在旧扫尾人学到的东西。
他趁着守卫正头脑发蒙，俯身捡起地上那把掉落的ak-47，保险是在他们进来的同时就被打开的，此时什么也不用再做，只需要扣扳机就可以了。
！！！
ak-47发射出来的7.62毫米子弹带着强大的动能打中了重装守卫的防弹衣。
这种防弹衣虽然挡下子弹毫无问题，但完全无法避免其带来的冲击力。徐川打空手中的弹/夹，在这种不到两米的距离中，根本不用瞄准就可以做到。
对方缓缓倒下，被这么近距离扫射，即便拿着防暴盾牌也得被震飞，别说贴身穿着的防弹衣了。
徐川脚下一软，连忙伸手扶住门框，才让自己没有倒下去。
几乎同时，整个监狱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这是开枪导致的，没有哪个地方的守卫会给自己的枪装消/音器，枪除了杀伤敌人，还能起到预警的作用。
此刻，枪支的预警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但等大批部队赶来这里的时候，牢房里除了一具女医生的尸体，和两个倒在地上的守卫，再也没了其他人的身影。
其中一个守卫身上穿的衣服还都被脱了个一干二净。
陆子扬随后赶来，他推开人群，第一眼就看到了房间里的景象。
一身西装的他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所有人都为他让开了一条道。
陆子扬的神色阴晴不定，他咀嚼肌紧绷着，此刻已经暗暗咬紧了牙关。
“封锁整座监狱，不要放过通风系统和排水系统。”他转身，“目标，637号犯人，他现在穿着重装守卫的护甲，小心你们的同伴。在目标完全恢复行动力之前，我们还有三个小时。”
“是！”重装守卫四下散开，开始进行有条不紊的搜索。上楼下楼声响成一片。
“你们去把544和545号犯人带到我的私人安全屋。”他指了两个守卫，“现在就去。”
“是。”两名重装守卫点头，朝楼下走去。
“其他人跟着我。”陆子扬伸手拔出腰间的手枪，“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等他恢复过来，这里会变得一团糟。”
“是！”
陆子扬缓步在走廊中走着，手中握着的手枪枪柄冰冷而稳定。
他很清楚自己配的药物有什么效果，至少在现在，在徐川彻底恢复之前，他即便在近身肉搏中也不会惧怕对方。他毕竟也是经历过潜力激发系统增强过的人，虽然增强的方向和徐川不同，但他毕竟也比普通人要强很多。
“你去这里。”路过了一个岔路，陆子扬轻轻挥手，示意跟着自己的守卫之一进去搜索。
监狱很大，虽然结构并不复杂，但如果要在三个小时里找出一个人仍旧有难度。何况要找一个专业的顶级特工？
即便目标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悍，但他仍旧是一个顶尖的特工。
第五百六十三章 奥丁
陆子扬第一次有点后悔，他还是低估了自己曾经的搭档。
三个小时……他已经尽量稳妥的处理了，至少把对方换成他的话，绝对没办法从那个牢房中冲出来。
除了对抗药效，他还要对抗两名荷枪实弹，火力凶猛的重装守卫。
他是怎么做到的……？陆子扬咬了咬牙。
他们又经过了一条岔路，青年挥手，身边的守卫又少了一个。
现在，跟着他的只剩下一个重装守卫。
“你跟着我。”陆子扬朝身边剩下的最后一名守卫吩咐一声，迈步朝监控室的方向走去。
他得知道徐川是怎么做到的，监控室里的人为什么在事发之前半点反应都没有？
两人刚走进监控室，陆子扬忽然一怔，瞬间抬起了手中的手枪。
监控室里原本应该稳稳坐着，盯着监控录像的几个重装守卫，在此刻全部倒在了地上。
陆子扬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他们，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没有外伤，是催泪瓦斯之类的东西。”陆子扬缓缓道，“他在这里有内应？”
他这句话是问句，这和他一直以来的风格不同。因为他心里知道这根本不可能。金伦加的秘密程度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徐川在这里不可能有任何的内应，这不是什么hkr，也不是什么k组织，也不是什么扎伊采夫家族。
这是金伦加，这里的成员在国际上也许默默无闻，并没有被任何国家和地方通缉过。
那是因为他们从没被发现过。
但眼下的情况是怎么回事？除了用徐川在这里有内应来解释，似乎没有别的可能了。
只有这个解释稍微靠谱一点，如果说内部有人叛乱，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
忽然他目光一凝，似乎想到了什么。
陆子扬手中枪口猛抬，他一个转身，望向一直跟着自己的那个重装守卫。
“这都被你想到了？”
守卫厚重的头盔中传来一道略显戏谑的男声，他在陆子扬回过神来之前扣动了扳机。
！！
一颗子弹当胸穿过，陆子扬仰天倒下，眸中闪着一丝自嘲。
重装守卫手中的突击步枪兀自冒着青烟，他抬手摘下戴在自己头上的头盔丢在地上，看着陆子扬的英俊面孔，笑了笑。
“先留着你一条命好了。”他淡淡道，“我们还要好好聊聊呢。”
陆子扬虽然中枪，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但他的目光仍旧平静，看到了对方的脸庞。
“……奥丁。”
之前站在他身后，一直跟着他的那个重装士兵，脱下头盔之后，露出的赫然是秦京的面孔！
“我知道你好奇我是怎么逃出来的，但我毕竟逃出来了。”奥丁笑了笑，“但现在我没那么多时间处理你的事情，攘外必先安内，现在先安一半好了，等我把监狱的事情处理好，再来处理我们之间的事。”
陆子扬看着对方戴好头盔，端起步枪离开这里，单手撑着地面，让自己慢慢坐了起来。
他伸手看了一眼手心，刚才那一枪奥丁打的很准，创口避开了要害，这一枪如果打在普通人身上仍旧致命，但打在陆子扬或者徐川身上的话，作用就没有那么大了。
刚才他虽然有一击之力，但他不敢冒险。奥丁的身手虽然比不上徐川，但比起他来还是要强上一些的。在对方偷袭得手的情况下，和穿着重装防弹衣的奥丁正面交战不是明智的选择。
何况他们手中一人是手枪，另一人是火力凶猛的突击步枪。
他伸手撕下一片衣服，扎在胸膛的伤口上，扶着墙慢慢站起。这枪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不知道奥丁是故意留手还是有意为之。
“这个捉摸不透的家伙竟然没死……”陆子扬的唇角忽然扬起几分微笑，“这下可有意思了。”
徐川背后靠着通风管道，额前的汗珠越聚越多。
一是因为这身厚重的盔甲太热，二是因为体内的药效在加速流失，需要随着汗液排出。
好比感冒发烧，常常一发汗就没事了。
他刚刚躲过两拨针对通风管道的搜索，现在的体力已经再次耗尽，必须再休息一会儿才能继续行动。
身上这身盔甲不光热，而且沉重。对于之前的徐川来说，这身玩意和没有重量也差不多，但现在……
他刚刚从对讲机里知道了卫兵们接收到的指令，陆飒和陈俊国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544和545号犯人，他们现在已经被转移到了一个被重重保护着的地下室。
徐川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现在这个样子，是谁都救不出来的。如果是巅峰状态的话可以试试，但现在不行，他连手中的枪都没法拿稳。面对一两个卫兵还可以，但如果是三个以上，他没有丝毫胜算。
通风管道只能在六楼通行，他如果要到地下室，要经过楼梯间或者电梯，而这两个地方都是危险到不能再危险的地方，电梯就不说了，连楼梯间也是直上直下，如果在里面碰到巡逻的敌人，那么他退无可退。
现在他唯一的优势就是敌人还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徐川需要在这里尽量等，等到自己的状态恢复到正常，把握也就能更大一些。
忽然，对讲机再次响起。徐川目光微微一凝，缓缓聚起精神来。
“立刻解除对监狱的封锁。”
徐川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而且，这道声音……
秦京……不，奥丁！
“然后把544、545号犯人送回原来的牢房，严加看管。”奥丁道，“威胁已经解除，我重复一遍，威胁已经解除，解除对整座监狱的封锁，把544、545号犯人送回原来的牢房。”
搞什么？他第一时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奥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不光没死，反而从陆子扬手中夺回了金伦加的控制权。
现在不是担心陆子扬的时候，奥丁这个命令是什么意思？
所谓的威胁，不就是自己么？而自己现在正在通风管道里面猫着，谁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
他为什么要下这种命令？难道因为陆子扬的背叛，他要破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