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斩鬼!
圣人与神人的交手导致了云海的汇聚,而大自然的伟力在此时就显化出来,风雨随着雷霆轰鸣而至,声势浩大,云外的神人圣人不受影响,可泥土上的仙与鬼,则是瞬间立场对调。
月从未曾受到这么严重的伤势,在大部分地狱之力对于仙人不起太多作用的情况下,鬼道的法术受到了天然的克制,然而最可怕的是,对方从头到尾,施展的不过全都是剑术而已。
“说...说剑人!”
到了这个地步,她哪里还不知道对面的是哪一位仙人,用剑者,也只能用剑的仙家,只有说剑人。
剑者锋芒,锐气无当,在风雨之下,剑气仿佛化为天幕,包裹着风雨的同时,也包裹着万千魑魅魍魉,幽门鬼女。
四面八方的剑气!
每一滴雨水,泥水,微风,忽风,皆是剑气!
月要退了,她虽然十分舍不得对方的那双眼睛,而且对于这个仙人一直耍弄自己而感到很生气与不满,但现在她却也更加明白,如果自己此时不退,那么自己这个投入阳世的分身,必然会崩塌,彻底不存在。
阳世者,圣人之下几乎没有磨灭鬼的手段,神灵与鬼相近,但又有不同,不过他们虽然能对鬼造成一定威胁,但如果鬼执意躲避,神者还是会感到棘手,然而仙人就不一样了。
如果有鬼人倒在仙人手下,那必然是形体俱丧,魄散魂飞,而且...会化为仙人成长的养料!
青芒凶猛,随着一道无声的剑光,月的身体被洞穿,她飘飘忽忽,已经难以如原本一样凝聚起完整的姿态,显然正在逐渐陷入绝境。
风雨加持,原本只能动用三次的索鬼神立刻又可以使用了,这是因为风雨降临之后,仙人的精气神得到了补全,甚至逐渐水涨船高起来,在这种状态时,上限提高,精气神充盈且不断上升,这种绝命的剑术,自然也能使用更多次。
原本程知远都准备跑路了,没想到天上突然下雨。
“这及时雨,今天老天爷估计姓宋吧。”
程知远心里头念叨了一句,而眨眼之后,手上的剑已经刺到了月的脸前。
其实程知远一直想着自己应该是有御剑术的,这种仙人手中经典的招式,自己身为根正苗红的剑仙居然不会用,这简直是剑仙界的奇耻大辱,按照小说家言,应该是炼气期都会御剑术才对,然而自己到现在还只能拿剑砍,飞出去的则是剑气和剑意而已。
不过这样倒也是有剑剑到肉的感觉,其实也说不上啥不好的,万一剑飞出去回不来了,自己还要不要玩了?
这样一想,程知远顿时就觉得那御剑法倒也没啥好学的,这种要命的兵器还是握在手心里比较踏实,自己又不会分光化剑,这实打实的神兵丢出去,万一给别人拿个紫金葫芦收了....
想归想,手上的剑势不慢!
“天鼓咚咚,斩妖台现,天公扬锤,其声巍巍,雨妾吹埙,其声娓娓......”
程知远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乃南华真君座下说剑人!”
按青可惊山鬼!
抡起剑,举势从天而崩!
一剑!
力量无匹,速度更是可怕!
这一剑青势吓得月俏脸无比苍白,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她节节败退,在磅礴的剑势镇压下逐渐崩溃,直至此时,她知道自己即使是想逃走都逃不了了,只有用最后的目光,把程知远的模样记在眼中,回馈给远在黄泉的本体。
“青白琉璃色的眼睛.....”
第三十剑!
“这是世上最好看的眼睛.....”
第五十剑!
“但也有世上最会骗人的嘴巴.....”
第七十九剑!
“和最可怕的剑.....”
第九十剑!
锵!
轰鸣的风水压垮了泥土,寒泉崩散,小地狱灭,而月的这具“化身”也彻底崩溃,消亡在这片南世阳间的山野中。
高大的树木无力的倒下,久远的石头悄无声息溃散成尘,风雨凄厉,但却又隐藏着得胜利欢喜,当它山剑的剑锋终于深深嵌入砂土中的时候,程知远的背脊与双肩不断起伏,如释重负,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青白色的眼中,泛起了灰红色的血丝。
飘散的鬼气,此时开始化为绵长的线,向着仙人处聚集。
龙吟向周围如水波般的扩散,遇到障碍便化为涟漪,不断重复的传播,直至这大片大片的山野中,全都听到了睚眦的低吼声!
..........
浑邪乌檀仓惶的逃脱了之前的战场,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管月是生是死了,反倒是之前逃窜时,月说出的一个字让他很在意。
仙!
这个年轻的斩妖少人并不是正常意义上的人,而是仙。
一人一山谓之仙,仙者,长生迁去也。
生来为仙,天地六人之一,主领风雨!
浑邪乌檀能作为使节抵达南世,自然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莽夫,相反,他很有学问,甚至打算去稷下学宫请教请教,不过如今看来是没有办法去齐国了,而且相对的,他连寒泉地狱的匣子都丢了。
难怪自己之前砍不死那个家伙,仙人体魄,传闻中极其强大,只要不是在瞬间受到“足以毙命之伤”,在很短的时间内,仙人的身体都能尽快恢复过来。
想到这一次来到南世,最后本想带走赵迁,却被这个少年搅了局,万无一失的情况偏偏就被破了,他越想越是愤怒,越想越是可怕,最后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捣的烟尘四起。
“既遣我来,又为何遇到此子!今日我不死,来日必雪今日之耻!”
“贼子!贼子!贼子贼子贼子!气煞我也!”
赵迁未曾留下,虽然之前困住他时,杀了那么多赵国人,也冥冥中汲取了赵迁不少运数,同理,赵国也已经被有限度的埋下了削弱的种子......
但这种子要发挥作用,时间还是太长了,而且根本没有大用处啊!
那些俘获的冰尸本来都可以带走的,但现在....没了!全都没了!
“我还有用!我还不能走,不能离开赵国.....大槐树,我要找到那株大槐树,那是养灵地,既然夺赵气数不成,我就坏了它的根.....坏了它的根!”
“我要找到它....它应该在‘左权之野’到‘涉地之野’附近......”
“我不会走,我会在这里....”
浑邪乌檀的气息剧烈喘息,但良久之后,他握紧的拳头才缓缓松开,此时,那右手背上出现了一轮诡异圆月的印记,可此时却开始变得残烂。
他在刹那,宛如泄了一股无上意气一样。
“时间不多了.....我会死吗?”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易》
第一百六十七章 灵槐
圆月代表的正是月,此时残烂,表示那少女已经“死”了,被程知远斩杀在南世,而作为与她性命相连,休戚与共的“宿主”,在鬼上身解除后,属于阳世的寿元也会急剧流逝。
越是强大的鬼,离开后,所带走的寿命越是巨大,显化在地狱碎片中的“月”虽然只是她本体的一个分身,但是因为她位格极高,所以对于浑邪乌檀的“剥削”也是如今的他难以承受的。
眼睁睁的,浑邪乌檀的头发开始生出苍白的老色,而那只拥有圆月印记的手,从手掌至小臂,都逐渐呈现出一种灰白的,宛如树木枯死后的色彩。
血肉枯萎,这是被剥夺的寿元体现在一个部位上,而这仅仅是开始,如果不尽快回到长生之地,向祭天金人祈求上苍祝福的话,那自己至最后就会彻底沦为阳间的“生鬼”。
生鬼是活人被黄泉浸没之后的状态,即是拥有肉身的鬼。
浑邪乌檀无比惧怕,他猛地在身上撕下一块烂布,狠狠在这只小臂上缠了数圈,包裹的严严实实后,他即刻动身,顺着曾经祭天金人给予的指引,回忆着那张模糊的山河图,向涉地之野与左权之野赶去。
大槐树,槐树为养灵之树,诞于荒,生于郊,长在野,往往不会出现在城池附近,最多是在某个村子的路口,而百姓也不会把大槐树种植在村子里面,那是脑壳进水才会干的事情。
浑邪乌檀说要断了赵国的根,这是有原因的。
这株大槐树是会“走”的,它不会待在一个地方太久,少则七日,多则一二月,它便会从暂时扎根的地方离去,而它大部分时间是徘徊在涉地与左权中间的那一片,这株灵槐是赵国圣人种下的,而它其实是武灵王的棺材板。
赵国请墨门造了镇国之器浑天仪,而浑天仪下对应八株灵槐,这八株灵槐就是赵国的根,藏于山野,自有灵生,常常移动,不为外人寻觅清楚。
而要靠近那株灵槐,则要进入“槐安国”。
人的魂孕养在灵槐下,很可能会发生一些奇怪的情况,这株大槐树模样看上去也就和普通大槐树差不多,但事实上,在它下面养尸养灵,很可能会让尸体复苏,也可能会让三魂坠入槐安国度,再不能出来。
槐安国是梦幻中的国度,有传说,槐安国,其实是很久以前,遗落在灵槐下的一片“桑叶”。
桑叶?哪一株桑?这个就有很多说法了。
是介乎于南世阳间与奈何黄泉的地方。
.......
天地间有鬼气消失的情况,不仅仅是作为宿主的浑邪乌檀知道,远在数万里之外的虞霜已经来到了齐国的地盘,而当程知远杀掉月分身的时候,正在驰道边上啃猪蹄的虞霜,那嘴里的肉就这么叼着,安安静静的看向赵国的方向。
“有仙人....杀掉了她.....虽然只是一个分身,唔....不过月这丫头,现在应该是很...很生气吧,但是啊....她诞生后就是一方地狱钦定的主人,虽然弱是弱了点,可绝对比我强....”
“她带着小地狱都能被杀死...出手的人必定不弱......”
虞霜大口大口的咬着蹄,话语含混不清:“我得小心点,别露出马脚,回头被人给直接干掉了,月是分身来的,我可是真身,她死得起,我死不起嘞。”
胡乱抹了抹嘴唇,把猪骨头丢在路边,一会估摸着乱草从里就会有野狗摇着尾巴过来,虞霜心满意足的吐出口气,心想终究是阳世的东西对他的胃口。
月的形体半实半虚,但总的来说是以虚幻为主,宛如一缕青烟,而虞霜却不然,他与活人无异,血肉滋润,行走无滞,能吃肉,能见光,能遇火,甚至风雨淋湿也不害怕。
这样一比,被鬼上身的浑邪乌檀看起来,都要比他更像一个“鬼”。
虽然虞霜的级别确实不及月,但他是生鬼,也就是之前提过的,是被黄泉浸没之人。
“嗯嗯,齐国.....”
虞霜在驰道上大喇喇的走着,后面有马蹄慢踱的声音传来,吱嘎的铁木车轮缓缓转着,在不久之后停了下来。
“老先生,我付你两钱,让我搭个车如何?”
草车上的老人抬起头来,有些老眼昏花的看着虞霜:“客要去哪里?”
虞霜咧嘴一笑:“稷下学宫咯,来年开春直接考试,我得先在学宫外的居住区,找个好位置住下来。”
“话说那考试难不难啊,不瞒老丈,以前我在燕国当官时候也考过试,不是我吹,那破卷子我闭着眼睛用脚写都能及格.....”
.........
滂沱的风雨越来越小,大树下早已变得无比泥泞,赵迁双眼无神的依着大树,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上面,因为暴雨的缘故,这株大树的叶子有很多都因为不堪承受水滴的重量而跌落下来。
有一片叶子飘荡,带着三两滴雨珠滴在赵迁的眼中。
随后的微风,把那片覆在眼上的叶子吹得荡漾起来。
紫燕骝欢喜的呼喊起来,发出高亢的长嘶。
程知远的脸出现在赵迁的眼睛内,遮挡住了刚刚褪去的漫天乌云。
“啪!”
屁股被踢了一下然后从树根上滚下去的赵迁,又一次沾的满身都是泥巴。
“贪功冒进,致使追击者死伤无数,不过这一次的事情也确实很危险,要早知道有这么厉害的家伙在这里,我就不来了....”
程知远半是嘀咕,半是自言自语,他这话说的是真心话,毕竟差一点他也掉坑里了,此时程知远倒是开始怀疑赵嘉的真实用意了,浑邪乌檀有后手的事情,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赵嘉每日足不出户,然而赵国动向他都了如指掌,到处都有他的眼睛,浑邪乌檀能够呼来地狱....嗯,这个和黄泉有勾结的事情,应该不是赵嘉能够想得到的。
程知远不知道该如何判定,但好歹心里面对他的警惕性又增加一分,且想着果然能在深宫中,在幽禁的环境下还能施展这种心术的家伙,绝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这种人活的实在是太累了,他累,旁人更累。
赵迁从地上爬起来,有些颓然,他踉跄着走了几步,风雨已经停歇,而天下却依旧笼罩在阴暗之中。
“我着实是个废物,救不了人,也杀不了人,本来想着立个奇功,好在王爷爷面前长长脸,却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啊!”
赵迁的目光有些失去焦距,他盯着一处泥地,突然蹲下来扒拉了两下,随后用手指在地上写写画画,最后咬破了指头,上面的泥水带着血一起流淌下去,组成的是彭喜的名字。
紧跟着,让程知远着实有些惊讶的事情出现了!
堂堂赵国王长孙,就这样跪了下去,随后狠狠的磕了三个头。
这绝对是不合乎礼仪的,他为尊,尊者不该给卑贱者叩首,哪怕是过命的交情,也只能抬棺或者鞠大躬,跪下来磕头,绝对不可能!
如果此时有儒门弟子在这里,恐怕顿时就会目瞪口呆,并且大声斥责赵迁是无礼之辈。
赵迁的脑门上都染了血与泥,他忽然摇摇晃晃起来,和程知远道:“这世上,人死了去哪里呢,是入黄泉吗,那岂不是说,我的朋友被黄泉的鬼杀了,结果到头来,死了也逃不掉他们的折磨吗?”
程知远摸了摸下巴:“好像是吧.....不过我知道,黄厉之原里面还有一些死人,但他们是周天子的....呃,你的规格不够。”
赵迁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
“规格不够.....只要够了,我的人,就不会去黄泉是吗....”
他偏过了头,颓然的神色,黯淡的眼眸,但程知远却在最深处看到了一抹野心。
在废墟中站起来的人,摆在他面前的,往往只有两条路。
去死,或者向前。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兄弟无情
金天君王遁走了,这是因为浑邪乌檀已经离开,并且脱离了三位圣人的搜索,而蔺相如三人感觉到了外在的变化,只是金天君王之前一直拖住了他们。
这一仗打了有整整十二个时辰,风云变幻,甚至还引出雷雨,着实可称惊天动地。
从开始时蔺先生与金天君王单打独斗,到后面赵奢,庞齐齐动手,金天君王拿着神槊,即使这柄号称驾天叠的神兵能打三十六天叠,但三位圣人齐齐合力压制下,金天君王只打到十二叠便已经快要力尽,不得已之下,正好浑邪乌檀的气息消失,他便虚晃一枪,仓惶退走。
“不必追了。”
庞拉住了有点上头的赵奢,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金天君王逃走。
但赵奢并不想放过这个家伙,按照这般继续打下去,金天君王损耗极大,这对于他回归长生之地是有很大阻力的,即使杀不死他,也能给他带来不小的损伤,一位天神如果受了重伤,要想恢复,可不是睡三两天觉就能补回来的。
所以他现在很不满,冷冷的看向庞,似乎在等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然而让赵奢没想到的是,庞盯着赵奢看了两下,突然转身走了,更是没给他好脸色,这下赵奢就懵了,扭着头你啊我啊的叫唤了两下,最后还是得大步飞过去,直接对庞好声好气道:“老将军,别,别走,诶呀我刚刚是上头,气在火上....”
“可你也得给我一个不追他的理由是吧!”
庞拂袖道:“兵法怎么读的,穷寇莫追,你以为他是傻子么,也不看看是在谁的地盘上打的这么勇,我和你讲,哪怕刚刚追上去,也不一定就能给他造成多大损失。”
“你要是把他逼急了,那手里驾天叠对着你赵国几个村城就砸一下,你看看要死多少人?真要把他逼到极致处,我赵国,可亏的很啊。”
赵奢锤手:“这兔子到了嘴边了吃不下去,你不饿吗?”
庞:“可你火候还不够,纵然知道这兔子肥的满身是油,你要不怕闹肚子,那就吃呗,回头床上躺了一二个月,元气大伤,也不知道是谁亏啊。”
这种比喻自然不必解释,只是赵奢越想越气,越想越亏,就像是钻了牛角尖一样的。
他娘的,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烟消云散,反正横竖都要让对方死,这才顺心意不是吗!
蔺先生过来,对赵奢道:“金天君王遁走,说明那个浑邪氏的小儿已经安全离开了,但我心中依旧有些不宁,还劳烦赵奢将军回去调遣各地兵马,外出搜索,如有异常,立刻禀告最近的星宿府,请当地小司寇派遣斩妖人擒拿。”
“这个浑邪氏的孩子不简单啊,身上那股气息很怪异,之前我感觉到的,吃不准,说不定是妖啊。”
赵奢顿时惊讶:“这不可能,如果他是妖,之前在校场演武,怎么没见他暴露?”
蔺先生:“程知远你记得吗,就是那个胜了浑邪氏的孩子,他的身上,也带着一柄妖剑,妖这种东西,不一定是要变成人形的。”
赵奢顿时反应过来,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这么说,这个小子带着一只妖,还遮掩了它的妖气,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了邯郸,还呆了这么多天,我们却根本没发现.....”
“贼厮小儿!”
他声音如震雷,气得不轻,云霄都因为胆怯而逃开千里,赵奢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不发一言,径直化作长光坠回邯郸方位。
庞向蔺先生告辞,同样坠向邯郸的方向。
蔺先生却没有先走,他仔细的看了看四周的情况,身处云霄,俯瞰山河,目光所至,圣人可见世间一切能见之变化,他看到了浑邪乌檀遗落的血迹,那是之前程知远刺杀他时,使他受伤而喷溅出来的鲜血。
蔺先生皱着眉头,很快就降临了这片山野,他看着四周的狼藉,甚至有风雨聚啸,雷音扫荡的遗留痕迹,这种级数的战斗,让他心中微微一震。
能驾驭风雨雷电?
“古来只有龙才可以....还有仙。”
蔺先生觉得有些吃惊,这是什么意思,就在刚刚,圣人与神人战时,有仙人或者说活着的龙,出现在了人间?
那种东西....早就应该没了才对,尤其是后者!
浑邪乌檀好像放出了什么,但诡异且奇怪的是,这里没有留下之前他感觉到的那种古怪气息,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全都吞噬掉了一样。
道路上的逃跑轨迹可以看到很远,浑邪乌檀也是施了些法门的,蔺先生走到了之前浑邪乌檀停留的地方,地上还有七八个拳坑,虽然已经被雨水泡烂坍塌,但那种被击中的裂纹一时半会可消除不了。
在这个位置,浑邪乌檀的身影就消失了,并且奇怪的,似乎最后时刻他面向的方向不对。
蔺先生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警惕,他的眉头深深皱起来,在顺着目光思索,并且眺望到极远之外后,他忽然浑身猛然一颤!
这个方位,可不是回长生之地的方向!
“灵槐树!槐安国,这个家伙没有走!”
他顿时勃然大怒,原本极好修养的“玉圣”,此时也不免化身为忿怒之君,他走了两步,却又止住,因为他不能去灵槐的边上。
这灵槐是有讲究的,蔺先生不能靠近灵槐,或者说,只要是成圣之人都不行,因为圣人强大的气血靠近灵槐之后,会导致这种树在短短数个呼吸之内直接枯死,而这些树是赵国的根,所以圣人出行必须要避开这八株灵槐,同样,越是弱小的人靠近,越是没有问题。
但蔺先生知道,浑邪氏的小子气血也不少,但这不重要,六重楼的武夫,几十钧的力气还不足以坏了一株灵槐,这玩意毕竟是从武灵王种下去的,神异还是神异的,也不是两三下就能被弄死的东西。
蔺先生怕的是那个小子身上带着的,散发出“妖气”的诡异东西,这个玩意,才是对灵槐致命的东西,不亚于圣人气血。
当下,蔺先生暂时找不到浑邪乌檀的去向,只有匆忙回去调遣星宿星主,而搜查这种事情找大贤来办理才是正路,圣人主管世间的气运变化,对于精确到个人的寻找,对不住,这天下实在是太大了,圣人也不是万能的。
“那个方向的灵槐树只有三株,看住这三株树便没有问题.....倒也真是个滑溜的贼子!这般藐视,既然你不想走,那就别走了!”
府邸的门被推开,程知远迎接赵青丝先是呆愣,随后惶恐的神色,沉默的把紫燕骝栓在院子的一角,而赵嘉则未曾离开,带着一种微笑与如释重负,然而,与他迎面相对的,是赵迁那双逐渐冰冷的眼睛。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千骑卷平冈
夜幕,深暗,鱼肚,晨曦。
黑白交错,幽幽的风将草叶上的露水吹落泥潭,山野的泥泞中,身体湿漉漉的野兔把折起的耳朵从洞穴里冒出来,卑微且如朝圣一般的吮吸着草叶上的晶莹。
然而,泥泞中,忽然蹦起了渺小的珠子,从一粒一粒,到渐渐密密麻麻,可怜且卑微的野兔茫然的望向远方,丘陵与沟壑交错,这是山野,无数的花摇晃着脑袋,但那并不是它们的本意。
当平静的天地被打破前,茫然的并不仅仅是它一个。
泥土深深的陷落下去,紧跟着扬起的,是战马的蹄子。
奔驰的风,迅猛的雷,涌动的洪水,惊涛拍岸!
隆隆作响,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迎着东方的天空,当鱼肚展开,晨曦升起,宛如昙花终在黑暗中绽放,巨大的光辉横扫了世界,宣告着夜幕神明的统治终结,太阳神的光芒将在此刻洒落人间。
光芒前方,是遮挡住辉煌的大日,如同太阳神所派遣下来的前锋军队,天兵擂鼓,风师吹世,那是炽烈的黑影,黑压压,如同云,如同影,如同天幕,如同洪流!
那是数以万计的骑兵!
沉重的长矛提在手中,斜掠过泥泞的山河,划破长空,碎灭荒虹,铜兵沐浴在辉日的光芒下,背后与腰上所佩戴的,是剑、马刀、长弓以及数十根羽箭。
惊龙蛰地!大地惊雷!
最前面的,是数千的游骑兵!
也只有赵国能够派遣出这么多的骑兵,常年与匈奴、楼烦、林胡、鬼方的战争,使得赵国攻占,夺去了许多的马场以及马匹,今日的雁门关,曾经也是林胡人的牧马地,但如今,大部分的林胡与楼烦都已经成为了赵国子民,甚至这数万游骑兵中,就有接近半数的游牧民族。
这必须归功于当年的赵武灵王,若不是他,楼烦与林胡也不可能并入赵国,而又因为赵国给予他们的待遇极为优厚,故而这些人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想回归长生之地的感觉,为赵国卖命,为一口吃的,这不是很常见的事情么?
而现在,他们是作为真正的赵国人,驾驭着最优良的战马,带着独属于他们自己的名字,驰骋在这片辽阔的大地上!
在世间的一切兵种中,出现时最为让世人惊骇惧怕的,莫过于骑兵,千骑便可破万人步卒,只要步兵不带钩镰枪,那简直就是给骑兵洪流吞噬的养料。
骑兵的可怕,一在于机动性,这以游骑兵为代表,二在于碾压性,这以重骑兵为代表。
尤其是重骑兵,如果排列得当,一拨冲锋过去,凡阻挡步卒,必然是人盾俱碎,铁甲的重量加上手中兵器的威能,再增添马匹的高速行动力与惯性,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阻止铁甲重骑的冲锋,它们甚至可把万人军队直接凿出一个缺口,然后调转马头再来一波背冲。
此世的赵国并非是正常世界线的赵国,故而铁甲骑兵与马镫自然也早就出现了。
游骑兵背后,就是一人双马的重骑兵!
野兔呆愣愣的看着,天边的阴云如群山般撞击过来,直至此时,它才恍如梦醒,一个惊恐的蹬腿窜回了自己的土窝,进入到极深处,紧跟着,不过是十个呼吸左右,战马的铁蹄,轰鸣的群山瞬间就碾碎了那株野草。
露水彻底融入了大地深处,草也被践踏成尘,单个生命的卑微在众生组成的洪流下显然无比渺小,不值一提。
漫世的骑兵奔赴八株灵槐,圣人的命令传达到赵国的边疆,赵王的愤怒席卷了天上的云,震碎了地上的江水,而当雁门关外,长生之地的游牧骑兵再度涌来时,回应他们的,是如同天崩般的吼声!
浑邪乌檀感觉到了异常,赵国的气运开始躁动,并且极其激烈,在以一种可怕的形式,以风云的模样传递到这片土地的每一寸角落,在夜晚当中,他看见那漫天的星辰,就像是一只又一只的眼睛,在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浑天仪!
他感觉到口干舌燥,亡命般的逃窜,直至金天君王找到了他,并且要把他强行带回长生之地,且告诉他,整个赵国都已经行动起来,数以万计的铁骑在搜山检海,即使是神灵遇到这种情况,也不能正面迎击,会被战阵的军威冲散自己的神威,神威一散,损及自身根本,会在大道根基上留下暗伤。
金天君王是不想这么做的,但是浑邪乌檀如疯了一般,甚至动用长生诏令,强行命令金天君王保护他,这让这位神灵在短暂的愕然之后,瞬间就陷入到极大的愤怒中!
“你疯了吗!不要去找赵国的灵槐树了!当时龙神怎么和你讲的!当时大单于怎么和你说的!能取则取之,不能则退之,万不可陷入险地,万万不可!”
“我长生之地,为了诞生你这么一个绝世的人物,为了凝聚出你这枚‘咫尺青天’,已经献祭了三万人的性命!你这个丧家之犬!三万人啊!不是三万猪狗牛羊!他们也有父母,也有亲人,三万个少年的命,我长生,尤其是你浑邪一部差点就断了根!而你他娘居然准备死在这里!”
金天君王拎起了浑邪乌檀,愤怒的神音如炸雷般将他震的七窍流血,而浑邪乌檀抹掉了嘴角的鲜血,剧烈的喘息,瞪圆了眼睛,胸口起伏急速,声音却出奇的冰冷:
“完不成任务,长生...打不过赵国。盟秦不过是权宜之计,秦国再厌恶南世,他也终究是周朝正臣,那秦公的位置是周天子亲口封的,不是楚国那样嫖来的.....我们到最后,只是会被秦国利用,而秦国拿下中原后,就会调转矛头,用那柄天子之兵,将我们屠戮殆尽。”
“只有断了赵国的气运、命数,赵国衰弱,魏、燕、韩,三国皆会如饿狼般扑击上去,他们贪婪土地,在赵国衰弱时必然作乱....”
“只有中原遍地战火,五步烽烟,我们才有取胜希望,赵国不灭,中原不灭,五国联军宛如磐石大山,非一国所能撼!”
第一百七十章 木秀于林(生翅蚁)
苍凉的大地上,狂放的风肆意的扯起丛草,牛羊的身影显现在高低起伏的水草间,碧色的波浪一片又一片的翻滚,如海潮般,起起落落。
然而长生之地的人,一辈子也没有见过云天大海的模样。
老人们驱赶着牛羊,女人们放马于丘陵远山,孩子们零零散散的聚集着,红扑扑的小脸蛋,破烂缝补的羊皮袄子,那些凌冽的风如同刀子,割伤的不仅仅是长生人的面颊,还有他们的心灵。
成年的男人都已经调入长生边疆,它们攻伐富饶的南世,为部族掠来所需要的衣食器具,牛羊金贵,而南世的八谷则便宜,数万人赶赴战场,连刚刚成年的男子,都已经披上厚实的牛衣,擦亮自己染满血肉风尘的弯刀,带着一种凶残如狼的气势,扑向了那片雄踞北疆多年的积雪长城。
雁门关下,尸骨成河,雁门关上,剑气横天。
老人们颤颤巍巍,孩子们抱在一起说着有的没的,浑邪部的孩子难以融入周围的部族,他盼望着,指着天空上的一朵云彩,高声的,快乐的,宛如为自己强行打气似的喊道:
“乌檀哥哥会回来的,他是全部族的希望,他是我们长生人中唯一的一位咫尺青天,他是未来的王,大单于收他为义子,左贤王尊他如神明,金天君王庇佑着他,大漠龙神护持着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带着好消息回来。”
孩子的手指依旧指着空无一物的高空,而老人们的目光都望向西方的草原,顺极而下,流向南方的位置,长生的西难,那是秦国所在的青玄之地。
八万里秦川外,三万六百座神山连成一片,以国为统号,称秦岭。
越青岭而跨浩洋,则可直抵南世。
浑邪乌檀去游说赵国,而他们之中的另外一位年轻人,则是在之前去了秦国,并且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秦国,同意与长生结盟,但有条件,则是那个年轻人,要留在秦国为质子。
他为长生之地带来了强大的盟友,但长生之地其实并不在乎他的性命,而这,也是他知道的,因为他只是一个掩饰,是浑邪乌檀的掩饰。
老人们呆呆的望着秦的方向,有人低下头来,呜呜的哭泣,声音顺着风飘游而去,散入茫茫的草原之中。
又是一年征战,又是一年存亡。
“第几个千年了,这恩恩怨怨,什么时候又是个头呢....”
邯郸城,程知远回到染坊,结果并没有看到姚先生,这位老先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连字条也没有留下就不见了,本来想告诉姚先生说自己没事的程知远,无奈之下只好打道回“府”,之前的伤势已经没有了大碍,所以程知远倒是也不准备在这里多呆了。
当然,在离开前,还是有些事情要做的,必如小司寇交代的,要在邯郸进行星宿牌晋升的事情,这个事也是不能落下的。
之前天时大祭,赵国正在处理外交,当然没有时间搞这个,而眼下虽然倾城之兵都尽数放出,几千上万骑兵搜山检海的查浑邪乌檀,但是邯郸反而意外的平静下来,由此,星宿府的晋升活动也可以正常进行,并且这还是蔺先生特别授意过的。
从赵国各地赶来参加晋升的斩妖人并不少,但是大部分都在天时大祭前赶到了,所以当邯郸星宿府的竹帘被掀起,一帮子准备参加晋升的人看见程知远后,顿时原本还算嘈杂的厅堂,顿时就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中。
来者何人?
这不废话吗,现在还有人不认识这位?
包括邯郸城的斩妖人都有些心悸,之前这位在校场比武中展露出来的实力着实是不可小觑,那一番打斗,在座的斩妖人们,大部分扪心自问是挡不住匈奴小儿的刀的,而这里实力强大的,即达到赤牌、素牌以上的人,确实不算是很多。
紫牌就是星主了。
而也只有这些人,看着程知远的眼神是不太友好的。
这种不友好来自于他们自己的威信被打破的缘故,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位星主的功劳。
鬼宿散播谣言,说程知远的崛起代表了地方星宿府对于中央星宿府的渗透,如果让他成功晋升,那么中央星宿府的权利势必向外分散,王室肯定会更加大力的发掘民间人才,这种资源重心与培养重心的偏移,都城内的中央府众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好信号。
外部的资源得到多了,他们内部的自然就少了,辛辛苦苦浑个邯郸户口,结果到头来还不如外地人受重视,这当然没法忍的。
所以,即使程知远在外部很受重视,但这一次,他们内部依旧要尽可能的打压他,只因为他不是邯郸本土势力,而听从“忽悠”的这帮人,大部分都以角宿马首是瞻。
程知远倒是没有在意那些人,反而是此时,他的身边还跟了一个人。
赵青丝很意外的跟着来了,当然,程知远也知道是为什么,她肯定是作为平原君的眼线来的,而自己上一次开玩笑说要把她要过来,这不,平原君都不需要自己再度开口,直接就送货上门了。
“像我一个外来黑户,这辈子也没想到进了星宿府后,暂住在邯郸城到头来还能送一个侍女,这买卖不亏啊,来给我....给我‘哭’一个看看.....”
程知远没法笑,但他发现自己现在很喜欢吐槽和贫嘴,尤其是用一种古井无波的面孔说出来,更能让他感觉到丝丝缕缕的久违快意。
而赵青丝对于这种行为,总结为程知远因为不能笑而且身负诅咒,整个人已经差不多变态了。
不过说归说,调戏归调戏,赵青丝自己也没有办法赶走,平原君明显有意思拉自己入对方阵营,而根据如今,以及前几天那一次“兄弟谈心”活动中,程知远已经知道,平原君的意思,是极倾向于赵嘉的,就差正面表态了。
而程知远也知道自己好像犯了个错误,赵迁不仅没有退出争夺王位的战争,甚至还明确向赵嘉宣战,并且狠狠的告诉公子嘉,他一定会成功坐上王位。
当然,公子嘉的意见是:我愚蠢的弟弟啊.....就这样憎恨我吧.....我其实都是为了培养你....
程知远对此是一万个不相信,而且赵嘉的招揽他也不太想答应,这种兄弟相残,王宫政治问题,着实不是程知远擅长的领域。
“政治斗争是肮脏的,不论哪个时代都一样。”
把青牌出示之后,星宿府的相师表示请程知远稍微等待一下,这就是个登记,而程知远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之后,有意无意的,能够感觉到四面八方明里暗里撇过来的无数目光。
仿佛黑夜中的火烛,正在被无数的飞虫窥伺。
赵青丝坏笑:“看看,这些人的眼睛,有警惕,有忌惮,有胆怯,有蔑视....这才几天而已,你怎么没成英雄,反而成了众矢之的呢?”
“你可是战胜了浑邪乌檀啊,匈奴人落了颜面,可你的同僚们却有些排斥你了。”
程知远给自己的玉杯里倒了一杯茶水,云烟萦绕,随后又给她倒了一杯,递到她的眼前,赵青丝盯着程知远。
“百蚁之中若有一蚁生翅,其余诸蚁必群起而攻。”
少年人的目光只是盯着茶水,轻轻呼了口气,而后故意做出很忧桑的动作:
“你看看,这叫什么,我来教你,这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木秀于林(风折枝)
并没有让众人等候多久,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相师便通告各位前来考核的斩妖人,此时第一关已开,诸人将进入青枫林黑道,眼前所见一切皆是虚妄,切莫不要误判身前之物。
青枫林乃是一处捏造的小天地,圣人截以人间一片枫叶所化,并不是真世景色,所以告诫各位进入其中者,万万要坚持自己本来心境,不论看到什么,都不可以贸然行动。
程知远盯着相师看了一会,细细琢磨他之前的话,却感觉这先生似乎还憋着什么没讲,不过考核么,既然是考核,肯定不是开卷考啊。
“进去之后还请千万小心,不要被眼前的东西所迷惑了,据说青枫林中有一种怪物,叫做枫人,能够迷惑活人。”
赵青丝挑了挑眉头:“至于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程知远饮下茶水,拍拍衣服站起来:“小测验考试而已,问题不大。”
众多斩妖人来到一处玉台上,上面摆放着一堆盆栽,诸多外界来的斩妖人显得很是茫然,而边上立刻就有邯郸本地的剑客嗤笑起来:
“少见多怪,下方之人,不识上都妙法。”
短短几个字说的这些外来斩妖人面色涨红,有几个脾气不好的当场就要发作,然而那剑客转脸瞪来,七重楼的气息外放,顿时让那几个暴躁老哥僵住了脚。
“怎么?还要练一练?区区两个五重楼的家伙,下五重的菜鸟,呵,不服可以来何大爷试试手。”
而那个本地剑客则是嗤笑出声,外来的斩妖人多数境界不高,而那些少部分的强者也不可能在这里和邯郸剑客起冲突。
强龙不压地头蛇,弱龙就更不能了。
那几个人被怼的没话,而这个剑客似乎有点得理不饶人,他锵的一声拔出配剑,步步紧逼,以至于真的横剑相向!
“怎么,难道我们还怕你不成?”
那两个外地剑客也是被激出了真肝火,直接拔剑:“倒是要领教一下七重楼的本事!”
“让让。”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传来的少年声音让正在冲突的双方都望了过去。
程知远推搡着相师,后者有些尬笑着走过来,他之前还想笑话一下这些乡巴佬,故意想让他们出糗,没想到程知远在后面看前面排队的人,不仅没有开始考核,居然还要打起来,顿时感觉到很头疼。
所以不用想这问题肯定是工作人员的,死相师不想给外地人好脸色,这是你自己的自由,但你不能阻止我进行考试。
“我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考试机器,快点讲别耽误时间。”
程知远拿剑敲了敲相师肩膀,后者讪笑着上前,分开两方众人,紧跟着解释道:
“这盆栽是青枫林的入口,每一株小盆栽都是一片无边古林,其中鸟兽飞禽,天象衍化一应俱全,选好了就伸手,碰一下叶子就可以了。”
“每一个盆栽都堪比一尊大山的重量,所以想要移动,除非是圣人亲至,或者天生就有‘移山倒海’的神通,否则其他人是不用想的。”
“入青枫林之后,通过考核者身前会出现指引,走出古林就是走出盆栽,届时手背上会有一个青枫印记,各位通过第一轮考核的,请把手放在玉柱上,到时候会给各位打分的。”
程知远又踢了他一下:“多少分及格,一个考场几个人?”
相师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程知远说的是什么意思。
“一座盆栽有十二人,五重以下,六至十重,十一至十五,都是分开考核的。”
“各位在里面,其实也未必会遇到自己的敌手,除去枫人拦路之外,其实大部分人之间的距离都是很远的。”
程知远又踢了他一下:“我信你个鬼,还有话没说完,继续,不然我就去平原君那里告你一状。”
相师面孔抽搐:“好……好,这个,十二个人进行考核,取其半数,第二轮再取其半,第三轮亦如此……”
相师和盘托出,并且告诉其他人这些盆栽怎么使用,外来的斩妖人纷纷道谢,同时也都向程知远道谢。
程知远则是看着相师,忽然道:“你这个家伙以前肯定是外地人。”
相师一愣:“在下祖籍少阳山……你怎么知道在下并非邯郸人?”
程知远撇了他一眼,挑了一个盆栽,在进入之前和他道:“有些外地人进城,在突然有钱有势之后,往往再看自己家乡的人,会和看猴一样。”
相师瞪大了眼睛,而后面孔在一瞬间涨的通红。
程知远捏了一片叶子,紧跟着进入其中,而就在此时,有几个剑客目光幽幽,向着这里走来。
他们的状态都表现为五重楼,向那相师望了一眼之后,就直接捏住叶子,进去了程知远之前进去的枫林。
相师回过神来,肩膀上却突然被搭住一只大手,鬼金羊靠近他,呵呵的笑了笑。
“这个盆栽,暂时不要管,出什么问题都不要管,知道吗?”
相师张了张嘴,也是突然反应过来,才晓得刚刚那帮人有问题,但很快他就一个激灵:“你,这事情要是被上面知道了……”
他的目光撇了下周围,基本上所有参与考核的人都进入了不同的枫林。
“这小子可是赵国的至宝,你是有毛病吗要弄死他?”
相师当然则认识程知远,也确实不敢惹他
鬼金羊则是嬉笑:“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我只是不想让他通过考核而已,你担心什么?”
他用力拍了拍相师的肩膀,又搂了一下。
“只有他不通过考核,我出面周旋才有办法让他生出好感,这事情,一会我进去插手时候,记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相师面色僵硬,同时又心中叹息,角宿总领邯郸星宿府,且又与这片天区的负责人交好,在圣人之下可谓一手遮天,鬼宿是角宿的心腹,他的意思,肯定就是角宿的意思。
只是接下来出现的一幕,顿时让两个人都傻了眼睛。
…………
青枫林的入口处,参天的古林遮盖了昏暗的天穹,幽幽点点的光透过繁杂纠缠的树叶映在泥土上。
当那几个高手出现在青枫林的入口处时,他们的眼中,前面不远处的少年人早已拔出了铁剑。
程知远看着他们,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随后把手掌倒转,向下一压。
这是一个鄙视的动作。
几个阻挠者中,第一位心头突然危机大生,顿时拔剑,然而下一刹那,刺耳的声音从响彻化为消失。
等等,什么时候响起的剑鸣?
他张大了嘴巴,僵硬的转头,同伴的头颅从脖颈上砰的一声跌下,而他们的手还压在剑柄上未曾拔出。
紧跟着,他的眼中世界,也在一瞬间旋转起来。
对方在何时出的剑?
这是什么剑?
无头的身体轰然倒下,随后被传出了这片试炼世界。
深林与云,在一道短暂的剑鸣之后,随着疾风的散去,重归寂静。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木秀于林(天尸引)
星宿府内,相师与鬼宿的身前,玉台中央出现了第一批淘汰者,不是旁人,正是之前鬼宿派进去的几个高手。
连程知远怎么出剑都没有看到,虽然是下五重的顶峰,马上就要摸到中五重的边缘,然而
看着地上失魂落魄的几个人,鬼金羊自然也不是傻子,他挑了挑眉头,随后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扎手的小子。”
他确实是没想到这帮人这么没用,然而同时,也为程知远的本领感到惊叹,鬼宿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个少年似乎比当时对付浑邪乌檀要更加厉害了,这样的话,拉拢过来占有的好处,是明显要高于斩杀,驱逐的。
鬼宿不想看到“风起于青萍之末”的现象。
世间上的一切惊风,都应该起于上方,下方升起的龙卷,还不足以擎天驱云,面对更加强大的规则,狂妄的青萍之风只能持续很微弱的一段时间,随着岁月的推移,最后终究会被人淡忘下去。
孤身一人在世上,成不了大事。
“这帮人损失了,不过还有另外一个方案。”
鬼金羊竖起一根手指,在半空打了个兜转,指着其中的几个盆栽,而后,隐隐间,似乎各个盆栽上都腾起一股灰败的诡异气息,尽数灌注到程知远所在的盆栽之中。
相师看的不明所以,鬼宿则是笑了笑:“这招数叫做‘天尸引’,我得星宿府鬼宿之位,前些日子刚好得了圣人同意,去觐见了一次浑天仪,学得了这门星辰数术。”
“万物众生都会走向死亡,这是最终的宿命,所以人在冥冥之中,有一副虚幻的躯壳,叫做‘天尸’,一般来说,天尸不会互相见面,即使是一对亲兄弟,他们的天尸之间,互相也不会产生半点联系。”
“但是我这门法术,却可以让天尸见面。”
相师听得有些不明白,于是便顺着问:“若是...见面了,又会怎么样?”
“见面了?”
鬼金羊笑了笑:“天尸两两不相见,如二者见,后者见前者,谁先睁眼为前者,则前者受后者吞噬,失去天尸者,运势大吉,变为大凶。”
“这段大凶的时间,要持续到下一个天尸长成才会结束。”
相师愣了愣,随后大惊失色:“这...这是道术!天地之间,唯有道人之术法才主吉凶祸福之事,可你之前说觐见了浑天仪,但星宿府的浑天仪又怎么会有吉凶占卜的法术....”
鬼金羊瞥了他一眼,呵呵一笑:“不然你以为,浑天仪是做什么用的?”
“赵国请墨门作浑天仪,其中封存二十八门吉凶道术,称为‘太平黄道’之法,以吉凶之术护佑赵国国运,不然哪里有今日赵国之强盛?”
“所以星主与其他斩妖人的不同,就是在于星主拥有觐见浑天仪,并且从中取得一门道术的权利。”
鬼金羊认真的看着相师:“我的道术还只是粗浅的,初窥门径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所以也就只能在这里耍一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了。”
“牵引天尸相,让原本的路线发生一些转折,考生们本来会遇到枫人,然后由枫人进行筛选,但现在么,你不觉得让我们的天才少年来筛选更好一些吗?”
他目光盯着那座盆栽:“移花接木,牵线搭桥,大吉化为大凶,倒要看看他能对付几个?”
程知远原本好端端的行在深林之中,可就在此时,突然驻足。
心中升起了一种可怕且诡异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身上,层层的血肉正在被细腻的剥开,虽然并不是真实,且察觉不到疼痛,但那种逐渐暴露,宛如小儿持金过闹市被发现的感觉,让程知远很不舒服。
他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而就在那种感觉越发清晰的时候,他的背部,往世雷书所纹上的眼睛,忽然从闭合转为睁开!
唰!
霎时间,那种篡改血肉精神的力量,黑暗中的怪异法术顿时就被隔绝开来,而往世之眼自己睁开,着实也让程知远吓了一跳,他仔细运转气息,发现往世雷书的力量并没有运转,好像刚刚是被刺激的自主防御,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什么下作手段都能刺激的雷书自己暴走,那未免和这玩意的“高大上”太不符合了些。
微风回荡在树林间,地上的枯叶偶尔有几片不安分的被掀翻,吹起,那剑未曾收回鞘中,嚣器剑上回荡起一种锋锐亢长的剑势。
青剑势可驱逐一切邪性,无匹的剑就是最好的破局手段,程知远发现了不远处出现的人,并不是一个,而是很多个!
“走了一拨又来一拨?”
程知远驻足站定,而不远处出现的那帮人一个个都显露出本来面目,并不是之前赵青丝特意嘱咐说会迷惑人的非常之怪“枫人”,而是货真价实的考生。
这帮人,有几个之前还照过面的!
而这些人原本都在自己的路上走着,突然发现前面多出了一个人影,而当他们看清楚站在,或者说拦在他们身前的人时,俱都是面色震动!
“程氏,是程氏的小儿!”
“啊?什么....不对,你们怎么会和我碰到一起?”
“我们....那个独木桥...这是怎么回事?”
“是考验.....等等,不会要我们对付程氏吧!”
有人面色顿时难看至极,这约莫是见过程知远本领的,知道眼前这个四重楼的少年是个异类,并不可以用寻常的境界水准来衡量。
诸人心中,有人开始打鼓,手里的兵器不自觉的握的更紧了一点。
程知远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头,发现自己来时的路,居然变成了一根独木桥。
哈?这是搞什么,现在这个样子,自己简直就和**oss一样啊。
“青枫林不准退。”
桥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稚嫩的孩子,他咬着手指,唇红齿白,如精致的瓷娃娃,脑袋上还别着一片青色的枫叶,看上去很是可爱。
他讲话有点羞涩,对程知远道:“....青枫林不可以后退的哦。”
“你就是枫人?”
程知远盯着他:“这是你的考验?”
“不是我哦。”
孩子使劲的摇了摇头:“我只是考验你哦,但是没想到还有人在影响考试,这是作弊呢,我会回去和圣人讲的!”
“这个桥本来是他们出去的路,但是因为被人影响了,所以出现在这里了呢。”
孩子伸着手:“每片青枫林中都有这么一座桥,他们的桥都被连在一起了,而你却站在桥的前面,可这个样子,你是不可以回头的。”
程知远向孩子摊手:“这么说,这个独木桥是通过考核的路,那你现在让我过去,我可以和圣人说,这里有人作弊,考试作废。”
孩子又是使劲摇摇头:“不行不行,虽然他们作弊了,但是却是‘被’作弊的,考试还是需要继续考的。”
程知远哦了一声,随后目光转向了后面的那帮人。
所有人同时也盯着程知远,一时之间,在这片青枫林中,声音悄悄的消失了。
嚣器剑发出了一声绵长的剑鸣。
程知远把剑的刃面翻转过来,同时扫视所有人。
“哪个先来?”
山野古林,冥无声。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木秀于林(向死剑)
哪个先来?
这种蔑视般的语气让人十分不舒服,但好笑的是,这里一棒子剑客高手,还真就没有几个敢开口反驳程知远的。
他们亲眼看着浑邪乌檀被击败,那堪比十重楼的一刀被眼前的少年用肉身以及宝剑硬生生扛住,再从无匹锋锐的刀势中找到破局点,从而反败为胜,扭转乾坤,若说是运气,也倒是有那么一些,但如果没有硬实力兜底,在这种一对一的战斗中,运气事实上也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总不可能天上突然掉下个圣人,然后直接把浑邪乌檀压死了吧?
那可就太扯了。
一二三四....这里聚集了二十四个剑客,而独木桥只有一座,他们要前进,到独木桥上去,程知远却不能回头,反而要面对这二十四个剑客。
哗啦啦的铜铁碰撞,剑客们严肃面对,在程知远说出那询问话语的五个呼吸后,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开口回应,且语气不服:
“黄口小儿!这里的人也都是身经百战之辈,不比你差多少!”
程知远直接看他,挑了下剑尖:“单挑还是群殴?”
那人顿时冷笑:“我们倒也不是那种趁人之危之辈,大家都是星宿府的斩妖人,来这里都是为了通过考核,一场比试,我等前半生所学尽数展露,为的就是让世人,让天下知道,这里有我们!”
“我们曾经,也在这里留下过剑印!你败了浑邪乌檀,杀了匈奴人的威风,我们着实是服气!佩服不已!但是现在,你挡在我们面前,这里的人也都是高手,你居然问是单挑还是群殴!”
“你是在藐视我等吗!”
那人说着说着,忽然大怒起来,呵道:
“程知远!我知道你乃咫尺青天,千年不出一个的绝世天才,但我等习剑数十年,毕生所学唯这三尺青峰,却不是为了来这里让你藐视的!”
他猛地一抱拳:“临城斩妖人,王歆!原晋国晋景公麾下,大司徒王氏之后!七世习武,三世官居士大夫。以剑传家,佩兵‘蹉跎剑’,现今境界,列‘尻舆神马’,二境二阶,五重楼,衍术境!”
自报家门,以示尊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好叫你知道杀你之人,或者被杀之人的名字。
程知远被他一番话说的也是有些动容,同时自己思索起来,刚刚确实是有些骄狂之气,同时心中一凛,暗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自己如今不过剑术小有所成,便忘记了此道精要,戒骄戒躁,着实是大错。
“多谢。”
他向着王歆行礼,同时双手握剑,开口朗声道:
“榆次,程知远!原乡野流人,祖上程伯,未有功名,亦不曾得有官身,佩兵‘嚣器剑’,那邯郸城中姚先生算我半个师父,现今境界,二境一阶纵法阶。”
他正视对方的挑战,而王歆大喊一声:“剑道之间,狭路相逢勇者胜!”
话语毕,王歆拔剑而击,蹉跎剑划过泥泞,再度扬起时,落下的乃是一道滔天剑气!
绵长而又难以斩断,宛如青牛顶角!
“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
剑尖化为青牛之角,这般扎来着实凶猛无匹,然而王歆的剑被一只手突然压过,紧跟着,他的肩膀上划过一道更加锋利的凶器!
一剑带起青萍大风,呼啸如龙而去,骤然间的一处落叶朽木尽数折断,风中盖着的剑刃毫不留情的扯断了王歆的肩膀,他的左臂应声而断,但紧跟着,他大吼一声,右手上蹉跎剑猛然斩出一击大势!
“苍山挂斗戮天净!”
净斗剑势!
这一击蕴含无匹剑力,带着王歆本人的一股绝大的意气!
精气神达到顶峰的一击,其威能至少高过平时出手的三倍以上,然而程知远手中嚣器回折,一道恐怖剑风就这样横击而去!
“按青可惊山鬼!”
青剑势!
这一击直接打碎了后者的身体,王歆的胸口被斩开一道巨大的豁口,宛如被直接剜去了胸前的一大块血肉以及内脏,他的“尸体”砰然倒下,而就在这时候,程知远看到他的“尸体”上有一层模糊的影子。
仿佛是烟云化成的,空有一个人形但却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紧紧闭着”的双眼。
程知远不知道,这就是天尸,而这个天尸闭眼的原因,正是因为他背上的往世之眼睁开的缘故。
姬寤生参考仙典《人间世》所著出的《往世雷书》,本身就是吉凶祸福,逆天改命的诡作,能够修行者寥寥无几,大部分人只是看上一眼就会陷入疯狂,唯有能看过之后,还能听到雷书内在之声的人,才可以对这部《往世雷书》进行正确的修炼。
天尸乃是人身未来可能的“死亡性”所化,每一个存活着的生灵都有天尸,而恰恰好玩的是,仙人,没有天尸在身。
所以之前,程知远感觉到那种烦躁的,如同剥皮掀裙子似的目光,正是因为他没有天尸,而天尸引找不到牵引的目标,从而不断在它的身上游走巡查,结果一个不小心把往世雷书给刺激的苏醒了过来。
这一苏醒不要紧,其余的所有醒过来的天尸,在雷书开眼的一瞬间,全都紧紧闭上了眼睛。
谁先开眼谁就会被吃掉。
天尸们感觉到的,这个可怕诡异的眼睛,仿佛是它们的“天敌”一般。
没有人知道姬寤生为什么要著出这本四不像的“伪仙书”,它更像是一门“走上了歧路”的仙法,还是说,抛开真正的南华真君传下的五十二仙法外,人间是不可能出现第五十三篇仙法的?
有些事情不可以强为,否则会生出祸端。
程知远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大部分情况,但是他也有先天性的直觉,可以感觉到,这次的问题就出在这个灰蒙蒙的诡异雾人上。
王歆的尸体很快消失不见,诸斩妖人面色更加难看,但在此时,却又有人踏步而出,拱手抱拳,之前王歆的举动,无形之间给他们增添了无数分的勇气,在这个时候,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足以让旁人从内心深处被撼动!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木秀于林(风摧霆)
撼动云霭的剑光纷至沓来,如久候的远到宾客,已经等待的太过焦急。
剑,剑,剑!
青枫林是壶中天地,深山有林,深林有剑。
万林成海,而二十三柄嗡鸣长啸的剑,将寂静的四方天地彻底打破。
鸟雀开始振翅,虫蚁仓惶逃遁,提着剑的剑客们无所畏惧的冲向前面的少年,那是拦住他们的高墙,是被人为堆砌起来的土垒,他并没有那么高,他也并非那么可怕。
只需要踩上去,然后蹬过去!
少年人冲了过来,他提着剑,那名为嚣器的剑,四面八方追随而至的是起于微末的青萍之风,剑鸣的声音带动枫叶,摇曳的同时被风所吹起,那些浪潮也反复升腾,仿佛要从独桥下跃起,眺望这位少年,在此时奏起一曲最绚烂可怕的剑舞!
他如一头凶残的恶龙!
“十步之内,人尽敌国!”
庶人剑境第一重的剑势施展,以程知远为中心,前后左右各出十步,如成一圆环,更是禁忌的领域,不准许外来者踏入!
入十步则死!
“青势!”
嚣器剑震动,庶人剑境第二重青剑势再度叠加,首当其冲的是一位五重楼的剑客,他是方才踏出来的李回,手持“仓惶剑”,面对程知远的身影,居然不闪不避,怒吼一声直冲而去!
都是身经百战之人,杀妖降怪,谁也不比谁少半个胳膊!
你战胜匈奴人,我们敬你。但你若是挡在我们面前,我们也绝不惧你!
剑者,不可失去锐气,剑老无芒,人老无刚!
剑者,当一往无前!虽千万人而吾往矣!
“一身无地避惭惶!”
李回红了眼睛,剑势飞斩,精气提升到顶峰,感觉浑身上下血肉都在沸腾!
剑势,惭惶势!
李回本为魏人,这剑法是他家祖上从魏国带来,曰为“,其中剑势,分为“惶”,“惭惶”、“忧惶”、“凄惶”、“怅惶”、“惊惶”六重,李回修行至今,掌握两重,并且惭惶剑势已经修到大成,更有九招惭惶剑术,被其家族内认为,其是最有可能复兴家族的人之一。
带着长辈的期盼,带着自己的骄傲,带着剑客的无畏!
他猛然压剑直落!剑锋无当!潮漩幽幽,惭愧恐惶!
嗡!
风啸声落,如怒龙长吟!
青剑势毫不留情的斩过他的头颅!
程知远只出一剑,目光不动,双手紧紧握住剑柄,一击就斩掉了他的脑袋!
头颅飞滚,尸身轰然倒地,在一阵破碎中被传出青枫林!
“剑法有二十二种,杀人绝命,刺剑最凶!”
“刺剑势!”
程知远剑杀李回,转手换剑,手腕翻转,他在此时明白了当初剑神童子的意思,那在黄厉之原上,要自己练习五个动作,挥砍,横扫,直刺,上撩,格挡,这五个动作,便是把那二十二种剑法尽数包含在内,通五剑即可衍二十二剑!
“截剑势!”
这种剑法虽然程知远谈吐间是带上一个势字,但事实上,只是最基础的剑气运用,把剑体本来应该有的剑势,结合剑气,结合剑意,剑心,身与气合,气与力合,力与意合,意与心合,心与剑合!
这样,原本十成的剑势,却可发挥出十五成的威力!
嚣器剑打断了另外一柄袭击过来的宝剑,出手者是一位四重楼的剑客,擅长刺击薄弱之处,然而在程知远面前,他连收剑的都做都做不出来,紧跟着便被连人带剑一起截成两段!
嚣器剑截了他的剑,还要截他的“命”!
剑锋擦过地面,斩出风浪,青萍起于毫末,浪成微澜之间,程知远面对二十三位下五重剑客的围攻,不仅没有感到棘手与可怕,反而是心中逐渐升起一种兴奋!
还有安心!
是对于环境的安心,是对于剑的安心!而兴奋,是对于剑锋的兴奋!是对于持剑人的兴奋!
是的,在这种对于旁人来说,堪称死地的境界内,程知远感觉到的,居然是安心与兴奋!
就像是回到了家!那些剑,连那些青枫都被影响,亦像是化为了剑!
这是一片剑林,这是自己的“家”!
“为什么会这样....剑,我能听到它们的呼喊,我能感觉到它们的意气!”
“再高涨一点,再高一点!”
从未曾有过的惊喜,虽然无法在表面上表达出来,但程知远确实是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喜”之情!
惊喜好歹也带个喜字,但这种情感,自己应该已经失去了!
是剑,这二十三柄利剑,为自己带来了一丝“喜之情”!
那些剑,虽然在与自己为敌,但自己仿佛却能够感觉到它们的喜怒哀乐,它们的意气高涨,于是自己的意气也同时高涨起来!
我即是剑!是我手中剑,亦是他人剑,他人剑是我,我驭天下剑!
我乃“说剑人”!
冥冥中,好像有什么力量在苏醒,有什么尘埃在剥落!
剑光不停!
“挂剑势!”
程知远突然拔地而起,头向地脚向天,手中白刃倒转而下,向前一推!
剑刃朝南!
数柄斩来的利剑被一瞬间挡住,程知远翻身落下,两手握剑,随后青萍大风如叠浪般轰然而起!
“圈剑势!”
如画出一个大圆,青萍大风斩过,青剑势成为一个巨大的圈!
阵风雷雨,掌间闪电!
七剑齐断!
七位剑主在一瞬间就被拦腰斩断,他们面带震恐,随后尸身破碎,消失在青枫林中。
“程氏小儿!授受于此!”
辉水之野的斩妖人“奏”,他手中的罗衣剑带着一股不可抵挡的剑势从天而降,程知远的后背乃是死地,此时此刻,他出剑之快,用剑之迅,落剑之凶,乃是毕生以来的最高峰!
“撩剑势!”
惊喝之中语气却是无比冷静,那柄白刃就在千钧一发时斩到“奏”的面门上,他手中的罗衣剑打落,却被嚣器挡住,并且两剑交锋时,嚣器剑蓦然一转,剑锋自罗衣剑直透而上,贯向“奏”的面门眉心!
奏顿时大惊失色,猛然退避,手中罗衣剑向下一斩,单手抽回,剩下一剑翻转半身,抽折同用,直斩向程知远的脖颈!
这是抽剑势!剑道二十二势,能够全部精通的人终究是少数,但却不仅仅是程知远会用这些技巧!
这一下就如同铡刀抹脖,抽剑而回,势必斩命不留剑影!
他势在必得!
然而就在这一刻,程知远猛然伸手,左手居然无视剑锋,一把抓住了罗衣剑的剑刃!
剑气成风,青一剑,十步之势,右手送剑,此时两势一叠,直接就从他的面门“插”进去!搅烂了“奏”的脑袋!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木秀于林(剑化龙)
嗡!!!
剩余的剑客舍生忘死,在这一瞬间,程知远因为握住奏的罗衣剑而露出破绽,于他们所有人看来,此时此刻,正是击败程知远的最好时候!
于是剑的长鸣声,此起彼伏而至!
二十三位剑客,此时还有十三人!
程知远手臂一震,随后后腰剑鞘中,洗血剑忽然化为一道血色奔雷自行飞出!
血杜鹃的鸣啼响起,带着迅疾的雷霆,在眨眼刹那就贯穿了一个剑客的胸膛,程知远摔下罗衣剑,紧跟着把嚣器剑猛然拉出一个巨大的剑弧!
“斩剑势!”
青剑威横斩而出,扫荡天下浊流!
这一道剑弧带起的劲风瞬间把数位剑客掀翻,紧跟着,那距离嚣器剑最近的一位剑客,直接被青萍大风命中,瞬间被其中蕴藏的青剑势绞的粉碎!
堂堂四重楼的剑客,与程知远同境的高手,居然连一剑都挡不下来!
其中差距,已经大如天堑!
杀人何须华丽,一剑足矣!
一击横斩,足以吓破许多人的胆气,程知远感觉自己从这一战之中得到了升华,就像是心底有一朵快要枯死的莲花,突然被天降的甘霖浇灌,从濒临死亡的困境,瞬息之间便重获新生!
削剑势!
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并且越发剧烈!
洗剑势!
兴奋至极,高亢至极!
击剑势!
程知远情不自禁,此时开口,突然迸出一道龙吟!
风起云涌,青枫林中,碧叶与枯叶同时乘风而上,青白色的剑气从程知远的身上渐渐逸散出来,天开一线,那种久违光芒的青天之影,在一个刹那之后,便压着手中的铁剑,落到了一位剑客的脑袋上。
“压剑势!”
剑压沛然!
连抵挡都做不到,这位剑客直接被一剑压成齑粉,剑势浩大,紧跟着转手提臂,又是一招!“崩剑势!”
这一剑当时打的浑邪乌檀直接翻马横跌,此时剑客提剑阻挡,两兵交错,他手中的宝剑应声而断,而后嚣器剑顺着他的肩胛骨,剑势渗骨,直接将他整个人崩成四块!
“斩!”
一声大喝在此时传来,距离胜利最近的一瞬间,阳泉县的斩妖人黄献,以长干剑施展家传剑势!
“拙於人合且天合!”
大巧不工!大拙藏锋!
剑势,拙锋势!
这一剑化为幽暗混洞中的唯一一束光辉,集中集中再集中,正是一击接近了剑道本质的攻击,刺剑被他衍化成这副模样,在最微小的代价下,以最凶猛锋利的剑尖,寻找到那唯一的缺口,从而斩落对方的人头。
这一剑的剑势,奇诡之处在于影响感觉,仿佛如读书般,时间流逝,中剑势者会感觉到极慢,而出剑者则是极快,这是对于五感的影响,并不是真的拖延了时间。
人与剑合,这是剑势中的真意,剑的速度取决于人,而当剑主与剑心意相通时,人的速度自然就与剑的速度合二为一,随后又因为剑势的加持,从而变得更快,于是世间的绚烂就会在这道剑势升起时为之一滞,从而出现幽暗的景色。
黄献在这一瞬间,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
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的少年人!
他就是拦住所有人前路的巨石,而无数的剑客前赴后继,相继身陨,结果最后劈开这块巨石的人,居然是自己!
小小的四重楼而已!然而如今,他却要斩断过往,彻底将这个少年人击垮!
程氏小儿!他击败了匈奴人,抵挡过堪比十重楼的一刀!他更是把数位剑客秒杀,逼入绝境!他是一个天纵奇才,或许这世上,真的是有为剑而生的人!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马上,立刻,在下一霎时,就会倒在自己的剑下!
人与剑合,藏锋于拙!
待兔谋真拙,屠龙艺亦虚!不错,现在的黄献,觉得自己正是在“屠龙”!
能够击败这样的一位天才,即使是群起而攻之,并非自己一人之功,但他也终究是败了,是败在了自己的剑下!
人都是有好胜心的,不求上进者只能沦为角落里的尘埃,它们抛弃了世间的,最后自然也会被世间所抛弃。
这一剑,不可阻挡!
黄献几乎就要吼出来,而就在此时,程知远忽然转头,此时他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青白色的龙瞳已出,然而在龙瞳的深处,那集中的,眼睛内的“虹膜”,本该是扁圆形的环状薄膜,但在这一刻,那些环装薄膜开始分解,最后变成的,是一柄又一柄的利剑!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此时于冥冥中苏醒了!
“止!”程知远突然福至心灵,那一只手在刹那竖起,直接推在前方。而黄献那一剑正好点在程知远的手掌前三寸,紧跟着,就这样不动了!
“起!”还没有等黄献从满脸的震惊中回神,程知远鬼使神差,又是一声令下,而黄献手中停住的长干剑,忽然间就调转了剑锋!
程知远心中突是恍然大悟!他看着那柄剑,心中生出了古怪的感觉,那柄剑现在居然和他产生了联系,冥冥之中,明明那柄剑的敌人还是自己,但现在,自己却可以短暂的“号令”这柄剑!
“长干!”
回应程知远的,是一声如同尊奉般的剑鸣,而同时映衬的,则是黄献的瞬间呆滞!
程知远目光猛然一聚:“借剑一用!长干剑去!”
一言落!
只是一刹那,长干反杀而回,所用出来的剑法,居然是“索鬼神”!
剑鸣响起的时候,剑气早已掠过敌人的首级,黄献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被自己的剑所“背叛”,长干剑不受他控制的将他斩杀,就像是低位者服从高位者,无法抗拒程知远的命令一般!
黄献的尸体横飞出去,被长干带走,他的眼睛瞪大,而后骤然破碎!
原来如此!
程知远此时眼中依旧是剑瞳,手中嚣器洗血齐出,轮出横斩,震退诸位剑客,紧跟着,剩余十一位剑客此时同时听见程知远一声大喝!
“借剑一用!剑来!”
嗡嗡嗡嗡嗡!
不受控制,十一位剑客猛然驻足,而他们手中的宝剑,在一刹那剧烈震动之后,更在一瞬间尽数横空而去!
转动如燕,飞舞乘风,一柄一柄,尽数落于说剑人身后!
诸剑客轰然震骇,哗然如水沸!然而程知远起剑,挪转此方一切剑兵而起:
“龙浮苍山,青掠地!”
十一柄剑,加上之前未曾消失的长干,罗衣,程知远同时甩出嚣器剑,此剑为龙头,洗血为龙尾,其余十三剑皆为龙躯!
一十五剑,乘青萍之风,衍青之势,化而为龙!
十一位剑客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随后,那条青萍剑龙从天而降,青白色的剑气彻底如潮水般爆发出去,浩大龙吟化为浪涛,青白龙瞳震出雷霆,所行洪流,将剩余的十一位剑客....尽数淹没!
程知远此时能够唤他人之剑入自己之手,乃是因为他与诸剑产生了一种“共鸣”,这可以是情感上的,也可以是意气之上的,更可以是愤怒,是悲怆,是决绝,是善,是恶,是勇,是无所畏惧!
说剑人,自有其神异在此!剑者,愈战愈强!程知远被剑气刺激,渐渐显露出说剑真身,剑林所在,如说剑人之归处,万剑来迎不得伤其毫毛,剑气为雨沐浴其中,故,当被号令的诸剑还属于“庶人之剑”的范畴时,这些剑便不能抵挡程知远在“说剑真身”状态下的号令,会自动在短时间内尊奉说剑人为主,当然,庶人剑境肯定不能号令诸侯剑境,二者相差实在是太大。
不过此时么,当然没有配对诸侯剑级的宝兵,那么,汝剑,亦为吾剑!
“人言剑化龙,直恐兴风霆;不然愤狂虏,慨然思遐征!”
《宝剑吟》
第一百七十六章 拉钩上吊
龙吟逐渐平息,枫林也已经尽数倾倒,独木桥边,枫人孩子直勾勾的看着那消失十三柄剑,之前勾勒出的剑龙形象,在他的眼中以及内心上,徘徊难消!
“哇....哇!”
他大叫起来,一蹦而起,一溜小跑到了程知远身边,而后者此时突然回头,眼中的龙眸与剑瞳叠加,尚且未散,这一眼瞪过去,顿时把枫人孩子吓了一大跳!
“好凶,好凶!”
孩子连忙一个急刹止住脚步,而程知远的心绪逐渐平复,沸腾的剑气也开始收敛,那种锋芒毕露如人与剑合的感觉也逐渐不在。
枫人孩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程知远,眼睛里都是小星星,而程知远作揖行礼,直是道:“考核我可算是通过了?”
“通....唔!”
孩子脱口就要来一句通过,然而第一个字说出去,立刻就条件反射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随后看着程知远,却是使劲摇头,表示他还没有通过测验。
程知远眉头一挑,倒是有些玩味的看着孩子。
“你你....我没骗你的....你确实是还有考试....”
孩子挠了挠头,想了半天,同时嘟囔且为难道:“我本来是应该让你陷入幻境,然后与你记忆中的敌人交手的,这样你就会被群殴击败,但现在你这么厉害,我这个考核考了也没有用了,真是为难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卧槽!
简直是一句粗口差点爆出来,旁人不知道程知远经历过什么,但是程知远自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真个是苍天有运,要是一开始就被这小孩子拿这个考了自己,怕不是曾经梦回商朝时,那奔云与蚀雾两大神怪又要出现!
这两个家伙都是四境圆满,且那个时代的神怪,当时奔云能凌空驾雷,蚀雾能裂地搬山,显然不比现在传闻中,那些渡过了庐山青火的高手要弱多少!
那可是真正的上古时代的十二重楼高手,有移山倒海之力!要不是天子剑出,还有妲己用了什么秘法,自己当时恐怕就交代在那里了!
要是这两个家伙真的被眼前这个熊孩子模拟出来,那自己拿头打么!
程知远面色镇定,但是心里面却是长出了一口气,随后问他道:“我说,你为什么觉得群殴我没有用啊?说不定里面有比我强的人呢?”
孩子一愣,脱口便道:“比你强你还能活到现在?”
话落下,他顿时有些警惕,随后愣了愣,一拍脑袋,指着程知远如恍然大悟般道:“是这样!我不会被你欺骗的,你肯定是想让我给你开这门考试,这样你就能轻松过关了!不行不行。”
程知远:“......”
好吧,这个逻辑好像应该也许大概确实“没有问题”,如果谁说有问题,程知远保证他立刻就会砍死谁。
“是么....其实你就不能通融一下么?”
程知远捂住嘴,怕表情露出马脚,故意装作深沉且讨好般的询问,然而没想到孩子突然嘻嘻一笑,眼睛里那种小星星又升了起来。
“通融吗....当然可以!但是啊”
孩子拉长了音调,随后突然变得和摇尾巴的小狗似的,舔着脸道:“那...那你教我刚刚那一手好不好?”
程知远轻声询问:“什么?”
孩子:“我要学剑化龙。”
程知远一愣,随后两手一摊:“这个有点难度。”
这是真话,刚刚程知远因为身处二十三剑之中,被剑气刺激,从而逐渐领悟到了一种新的本事,但那是需要共鸣的,如果没有共鸣,剑可不会无缘无故回应一个无聊的人。
程知远自己的剑道本事还只是庶人剑,意气施展有限,此时已经脱离说剑真身,要再想弄出那种化剑成龙的招式,恐怕还需要一次突破才行。
这片糜烂的枫林地上出奇的安静了一下,就在程知远以为这个孩子会面现不满,然后威胁自己的时候,枫人孩子突然嘴巴一瘪,而后两眼里面霎时就盈满了眼泪。
“哇!”
俗话说,孩子家的绝学本事,一哭二闹三打滚,青枫童子算是把这个绝学发扬到家了,那站着能好端端严肃起来当个考官,结果一趴下顿时就在泥巴里满地打滚起来。
“不教我剑化龙我就不起来,你也别出去啦!哇哇.....”
“好好好,别哭,我试一试,试一试。”
程知远顿时头大,当然孩子哭打一顿就好了,但是眼前这个家伙是考官啊,要是打疼了他不给自己出题自己就出不去,到时候考试不过那可怎么整?
听见程知远暂时妥协,枫童子顿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且眼泪鼻涕一把抹掉,顿时神采奕奕道:“好哦!”
程知远叹了口气,随后摸了摸嚣器剑,同时心道,这一次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突然的...或者说在置之死地而后生(其实也不算死地)的情况下,悟出了“御剑术”。
啊,自己不久前才说过御剑这种东西居然不会太可惜,没想到这么快就习得了,虽然还不熟练,最多只是个初级御剑,但起码逼格一下子就提上来了。
身为剑仙怎么能不会御剑...咳咳,虽然兵器脱手对于剑主来说是很危险的,但是起码..起码帅啊。
试探着和嚣器沟通,自己这柄老伙计还是很给面子的,听从呼唤,顿时平地卷起一阵青萍之风,嚣器剑就在程知远以及孩子的眼前缓缓浮了起来。
“转。”
程知远念了一句,然后嚣器就绕着两个人飞了一圈。
青枫童子的眼睛都看直了,哦哦的乱叫,而后对程知远道:“这个怎么弄的?快教我快教我!”
程知远挑眉:“可以,但不如先通融一下再教?”
少年和孩子大眼瞪小眼,孩子揉了揉脸,认认真真,却又有些委屈与小心:“你可不要骗我,我这辈子见得人少,你要是骗我,我就恨你一辈子。”
程知远微微一愣,感觉到眼前这个孩子的认真。
枫人是怎么样成长的自己不知道,但眼前这个明显还是个孩子。
“你...不会是第一次当考官吧?”
“......”
孩子有些扭捏,程知远叹了口气,却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不骗你,真的。”
他说着,伸出一根小指头,孩子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程知远道:“这是我故乡的一种誓言,两个人小拇指搭上,弯曲拉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孩子张了张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哈哈,哈哈。”
他喜笑颜开,大手与小手的小指就这样拉扯在一起。
第一百七十七章 工资到位一切到位
壶天外部,鬼宿的眼睛同样也瞪了起来,相师长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相信之前所看到的一切。
他们见不到壶中天地,也就是那些盆栽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刚刚那一瞬间,从程知远所在的盆栽内,不断有剑客被传送出来。
他们晋升失败了,而鬼宿震惊的发现,他们身上的天尸,居然并没有清醒。
重新回到浑噩混沌,天尸自闭了?!
鬼宿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是自己的修行不到家,道术啊,这可是道术,天地之间最难以学习,也是最诡异莫测的道术,怎么可能就这样失效了呢?
而且自己之前,也确确实实成功施展出了天尸引,连这些剑客都已经被引导至程知远的面前,这就说明法术并确实是起效了的。
好吧,暂时把天尸自闭的问题搁置一边,那么这接二连三传送出来的剑客们,又到底是弄哪样?!
鬼宿转头,认真的看着相师:“这次参加考核的花名册在你这里吧,下五重参加考核的高手有多少人?”
相师不假思索:“有四十四人....”
鬼宿一指那个盆栽:“有四十四人!四十四个下五重的高手!结果现在一半给他干死了?”
场面一度很尴尬,相师抹了一把脸,心道你激动就激动喷口水干什么,再说你冲我骂也没有用处啊,人也不是我打的。
不过这个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鬼宿这可是一位星主,而他相师只是一个掌管花名册和接待星宿小官。
邯郸城规矩森严,可不像是榆次,要是和榆次城的那个胖子相师那样,在上班时候还敢打盹睡觉,怕不是明天早上他就可以打辞职报告走人了。
所以地方严归严,啧,这身份地位不一样,而且最重要的,工资高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放在那里都好使,尤其是某个正在前往稷下学宫的少年,给他三吨黄金,那位虞某人怕不是立刻化身带路党,直接把阳世的军队引到奈何之王的家门口去。
钱到位一切都到位,不然一个月出生如此才拿二十钱......老板啊,我其实是你失散多年的老爹啊!
鬼宿扶额,看着那些锐气尽失的剑客,连连摇头,不可思议道:“这个小子还真是会变着法给我找麻烦,这也太厉害了,这么多人一起上都拦不住他,你说之前一个人打翻了四个五个,还能说是他警惕性高,打了我手下一个措手不及....”
“可现在这么多人,全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齐攻居然一个也没有留下来,全都被他弄翻了....时间呢,时间是多少!”
鬼宿看向相师,后者瞄了一眼机关钟,上面刻盘刚刚走完一个三十度。
一个时辰是八刻,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从商朝开始就是百刻制,汉代后面的更改现在可以直接无视,那么如今,从程知远动手到战斗结束,总共用时两刻。
也就是三十分钟。
“两刻?!”
鬼宿面色扭曲,要知道这里面还要算上他的施法时间呢!
“这些人怕不都是泥巴捏的啊!一人一剑,同等境界和水准下,是有多么厉害能以一敌二十四人?”
“我记得榆次城报备的资料上,写着程氏小儿参与斩妖活动寥寥无几,那他是怎么做到一个人打败二十余位经历丰富的斩妖人的?”
“这又不是单挑!”
鬼宿一甩袖子,然后快步走向盆栽,摸了摸下巴,眉头微皱,道:“不行,我必须要阻挠他一下,这样看来只有我自己上了....诶!”
相师叹息一声,此时终于有些憋不住了,对鬼宿道:“我说鬼大人,其实这事情没有这么麻烦.....”
鬼宿哦了一声:“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阻挠他?”
相师很认真:“多开俸禄,保证他会倒向大人,加入大人的派系,钱有了一切都有。”
鬼宿愣了半响,随后狠狠的伸出手指,时而点天时而点地,道:“.....你是认真的?”
“我是要压他,懂不懂?是要让他觉得前路无望,随后我再去招揽他,方能让他晓得,想要向上爬,只能从我们这里走,世界上不会有起于草莽之间,生与青萍之末的英雄,你要么入官场,要么入圣门,散人想在这个吃人的世上活着,那就是!放!屁!”
“你懂?不是钱的事。要弄到一个人,拉他入伙,就要给他最绝望的打击,然后再雪中送炭,既然已经决定暂时不杀他,那么就要想方设法让他站在我这里。”
鬼宿很认真的看着他,相师想了想,也很认真的回应:“好办啊,那再给他多加五千钱你看怎么样?”
鬼宿:“你去死吧,见钱眼开的东西。”
他是真的累了,心累,这个家伙懂不懂,对于一部分人来说,金钱的力量是会失效的,也不是人人都会被巨大的财帛所打动的,不然当年纣王给武王一笔战争赔款,那是不是牧野之战就不打了?
你他娘是当武王是傻子啊!
当然,鬼宿本来也是出生寒门,属于家道中落型,金钱的力量他还是知道的,毕竟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但是目前他站在这个位置上,看着程知远,就像是看着以前孤身一人的自己,要不是投靠了角宿,哪里又有他现在的地位?
那时候他所面临的问题可比现在要严峻,要知道,周王室所统管的天下,如果你是个人才,并且拥有政治利益,那么有的是人会去保举你,但如果你真的想要依靠自己上位,不和旁人产生利益牵扯,那你真的是想的太多了。
谁会看着你自己一个人上台,然后大权在握,把其他人都全部弄翻?
这日子不过了?
鬼宿看的自然是这一层面的东西,而相师不在他那个高度,自然也会向金钱看齐,这本来就是正常的,也不能说目光短浅,毕竟谁不喜欢钱呢,要是这个月蔺先生突然说不给鬼宿发工资,估计他比谁都急。
现在的鬼宿,准备亲自下场走一遭,他就不信了,难道这个小子还真是个怪物不成,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挡住自己。
当然,下去前肯定是要遮掩一下的,这也好办。
但是他这个念头刚刚起来,还没有实施动作,忽然星宿府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而考核殿的门槛处,有侍卫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对鬼宿道:“禀告鬼星主,王长孙殿下,公子嘉殿下,此时已齐至星宿阁前殿!请速速出迎!”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只手遮天
“王长孙殿下来了?”
鬼宿大为惊讶,赵迁到星宿府,这可是稀客,王长孙现在不正在忙着讨好赵王他老人家么,怎么有空到星宿府来,这里好像也没有和他关系比较好的人吧?
而且,赵迁居然会和公子嘉一起来?这兄弟两人不是一向不合的么,赵迁之前想尽办法把赵嘉软禁了起来,这会居然把他放出来了?
可不明白归不明白,怠慢是绝对不能有的,鬼宿皱着眉头望了眼那个盆栽,很快换上一副笑脸从玉台处走向前殿。
“不知王长孙殿下远来,鬼金羊未曾先迎,实是惶恐,还望殿下恕罪。”
鬼宿见到赵迁便是深深鞠了一躬,这一礼郑重,随后再起身,对着赵嘉,又是一拜。
“也,见过公子嘉殿下。”
相比较赵迁,赵嘉的规格便是下降了许多,失去了王长孙的身份,又因为长时间被软禁,虽然鬼宿也明白,这个朝堂里肯定还有公子嘉的耳目,但是如果想要足不出户就能知晓天下所有的事,那着实还是太难了一点。
如果赵嘉能够被封君,那地位倒是会瞬间拔高,但现在,鬼宿懂的讨好眼前的赵迁,但也不会对赵嘉过于无礼,毕竟万一他哪一天重新起来了,做人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不是么。
宗族的关系是很复杂的,在东周列国的时期,虽然没有像是汉朝时代那样,有一堆强大的世家拦在天子前,但是这个时代,宗族的势力,其盘根错节,相比较世家来说,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这样直接讲,你在大马路上走着,说不定碰到个人,都是你上三代的哪个亲戚。
所以人际关系极为重要,而宗族势力因此而得以发展,如春秋时期晋国六卿中的赵氏、韩氏、魏氏、智氏、范氏、中行氏六家,他们一起构成的“居住聚落”即是宗族。
一个宗族可以包括很多家族,可以说,宗族是世家的轮廓,而汉朝后期的世家,多数以...譬如弘农杨氏,汝南袁氏,多以地域来划分,而荆州的司马家又和原本三晋地传下来的司马家分开,即两家同祖,但不同宗。
所以春秋战国时期,之所以跳槽频繁,实际上是因为各个王室向上追溯其实都是一家子,就像是三国时期,仔细的捋一捋,会发现从前中期到后期的辈分关系来看,袁术其实是所有人的爸爸.....
面对鬼宿的恭敬,赵迁显得很受用,但是他下一瞬间就反应过来,感觉到公子嘉那若有若无的目光,赵迁顿时便惊醒,同时面色一沉。
他感觉赵嘉又在看他笑话,不由得深深吸了几口气。
既然已经准备争夺王位,乃至于野望天下,又岂能不拿出王的气度?
过去那种贵公子的习气要改!他暗暗咬牙,同时面色保持着严肃,没有立刻回答鬼宿的话,反而是先在前殿中看了一圈。
“赵青丝。”
果不其然,赵青丝没有出现。
之前程知远进去,赵青丝还在外面,此时却不见了。
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两个公子。
赵迁张了张口,而赵嘉则是不紧不慢道:“马上也该回来了,平原君对程先生是真的不错,居然舍得遣家中侄女为其侍,虽然青丝是旁支庶出,但她好歹是圣门弟子,这个身份便足以让他在平原君的宗族中站稳脚跟。”
赵迁哼了一声,表示对赵嘉开口的不满,紧跟着转向鬼宿:“我听说程先生在这里进行考核?”
鬼宿点头:“确是在此,不知殿下....”
赵迁:“他是我与兄长的朋友,你,没有为难他吧?”
说这话的时候,赵迁的目光第一次有些危险,而鬼宿顿时一惊,心中诧异万分,却不敢沉默,立刻便回应道:“绝无此事,程...程先生正在里面,应当马上就要出来了。”
话是对付过去,但鬼宿却是莫名的震惊,暗道自己要打压程知远的事情,赵迁是怎么晓得的?
正是疑惑,而就在此时,珠帘仿佛被微风吹动,赵青丝从外面挤进来,动作幅度很小。
心中一动,鬼宿顿时看向赵青丝,后者保持着漠然的表情,而鬼宿立刻就想起当时校场上,车晏大剑师那意味深长的一番话。
“是了!刚刚他们来时,我还不在,是他们进去了我才来的,给她看见了...她是平原君放在程知远身边的眼线。”
“原来是她给两个公子通风报信的?”
看来是赵青丝见到自己进去了,担心程知远受到自己的排挤或者干扰,所以通风报信,请了两个这两个“大神”来此。
鬼宿心中猜出了个大概,但心中又生出一个疑惑来,即赵迁,他记得应该是和程知远有嫌隙的,甚至最开始时,据说爆发了一场小战斗,事情的真相被有心掩盖,但大约就是赵迁惹到了程知远,差点被伤了性命。
这样的关系,赵迁居然说程知远和他是朋友?
还有赵嘉,这又是怎么回事?赵嘉和程知远见过?
鬼宿心中逐渐升起一种惊恐与震怖,赵嘉足不出户,但此次却借赵迁之口说程知远与他也是朋友,并且这一向不对付的两个兄弟居然出奇的没有互相贬低,而是双双暂敛了锋芒,居然短暂联手了?
肯定不可能是赵迁去找的赵嘉,那么....只有赵嘉去找了赵迁这一个原因!
他们的谈话内容以及为何与程知远有瓜葛,鬼宿不得而知,但是眼下,这个也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赵嘉已经出去过不止一次,而朝堂上下,居然没有半个人知道!
而他鬼宿,甚至于角宿,都没有收到过半点情报!
甚至朝廷中那些大臣,乃至于赵王,都不知道赵嘉可能已经数度出宫!
鬼宿顿时感觉到一阵寒意从头凉到脚跟,公子嘉到底有多少人散布在邯郸城中,他隐在水面下的真正势力,究竟又有多大,这么说,整个邯郸城,连赵王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只手遮天!
看似是被赵迁束缚,事实上,其实是赵嘉自己有意为之?!
鬼宿越想越害怕,而正是此时,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鬼宿顿时吓得满头冒汗,有些僵硬的转头,见到赵嘉正温和的看着他。
“不要想太多,先带我们去看看程先生。”
鬼宿胸口起伏,深深的吸了口气,有些机械的点了点头。
他第一次发现,人和人的差距,居然如此之大。
第一百七十九章 洞中方一日
玉台上的壶天盆景逐渐升腾起一股又一股的烟霞,当鬼宿带着两位公子重新回来的时候,相师连忙上前见礼,而后听了鬼宿的要求,在心中诧异与震惊之余,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不慢。
相师此时也有些晕乎,那程知远确实是厉害,但是怎么又和王长孙、公子嘉扯上了关系?
这两位可都是赵王的王孙辈,一位是前任,一位是现任,若说身份都是极重,而程知远,不过是乡野一剑客,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被平原君举荐,这才有机会在之前的战场上大显身手。
他和这两位,应该是没有交集的啊!
相师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小觑了程知远,同时心中暗暗庆幸,幸亏之前没有对程知远发出什么鄙夷的话或者打压的举措,小小少年看着是只猫,没想到居然是只老虎。
老虎的尾巴可摸不得。
而之前引天尸的那些事情,都是鬼宿干的,和自己可没有关系,自己一个小小相师,岂能违逆星主的命令?
他带着两位公子,指明了程知远所在的盆景位置,而就是此时,中五重楼的考核,也就是六至十重的高手,此时已经纷纷从自己所在的盆景中走了出来,化为白烟,渐渐恢复真身。
啪嗒!
“第一位出来了!”
很多失败的剑客们并没有离去,他们在这里要看一个结果,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之前程知远击败的那些剑客,他们此时已经清醒过来,面色有些严肃。
白烟凝固,第一位剑客出现,是一位七重楼的斩妖人,年纪看上去并不大,而仅仅是一睁眼,顿时就有一股凌厉之光显露!
众位剑客在与他这道目光对视的一瞬间,身躯皆被一震,就像是被一柄锐利的剑点在了眉心,这种极俱侵略性的眼神令他们十分不舒服,如果在寻常时候,有人这么看着剑客们,那肯定不必说,这必然是找茬的,除了打上一架别无他法!
剑客交手,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但仅仅是一瞬间,这个人立刻就把锋芒内敛,那双眼睛恢复到古井无波的状态,同时对着面前的所有人,不论是失败者还是考官,行了一记拱手礼。
“楚山客,辰陵孟破!见过诸位!”
他自报家门,语气不卑不亢,而话语落下,后面那个刚刚显化真身,正准备自报家门的斩妖人,顿时面色大震,连礼也来不得行,便是语气急促道:
“你就是楚山客孟破?!三千红尘客之一!”
这人面色极其精彩,而孟破转身:“略有薄名而已,不知郎君是....”
听闻孟破询问,这人顿时正了衣冠,严肃道:“在下微名,不足挂齿,乃是黄杨县‘褚’,家父年少时,也曾去过庐山,但未曾得过三千红尘客的称号。”
孟破哦了一声:“黄杨....你祖上是原来卫国人?”
褚点了点头:“是,祖上曾为卫国上卿.....”
这个字,指的是一种方孔的钝斧,褚说到这里,显然也有些尴尬,曾经祖上也是有过身份头脸的,然而随着卫国国土的不断丢失,卫国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只能仰人鼻息生存,而卫国国君,在选拔人才方面,可以说着实有些无能了。
不过好在卫国有一个巨大的能耐是其余诸国都没有的,那就是制造人才。
是的,卫国国君虽然自己选拔人才的水平不咋地,但天下诸侯大部分都默认一个事情,那就是,但凡从卫国跑出来的,一定他娘的是人才。
兵门圣人之一的吴起,法门圣人之一的李悝,还有法门著名的那位圣人,叛出圣门一心一意辅佐秦国的卫鞅,甚至还有那位天下最猛的刺客聂政,但凡是从卫国走出去的,好像都功成名就,青史留名了。
每过了**年,十几年,卫国基本上就会有一位大人物出现,把时间线延长到百年以上,便会发现,这其中甚至不乏圣人。
对于各国来说,卫国就像是一个人才制造机,同时也是暗自赞叹不愧是“仁君之国”,当年大成至圣在卫国逗留接近百年,着实是有它的特别之处的,可惜国君不咋样.....
所以这么多年,卫国渐渐快要成了一个吉祥物,以及各大强国博弈的一个重要筹码,国家强不强,看你国内,身居要职的,有几个卫国人就可以知道了。
当今南世,周室天下,有三个搞教育的地方超然于外,一个是齐国的稷下学宫,一个是周王室洛阳的西郊上庠太学,最后一个,就是卫国朝歌的云梦宫。
是的,朝歌在周朝是属于卫国的,曾经还当过首都,但后来卫国因为干不过北狄,所以就迁都到帝丘去了。
而云梦宫,在原本的历史上,属于五千年以降,大概是世界上第一所“军事学校”。
因为鬼谷子就是这所学校的“校长”!也是纵横家的大本营。
周朝原本有五所大学,但其中四所治学失利,又经历频繁的人事调动,所以校长纷纷辞职,上告周天子表示这个活干不了,于是只剩下最后一所西郊大学还在,与稷下学宫,朝歌云梦宫,并称于世,也是各国绝不会攻打的三个地方。
孟破点了点头,眼神微变,对褚道:“你既是卫国出身,那便不是‘不足挂齿’的说法,今日我踏庐山,留下薄名,不过是先行一步而已,来日,你或许会走的比我更高。”
他郑重抱拳,后者则是有些手足无措,嘿嘿傻笑,而一旁的赵迁有些不解,然而那个客字,他恍惚记得,之前在小地狱中,自己向父亲借来的人手里,就有一个自称是赤烟客,水平在七重楼的大高手。
但是他死了,而且死的极惨。
“怎么,不明白?三千红尘客,这是只有走过庐山道的修行人才有的称呼,乃是虚指,只因为当年拔起庐山时,第一批闯山者有三千位,故而后来能入庐山者,皆称三千红尘客。”
“看来这位至少在庐山道上走了百步以上,倒是位高手。”
赵嘉微笑,而赵迁很是不满,低声开口,横他一眼:“还不需要你来教我!”
他向前走了两步,看着那些盆栽,转头对鬼宿开口,很是不高兴:“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我听说这里的考核不是太公正,为什么程知远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鬼宿顿时一惊,慌忙道:“回殿下问,星宿府考核,向来公平,从无意外,公子此问,或是有人进谏谗言,诋毁于星宿府。”
他这么说着,但同时也是心生疑惑,暗道这个家伙莫非被拦住了,之前明明已经胜了二十四剑客,怎么现在又待在里面好半响没个动静?
鬼宿亦是摸不着头脑,而恰逢此时,剩余的二十几个下位剑客,其中陆陆续续有人从壶天考核中通过,那剩下二十余人,过关者仅剩八个,每一个身上都狼狈无比,看上去经历了好一番厮杀,并且精神有些萎靡。
但他们出来之后,发现一群过关者内,并没有程知远的身影。
“咦,那程氏没出来?”
一人性急,开口询问,其余诸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无人回应。
八个人顿时诧异非常,随后心中又升起一种惊喜。
诸人目光皆聚集到最后的盆景上,壶天世界安静无比,赵迁越来越不高兴,而鬼宿此时也心头直跳,暗暗叫苦,这程知远可真是麻烦精,之前打翻了自己的一切布置,想要出来,而现在要他出来,他反而不出来了!
“莫不是上一次的伤势还没好吧?”
“看来程氏....要输了,估计是陷在幻境之中了。”
“击败浑邪乌檀,不会是运气好的缘故吧.....嘿,说不定浑邪身上有伤呢。”
有人忽然开口,带着幸灾乐祸,然而声音虽低,却被赵迁捕捉到了,他顿时抬头望去,面色阴沉下来,想到如果有伤势,那估计也不是浑邪乌檀那一次的,而是救自己那一次的。
他越想越是生气,且对鬼宿感到不满,而鬼宿此时也同样头皮发麻,就在安静等了约有三五个呼吸,忽然那片盆景的叶子微微一颤,紧跟着一道浓郁的白烟升起,程知远终于从里面显化真身而出。
程知远伸了个拦腰,一开眼先见到满头冷汗的鬼宿,顿时长吁一声:“鬼星主,好久不见啊。”
赵迁见到程知远显化,顿时惊喜,忙是上前,而赵嘉同样上前,此时异口同声道:“先生可曾有恙乎?”
程知远被这两人吓了一跳,尤其是赵迁,前后态度转变有些过大,不过好在前两天已经有征兆所以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此时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在里面遇到个朋友,玩过头了,又睡了一觉,差点忘了时间,各位勿怪,勿怪。”
程知远如此说着,且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木铃铛”,开口是枫叶的形状。
赵迁顿时一愣,面色古怪无比,又疑惑道:“先生...原来并没有遇到阻拦之人?”
“阻拦之人?当然有啊。”
程知远此时面孔微转,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那二十四位失败的剑客作了个长揖。
“此番试剑,多谢各位不吝赐教,与程某切磋。”
二十四位剑客顿时面色羞愧,同时心中亦有敬佩,连忙是纷纷还礼,口称“愧不敢当”!
“我等已出尽手段,而阁下尚未尽全力,谈什么切磋,实在是当不起。”
二十四剑客中,李回苦笑,拱手而礼。
“此番回去,我必然继续打磨剑术,实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程知远走过去,融入团体,与二十四剑客相谈甚欢。
而他这个动作,则是把一旁的所有过关者都吓了一跳,连孟破亦是如此,投来有意思的目光,而其中,更尤其是那八个神色狼狈的下五重高手,早已呆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一对一?一对二?一对三?
打的是激烈无比,自觉得本事极高。
他们僵硬的转头望了一眼之前自己所在的壶天。
难怪没碰上几个人。
人家一对二十四。
而且打完了还睡了一觉。
艹。
第一百八十章 失勇者
相较于程知远的平静,其余的参与考核者便显得不太淡定了,尤其是那八位下五重的剑客,顿时便感觉到压力山大,那道明明并不高大的身躯,此时在他们的眼睛,却宛如化身成黝黑的山石巨壁,阻挡着这八个人前进的脚步。
“你就是之前击败了匈奴小儿的那个少年?程氏知远?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孟破走过来,与程知远见礼,二十四剑客见到孟破,更是不敢怠慢,连忙纷纷行大礼,而程知远点了点头,还他一礼:“是我不错,但其实,那刻比起浑邪乌檀来说,我的硬实力,倒是并不如他。”
“哦?”
孟破有些感兴趣:“既然硬实力不如他,你又是如何取胜的?”
程知远的声音没有多大起伏:“他输我之处,只有一点。”
“缺‘勇’之一字。”
孟破失笑:“匈奴人乃是出了名的不怕死,刀马娴熟,连年征战,拿头换粮,如何能够缺勇?”
程知远解释道:
“所谓勇者,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也。”
“施剑时,务必要抱死志,死地方能求活。故而所幸,浑邪失勇,而我恰恰未失,加上我这副身体还算硬朗,没有当场被他的刀锋斩开,所以最后成全了我,从而击败了他。”
“死中求活的意志?”
孟破道:“你的意思,匈奴小儿没有死志?”
程知远:“他当然没有,身负整个长生复兴的希望,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在一处地方用上全力与底牌?”
“有人孑然一身,有人身缠牵挂,不管是剑,还是矛,亦或是弓,刀,戟.....兵器者,凶物也,生来只为一个杀字,退而求其次,也要带上一个伤人的意思。”
“心中顾忌的太多,手上的动作就会慢,兵器也会少了三分锐气,这原本十分十的完美,此时一下就露了三分三的破绽。”
孟破目光微亮,点了点头:“说的极是,你境界虽然不高,但对于兵器与厮杀的理解,却是胜过了很多人的。”
程知远:“敢问尊姓大名?”
话落,孟破张口:“楚山客,辰陵孟破。”
程知远点了点头,算是记下了这个名字,而身边,李回见到程知远没有多大反应,顿时明白他肯定是不知道这个名头的分量,也是因为之前赵嘉他们谈论此事的时候,程知远还没有从壶天内出来,于是便上前为解释道:
“程兄,楚山客是走过庐山的三千红尘客之一,这是只有走过庐山道的修行人才有的称呼,乃是虚指,只因为当年拔起庐山时,第一批闯山者有三千位,故而后来能入庐山者,皆称三千红尘客。”
“庐山的大门不是能够轻易通过的,它需要进入者具备某一种品质。”
程知远疑惑:“什么品质?”
李回:“大成至圣参与过拔高庐山的事件,所以进入庐山道,需要具备儒门六德,即仁义圣智信忠,只要有一个附和条件,就可以进入庐山道。”
“但是世间很多人,往往,难以符合庐山道的进入条件,所以大部分人即使找到了庐山的入口,也不能迈过那滚滚红尘。”
孟破接口:“庐山之前会有一片诡异的世间,称为万丈红尘,过了这片万丈红尘,后面会出现一条道路,称呼为‘红尘陌路’,走上陌路,后面是万丈红尘,前方是无尽青天,那当中若隐若现的巨大神峰,才是真正的庐山。”
“神锋山脚,有一对高约三十丈的牌坊,上书‘庐山境’三字,此处,便是庐山道的正门了,后面便是荡荡青烟,浩瀚火海。”
“而如果连万丈红尘都找不到,那便是根本没有见到庐山大门的资格,更不用说进入庐山道了。”
孟破说起这件事情,他还是很自豪的,毕竟能够走过万丈红尘,再通过红尘陌路,这才抵达庐山山门,经过青火淬炼。
只有在庐山门后走过百步以上的人,才算是真正的三千红尘客,如果没有支撑到百步便败退下去的,那即使是九十九步,也依旧是不算数的。
“当年我在庐山,走了百九十步,差十数便是二百,故而得以在庐山的火焰中留下名讳,然而我终究是走的太少,红尘难脱,故而在三千红尘客里,我也是排不上号的。”
孟破笑了笑:“虽然我入庐山之事,让我自己颇为自傲,但人总要有自知之明,和未曾入山者比较,我自然有俯视他们的资格,但若是和那些走了五百步,七百步,乃至于一千步的人比较起来,我着实是不入流的。”
这话讲的,顿时四周无数人都有些无语,而李回他们更是苦笑不已,且有人道:“若是孟郎君都自谦为不入流,那我们这些还未曾走过庐山道的人又算是什么?”
不少人都是默然,他们自认为比不过楚山客孟破,孟破的名声早在两三年前就传扬开来了,但就是这样的人,当初渡庐山,也是只走了百九十步,那自己这些人,真的能够寻到庐山道门前吗?
剑客中有人颓丧,但也有人奋起,李回之前虽然也在苦笑,但此时深深吸口气,对程知远道:“程兄,今日之剑,李回永世不忘,虽是考核,但也输得心服口服,剑道之解上,你胜我百倍,待李回渡过庐山道,修行有成,再向程兄请教。”
他心思稳固下来,不做多想,这种事情急躁不得,必须要打好基础。
而恰是此刻,公子嘉忽然开口,引诸人目光聚集,且听他道:
“庐山渡十年一开,而如今,算算日子也快近了,差不了两年左右,这每隔十年,便有一次青火焚天,渡尽三千红尘客远行,李回,汝剑术不低,只是遇到了更强者才显得弱小,此番比剑,当得知道自己薄弱何在,若能细细查之,取其精华,弃其糟粕,且初心不改,打熬剑术,那么两年之后,庐山道上,必有你名。”
公子嘉一番勉励,李回在愣住之后,紧跟着便是无比震动,他顿时涕零,大礼拜道:“回,谢过公子嘉殿下。”
这等于是一国王侯的肯定,对于东周时代的剑客们来说,这就是一种无形的buff,能够增强自己的自信心,由此一下,之前李回被程知远打击的指令破碎的自信,现在又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