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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水鲈鱼     剑颂txt下载     剑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六章 绝其粮,灭其气

    楚王直接指着他:“不要故弄玄虚,何为毒城,速速道来!”

    庚桑楚拱手:“我王送城,不要东皇分毫回报,但是在送城之前,我王请以钱购粮。”

    “二百城粮食,打个比方,一人有粮一石,取其三而留其一,按照市价三倍收购!”

    他竖起三根手指,楚王眉头深深皱起:“市价三倍,郢都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二百余城,一个百姓家里就算是半石粮食,这几乎把整个楚国的粮和钱都做了置换.....”

    庚桑楚笑:“没有钱,想办法拿!甚至是借!向老氏族,向功勋,向左徒,向上柱国,向各地官员借!官府还要打欠条,表示这个钱一定会还,效法秦孝公嬴渠粮置换河西河东封地之事,我王也要带头做出表率!”

    “官府内,郢都内,一个铜豆也不能留!全部换成粮食!但是!各地神庙之内的粮食供应,却要照旧,不要收取。”

    程知远眼看着地,忽然问道:“你这算计倒是极高明的。”

    庚桑楚又是大笑:“不愧是程夫子,你我二人,祖上就是管着粮食的,那用起计策来,当真是心意相通,我这里说了,程夫子便懂了?”

    程知远道:“懂了个大概。”

    庚桑楚点头:“那就是全都明白了。”

    两个人话语打机锋,但是周围的人听不懂,玉尹本想开口,但是他之前已经被羞辱的过分,包括其他的几个臣子,于是此时,郊尹咳嗽了一声,基本上代替其他的官员们开腔了。

    “神道不在乎粮食,狂热的信徒们视死如归,他们死了会成为神仆,根本不惧怕饿死,如果庚先生仅仅是想要靠着断粮来打击神国,那恐怕是自取其辱,而且再退一步,东皇陛下也懂耕作。”

    “而且你既然要用断粮之计,却不收取神庙的供奉粮,这又是什么意思?”

    庚桑楚大手一挥:“他懂他的,我用我的!”

    “神道是不在乎粮食,信徒们也确实不在乎,他们要用香火钱去给神道盖起庙宇,要用香火钱给诸神装饰金箔,如此地上神国的信仰力,将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他这番话吐露出来,更让其他官员摸不着头脑。

    怎么说着说着,这神道是越来越强了?没看王上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么?

    庚桑楚道:“莫急,莫急!只消一月而已,那些神道信徒就会争先恐后的向周遭各城要粮,他们宁愿拆了那些富丽堂皇的庙,也不愿活生生饿死,狂热的神徒虽多,但更多的都是普通人。”

    “市价三倍收粮,定然有人贪心,会多换点粮食,而如今秋收已过,入冬之前无粮可食,人心定然浮动。”

    “不要说一个月了,就是是三天没有粮食,民众就会暴动,众神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无中生有这种手段只是古老时代的臆想,就连上古天神都做不到,何况这些鬼神呢?”

    “这时候,就需要我王派遣鼓动之人,要提前入城潜伏,待到人心思变时,推波助澜....”

    “饿到极致的民众,会代替我们,把那些狂热的神徒推翻,因为神庙之内,众神的供台上,全都是粮食!”

    程知远此时咳了一声:“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庚先生......”

    这个操作有点六啊,程知远此时感觉到有些可怕,同时不免心中起了计较。

    这货难道也是穿越的?!

    不不不,绝粮计,这在历史中虽然有各种不同的版本,但好歹很多人用过,人民群众暴动,东汉末年黄巾军起义时,不就是因为很多人没有粮食吃,这才跟着黄巾造反的么。

    “不能解决粮食的问题,但可以解决有粮食的人。”

    程知远的这句话就如同魔音一样,诸臣陷入计较之中,而庚桑楚昂首阔步,在殿内来回踱起:“正是如此!”

    “香火钱都用来盖起了庙宇,哪里还有多余的土地!想要土地,就要拆掉庙宇,但神道会坐视不理吗?”

    “我王!到时候,只怕是为了阻止暴乱,神道必须要派遣神国的军队进行镇压了!”

    庚桑楚道:“若是东皇陛下要求王上出兵,王上便把淮西十六城正在与秦军谈判的事情放出来,言军队边调,加上之前派出去赶赴燕国的楚军,以及派遣至庐山镇守的先锋军,此时楚国大军离散,又要负责驻守各地,神道的事情,不当有人道插手。”

    “当然,若要更为稳妥,便要请王上先行入秦,与秦王会于武胜关,这样才能从此乱局之中抽身出去,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诸臣各位,便当个木雕泥塑,什么也不要做就行了。”

    “如此,东皇陛下必然震怒!而此时,我楚国内部,当有一队死士.....”

    庚桑楚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我王需派遣一队死士,戴上神侍们的冠冕,假装为神徒大军,率先开拨,进入一座城池,随后....尽杀国人!”

    “栽赃嫁祸!”

    楚王顿时惊起,庚桑楚阴沉着脸:“是,当这队死士杀尽国人之后,他们也必须自杀,且一定要为人所闻,高呼曰‘奉东皇陛下之命讨伐乱民’!同时,神道派遣神徒军镇压暴动国民,并且开始屠杀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

    “诸城震恐,国人奔逃,地无禾苗,民无储蓄,积年财富,一月尽空,钱粮皆殁,人心惶恐,无以为安,便会向那人道七十四城逃命而去!”

    “这些乱民,王上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会为王前驱,成为王上无坚不摧的可怕坚矛!”

    庚桑楚道:“而且,信奉鬼神的民众中,还有一部分贵族,他们出逃,钱粮必定带足,若是遇到乱民袭击,命都不保,此时我王的军队,恰好巡逻至某处,贵族若要保命,便要交钱....”

    他说着,又看向极其惶恐的诸多臣子:“各位大人自然不要害怕,都是郢都本地贵族,只要不靠东皇,这次事件与各位大人也都没有关系。”

    “当然,我王这次,恐怕又要迁都了,因为郢都不能再留,这里是神道本宗,是必须舍弃的地方!”

    楚王神色阴晴不定:“迁去哪里?”

    庚桑楚笑道:“就去陈国故土!那是伏羲氏之都宛,是神农氏之土陈!乃天下之中!我王居陈地,俯瞰四方,收拢七十四城国人,此时楚土虽小,但却比以往更强!

第四百三十七章 逼其动,离其心

    “而二百城处,因为百姓争相逃亡,香火断绝,剩余神道狂热者,不懂耕作,故而城池看似依旧有人,却已经是座座死城。神道的信仰与人道不同,人道靠国人之力,不在乎山野之民,但神道的强大,却不仅仅是依靠国人。”

    “数千万的人口逃难,必定影响到山野之民,我楚国边疆,扬越,百越,那些野神老早就觊觎楚国香火,在此时国家爆发动乱之刻,必然发难!”

    庚桑楚的话没有说完,却突然对程知远问道:“夫子可有补充?”

    程知远不太懂他的意思,这明显没说完,却要让自己说,显然庚桑楚是在试探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程知远变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我是赞同的。”

    “这计策的狠毒之处,在于神道构筑的信仰体系的崩塌,粮食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等到两王会于武胜关时,楚国内部的神道也到了动乱爆发的极限,而此时诸国派兵来攻.....”

    “齐伐吴越之地,赵攻信阳之边,秦军待动,而东皇陛下必然派兵回援,而此时便会逼他把秦王孙送回,但秦国因为贪婪,必然要先行动手,所以淮西十六城,此时却成了信仰最坚固的地方。”

    庚桑楚大笑:“不愧是天下鼎鼎的程夫子!正是如此!在我看来,夫子的计策虽然已经是咄咄逼人,但还是稍显温和,而我,便要把那十六城,逼成东皇太一最后的神道净土!”

    “他若不想失却此十六城池,必然要与秦军决战,因为秦军也想要这十六城!”

    庚桑楚感慨:“平靖关在内,淮西十六城,乃秦国问鼎中原之关键,要么一口气全部打下,要么便不要在此时攻伐,但这楚国动乱,神道实力暴跌,人道疆土收缩,这么好的机会,乃天赐的良机,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这送到嘴边的肥肉,秦王又岂有不吃的道理!”

    庚桑楚做了个点筷子的动作:“这美肉鲜嫩,我都用筷子给你递到了嘴巴边上,又没有毒,你若是不吃,是嫌弃这肉不够香么?”

    “当然是一口吞掉!”

    楚国的神道如同一张大网,而庚桑楚在网的某一处点上了火,这火便会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网的各处,那些原本通顺的脉络,此时却会成为焚身的通道!

    庚桑楚负手:“这是第一步的补充,而第二个疏漏点,正是与这第一条遥相呼应,淮西十六城国人,对我楚国的归属感虽高于秦,但并没有高出太多,正好结合此次事件,言神道暴乱,与国人冲突,如此十六城人必然恐惧神道,而秦军在前,神道在后,国人退无可退,此时我王派人再去迁移国人,犹如夜幕点灯,国人必欣然相从,争先恐后而去!”

    “而国人尽去,神庙荒废,但依旧完好,只需要再迁神徒就可重新运作,相比之下,国内二百城神庙尽破,东皇太一不得不与秦军战于淮西,哪怕这十六城神庙之中,一人也无!”

    “此为第二步的补充!我等不要等他来,而要逼他去!”

    “而第三步.....”

    庚桑楚作揖,朗声而笑:“便是不单单的夫子要书信给赵,齐二王,我王也要书信一份,送给天齐渊!”

    “请我王于书信中明言,若天齐神能牵制吴越诸地,这两片楚土,愿意改换门庭,去东皇神像,立云海八神!”

    “如此一来,天齐渊必全力南下,吴越许诺,楚国东方门户大开,若为天齐渊所得,则齐国对楚如扼住咽喉一般,故齐国也必然全力出兵!”

    “至于赵国,如夫子所言,不必担心,之前韩,魏,齐,联手伐燕,赵国未曾参与,国力充沛,且上一次赵人英魂被掳掠,赵王怀恨在心,一旦接到昊天帝谕令,自然来伐!”

    庚桑楚敞开胸怀:“故任他等几路来,我等只消一路去!”

    “便是守住七十四城,以逸待劳!”

    “而至于那份书信送达之地,我王就说天齐渊乃不测之地,不知该向何处所去,信使不认得路,又恐齐人阻拦,半道身死,故而递呈去泰山梁父处.....泰山乃仲尼论道荣声期所在之地,亦为古七十二王封禅地.....”

    庚桑楚这句话很有意思,不是明着的挑拨离间,而是暗中埋下种子,自己这里什么话都没有说,而且言明了,天齐渊找不到,世间最著名的地方就是泰山,故而也只能送到泰山。

    但这里面隐含了什么意思?

    哈,泰山梁父的等级,就如同东君与之东皇,在东皇存在的时候,东君基本上都当个隐形人,而泰山梁父的知名度,他的名声之巨大,甚至已经超过了天齐神。

    次神超越主神,而且言明了仲尼的事情,至于那七十二王封禅,其实是没有的事情,是儒家自己思考,从各个典籍中搜罗过来编制成的“人造考据”。

    这种考据平常时期说说就算了,泰山神也很高兴,但是在眼下这个时间点.....

    泰山古来便为东方大岳,仲尼登泰山而小天下,而上古山海时代,泰山主金虹氏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如今梁父主泰山,他真的愿意屈居于天齐渊之下?

    梁父无反意,天齐有疑心。

    而楚国这边,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啊。

    庚桑楚在求救同时,不忘记再来一手离间计,虽然短时间看不到成效,但是裂痕已经出现,身为人主,包括神主,最忌讳的就是二把手僭越。

    楚王沉默了很久,他似乎是耗尽了力气似的,他的手臂放在案桌上,过了数个呼吸,才重重一叹。

    “传令给项武担!”

    他忽然下了这么一个命令,顿时有侍者上前聆听。

    “让他调兵,把在场诸公府邸好生保护,不准许有人出入其中,至于诸公,还请在王宫偏殿歇息。”

    “本王准尔等在王殿内用食。”

    他这一声令下,诸臣惶恐,但也有人看得开,他们知道,刚开始,庚桑楚大声把这种计策在朝堂上说出来,比起程知远的还要更狠,为了实现,那么必须要保证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说出去才行!

    这是软禁!

第四百三十八章 往古混沌氏

    程知远出了王殿,庚桑楚快步随出。

    “夫子心软,用不得绝粮毒计,而在下这毒计,却正要夫子之计引为前奏,如此方能无碍施展,夫子名震天下,在下早知夫子定有大计谋,古言云,以正合,以奇胜....”

    庚桑楚上前拱手:“可惜,当初我手下人去请夫子,却被夫子斩杀,也是他们无礼在前,不知道如何尊重大贤,夫子杀死他们,也是他们的幸运,我为他们感到哀伤,但更为他们感到欢喜。”

    程知远顿时惊讶:“你....原来上一次.....”

    他神情一下变得不悦且警惕。

    庚桑楚道:“是我,大获,方竖,都是我的麾下,他们太过于认同我,以至于小觑天下人。”

    程知远眯起眼睛:“是小觑天下人,不是剑宗也敢在我面前拔剑?那么庚仙人,您又有什么高见,要请我过去一叙呢?”

    庚桑楚认真道:“还请夫子与我去外面一谈。”

    程知远不咸不淡:“你得在路上尽快想好措辞才是。”

    话是这么说,程知远却是心中震跳,庚桑楚虽然没有外露出强大的气势,但之前程知远已经计较过,这个家伙估计离十二重楼也差不远了。

    自己和他单独在一起,是很危险的事情。

    十三白玉剑滑在衣袖之中,蓄势待发,而腰上酣睡的小黄蛇的尾巴,也被程知远背在身后的手牢牢掐住。

    必要时肯定要做一场,程知远对这帮家伙的人品毫无信心。

    二人离去,不多时便乘车马来到驿馆,庚桑楚随程知远上去,落座之后,主动道:“四千七百年前,三川干涸,岐山坍倒,因为天下失道,如今又到了三川涸,岐山倒的时候,礼崩乐坏,道德沦丧......“

    “我首先要问夫子一事,夫子当年在黄厉原,可曾见过幽王烽火么?”

    庚桑楚道:“周幽王的火焰,是天子信物之一,作为上一次唯一一位带出了天子信物的人,夫子有夫子自己的高明之处,而根据活着回来的圣门弟子们所转述,幽王的烽火确实是出现了,他们最开始,就是为了幽王烽火而互相争斗。”

    “周幽王的火焰乃是世间至凶的天子信物,他的不甘,他的怨恨,他的凶厉......”

    程知远没有出声,只是坐在哪里,似乎在神游天外一样。

    但庚桑楚并不在意:“故,为了防止幽王之火,重新点燃这片已经摇摇欲坠的世界,在下想要请夫子,借穆王之蛇一用。”

    “穆王之蛇,能寻到所有的天子信物,它的嘶鸣声就是当年传遍玄池的鼓声,亦作为穆王的三柄剑而存在,它能号令其他的天子信物,使其尊奉于它的召唤。”

    庚桑楚指着远方:“不久前,庐山大震,青火降世,其规模是古来从未曾有过的巨大,这预示着礼崩乐坏已经进入到最后的一段时间,天礼已经将要瓦解,天下无道的时代,又要来了。”

    “尧舜之恶政,夏禹之逆天行,商汤周武之暴,周幽王之无道,每一次变革都是在天下失道之时所发生的。”

    程知远制止了他:“你说幽王无道,我是认同的,你说商汤周武是造反,我也认可,你说尧舜是恶政,我倒也理解,毕竟尧时出十日,舜曾流丹朱,但是大禹行事,你说...逆天?”

    “尧舜为恶,商汤周武乃小人,我都相信,唯独大禹,我不信。”

    庚桑楚放下手,静静的看着他:“大禹逆天,不为天道喜,大河决堤,本就该淹没天下,把人间重塑,当时尧舜之世已经把世间搞得乌烟瘴气,然而大禹却硬生生给这片该死的人世续命,他如何不是行的逆天之事?”

    程知远:“禹王治水,功在千秋,利在万世,按你所说,其他凡人,就应该束手待毙,等着水患把自己淹死?”

    “何其可笑,那你不如一剑把自己杀了,离开这污浊之世,岂不美哉?”

    庚桑楚摇头:“我不会这样做,因为我的命极其重要,世间正确的道路,只有我才知道,无道之世之后,将由元始天道统领世间,那是一个大同盛世,那是一个自然之世,不会再有恶政,不会再有强加于人身的束缚。”

    “夫子,您知道,为什么五十二仙人,第一位是‘逍遥游’吗?”

    他感慨道:“北冥有鱼,然而北冥在哪里?谁曾经见过?我们都置身在人间,不曾见到那位真正逍遥无为的人物,五十二仙人中,最古老的算是广成子吧,但他也只是隐藏在崆峒山上,不曾下到人间,尽量避免污浊,而不能全免。”

    “既然我们不能改变自身,那就应该改变世界。”

    程知远愣了下,随后道:“你这志向当真远大,恰好,我也有一份改变世界的答卷.....”

    庚桑楚眼睛一亮:“愿闻其详!”

    程知远却是一个后仰:“但我不告诉你。”

    庚桑楚一愣,随后失笑:“是,夫子之言,必然惊世骇俗,非常人所能理解,亦或许与在下之道相去千万里,既然道不同,便不相为谋,不谈论才是最好的,用结果说话。”

    “夫子的道,我一直是很喜欢的,当年夫子与徐无鬼战于大河,滔滔黄浪之上,徐无鬼失败,被斩入黄河深处,他的道极度自私,比起杨朱更为可怕,他是恶之根源,是灾厄之始,天下的病症不在于天下,而是体现在他的身上,而他,却浑然无所知。”

    “他应当被消灭,不论是哪一种体制,都不容许他这种祸乱天下的恶仙存在!”

    程知远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庚桑楚的性格,从这短短几句话中就能明白了,一个极端的理想主义者,从根本上和徐无鬼那种极端的利己主义者,确实是相对的,而且水火不容。

    但他的想法,比起徐无鬼的注重自身来说,更为可怕,也更不容易实现。

    “你告诉我,元始天道是什么东西?”

    程知远询问他,而庚桑楚解释道:“元始者,天地初开之一气也,是万物之本,是一切之根,元始天道,古时下降,化为混沌氏......”

    “混沌氏,状如天盘,万物光华聚于一处,犹如人之一目,窥伺世间.....”

    庚桑楚在讲述,然而同时,程知远的心里,却响起了往世雷书的声音!

    【“混沌氏,阴阳两间人物俱无矣,是曰混沌,往世来世俱灭矣,是为混沌......”】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人间世之死

    混沌氏是往世雷书的来源之一,亦与.....

    “混沌氏下降,便是‘人间世’。”

    庚桑楚认真与程知远分说:“五十二仙人中,人间世就是混沌氏的化身,他能吸引元始天道的降临,然而人间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他神情慨叹:“我曾经跨过千山万水,但那些留有人间世足迹的地方,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留下来的,那是四千余年前留下来的。”

    “人间世被谋杀了,而且仙典没有回归原位,如此也就没有下一代人间世的诞生,这是一桩悬案,四千余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的我们已经无从知晓。”

    “但人心之恶,从此事便可见端倪,五十二仙人每一位都是不同的,我们明明有着能改变世界的力量,但是世间众生对于我们,却只有满满的恶意。”

    “人间世之死,推测与混沌氏之气有关系,必然是有人想要从中得到什么,这才刻意设下计策,杀死了人间世,并且导致五十二仙人中,有一个位置似乎空悬了起来。”

    庚桑楚的语气中透露着浓浓的失望:“人间过于污秽,故而我之前与夫子言,这片浑浊世间,不应该有人前去救它,当年尧之时,天有十日,地有万妖,民不聊生,人沦为血食,若不是大羿强行逆天,杀大风,诛凿齿,斩九婴,射十日,则尧之世不能延续。”

    “舜之后,人间生大洪水,又是大禹出,带领万民强行为人间续命,尧,舜之恶政,上天早已降下灾难与警告,然而这一切都被大羿,大禹两个人给破坏了。”

    庚桑楚的话语中尽是惋惜,程知远则是冷冷道:“若不是大羿大禹给人间续命,貌似也轮不到你坐在这里,和我夸夸其谈。”

    庚桑楚道:“我知道这番言论,必然引得夫子愤怒,是啊,世间何人不是如此呢,生于天地间,就该感恩,感天之诞,感地之容,天威严如父,地温柔如母,这人生天地间,有四父四母,皆当感怀。”

    “天为上父,地为上母,天与地代表世界,人在世间,自然要感怀世间容纳之恩;气为大父,水为大母,气流转人之性命,水维持人之活动,故而无气与水,人不能现。”

    “再后,乃是君与君后,君为人之主,君后为人主之妻,人主王天下,人后慈天下;最后,才是亲父生母。”

    程知远道:“你既然知道感怀四父四母,又何以说出这等无父无母之言?”

    “你怕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庚桑楚笑:“在下也有人世父母,只是于在下很小的时候,就双双撒手西去,三重泉下不留其名,不过是两个黔首,史书之中也不会有他们的半点记载,因为他们是一个仙人的父母。”

    “自古仙人多孤高,自古仙人皆鸿鹄。不与红尘相俗。”

    程知远道:“既不与红尘相俗,又何必入此尘埃,寻个山野,种地养鸡,岂不美哉。”

    庚桑楚:“种地养鸡能使天下一统吗?自然不能!种地养鸡能让众生平等吗?当然也不能!”

    “我的愿望,唯愿此生,众生皆同,天下有道,却不分礼仪尊卑,人人皆只是人而已,无为而治,天下合一,不再分裂,人人都居于山野之间,身心与天地自然回归一体。”

    程知远:“小国寡民的政治,田园制度,这个国家能变得更强吗?这可不适合人口众多的国家!人心多,便思变,仲尼言,饱暖思**,人吃饱了,便要找点事情干干!”

    庚桑楚:“那是因为人主的贪婪,激发了其他人的贪婪!所以才需要最公平的元始天道来作为衡量,元始天道无情无欲,至公至大,在元始天道治下,三代之后,就不会有人再记得当今这糜烂的世间模样!”

    “为什么要为那些野心家出谋划策?他们只会把这个世界弄得更糟糕!”

    “为什么不去帮助周天子?可笑,周天子所尊奉的礼乐,已经把这个世界弄成了什么样子?”

    “身为人主,必然有贪婪**,这是一个沟壑,永远也填不满!”

    庚桑楚忽然面现悲伤:“我倒是想起了徐无鬼,徐无鬼说的是天下有病,如今他自己成了病之源头之一,但天下的病症并没有好,而且愈演愈烈。”

    “治病要从根源入手,借用医家魁首‘扁鹊’的话,病入膏肓,便无药可治,要么推倒重来,等待下一次的重生!”

    庚桑楚道:“故而这一次计策,先生的手段温和,我却不能这般缓慢,故而我出绝户计,绝楚国之户,断东皇之火,先生又引秦军入楚,虎入狼山,狼岂能抵?”

    “此战之后,确实是可以收获一个全新的,强盛的楚国不假,但是这个楚国,又能强大几年?”

    “秦军在这一次事件之后,吞并淮西十六城,势力大涨,楚国迁都于陈国故土,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年好玩了!”

    庚桑楚笑着指程知远:“先生在这里批判我,说我讲的都是无父无母的言论,但先生自己也在行纵横之事,祸乱天下啊!”

    程知远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人不敬我,得寸进尺,那就休怪我剑下无情!”

    “嬴异人称我一声先生,荀况是其师公,勾践是其师祖,东皇太一敢让人掳走秦王孙,那就别怪我不给他脸!”

    “和你可不同!”

    程知远指着庚桑楚:“我也要告诉你一句话,当初徐无鬼对我所言‘仙人之间,道不同,要么不相为谋,要么至死方休’!却不知你是哪一种?”

    庚桑楚向程知远行礼:“我哪一种都不是,我只想让天下一统,不论是谁,只有统一的国家,才能迎接元始天道的下降,我为楚谋,更为秦谋,亦为天下谋!”

    程知远豁然站起来,神色惊讶的盯着他,而庚桑楚同时站起身来:“秦必然会一统天下,此乃人道大势,不可改也,故而等到秦王统一天下之后,秦王本身就会成为元始天道下降的载体......”

    庚桑楚张开双臂:“五十二仙人中,空悬四千年的‘人间世’,将重回世间!”

    他向程知远认真下拜:“请夫子与我共谋,为世间苍生计较!”

第四百四十章 俯仰无愧于天地

    “庚先生....你可真是太狂妄了。”

    程知远没有接受他的下拜,而是摇头道:“我从不为苍生计较!”

    他说完这句话,便请庚桑楚离开,而庚桑楚抬头,满脸失望,却又有一丝了然。

    “果然不出我所料,夫子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不愿意为苍生作牛马,夫子既是仙,也是一个人,既有仙的超然,也有人的自私,但夫子的自私,是杨朱的自私,天下不来祸害我,我便也不去祸害天下。”

    “可夫子不喜欢小国寡民,但这种杨朱一般的自私之心,又和夫子唾弃的小国寡民有什么不同呢?”

    庚桑楚道:“穷天道尊是推崇这种治理方式的,但他只是说可以试一试,可夫子却全盘否定,然而我已经相处了最公平,也是最优秀的解法。”

    “夫子以算学闻名于天下,但在这件事情上,为何根本不去计算,而是一口驳斥了我的念头呢?”

    庚桑楚站起来:“我来求夫子,其实也是一个希望,只是如今夫子无情的断去了我的这份希望与念想,看来我与夫子共治天下的时代,还远远未曾到来。”

    “夫子只是看着眼前的一点东西,难道不觉得小了些吗?”

    程知远忽然一指西方:“西极之外有金仙,著一经时曾言‘欲为诸佛龙象,先做众生牛马’,诸佛龙象,你可以理解为你我等五十二仙,也可以理解为白玉京之上的天上仙,代表一种美好的意境,你言我不愿作苍生牛马,然而你又去做过了吗?”

    “你如果真的有过躬耕于南阳,牵马于雁门,做过三十年的众生牛马,那你也不会在这里和我大谈理想。”

    庚桑楚沉默下来,他大约过了十个呼吸,方道:“为众生作牛马,不是化入众生中,牛马是拉车之物,苍生愚钝......”

    程知远顿时摇头:“我若能笑,便要大声笑出来.....”

    “嘶呱嘶呱呱呱!(发出大笑的声音)”

    黄蛇忽然从他的袖子里钻出来,听到程知远这句话,顿时高高的仰起头,发出类似笑的声音,表示它能代替程知远大笑,只是这声音听起来很刺耳,和青蛙一样.....

    庚桑楚低头:“这便是穆王之蛇?”

    程知远拍了黄蛇一下,对庚桑楚道:“庚桑楚,你觉得苍生愚钝,又不想为众生牛马,那你又为什么来要求我去做这些事情呢?”

    “你觉得仙人生来便是具备改天换地之使命的吗?”

    “所有的仙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吗?”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庚桑楚忽然神情恍惚了一下。

    他的眼中,程知远拨弄黄蛇的身影,似乎和那个青年渔夫重叠在了一起。

    就在不久前,在曾经屈子投江而死的那条江水上,那个青年渔夫逗弄着手臂上的鱼鹰,在自己遇到他之后,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那是“渔父”,也是越王找了许多年的“夫差”。

    子非鱼,不知鱼之乐。

    这是惠子曾与真君的对话,也不知是真是假,仅仅是仙人秋水讲的故事。

    或许秋水把这个故事放出来,是有嘲笑惠子的意思,因为惠子曾经听闻仙人天下做了不可解决的题目,故而欲与其比高低,这才有了千年不破的“玉连环”。

    用惠子与真君的话,惠子不断的诡辩,真君却说一切都是看得见的。

    “谁能了解所有仙人的理想?”

    程知远道:“任何人都没有这种本事,就好像徐无鬼一般,他的理想是治疗天下的病症,但最后他自己却成了病症之源。”

    “杀龙之人,沐浴龙血,最终化为新的巨龙。”

    庚桑楚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程知远问了一个问题:“庚先生,我想问一下,你识得多少个金文呢?”

    金文乃是钟鼎之文,也是周朝大篆的类型之一,因为多数用在器皿上,故而代表文字之中的“崇高性”与“神圣性”,一般来说,在这个时代,金文是不会在书面上进行书写的文字。

    庚桑楚不假思索:“我自幼便认识这些神圣之言,或许是仙身使然,而其他仙人,似乎生来也能直接看懂这些文字。”

    “钟鼎之言,乃是通天之语,自夏始,由商承续,再至周,达到鼎盛,而四千七百年前,自平王东迁之后,诸侯开始试图僭越,以郑庄公姬寤生为首者,开始在自己的钟鼎上铭刻超越了世俗礼法的‘某些钟鼎言’。”

    程知远:“世间文字三千余,几乎都能化为金文。”

    纵然商朝以前已有青铜器,金文之始,实在盘庚迁殷后。初时只有寥寥数字,及至周初,已达千二百余字。商末铸有金文之青铜器日多,然所述仍十分简略,多为铸者或其先祖之名讳。至商亡时,方有文章出现,然其时最长之文,仍仅有四十余字。

    及至周代商起,金文渐兴,天子之事,如昭王南巡,穆王西狩等,多有记述。

    自平王东迁以降,铁器渐见,钟等青铜乐亦渐多,且亦能铸文于青铜器外侧,故金文所录,已非如当初般,只为王公大臣之事,战功、音阶等,皆有铸录。此时金文被广泛使用,堪称全盛时期。

    程知远忽然开腔,这一番话,让庚桑楚浑身一抖,就像是如雷霆灌入心扉,隆隆震荡,让他不能把持自己的心境。

    “你知道金文中的天怎么写吗,天字,是一个‘人’的模样,有手,有脚,有脑袋....可另外一个真正的‘人’字,则是一个弯腰之人的侧影。”

    “天是人之正面,人则是人之侧面,天即是人,人亦是天,往古之时,伏羲氏窃仙法于天,引道之震怒,然而若无伏羲氏,人间无仙,亦无人。”

    “我不见你躬耕于天下,却一昧向着头上去看,好看吗!”

    “人之腰不弯,人不立,恐怕一世不得见天。”

    程知远:“我是自私不假,但我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庚桑楚,你自诩学究天人,楚王殿中,一番毒计,我都为你拍案叫绝,你简直是把东皇太一逼到了死路上,然而你却连腰都弯不下去,看不懂人字,也就看不懂天字了。”

    程知远道:“人是弯腰的,当人直起腰时,便是顶天立地,而不是一直低着头,也不是一直仰着头,你在祈求什么?”

    “汝!蔽于天而不知人!”

第四百四十一章 黑白飞熊

    庚桑楚不知道他是怎么从驿馆出来的,只是感觉浑浑噩噩,他被程知远一番话震的头昏脑涨,他再抬起头时,却第一次感觉天空是那么的遥远。

    黑夜是万古不变的主题,星辰罗列,如棋子盘镶嵌其上,如同天之道所流出的晶莹泪水,只是还未曾滴落。

    那最明亮的北极星,对应着仙人中的‘太乙’,此时的他又在何方,这是无人知晓的。

    庚桑楚望着天空,一时之间不由得痴傻了般。

    “欲作诸佛龙象,先为众生牛马.....”

    他喃喃自语,同时不断重复着程知远最后的一句“呵斥”。

    【“汝,蔽于天而不知人!”】

    一门心思想要依靠天的力量,却不知道人本就与天相同,天与人,一为正一为侧,人弯腰是个人字,抬起头直起腰就是个天字!

    迷信于天上的意志,而不重视人间自己的力量,这样的行为,又怎么能称得上“已为众生牛马”呢?

    【“我不见你躬耕于天下,却一昧向着头上去看,好看吗!”】

    程知远已经失去了愤怒的情感,所以他的口吻都是冷冰冰的,这已经是他能表达出的最可怕的愤怒,庚桑楚扯了扯嘴角,说剑人失去了喜与怒,这是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两种情感,而他庚桑楚最先失去的,则是“悲”与“恐”。

    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之窍,仙人破境时有几率灭去一种情感,程知远至如今,已经抵达七重楼,他失去了两种情感。

    庚桑楚比较幸运,也有他曾经用某种秘法镇压自己诅咒的原因在内,那种镇压术失败的几率很高,那一次,庚桑楚差点就失去了“思”。

    他是极其幸运的,也是极其倒霉的。

    他如今只失去了三种情感,第三种是“惊”,比起徐无鬼来说,庚桑楚与程知远一样,极其重视自己的感情,尤其是思之情,他不愿意失去,因为这会让他的理想受到重创。

    那种秘法是有反噬效果的,庚桑楚每每集中精神时,便会感觉到气血不顺,精气神明出现阻滞,甚至给他这具仙人之躯,都带来了一定程度的暗损。

    庚桑楚曾经以为,自己没有了悲恐惊,他就已经所向无敌,人不懂畏惧为何物,就会越发的偏离自己曾经设想的道路,并且走入一个不可挽回的极端。

    他望着天空,喃喃自语:“这真是极好看的....也只有人间,才有如此美丽的夜空。”

    “天上的星星,我死了之后,也会成为堪比北极星般耀眼的光吗?”

    庚桑楚感觉到剧烈的失落,他一时之间似乎失去了自己的目标。

    他缓缓回头,驿馆的灯火早已熄灭,说剑人就在里面休息。

    要回去杀了他吗?

    庚桑楚蹦出了这个念头,但转念就掐灭,甚至为自己产生这种念头而羞愧不已。

    这是只有徐无鬼那种蠢货才会直接去做的事情。

    庚桑楚发现,他不知道黔首,不知道黎民百姓畏惧什么,不知道他们害怕什么,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活着,因为自己最早失去了悲伤的感情,所以庚桑楚在父母死后,他便再也不知道世间的其他悲伤是何物。

    在他的认知中,世间大悲也就是父母离世,但过了三四天,也就仅此而已了。

    人如野草,一茬一茬的疯狂生长,八千年的春秋战国,打至如今,天下的人依旧是熙熙攘攘。

    “人有什么力量,不依靠天空,人只能躬耕于泥土,天指的是人之中那些顶天立地者......如大羿,大禹,可他们也是逆天者,为什么要吹嘘他们.....”

    庚桑楚的脚步僵硬,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而夜里走动,到处游荡,幸亏并非秦国,否则现在就会有军队前来把他抓走去吃牢饭。

    在秦国,半夜出来乱晃,没有身份证与工作证者(验、传),是犯了游荡罪。

    幸好这是楚国,是一滩烂泥,软不拉它,作风松散的楚国。

    庚桑楚来到一处郢都附近的山野之田,他恍然惊醒,再回头,郢都的路已经看不见了。

    他忽然感觉到心中一阵剧痛。

    一口血从他口中喷出,那种钻心的痛苦几乎让他仙魂都被撕裂,他的双目瞪着,当中血线充盈,浑身颤抖,就像是在数九寒天脱光了衣服。

    庚桑楚的手抖着,把自己包裹中,轩辕十四用来羞辱他的女人嫁衣拿了出来,随后哆嗦着披在了身上。

    然而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庚桑楚知道,自己要失去情感了,但这一次没有破镜,只是被说剑人呵斥而已。

    他的心绪起伏极其剧烈,也有一个原因,就是庚桑楚曾经用秘法,压制住了“思之情”的消亡,故而这一次,其实也算是反噬之一。

    那种秘法,终究不能与仙人诅咒相比,要消除仙人诅咒,或者说真正压制,目前已知的手段,可能实现的,只有斩杀对应的飞熊这一条路。

    庚桑楚的眼前花白,他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一头大熊,这头熊对着自己歪脑袋,而它的颜色,看起来有些奇怪,居然是黑白相间的样子.....

    庚桑楚勉强看着它,但他很快发现,这只熊和自己并没有感应。

    “傻乎乎的,也不知是谁的飞熊......为何入我的梦里.....”

    他说到这里,话语落幕,随后彻底失去意识,披着嫁衣,摔倒在山野间的田埂中。

    ————

    驿馆内,程知远忽然惊醒,他感觉到一种感应,奇怪至极,但却又极其清晰!

    就像是当初浮游来找自己,上了自己的身躯时的感觉一样!

    飞熊入梦!

    “我的飞熊?!”

    程知远连忙爬起来,他真没想过居然会在这里感觉到飞熊的存在,而且这种奇妙的感觉,看来也不需要寻找了,本来还打算去崂山海质问浮游的.....

    但是在哪里?

    程知远提着剑,此时黄蛇睡得正香甜,被程知远一把抓住纤细的蛇腰,直接塞在了袖子里。

    “嘶叽!(发出尖叫)”

    ————

    齐国,崂山海。

    浮游身上的锁链越困越紧,身上的鲜血被勒的溢出,他仿佛要被拖入海底深处,但那些锁链又恰到好处的把他定在一个位置,崂山顶峰,那个背负天雷的人,头顶青天,足踏莲华的仙人,依旧冷冷看着浮游在受苦。

    而浮游的喊声,杂乱无序,震动天地,那声音是在骂着......

    是“太乙”?!

    还是.....

    “李太衣?!”

第四百四十二章 日落于金野

    尺捡到了一个活人,只是当他把这个人背回家里的时候,他家的女人发了一通脾气,还以为他在外面又找了一个贼婆。

    穿着嫁衣的男人?

    尺不知道这个人有什么癖好,只是从城池回家的路途中,正好遇到神情慌张的嫂。

    嫂向他说明了发生的事情,言她家的田埂上摔倒了一个年轻男人,恐怕是国内的士。

    寡妇的家中不能收留这种来路不明的人,正好尺回来了,所看到这男人摔倒在田埂边上,脸色惨白,边上还有呕血的痕迹,有些可怜,尺去看了看,发现他的头很烫,出于好心,便把他带了回来。

    尺是一个木匠,他的哥哥丰是老实巴交的农夫,然而前几年秦楚战争的时候,他的哥哥被楚**队征调离开,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尺知道,楚国的野人们从军之后,很少有活着回来的,他们一般被作为主力战场上的炮灰,而如今这里的野民,国人,其实也多数是当年逃亡到这里的。

    春秋战国的时代,国人与野人要分清楚,野人多数从事农业,远离城池,而国人则是居住在大邑内的人,多数从事手工业与服务业,也指代士人与贵族。

    国人可以参与政治,或者说,此时代背景中,不论是周朝还是希腊,国人(公民)似乎都具有投票权,但相比起西方,东方的国人比起公民来说,更具有政治权利,他们甚至可以驱逐国君,群殴到打死相邦,甚至参与国都迁移,这都是在春秋时候发生过的事情。

    《周礼·秋宫·小司寇》中言:职询万民三政,即“掌外朝之政,以致万民而询焉:一曰询国危,二曰询国迁,三曰询立君”,绝非虚构。

    “国人”在当时政治上所以有着这般重要作用,是与他们所依附的公社组织密切相关的。

    “国”中的“国人”基本上是周族商族贵族的后裔及其平民,他们虽然也受当时统治阶级中“百亩而彻”的剥削,但在政治上却与统治阶级有利害一致的地方。

    所以,晋国史苏说:“昔者之伐也,兴百姓以为百姓也,是以民能欣之,故莫不尽忠极劳以致死也。”

    氏族共同体的公社农民各有其权利义务,各人的生命权也不会随便遭到统治者的剥夺和危害,但是这样的公社农民,也就是居住在城池外部的野人们,地位很低,故而对于故国也就没有所谓的忠诚度。

    因为不论是谁,都只是在头顶上换了一个人收税纳粮而已。

    周代诸国称野人为庶人,或者野人,而山野之民则是根本不服王化的那一批,他们的居住地比起城池辐射圈来说更远,基本上和城里的君王没有任何交集。

    当年晋幽公出城,据说是找点乐子,结果被强盗一拥而上乱刀砍死,这件事情也成为加速三家分晋的转折点。

    而那些强盗,其实就是山野之民。

    而在秦国,称野人为黔首。

    早在春秋时,打仗这种事情还是轮不到野人的,国人们会带头冲锋,野人最多只是征调一部分用来运转物资辎重,而由于那时候打仗讲礼仪,所以也基本上不会发生后勤部队被攻击的事情。

    而到了战国时代,国人们不再站在前面,野人们成为作战的主力炮灰,尤其在楚国,大贵族主义盛行的前提下,野人的社会地位进一步压缩。

    尺的哥哥丰毫无疑问是从事农业之人,所以他被征调,然后死了,而尺作为木匠,他偶尔会来往于郊野与城池,所以他居然被视作半个国人而不予以征调。

    尺对于楚国没有半点留恋,他的妻子挺着一个肚子在弄菜,而嫂子就住在他们家的不远处,一个人耕作着他哥哥丰所留下来的稻田。

    而那片田,就是庚桑楚摔倒的田。

    “今日旦时,嫂找到我,言兄的田野中,摔倒了一个男人,急急忙忙找我去帮.....”

    尺对他的妻子解释这个事情,他的妻子很不高兴,又去怪他多管闲事,但是尺说道:“这个人来路不明,额头发烫,若是死在嫂的田里,回头里尹来问,怎么说呢?”

    他的妻子脸色一下就有些白,呐呐道:“嫂的事情,你去管这闲事......”

    尺手里的刨子停了下来,他之前在做木凳子:“嫂一个人,她嫁给兄没有多久,兄就死了,我作为弟弟,不能照顾好嫂,是失去了孝与义,也是没有了道德。”

    “嫂被人说了闲话,被人栽赃,若是说那个男人和她有苟且,你是想看着嫂被生生吊死?然后我们家也不得不离开这里?”

    “嫂的事情,就是我们家的事情,兄的田,也是我们的田。”

    “你去熬汤,我在回来的时候,恰好找了些草药,给他喝下去,不要再多说胡话。”

    尺的妻子低着头,有些委屈的去煮汤,很快,一碗黑乎乎的不明汤药被端来,大着肚子的妻把汤药喂给庚桑楚,那很多都流了出来,落到了地上。

    庚桑楚醒了,也不知道是被呛的,还是真的因为药起了效果。

    他咳嗽着做起来,这时候距离喂药已经过了有一个时辰,他从昏迷中清醒,而天色已经到了正午。

    尺出去耕地了,他的家里同样有田需要打理,而大着肚子的妻子不敢和这年轻人待在一个屋子里,即使他很好看。

    庚桑楚发着呆,小屋子里空无一人,他勉强从边上的破窗向外看,这里稀稀疏疏的坐落着七八个小屋,而更远的地方,还有同样的一片屋子,在这些屋子的中间,夹杂的,是一片又一片广阔的田野。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开腔,只是在床榻上坐着,这样一坐就是半个下午,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外面的田,因为已经到了秋季,所以很多田地都呈现出金灿灿的美丽样子。

    日落的余晖洒在田野上,从狭窄的窗户内照进窗口,落在庚桑楚的身上。

    “你看到了什么?”

    没有人和他说话,是他在自言自语,在自己问自己。

    他看到了弯腰躬耕的尺,看到了在收拢稻谷的尺嫂,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更远的地方,每一块田上,都有一两个弯腰的黑点。

    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天下。”

第四百四十三章 仙藏于山林

    程知远扑了个空。

    飞熊果然并没有那么好找,他顺着梦境中所见到的踪迹寻来,然而除了看到一片竹林之外,并没有那只大熊猫的影子。

    “我的飞熊是熊猫?”

    程知远忽然叹口气:“好有意思,蚩尤冶铁作剑兵,而食铁兽是他的坐骑,原来是这么个关系么.....”

    他脑子里一下子就串联了起来,这并不难以理解,虽然大熊猫并不是真的吃铁,但是这东西当初给蚩尤助阵,然后蚩尤成功输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根据坊间不靠谱不负责的传言,据说当年打仗前,蚩尤有两只食铁兽,然后等到和黄帝单挑的时候,蚩尤骑错了.....

    当然这种话都是放屁,蚩尤当然不可能真骑着熊猫打仗,他是驱使百兽,而食铁兽也是百兽之一,恰好在被驱使的范围内而已。

    不过在这个世界,似乎大熊猫也被列入古飞熊之一,它的名望与传说,在这个时代也确实是当得起这个身份。

    但是要杀大熊猫.....这可是要坐牢的吧.....

    程知远心中自己吐槽,作为一个后世人,说要砍死食铁兽,这确实是有些下不去手。

    这可是国宝啊,怎么能轻易砍了。

    但是飞熊并不是真熊猫,是仙人的反面幻化,其实应该是可以砍的吧?

    “虽然我很纠结,但是我并没有看到那个家伙在哪里。”

    程知远很失望,这里的竹林甚至都没有被咀嚼,掰断过的痕迹,似乎根本没有任何野兽在这里出现过。

    古食铁兽分布的范围很广,乃至于黄河流域都有出现,当然比不得长江上游的分布广泛,因为蚩尤是青丘菏泽人,也就是古山东人,他的管辖范围抵达湖南区域,而在与黄帝对战时,出现了食铁兽,基本上能说明这里....大概也许可能或许有过这玩意。

    虽然按照不靠谱不负责任的坊间传言,说食铁兽其实是黄帝派过去的内奸,目的就是在最后关头把蚩尤掀翻,毕竟黄帝老家在陕西附近......

    “按照寻找野生动物的标准,恐怕并不能找到飞熊。”

    程知远计较了一番,他决定再向里面去一点。

    但是再向里面去,就是山野之间,当年晋献公抄小路去找女人,结果被山野之民乱刀砍死的事情一直在提醒后人,有事没事别老抄小道,因为你不知道草丛里跳出来的是盖某人还是强盗......

    程知远把黄蛇从袖子中放出来,对他道:“赔钱,你要是找到那只食铁兽,我回去便给你吃半石的金子。”

    “嘶咕!(发出震惊的声音)”

    黄蛇顿时馋的不行,半石的金子,这可够它吃好久的,当初那金刀都没有这么多,这些年跟着程知远到处乱跑,虽然不愁吃喝,但也再没有像吃金刀那样阔气过。

    程知远说着,忽然自己声音冷了下来,其实是有些来气,但是无法表达,只能声音变得冷冽:“自从养了你这家伙,我就得到处去游说,这次忽悠楚王,其实也是为了你啊!”

    “我不忽悠死他,你哪来的饭吃?”

    当然这是胡说,救嬴异人是主要目的,但是忽悠楚王,楚王能给金子,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纵横家有个好处就是到处饿不死。

    “嘶耶飕?(食铁兽?)”

    程知远:“不得了,蛇都被逼得说人话了......有钱不仅仅能让鬼推磨啊.....”

    “你问食铁兽什么样子的?熊你看过吗?啊,黄厉原没有熊啊....也对,姜子牙的熊不可能出现在黄厉原,嗯....你就找一种毛色黑白相间的,肥肥壮壮的野兽.....”

    “嘶!”

    程知远说了一番勉励黄蛇的话,赔钱货顿时很开心的摇着尾巴就进去了。

    时间很快过去了一个时辰,黄蛇脑袋上顶着烂草堆就出来了,还很兴奋的叽叽乱叫。

    程知远顿时精神大振!

    找着了?

    赔钱货的意思是找到了,程知远于是提剑便跟上去,只是当他们七拐八拐来到“目的地”的时候,程知远看到的却是一只斑斓大虎!

    虎皮毛白色,双眼碧蓝如冰霜,是一只纯正的白虎!

    这只白虎比起寻常野虎来说更为巨大,如同一座小丘陵般的休息在此!

    虎鼾震天,赔钱货却十分激动,很高兴的晃着脑袋,那脑袋上的烂草还没有掉下去,它看起来极其滑稽。

    程知远倒吸了一口冷气。

    别说,还真是黑白相间,肥肥壮壮的......

    真正是日了狗了.....

    “这怕是山大王!”

    程知远目光忽然一亮。

    对了,周朝的神灵中,猫虎之神管着山川万岳,所以这个时代有祭祀的山神,基本上都是猫科动物,譬如楚国的山鬼女萝,她骑着的就是一只赤豹,而她本身也与那只赤豹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眼前这只酣睡的白虎,会是本地山神么?

    程知远心道,如果不是山神,反而是真正的野兽,那恐怕自己就有些.....

    要不要打听打听熊猫的事情?

    但是,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的好。

    程知远准备躲起来看看情况,如果真是山神,那这附近应该会有山神的庙宇,但是楚国会祭祀洛阳的正神吗?这里会有山鬼管不到的神?

    “既来之,则安之,何必走的这么快?”

    程知远刚刚转身,便听到那只老虎的口中发出声音,他顿时身子一停,腰间宝剑已然出鞘三寸有余。

    “杀心甚重,这么大的杀心,岂能找到飞熊?你和穆王之蛇,交谈中,让它找一只黑白相间的野兽,还真是不巧,看来我不该在这个地方睡觉。”

    那只白虎醒来了,并且昂起了头颅,他那冰蓝色的眼眸犹如星辰般宏伟与耀眼。

    “不过我虽然不是飞熊,可我知道你要找的食铁飞熊,位于何处。”

    白虎的身上透露出浓重的仙道气息,程知远极其惊讶,而这只白虎发出震耳欲聋的嘲笑声!

    “可是你这种境界,未必是飞熊的对手,若是杀它不成反而被杀,那可就真是丢了仙道的颜面!”

    白虎低下头来:“说剑人,程夫子,近年来,你在人间可谓是大名鼎鼎啊!”

    程知远道:“我来楚国,多数人都不知道我曾经在中原的名声,不曾想随意走动,就遇到了一位从中原过来的仙家?”

    他的声音冷冽:“仙人何时多到满地乱走了?”

    “多?不,仅仅是楚国这里,如今这个时间比较多一些。”

    白虎开口:“大事将要发生,鬼魅私下流窜,仙鬼对立,这里仙家岂能不多?”

    “至于我,世人称我‘天大将军’!但是我更喜欢仙人之间,用仙道隐名的称呼.....”

    “我乃,北落师门!”

第四百四十四章 雍容华贵

    北落师门,天空群星中,主管北天战争之位的大将之星,世人称南方军门为骑阵将军,而北方天门为天大将军。

    而在古波斯,北落师门,轩辕十四,毕宿五,心宿二,并称为四大王星。周朝对于北落师门的占卜,往往在战争发生的前几天,将有巫师或者易学大家进行验算,判断这次战争是吉还是凶。

    当然,真正要打的仗还是要打的,当年武王伐纣之前让人占了一卦,显示大凶,姜子牙一脚就把那个龟壳给踩碎了,说枯骨死草,何知吉凶,翻译到后现代语言大致就是“你管他个鸟,磨磨唧唧,干就完了”。

    而在四方象中,白虎主兵伐战争之事,是代表杀戮的巨神,然而北落师门按照天盘应该是对应玄武。

    但仙道之人,自然不能完全按照星宿的罗列来看,乌龟也好,白虎也罢,总而言之,北落师门眼前看起来,对程知远并没有太大的恶意。

    “你与我还没有产生道的交集,故而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点头相交,这次遇见,不是凶兆,而是小吉。程夫子乃世间仅有的,看过连山易的人,又岂能不懂这行事的吉凶?”

    北落师门领着程知远向深林之中走去,一路上不见百兽,无有光芒。

    丛林愈深,北落师门的身上透露出浓重的神性,他不仅仅是一个仙人,似乎还拥有了这里的山神位。

    “惊讶什么?”

    似乎是感觉到程知远在奇怪的打量自己,北落师门微微撇过头去开腔,语气不咸不淡:“你不也有一个风神的神位?”

    程知远知道这所谓的风神位是上一次那个路边野风神的,那是风师的庙宇,虽然里面住着的神明,不过是空有风师模样的香火野神。

    但这也可以说明一件事情。

    自山海时代结束之后,世间的古神多数已经凋零,少有存活下来的,也仅仅是信仰,而不是这位神灵的本身了。

    北落师门磨着牙齿,用一种极其古怪的语气道:“九天帝下降齐全之后,上古众神就消失无踪了,留下的不过是他们的神位,很有意思啊,这涉及到一些隐秘,或许九天帝对人间动了某些手脚,但是可悲的是,他们最后依旧互相残杀了起来。”

    “就如同我们一样,只是天帝们为了利益,而我等仙人,是因为道不同。”

    “夫子怀揣的理想很远大,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庚桑楚?”

    程知远:“我见过了他,他向我谈论他的理想,我呵斥了他,他掩面而去,或许怀恨在心了吧。”

    “怀恨在心?不不不,庚桑楚不是那种人。”

    北落师门的声音依旧古怪,谈不上笑意,也谈不上蔑视,但也绝对没有尊敬:“在我见过他之后,我就知道他是什么秉性了。”

    “你说仙人聚集在楚国大地,但是你知看到了几个,更多的人还没有出来。”

    程知远心中微微一凛,随后又摇了摇头。

    “我完成我的目地就会走,不想在这里多呆。”

    北落师门发出嘲笑声:“难道我们想要在这里多呆?”

    他忽然驻足,眺望东北方向:“这可是关乎到自身仙道法运的大事情,但是其中的损害,谁也不想承担,有些人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准备让楚国来承受我们会受到的损害。”

    “让楚王。”

    北落师门龇了龇牙:“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地道,但是眼下倒也管不了那许多了,我么,还在观望,而说不定这件事情和你也会有冲突,你逃不开的。”

    程知远没有说话,而是直勾勾的看着前面。

    那只熊猫出现了。

    就是和后世看到的一模一样,一个肥肥胖胖的黑眼圈胖子,背靠着一块大石头,和不愿意挪动的肥宅一样,在吧唧吧唧的啃着竹子。

    当北落师门到来的时候,熊猫甚至还向它挥了挥手,显然它是有智慧的。

    “不要向我打招呼,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北落师门的虎爪深深嵌入地里:“雍!看看,我边上这位是谁?”

    熊猫啃着竹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它和程知远“深情对视”,然后慢慢腾腾的挪起了屁股。

    程知远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

    这玩意看起来一点攻击力也没有,而且....动手攻击熊猫,这真的好吗?

    北落师门的巨大虎牙露出,嘴角勾起,发出浩大的笑声。

    “不要分心。”

    程知远恍然警觉,他的眼前,熊猫已经不见了踪影!

    锵——!

    洗血剑自主迎敌,此时欲邀首功,那剑锋绕着程知远身边旋转,而在四周的竹林边缘,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在以极高的速度移动!

    “憨只是他表现出来的模样,雍的本领很大,因为它不仅仅是你的飞熊。”

    北落师门:“前三代的说剑人可都没有杀它呢.....这意味着你要对付的,是三个剑仙的实力总和!”

    程知远听到这句话,头皮顿时发炸,而他忽然感觉手臂拉扯不动东西,他僵硬的转过头去,洗血剑中传来痛苦与惊慌的哀鸣!

    【“它在吃我!】

    洗血作为妖剑,即使是面对斩蛟等当世名剑也依旧狂傲,而白崭舞更是它的手下败将,唯一不服气的就是已经断掉的嚣器,如今嚣器断掉,洗血认为,它就是跟随剑仙时间最久的宝剑了,故而“先锋”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轮的到斩蛟与白崭舞呢。

    至于它山剑,这个东西,洗血更愿意把它当做一个死器物,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那种。

    但是此时,洗血真的害怕了,程知远看到熊猫咬住了洗血剑,就站在他的身侧。

    剑身马上就要断裂!

    锵——!

    白崭舞飞出,鬼神之剑横扫而下,熊猫松嘴向后一跳,这时候程知远才看到它是怎么移动的,那居然是把身子蜷成一团,然后和球一样的在地上滚!

    再看洗血,上面居然有两排尖锐的牙迎,这黑色妖剑的坚固身躯,从没有收到过这般可怕的攻击!

    那巨大的圆球到处滚动,竹林之中掀起大风,四周的竹子摇动摇曳,天上的竹叶纷纷落下.....

    巨大的危机感包围了程知远。

    数以万计的竹叶化为法剑,从天空到大地,把程知远包在其中!

    北落师门的嘴角勾起笑容,看着程知远被“万剑穿心”。

    北落师门的嘴角,笑容消失了。

    他的虎目微微睁了起来。

    熊猫被一股巨力影响,从竹子上砸落,砰的一声屁股着地摔在泥巴里。

    天空阴暗,雷电烨烨。

    西北方向升起大风,东南方向汇下暴雨。

    “今日天地兴大风雨。”

    程知远身边,竹叶化为的万剑被雨水打湿,失去剑气笼罩,而整个天幕此时化为剑网,风雨为网罗,亦为万千剑气!

    北落师门看着程知远,话语带着玩味与不可思议。

    “居然是......风雨界?”

第四百四十五章 正宗秦腔

    仙人的风雨界必须要达到天象境才能开启,然而抵达了天象境,那离飞升也都不远了。

    北落师门比庚桑楚更强,故而他早已开启风雨界,天象境是仙道十重楼才能开启的状态,从古到今,似乎没有记载,说仙人可以在十重楼之前动用风雨界的。

    “真是没想到,还有这种底牌。”

    北落师门带着玩味:“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他看到熊猫挠着头,一副憨批的样子,顿时高声呼喊:“雍!不要犯迷糊,你的死对头,可是一个有风雨界的绝世人物!”

    “要是一个不慎,可能今日你真会被斩了哦!”

    熊猫看到程知远,也看到那些竹叶剑都被风雨剑灭去,它很是惊讶,但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随手掰了一根竹子下来。

    呼呼——!

    长竹子上面有无数叶子,然而熊猫把竹竿舞起来,就像是一柄长矛,矛的四周还挂着无数利剑,那种可怕的剑气,即使在崩雷震震,天象晦暗,大雨靡靡的此刻,也丝毫不比万剑风雨弱小多少!

    程知远把剑搭在手臂上,白崭舞的边上,第三把剑出现,斩蛟剑发出亢长的嗡鸣,作为此时诸剑中的最强者,也是曾经跟随圣贤行动过的宝剑,斩蛟的气势始一出现,便让四周的竹叶剑气感到无比畏惧。

    连北落师门,看到斩蛟的时候,也是眼睛一亮,以他的目力,自然看出了这柄剑上残留的圣贤遗气!

    “好剑!”

    他赞了一声。

    两剑悬空,程知远亲手驾驭洗血,风雨想从,龙蛇嘶鸣,四周的大风中隐隐约约传来龙蛇的吼叫,熊猫呜呜的向四周“呵骂”,说的自然不是四川话。

    它先动了,肥胖的身子,行动起来却十分敏捷!

    竹枪剑,那竹头一晃,一道恢弘剑气以“贯”的形式,直接冲向程知远面门!

    气之大!

    程知远自然没有硬抗,那股贯穿一切的枪气落幕,熊猫的眼前,程知远的剑光已经来到!

    熊猫的胳膊高高举起,要用那熊爪拍在程知远的脑袋上!

    然而此时,天空中一声炸雷震响!

    巨大的声音让熊猫的动作慢了一分,程知远的剑拍在它的手臂上,撕拉一声,划开巨大的豁口!

    剑仙以脚尖踱地,蹦了三下到了一丈外,两道飞剑同时掠过熊猫的脖子,但是没有把这个胖子砍死,而只是刮下了他一些毛发。

    北落师门在远处打着节拍,笑着开腔:“先生先生貌狞恶,拔剑当空云气错.....剑起星奔万里诛,风雷时逐雨声粗.....”

    程知远的手抹了下脸上的雨水,但瞳孔忽然一缩。

    他看到自己的腰上有一块殷红的地方。

    熊猫的竹枪头确实是没有剑气,但是竹枪的尾巴上,却有一片血红。

    什么时候出的倒头枪,程知远根本没看到。

    熊猫站定原地,舔了舔自己胳膊上的伤势,然后对着程知远做了个“来啊来啊”的手势。

    程知远顿时道:“不愧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真他娘的嚣张.....”

    熊猫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似乎是在说,你不过来,我就过去了。

    “咕嘎!(发出不服气的声音)”

    小黄蛇一溜烟窜到了程知远的肩头上,对着熊猫张大了嘴巴,努力发出吓人的蛇鸣。

    程知远两眼已成青白,他的衣袍猎猎作响,而俯下的身子,一手抓住飞剑,两把剑向左侧一斩!

    熊猫的竹枪头已经斩至!

    巨大的横扫力被两把剑挡下来,然而程知远豁然抬头,他看到熊猫张开嘴巴,鼓起胸口与腮帮子,紧跟着,眼中的世界被烈火吞没!

    程知远被火焰没入之前,最后的想法是,这果然是一只正宗的熊猫,连秦腔川剧中的喷火法都会!

    熊猫一口老火喷完,肥嘟嘟的身子一个抖动,手臂发力,竹竿把那个被火焰吞没的“尸体”一下挑起两丈余高,那杆头一甩,“啪”的一声脆响,把那火尸狠狠砸在地上!

    “吐!”

    熊猫看起来很无辜的样子,拎着竹竿,腆着肚子站在原地,而后看向北落师门。

    但北落师门没有说话。

    熊猫歪了下头,随后,一道剑锋掠过了它的后颈。

    精气神明暴涌而出,这一次散落体外的不是鲜血!

    熊猫踉跄,啪叽一下跌倒在地上,摸着屁股爬起来,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震惊。

    程知远左手把红袍一放,那些火焰没有伤到他一根毫毛!

    “西王母处的火浣布!”

    北落师门吃吃的笑:“真有意思,说剑人手段还不少,不到十重楼开了风雨界,身负一个神位,现在又拿出西王母处的火浣布,更带着一柄圣贤打磨过的宝剑.....”

    “曾几何时,仅仅依靠一剑走天下的说剑人,居然要带着这么多的防身手段了?”

    北落师门的这话,此时才听出来是有些嘲讽的意味,但是程知远则是平淡道:“君子不拘泥于单一的手段,否则走天下未免容易被针对了,只要手段合乎道理,就没有什么不能用的。”

    北落师门道:“我听闻程夫子曾经自称小人。”

    程知远:“君子小人,一念而已,需要时我是君子,也是小人,我倒是还有些手段,但是此时用出来,未免有些不好看。”

    他说的是十三白玉剑。

    北落师门顿时失笑,而此时,熊猫跳起来,竹竿打动,一股绝大的剑气从天砸下!

    程知远张开口....

    头颅一晃,一口就把那道剑气给吃了!

    熊猫的竹竿打下来,收不住手,程知远身旁三剑一转!

    寒光闪烁,熊猫手里的竹竿被砍成七截,剑气把它的皮毛都割裂,而这肥嘟嘟的家伙大惊失色,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妙了。

    程知远的脸色此时显得有些苍白。

    风雨界快到持续极限了,如果不是靠着曾经在梦中世界,依靠上古山神的身份,完善了风雨界的部分缺点,自己还会更早陷入脱力状态。

    程知远心中一凝,因为飞熊看到了他的不正常,一拳已经砸了过来。

    那拳头气势汹汹。

    程知远抬起胳膊,他眼中青白龙瞳此时衍化剑花,而那只巨大的睚眦虚影,就如同当年震慑呼雷豹一般,出现在了山危界(精神界)中!

    熊猫的四周环境变成黑白,被睚眦拉入其中,巨大的豺狼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震动天地的龙吟!

第四百四十六章 芈者何人?

    可怖的龙吟无疑是这世间一切生物的克星,龙立于万兽顶点,亦是鳞虫之长,睚眦虽然不是真龙,但是睚眦幻影同样拥有真正睚眦的一切特性,龙之九子,就凭借这尊贵到极点的身份,也足以短暂的震慑住飞熊!

    熊猫被一声龙吟震的七荤八素,精神攻击让它的智商顿时陷入了短暂的当机,程知远手中宝剑高高扬起!

    这一道剑势还没有斩出,那种极大危险感已经让北落师门察觉,然而巨虎没有提醒熊猫的意思,后者肥嘟嘟的身子在原地打晃,依旧还没有回过神来。

    那剑锋沉重,程知远几乎都“举不起来”。

    就像是扬起之后,又无力承受这等重量,而后不可操纵,不受控制的沉落。

    阴山震雨,天可明鉴!

    那剑锋上落下嗡鸣,是哭泣,是雪山崩塌,是白波滚滚,是大风在呜咽,于是暗天垂地,朔风更始。

    这一剑势无穷大,又极其沉重!

    轰隆!

    如似世间,有山陵崩!

    大剑挥落,尘埃鼓荡,程知远的面容从尘土中显现,面色苍白,叹了口气。

    剑刃没有落在熊猫身上,因为这个胖子已经跑掉了。

    “你的剑意刺激到它了,不然刚刚是可以斩掉它的。”

    北落师门在边上解释:“雍可是一个灵活的胖子,我不是说了,他有前面某三代说剑人的实力,虽然平素里因为这身赘肉发挥不出来,但是如果你见到它真正的模样,你会感到震惊的。”

    “比起崂山海的那只浮游,其实也不遑多让,食铁兽吞铁吐火,可万万不要小看了曾经在上古时期,于青丘大战中出过大力气的飞熊‘雍’啊。”

    北落师门的话语有些玩味,亦有些为程知远感到可惜,这似乎有些不能理解。

    程知远:“你看上去和雍极其要好,怎么现在,像是在为我惋惜一般?”

    北落师门抬头道:“玩的再好,也不过是因为它并不是我的飞熊而已,如果雍是我的飞熊,那么我下手会比你更狠辣,更不留情面。”

    “然而世间飞熊难现,杀了不对应的飞熊毫无意义,更可能惹来另外一位仙人的仇恨,仙人之间的争斗,应该集中在道之不同,是道促使我们不死不休,而不是因为一只...熊。”

    “这就落了下乘,是不好的行为。”

    北落师门的就像是一位极其富有智慧的长者,他对程知远道:“你懂得么,要见到一只飞熊有多么不容易,所以我为你感到可惜,因为你本有一次可以挽回自己七情的机会。”

    程知远看到远处那个耍竹竿的胖子,雍刚刚似乎被吓坏了,现在有些不服气,在那里高高举起拳头,并且不断舞着竹竿,似乎在向程知远挑衅一样。

    “不,我输了。”

    程知远很坦然:“我的精气神明已经无以为继,失败并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我的飞熊强大,这才让我更有动力,等到有朝一日,我变得比它更强,那就行了吧?”

    “这一日总会到来的。”

    北落师门忽然露出一种古怪的“狞笑”,猛兽咧嘴时,总是体现为这种状况。

    “不,你刚刚对付雍时,最后那一剑,你和之前的行动完全不同,而且刻意的慢了。”

    程知远:“那本就是一记很慢的剑。”

    北落师门:“确实是很慢,但不至于让人轻易避开,恰恰相反,这一剑虽然缓慢,但敌人应该是难以躲避的,这是大巧不工,你的剑术已经摸到化境门槛,虽然与前面的某些人不能比,但是......”

    “七重楼开了风雨界,这确实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从古到今,我没有见过这种仙家。程夫子,你很特别,能名扬天下者,果真不是水塘池鱼。”

    北落师门的眼睛眯起来:“你说还有手段,但你不想在用,事实上,你从与雍对打到现在,你的杀心其实极没有升起几次。”

    “食铁兽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看起来是的,但不要被表面的现象迷惑,雍确实是一只憨憨的食铁兽,但是它本相乃是一只飞熊,所以眼睛一定要擦亮,不能在动手的时候产生犹豫。”

    “你的剑还没有到能随意手下留情的地步。”

    北落师门说着,忽又感慨起来:“那么我的飞熊呢,又在哪里?可真是难以寻觅。”

    “说真的,楚国的先祖据说就与飞熊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而飞熊‘芈’,或许是我这一次要寻找的目标之一。”

    “可惜,并没有发现这只‘芈’出没的痕迹,看起来,古老时代典籍所记载的一些东西,也不是全都靠谱的,毕竟千年过去,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有些东西早就不同了。”

    北落师门对程知远道:“不过现在,芈究竟对应的是谁,还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或许也是庚桑楚?说不清楚,很多仙人聚集在此的原因,除了鬼道有些不对劲的异常动静外,还有便是天火降于庐山,以及关于芈的传言。”

    “有些人认为,在上一次秦楚战争结束之后,楚国被迫迁都,虽然收复了淮西诸城,但也元气大损,然而秦几乎没有伤筋动骨,一番休整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飞熊或许会在这个时候出没,因为飞熊本身就象征着一种‘变化之物’。往往在有大事发生之前会出没痕迹,当年武丁,姜子牙都是如此。”

    程知远道:“楚国姓芈的人多了去了,老氏族几乎都是,你怎么知道哪一个是呢,说不定还是已经投江自尽的屈原呢。”

    北落师门:“倒也有这个可能,或许大家在这里,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程知远转头,看到熊猫已经把之前当武器用的竹竿放在了嘴里咀嚼。

    “仙人斩杀飞熊,以求解除诅咒,飞熊入梦而来,吞噬仙人,以求完满,但是这一只飞熊,看起来似乎对噬仙食梦并不感兴趣。”

    雍对于竹子的兴趣明显大于打打杀杀,就这一会功夫,它已经重新坐下来,开始吧唧吧唧的啃着自己的“武器”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飞升之谜

    如果说剑人的境界能够再高一些....

    程知远也是如此想的,但是同样,仙人的境界越高,本身出现七情消失的几率就越大,所以很多仙人,都会保留一个绝对不能丢弃的情感。

    北落师门告诉程知远,大部分仙人会保留“思”,这也是能实现他们大道的唯一机会,思之情不失却,仙人就一直处于理性状态,而如果思之情失去,那么就会成为感性状态,也就是说,做事开始不过脑子了。

    就像是庚桑楚,拼了命用上秘法,也要保住自己的思之情,为此不惜舍弃其他的情感去代替。

    这样带来的根本后果,就是距离飞升更进一步。

    距离飞升?听上去这是好事才对啊?

    实际上并非如此。

    难得遇到一个脾气不错的仙道大佬,程知远有一些关注于仙人本身的问题要弄清楚,而北落师门似乎是闲得无聊,对于程知远这种“萌新”,他还是很乐意“带带”的。

    毕竟两人现在,还没有“道”这一层级的冲突,如果产生了道的冲突,那么最好的例子,就是程知远自身与徐无鬼。

    两人的仇恨越结越大,因为理念冲突而产生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因为这往往涉及到某些重大变故,就如同徐无鬼为了“治天下之病”,故而要“让自己完成生死之变”,从而把榆次城中百姓修行者全都杀死,是自私到极点的行为,但是徐无鬼自己认为这是治病的良药。

    良药“苦口”利于“病”。

    对于重症,当然要下猛药。

    而对于程知远来说,榆次城是他来到这世间第一个抵达的城池,许多友人都在城中,就这样全都死去,这种矛盾,是绝不可能化解开的。

    “飞升之时,如果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化为石像,古时仙道坠石之事并非没有,强行加剧自身仙体变化,那么最后很有可能无法肉身飞升。”

    “仙道是很奇怪的东西,仙人来到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固定的五十二数,除却人间世一直空悬外,哪怕是大宗师都有继承者,只不过那个东西现在正在为匈奴效力.....”

    “但这些与我们也无关,究竟原因为何,恐怕也只有南华真君才知道,可惜两天君入凡的事迹,只记录于某些书籍上,据说仙人天下曾经看过他,那是因为惠施不自量力用题目去挑战他,惹怒了‘天下’,却不料见到了对两人辩论很感兴趣的南华真君......”

    “仙人的诅咒是难以根除的,斩杀飞熊之后,能够有效缓解这种症状,但究竟能不能灭绝,我也无从知晓,因为这世上如今还存在着的仙人,至少说我认识的,还没有一个人斩杀过飞熊。”

    北落师门发出低沉的噜噜声:“所以我很可惜,因为我差一点就要看到一个斩杀飞熊的仙人了。”

    “但是你放弃了,这也没有办法,是的,或许斩杀飞熊是需要时间的,有些事情强求不得,水到渠成,但有些事情却必须要争夺了.....”

    程知远拜谢,随后,问出了几个一直让他有些疑惑的问题。

    “山君?懂了。”

    “从古以来,一直都有一些人,他们不是仙人,但妄图窃取仙人的力量,他们之中很多人失败了,自然不必多提,已经化为黄泥烂在地里,但是有些人,他们成功了,只是....仅仅成功了一半。”

    “你想问的山中人,便是这些人,你说的没错,当时你的直觉告诉你他们的名字,他们正是山君。”

    “仙之字,从古至今未曾变化,躬耕于山之人,便是仙了,仙者,长生迁去也。”

    “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山是什么?”

    “只有山而没有人,这就是山君,他们多数剩下了怨恨与疯狂,他们仇视一切新生的仙人,并且无数次试图从山里出来,把仙人拖拽进去,分而食之,这样他们就能飞升,成为真正的仙人.....”

    “但他们也很胆小,他们蔑视一切起于微末之人,称其为‘食世间槁壤者’,然而他们自己亦是在夹缝中窃取仙道,仰仙法鼻息而存活的蠹虫,害虫往往标榜自己是正义的,这是从古至今老鼠屎们的惯用手段。”

    “你不必在意山君,他们永远卡在白玉京的半山腰里出不来,但是你也要小心他们,特别是到了你飞升之前。”

    北落师门的语气变得严肃:“飞升啊,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或许也不一定就会升入天界,因为古时候有过一次记录,仙人飞升时,未曾进入天界,但依旧得到了白玉京的力量。”

    “或许仙人本身就是一座白玉京,但如同和氏璧一样,未经雕琢,而飞升就是借用天地之力对这块玉进行打磨,有些人扛过来,他就是行走人间的......”

    “十二楼五城,飞升之后就是五城之境,这时候,便可以称一声‘真仙’!”

    程知远忽然心神一动,想到了君王后,曾经自己与君王后做出过一个交换,当时目地是为了请她帮手,而君王后就说过,如果自己飞升之后,不用升入天界之类的话.....

    她舍不下齐国,而她,或许就是一位舍弃了“思”之情的仙人,因为她也有喜忧,但是她却不为自己的大道考虑,反而是一直在压制。

    七情中的思,并不是思维,思考的意思,而是集中精神的意思,对应仙人们,也就是自己要实现“道”的动力与算计。

    君王后显然从没有为自己的道所考虑过。

    “你在飞升的时候,要小心山君,他们藏在山腰,虽然出不来,但如果你要进行飞升,那么就会进入他们的领域。”

    “你见过长生之地的狼群吗?大草原上的狼群,会追逐一个猎物长达十数天,这期间狼群会在远处不断游走,并且不断试图发动进攻,在广阔的草原上,即使是强如猛虎也难以与群狼长时间的对抗,必须要短暂避开。”

    “单个个体并不强大,但是群体行动,即使是猛兽山王也会受到影响。更不要说是飞升这种决定自己下一步生死的危险时刻了。”

    “.......”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东极地乃海外神山

    “你说羽化登仙丹?确实是有人吃了那种东西,但是炼丹的道人,世间难以寻觅.....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移动的宝库,谁若是找到了这种道人,恐怕就如同拿到了和氏璧,随侯珠一样,一定要藏的严严实实的吧......”

    “至于凡尘方士,那些丹都是骗鬼的东西,恐怕不仅不能延年益寿,吃了还会五行不调,中毒而死....”

    这些信息是宝贵的,至少让程知远终于弄明白了很多事情,闭门造车并不是好的学习方向,但是仙人事情,也只有仙人自己才知晓。

    北落师门距离飞升极近,他的本领比起徐无鬼还要更高一点。

    “生死之变?黄河大战时,徐无鬼连死境都没有参悟,也敢自称为天下治病,不过仙人么,都是为了理想而疯狂的疯子,包括我也不例外,虽然我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哦.....毕竟我也没有参悟这一重。”

    “生死变化奥秘有五重,二生二神一死,对于世人来说,这是另外一条长生之路,当然,大部分人能够参悟第一重便已经是心满意足,这第一重是返老还童,在仙道之中,称呼为‘第二世’。”

    “活出第二世的人,他的精气神明,本身力量,与第一世相比不可同日而语,这是二生之第一生。”

    “而第二生,则要在死境之后。”

    北落师门道:“生死变化的五重奥秘,即为:第二世,本身神,象氏神,大破灭,不务生。”

    “这便是二生二神一死。”

    “第二世,简洁明了,特征是由死还生,返老还童......”

    “古老有记,五重变化尽数参悟,天界不收,人间不染,这就是真正的‘长生’,不需要飞升不需要羽化,我等仙人,包括芸芸众生,最终追求的,就是‘长生不死’。”

    程知远听完这五重变化的解释,心里已然清楚,第二世就是返老还童,但是参悟之后便可以免除一次必死的情况,相当于很多不靠谱古籍中所谓的“返先天”。

    所以精气神明会得到大幅度增长,因为浊躯灭去,从此开始新生,这是二生中的第一生,也可以叫做元始生。

    而本身神是开启神藏的第一步,同样很简洁,本身神主管**与气血,象氏神就是图腾灵魂,主管人的精神与魂魄,这是两大神灵,亦代表人体自身两种力量,二神全开,便是精气神明得到进一步加强。

    而徐无鬼已经完成二神,他正在参悟第四重,也就是“大破灭”。

    这需要杀很多人,或者说,如果有完成前三重的高手,那么置身于杀戮的战场中,更有可能触发这重变化,当然破灭之后,自己也是有可能暴毙而亡的,所以说这一重的参悟就是赌命。

    要么掌握灭亡的力量,要么自己被这种力量灭亡。

    “世间能够参悟到大破灭的人极其稀少,而古时留下的方法又是寥寥,仙人本身并不自带传承,仙人死后仙典归位,等下一位仙人降世之后,相当于重头再来。”

    “所以有些仙人研究出一些东西,或许会留下上古洞府之类的玩意,当然传承也不是那么好拿的,随随便便都能拿去传承,那把这东西费尽心思留下来也没有意义了.....”

    “知识与记录,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什么君王,什么天子,一百年不死,你让他一千年之后再看看?”

    “黄土一片,烂泥一团,别看他死的豪华,但那棺材里的样子,和常人也没有多大区别了。”

    北落师门忽然笑起来:“白玉京是四世中最不公平的地方,而黄泉恰恰是最公平的地方,任何人死了,不论是去黄泉,还是三重泉,亦或是九狱,忘川,酆都,罗浮,蒿里鬼国....都是一样的。”

    “你在阳世的一切东西都带不走,包括命格.....”

    “不过据说有鬼道中人,开始搜罗阳世的命格,有些生前很强的人物,鬼道把他们的尸体与精气神明收集之后,试图‘再造’一个模仿出的强大个体。”

    “我很警惕,毕竟死了的人物中,有很多是很强很强的.....”

    程知远心中计较,浑身突然一抖。

    第二世,返老还童?

    他想到自己乘坐天子八骏来到这个世间,穆天子的战马早已化为白骨,而自己却缩短了年纪,接近十年的韶华逆流而回。

    这莫非就是“第二世”?!

    程知远为自己的猜测而震动,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说,自己从开始就已经完成了第一重的生死之变?

    他欲言又止,想要询问,但却又不敢透露自己的来历,故而此时,再稍加思考之后,又重新搬出了“我乃东极蛮夷”之类的话。

    “东极来客?哦,你是上古遗民?”

    北落师门的回应很有意思,看程知远不明白的样子,顿时吃吃的笑,只是虎的笑容永远是狰狞的。

    “依照你的描述,你应该确实是返老还童了,原来是这样,还从没有人未曾开始修行,就已经达到了返老还童,这就是你能轻易开启风雨界的原因所在?”

    “如果是这样,那么接下来随着你境界的提升,你的实力会越来越强,因为.asxs.比起旁人来说,要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惜啊,你却是个剑者,你口中的剑神童子也陷入长眠,否则若有良师指导,如今成就必然不止这点。”

    北落师门:“世间的尽头是齐国的成山角,那里是所谓的‘天尽头’,但是东海之上有一座大山,山上有一株老桑,桑树后面才是东极。”

    “这座山距离成山角并不远,海上有诸遗山,曰....”

    程知远心中大惊,但面上不显,只是突然接口道:“蓬莱,方丈,瀛洲,岱屿,员峤?”

    北落师门:“继续?”

    程知远不解:“什么?”

    北落师门道:“东海之上,遗留众岛,可不止这五座啊,又有沧海,赤峰,扶桑,辰巳,北户,碧津,暇丘,钟山........诸山皆高三万丈,各相去其三万里,方圆亦是三万里,乃是上古末期,山海众神以及山海遗民流浪之地。”

    “上古遗民,这么说来,你并非商人,而是纯正的——”

    “夏人!”

第四百四十八章 “小人”的作用

    帝夏后氏之苗裔,大禹氏所延之后人!

    众所周知,商代夏之后,夏朝遗老被安置在原本的夏国都,而夏桀则是被商汤一路撵到了南巢,被流放并且饿死,无法与夏人相见。

    不灭杀前朝遗民,在其君王死去之后,更替天命,而保留原本前朝民众的性命,甚至对参加战争的军人都不加以苛责,而是免除他们的罪过,让他们继续当一个新朝公民。

    这大概就是商汤被传颂的原因之一,认为他有尧舜之德行。

    虽然商汤本人精于算计,比起周文王和周武王来说,商汤的算计更加精明,比起周人拙劣的讨纣檄文,商汤不仅闷声发展势力,同时还不断结交周遭部族,并且依旧对夏王朝贡,同时还用“帮忙”的手段,成功灭杀了夏朝死忠葛伯的部族。

    纵观历史可以看出来,史上第一位种田流玩家就是商汤。

    而后来周代商之后,延续了圣道的传统,把殷商遗民安置,也就是后来的宋国,而且宋国的地十分富饶,除了没有什么天险可守这个缺点....

    程知远被北落师门这一番话说的有些懵逼,下意识道:“我们本就都是诸夏之人,何来纯正与否之说?”

    北落师门被这句话说的一愣。

    “诸夏?”

    他哈哈大笑起来:“《左传》所云,诸夏亲昵,不可弃也,戎狄豺狼,不可厌也!”

    “是如此,什么商人夏人,包括我等仙道,在化为仙身之前,也本都是诸夏之人。”

    北落师门的笑声渐止,神色逐渐严正起来,道:“但是,我口中说你乃纯正的古夏子民,是因为东极之人自从离开南世之后,就极少有人回来,一来是海路遥远,二来是天象不喜,故而他们没有经历过商,周,也从未曾以商之人,周之子自居过,他们依旧是夏的后裔。”

    “但周人却因为山海遗民不通礼乐,而认为他们乃是东极蛮夷,实属是愚蠢与傲慢,南世的人认为青玄,东极,龙原,灵山,羽野,长生,归墟,全部都是蛮夷戎狄,但事实上,除了长生之地乃真是中原大患,其余诸地,极少与南世发生交流。”

    “在夏桀时发生过一次‘天地之战’,仙道与鬼道中有四大人物厮杀,而夏桀时期,人间万妖从生,诸鬼横行,这也确实是事实。”

    “这一次冲突,直接导致在后来,武王伐纣之前,在牧野之战的前一年,祁连山发生的‘二道相杀’,仙道与鬼道大规模降世,仙人如雨落,鬼侠立地死。”

    北落师门咧嘴:“包括了上古时期修炼成的古仙们,即已经‘飞升’的那些人物,他们重新降世,却都埋骨祁连山下,这其中,可不仅仅是只有五十二仙人!”

    “这场战役使得大昆仑山倾倒,分裂为东南西北四大昆仑,同时把青玄大地砸出了南世。”

    程知远吃惊:“昆仑有四座?”

    北落师门道:“东西昆仑是如今圣门占据之地,西昆仑通天,东昆仑接连人世,南昆仑北昆仑你是见不到的,其中北昆仑坠落之地被称为‘葬土’,即万象终焉之所在,古时倒是很繁盛,是鲲鹏与烛龙曾遨游栖息过的地方。”

    至于南昆仑,就是这场战争结束之后的祁连山。

    北落师门的讲述未停,因为程知远依旧有问题未曾问完,譬如最关键,也是最先问询,但是都被北落师门一句话带过的“剑神童子”。

    “人自己是有灵的,偶尔会有这种东西出现,就像是神怪一样,可以把他看做是你的精神的一部分....”

    程知远想到太学宫藏书殿里,祭酒大人拿书时,藏在书架里不打扫卫生反而态度很恶劣的看书小人。

    此时程知远在想这个小灵怪,而远在太学的小灵怪,却屈服在颜如玉的雌威下,因为颜如玉每天要看很多书,而这些书上全都是灰尘,所以她很不高兴,在同为“灵怪”的感知下,她很轻易就抓住了看书小人,并且勒令他对书殿进行打扫。

    此时的看书小人就垮着一张脸,很不甘心的拿着一根羽毛在书架上上蹿下跳,打扫那些简牍上的灰。

    龙素同样也有一个小人,是耳中人,会说悄悄话,暂时还不懂有什么能力。

    “这些小灵怪体现的人自身的另外一面,同时更加感性与真实,平素里拘谨的人,他的小人可能是活泼开朗的,平素里彬彬有礼、殚精竭虑的人,他的小人可能是知识丰富但是很懒惰且态度恶劣的家伙。”

    “程夫子是人间高士,谈吐有礼,剑法高绝,且有道德,不会小看对手,那么恕我大胆揣测,你的小人,应该是一个狂妄的,凶暴的,并且很骄傲自大,但是同时,剑法一定是比你要高的。”

    北落师门看着程知远惊讶的面容,笑着道:“果然说对了吧。”

    “小人是本尊自己的良师益友,当然更大的作用,是防止自己无聊。”

    程知远有些无奈,北落师门则是哈哈大笑。

    小人的作用当然不是无聊时候用来聊天的东西。

    正是如北落师门所说,小人既然能够化出来,亦是本身精气神明与意志的一种体现,属于极端惊吓情况下,所造化出来的一种“灵怪”亦或是“神怪”,怪者乃是非常之物,所以小人消失是为了解除某种危机,但再要让他们重新出现,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即使重新出现了,也未必是当时的那一个。

    “你还想试一试?”

    北落师门道:“小人存在与否其实对自身影响不大,当然,如果能存在那是更好,因为小人本身也能修炼。”

    “你听说过仙人之中,有一个叫做镇元子的人吗?”

    程知远这次是极其惊讶。

    这个世界....会有镇元子?

    北落师门没有在意,而是继续道:“他有一座五神庙,里面有一株上古神树,是山海时代各种神树的遗留之一,与不尽木,嘉果,若木,扶桑,蟠桃,黄中李等相比也不遑多让,这株树叫人参果。”

    “小人的作用,相当于活着的人参果,当然没有长寿的功效,但是和修炼完全的小人重新归一之后,自身的修为将会有喷发式的暴涨!”

第四百四十九章 山陵之约

    对于雍来说,这一日注定有些不平凡,首先是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来了,只是它并不是母熊猫,而是一个提着剑要砍死自己的仙人,没有美好烂漫,只有剑影绰绰。

    但是自己并没有死,一定是那个人太过于畏惧自己的本事,虽然他也很厉害,但是比起自己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的。

    至于杀仙人补全自己的缺陷?

    雍认为自己并没有缺陷,这个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曾经也看过那只朱红色的大熊,他对于仙人的怨恨很深,自称是上古时代共工氏的臣子,但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它就是天王老子,也和自己没有半点联系。

    浮游极力劝说自己,希望自己能够帮助它,作为世间难以寻觅的飞熊,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这并不代表自己要放弃好吃的竹子,转而去帮浮游打白工。

    什么狗屁的理想,什么狗屁的道,仙人们为了这所谓的“道理”争的头破血流,但事实上他们得到了什么?

    都是一群偏执狂而已,雍觉得自己这样才是正常的生灵,吃吃喝喝,万物活在世上,有血肉者,有精气神明者图的什么,不就是长生不死,逍遥快活吗?

    自己是飞熊,在没有被杀之前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包括仙人们都达不到的“长生”,而自己在山林中吃住不愁,已经自在到了极点,在这种情况下,不愁吃穿,不愁长生,自己还有什么必要随着浮游出去呢?

    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为了说剑人会杀死自己这个理由?

    雍认为上溯三代(于人间)的说剑人都没有杀自己,而他们都已经嗝屁了,其实危险系数也不是很大,如果那个说剑人真的到了如北落师门这种境界,那自己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跑不掉,干脆别参与就是了。

    所谓小的不在意,大的打不过,该吃吃该喝喝,该睡觉睡觉,小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

    雍啃着竹笋,肥胖而硕大的身子与地面亲密接触,在这时候,雍发现那个说剑人起来了,他似乎准备离开,而北落师门在不远处的话语中,似乎也有离开的意思。

    “雍!”

    北落师门转头,雍很好奇,歪了下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你该走了。”

    雍眨了眨眼睛,感到不解。

    “我说,这里已经不是你该呆着的地方了,之前我就说过,有意思的事情就要发生,你早点离开,以免受到接下来大战的波及。”

    “到时候会冒出很多了不得的人物,你相比他们来说,还是太弱小了。”

    雍发出声音,基本上意思是在询问,那些人有多强,比你还要强?

    却不料北落师门忽然笑道:“不说其他的,如今在楚国地域之中的,聚集起来的仙人们,就有一个压我一头的。”

    这句话让程知远也感到惊讶,北落师门的实力在徐无鬼,君王后,庚桑楚之上,这是毋庸置疑的,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秉性平和,不喜欢争斗,也就是说他不会打无谓的仗,尤其是在大事发生之前,保存实力才是最好的选择。

    “很惊讶,其实没有什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是我要和你,也和....夫子,和夫子你要多提点一句。”

    北落师门昂首,望向东南方:“天地清浊分辨之日,云梦大泽雾出之时,使万灵退避,见圣人悲切,中藏圣而入先勇,出后义而知时智,分均所通达大仁,此间,仙人盗跖也!”

    ——

    这世间能和盗跖相提并论的,只有颜回。

    子夏从云梦泽出来,杨乐心惊胆战,因为盗跖看上去很年轻,一点也不像是一个老妖怪,但是子夏先生却说,他确实是当年与颜回辩论的那位。

    但让杨乐恐惧的有两点,第一个是盗跖所吃的肉,那些是妖的肉。

    但他吃起来,就如同饴糖一般,甚至邀请杨乐与子夏共进食。

    妖乃人之假造,有些妖甚至就是人,尸所化成的,这让杨乐几乎当场吐出来。

    而第二点,便是盗跖所说的那些话语,那就像是魔音一样,萦绕在心底最深处,久久不能散去,甚至杨乐都感到认同,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一旦想到仁义,就会想到盗跖的理论,而子夏教导他许多年的礼乐,此时都已经被抛之脑后,这不是杨乐想要成为的情况,他努力回忆子夏先生的教导,却发现那些教导在他的心中,居然越来越模糊。

    “你开始忘记你的道理了.....”

    子夏的手握住杨乐的肩,杨乐跪地,哭泣悲伤:“先生救我。”

    “你明白了,你也应该懂得需要敬畏什么了吧,盗跖的理论就是这样可怕,当年老师也曾经被他的道理说服,甚至呐呐无语,唯独颜回可以与盗跖辩论,而当年,颜回告诉盗跖,如果他输了,就不许在出现于人间,行聚啸山林,除天下蠹虫的事情。”

    “盗跖对这场赌斗信心十足,但最后他输了,他自己承认的,从此隐在云梦泽,再也没有出来。”

    “这就是著名的山陵之约。”

    子夏用来说服盗跖出泽的理由很简单。

    只是四个字。

    “颜回将死。”

    就这四个字,盗跖的神情便从愕然变成狂笑,最后又无比悲伤,落寞,乃至于嚎啕大哭,最后呵骂仲尼,怒斥天子,又说到周公礼乐,把天下间他不认同的道理全部骂了一遍。

    “颜回若死,则山陵崩塌,只留深谷,如果这样,我又要去仰望谁呢?”

    盗跖的话给子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子夏觉得这句话真的是好。

    颜回确实是一座山,而盗跖把自己比作深谷,能够填满深谷的也只有高山,山陵崩塌,深谷也就失去了黑暗,将沐浴在光芒下,而前方没有了深谷可以仰望的东西,也失去了镇压之物。

    “礼崩乐坏是开始,所以我也并不完全尊奉礼乐。”

    子夏对杨乐道:“故而我没有当面驳斥程知远的道理,只是说那是乱世言,而我也同样认可盗跖的道理,你因此而恐惧自己的所学被抛弃,盗跖的话语永远是这么有力量,从内心深处,让众生感到认同。”

    杨乐惊泣,抬头呐呐道:“先生....”

    子夏闭眼,重复道:“唐尧不慈爱,虞舜不孝顺,大禹半身不遂,商汤放逐了他的君主,武王出兵征讨商纣,文王曾经被囚禁在羑里。这以上的六个人,都是世人所尊崇的,但是仔细看来,都是因为追求功利迷惑了真性....从而强迫自己违反了自然的禀赋......”

    ........

    盗跖语:

    “**并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当年帝辛南征北战,向北方打到阴山,向西方攻至祁连,向东方踏破了青丘,攻下了徐,莱之夷(徐州,山东),向南打到了长江淮河,如此,方开后来周之版图。”

    “但周武王却因为纣王南征北战,以劳民伤财,损失天和为理由之一进行讨伐,但是周武伐纣时,巴人作为前锋,歌唱舞蹈,山陵崩塌,与纣王七十万大军决战,同样杀的血流漂杵,他是仁义的吗?。”

    “商汤当年夺去夏的天下,不也是同样算计了许多年?如果说周武王是为了报仇,这还情有可原,但是商汤呢,难道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去夺取天下的吗?”

    “子夏,你刚刚说,那程氏小儿和你说了,你们是粉饰太平,哈哈哈,这可真是太对了!儒家不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吗!世人尊崇的礼乐,不正是这样的东西吗!”

    “天道啊!到底是天之大道,还是天下无道呢?两个字,你要怎么解释,不是都凭你的一张嘴巴么?”

    “天之大道,其实就是天下无道,无道者,天道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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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颂介绍:
一本《庄子》,原本的寓言哲学之书,却成为了无上的仙道典籍?程知远来到了新的天地,犹如一梦黄粱。————东周列国记:说剑人与渔父相见于穷桑之野,渔父言誉己枪而贬剑,蔑询说剑之人,疑问天下剑术尽头何在。说剑人不答,渔父复而言之。问:“剑术之道有几重几境?”答:“无重亦无境,剑道之中,只有两剑。”问:“嘻!何解也?”答:“唯一心,一意尔。”问:“噫,先生,何以教我?”答:“一曰赤诚,二曰肝胆!”剑颂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