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无间行者
“我们不可能赢的。”
凯尔参谋这番话冷冰冰的，没有掺杂丝毫的情绪，就像是在叙述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
唐尼少校没再说话。
他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贴身侍卫们把凯尔参谋带出营帐。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根本不像是自己最亲密的战友即将被处以死刑的样子。
反而像是往日里，每天的会议结束后，两人各回各房间休息的模样。
不过，艾伦能够感觉得出来，此刻军营里的气氛格外凝重。
虽然现在是气候温暖宜人的春季，但对于这座军营里的人来说，却仿佛身处凛冽寒冬。
在凯尔参谋即将离开这间军营的刹那，他忽然回过头来，面对着书桌背后的唐尼少校，以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
“长官，我曾在梦境里，看见了光，无穷无尽的光……它……它吞噬了整个位面……我们是不可能战胜它的……”
但唐尼少校对此无动于衷。
他就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默默注视着凯尔参谋被侍卫们拖出营帐。
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望向站在阴影里的、扮作“士兵华纳”模样的艾伦。
“你究竟是什么人？”唐尼少校神色严肃地对艾伦问道，“你是如何发现凯尔参谋在与光明教会秘密联络的？”
听到他的话，艾伦笑了笑，上前几步，来到他的面前说道：“我是从首都来的，至于我具体是谁，那并不重要。
“如果要问我是如何发现凯尔参谋暗中通敌的……很简单，长官，您平日里实在太过于信任您这位参谋官了，以至于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怀疑。
“但对我而言，凯尔参谋与光明教会之间的秘密关系，就是明明白白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的。”
唐尼少校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回答道：“你说的对。我确实太相信他了。”
此时此刻，根据“士兵华纳”的种种表现，唐尼少校已经基本猜到，这人绝对不是以往那个呆头呆脑的普通士兵，而是一个不愿意暴露身份的大人物。
因为在这个“士兵华纳”的身上，似乎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那是久居高位的大人物才具有的气质，唐尼少校仅仅只在王**队里的司令官身上见过。
之前，唐尼少校刚才也曾怀疑过，“士兵华纳”会不会也是光明教会派来的卧底，因为眼看事情即将败露，果断出卖自己的同伴以求苟且偷生。
但现在，唐尼少校已经彻底地把这样的想法排出脑海。
因为“士兵华纳”的那种无形的气场，根本不可能来自于一个鬼鬼祟祟的间谍。
毫无疑问，这是黑暗之神神格自带的气场。
普通人只要靠近艾伦，都会不由自主地信任他，认同他，服从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艾伦才选择以“士兵华纳”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走进这座军营。
“信任确实使你盲目，”只听见艾伦淡淡说道，“但没有信任，我们将寸步难行。”
“那么，这位……先生，您是否能告诉我，接下来我应该做些什么？”不知不觉间，唐尼少校对艾伦用了敬称，语气也渐渐变得谦逊起来。
“保持你现在的心态，千万不要受到凯尔的影响。”艾伦回答道。
唐尼少校认真地点了点头。
“另外，”艾伦一边说话，一边弯腰从地上把凯尔参谋掉落的那副圆框眼镜捡起来，“这位凯尔参谋不是跟光明教会约好了天亮的时候在玫瑰镇外边见面吗？我打算假扮成他的样子，去跟光明教会的人交涉一下，打探一些消息。”
“需要我提供人手帮助吗？”唐尼少校问道。
“不必，”艾伦语气平淡地说道，“过多的人手只会给我添加麻烦。”
“那万一您身份暴露，或者遇到危险——”
“——放心，”艾伦微笑着说道，“遇到危险，就算我打不过对面，逃跑也是没有问题的。”
“那……祝您好运！”唐尼少校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一句合适的祝福语。
“谢谢。”艾伦回答道。
在他看来，布雷登王国拥有像唐尼少校这样的军官，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这位少校军官虽然性格古板，但是却忠于职守，时时刻刻都在为布雷登王国的利益考虑；当自己最亲密的战友犯下叛国罪的时候，仍然铁面无私，毫不犹豫地就将其送上了绞刑架。
想到这里，艾伦转身离开了这座营帐。
…………
当艾伦离开这座营帐之后，唐尼少校仍然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像是化作了一座石雕。
周围站岗的侍卫们都明白，唐尼少校现在心情很不好。
正因如此，谁也不敢上前去打扰他。
就这样，这一天晚上，唐尼少校彻夜未眠。
他鬓角的白发，似乎一夜之间又多了几根。
直到黎明降临，东边的天际微微露出了鱼肚白，唐尼少校方才长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缓缓地站起身来。
“抱歉，凯尔，”只听见他低声地自言自语道，“请原谅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说的没错，光明教会确实很强大，我们战胜它的希望也确实很渺茫。但是，我们作为军人的荣誉，不就是在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战斗中所体现出来的么？”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这个时候，他话中提到的凯尔参谋已经化作了一具余温未散的尸体，挂在绞刑架上，在黎明凉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像一条腌制的咸鱼。
…………
至于艾伦，在离开唐尼少校的军营之后，则早在黑暗神殿圣女伊莎贝拉的帮助下，变成了凯尔参谋的模样，佩戴着那副作为联络工具的圆框眼睛，骑上一匹骏马，朝着玫瑰镇西口的梧桐树走去——那是凯尔参谋与光明教会约定的见面地点。
凯尔参谋原本是光明教会用来获取布雷登王国内部信息的一颗棋子。
现在，艾伦将计就计，尝试借助这颗棋子，去套路光明教会内部的情报。
第六十二章 演技
在太阳升起的时候，艾伦便已经假扮成凯尔参谋的模样，来到了玫瑰镇外的梧桐树下，等待着与光明教会的联络人见面。
这看似是一次非常刺激的间谍与反间谍的套路。
但是艾伦心头却非常平静，一点儿也不慌张。
因为他相信，在光明教会的军营里暂时没有人能打得过他。
只要不是光明女神亲自出手，艾伦都有把握全身而退。
几分钟后，光明教会的接头人终于出现了。
那是一个穿着素白色长袍的神父，还是艾伦的一个老熟人——
伊莱扎神父。
几个月前，正是这位伊莱扎神父亲眼见证了霍华德成为了光明教会的辅理主教。
而在那之后，当艾伦当众审判亚克·奈尔加大主教的时候，伊莱扎神父也被艾伦找来当“证人”，公开斥责他横征暴敛的行为。
虽然说这位伊莱扎神父是个土生土长的布雷登王国的人。
但艾伦把他放在审判大会上公开处刑，使得他颜面大失，也让伊莱扎神父把艾伦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自然而然，当布雷登王国与光明教会发生战争的时候，伊莱扎神父就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光明教会的阵营里，只希望有机会能够战胜那个猖狂的艾伦·约克，以解心头之恨。
可惜，现在艾伦·约克本尊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但因为易容术的缘故，他并没有把变成“凯尔参谋”模样的艾伦认出来。
“凯尔先生，你今天来得很早啊！”刚一见到在梧桐树下等待“凯尔参谋”，伊莱扎神父走上前，与他打招呼说道。
“这是我应该做到的。”艾伦充分发挥自己的演技，模仿着凯尔参谋惯用的说话语气，如是回答道。
“对于你之前送来的消息，安格斯主教感到非常满意，”伊莱扎神父一边说着，一边从衣兜里面掏出一袋“叮当”作响的金币，递到艾伦的手中，“这是他给你的奖赏。”
艾伦接过这袋金币，将其塞进自己的衣兜里，只觉得这些金币沉甸甸的，冷冰冰的。
因为艾伦知道，布雷登王国一整队轻骑兵的性命，就因为这袋金币而葬送。
所以当他看到这袋金币的时候，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还得请您替我把我的感谢传达给安格斯主教。”不过，尽管艾伦心头微有波澜，但他面不改色，仍然不露破绽地扮演着“凯尔参谋”的角色。
“没问题，”伊莱扎神父爽快地回答道，然后他停顿了片刻，告诉了艾伦一个重磅消息，“另外，凯尔先生，我们伟大的教皇冕下将和他的枢机主教团将在三天后抵达玫瑰镇，亲自指挥作战。在这段时间里，如果你掌握了什么新的情报，一定要尽快交给我，换取你应得的奖赏。
“你要相信，教皇冕下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对光明教会有贡献的人。”
“教皇冕下会亲自来玫瑰镇？”艾伦面带惊讶地问道。
此时此类，他并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感到很讶异。
“没错，”伊莱扎神父点了点头，回答道，“教皇冕下对这一场战争非常重视。他认为，布雷登王国底蕴丰富，要彻彻底底地战胜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关键的决战中，教皇冕下甚至做好了亲自出手的准备。
“所以，凯尔先生，你之前确实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在这场战争中，布雷登王国是根本不可能获胜的。”
艾伦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女神的光辉终究是不可阻挡的。”
此时此刻的艾伦，看上去就像是光明女神的虔诚信徒。
…………
待清晨的太阳爬上树梢的时候，艾伦便告别了伊莱扎神父，踏上了回程。
他首先重新变成了“士兵华纳”的模样，来到了唐尼少校所在的军营。
然后他从衣兜里掏出了那袋金币，放在了唐尼少校的书桌上。
“这是凯尔参谋在出卖战友后，从光明教会那里获得的奖励。”艾伦淡淡说道。
看到这袋金币，唐尼少校微微皱起眉头。
他沉默很久之后，终于神色凝重地开口说道：“所以说，凯尔参谋就是为了这一袋金币，不仅害死了他的数十名战友，也害死了他自己？”
“不完全是，”艾伦回答道，“其中最为关键的原因，还是如凯尔参谋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对布雷登王国完全没有信心。他觉得我们根本不可能战胜光明教会。”
“那先生，您觉得呢？”唐尼少校叹了口气，向艾伦问道，“您认为，我们有机会战胜光明教会吗？”
艾伦平静地回答道：“机会这种东西，不是需要自己去争取吗？”
话音落罢，艾伦没等唐尼少校回答，便转身离开了这座军营。
唐尼少校仍然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艾伦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机会需要自己争取”这句话，仍然在他脑海里回响，持久不散。
…………
在告别唐尼少校之后，艾伦便再一次使用空间魔法阵，重新回到了首都法师塔塔顶的那间办公室。
他的这一次出行非常隐秘，没有惊动任何人。
除了黑暗神殿的信徒们，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去过玫瑰镇的前线。
众人都还以为，艾伦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搞研究，寸步不出。
反正法师塔大部分魔法师都不喜欢出门——拿艾伦的话来讲，都是一群把实验室当卧室的“技术宅”。
所以没有人对此感到奇怪。
不过，就在艾伦回到法师塔后一个小时，艾伦的秘书、魔法学徒菲利普突然走进他的办公室，告诉艾伦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约克先生，您的公开授课已经被安排在了明天下午，将在法师塔二楼的大礼堂进行。”
“明天？”
“是的，先生。”
听到菲利普的这番话，艾伦突然意识到，自己最近一直在思考如何去战胜光明教会，都差点儿忘记了自己作为法师塔的新任塔主，还得去给法师塔的魔法师们公开讲课了。
第六十三章 艾伦的授课
第一次讲课，我该讲什么内容呢？
艾伦陷入了沉思。
他的公开授课被安排在了明天，相当于他只有一天的准备时间。
而作为新就任的法师塔塔主，艾伦的第一次讲课，可不能随随便便敷衍了事。
他可不想刚上任几天，就成了整座法师塔眼中的笑柄。
与此同时，艾伦也不打算在众人面前讲授自己所擅长的黑暗系魔法——这种东西就算讲得很清楚，一般人也学不会，最终也是浪费时间。
最终，艾伦想到了他一天之前的偶然发现——“元素裂变”。
世间一切魔法元素都是由光元素和暗元素组成，这本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但是，谁又能想到，当这些寻常的魔法元素发生分裂的时候，竟然会迸发出极为可怕的能量？
“看来，我又得当众演示爆炸的艺术了，”艾伦自嘲一笑道，“如果我们可以找到批量生产制造元素裂变的武器，又何愁战胜不了光明教会呢？”
…………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之间，艾伦在法师塔的第一次公开授课很快就要开始了。
开始上课前半个小时，法师塔的大礼堂便已经座无虚席——就连座位之间的走道，也被法师塔的学员们挤得水泄不通。
不仅仅是魔法师，还有那些暂时无法使用魔力的魔法学徒们，都全部聚集在了这里。
对于艾伦·约克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法师塔塔主，他们无疑充满了好奇心。
而在这群观众之中，还隐藏着一位身份特殊的大人物——
高阶魔法师雷哲。
按照常理来说，法师塔的高阶魔法师们都是性格非常骄傲的。他们虽然会跟同僚们探讨魔法的奥秘，但因自恃身份，他们很少会以学生的身份，出现在其他魔法师的课堂上。
但雷哲今天还是忍不住来到了这里。
因为这位新上任的法师塔塔主，之前实在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雷哲真的非常好奇，艾伦·约克在他的第一次公开授课过程中，是否还会拿出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于是，雷哲魔法师披着斗篷，戴着兜帽，悄悄地走出了自己的实验室，藏身在人群之中，好奇地等待着艾伦·约克接下来的讲课内容。
然而，抱着这种想法的高阶魔法师，远远不止雷哲一个人。
“嘿，雷哲，像你这种长期待在实验室不出门的人，怎突然有兴致来听别人讲课了？”就在这时候，有人突然认出了雷哲，来到他的面前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好像一直对这个年轻的塔主有一些不以为然？”
雷哲微微皱起眉头，很快便认出了眼前这人。
眼前这个老太太名叫娜奥米，也是法师塔的一位高阶魔法师。她在水系魔法领域有很深的建树，在法师塔非常受人尊敬。
不过，在雷哲的眼中，这位娜奥米老太太什么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嘴——他在法师塔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就是娜奥米了。
“你不也一样？”雷哲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
“呵呵，雷哲老头，看来你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娜奥米法师继续用尖锐的语气讽刺道，“表面上瞧不起这位年轻的塔主——可实际上呢，不仅心服口服地给他投票，还偷偷摸摸地跑来这里听他的课？”
雷哲想了半天，很想用一句恶狠狠的话怼回去，但他发现自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只能咬着牙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你不也一样？”
娜奥米老太太呵呵一笑，没再理会他，然后用魔法从虚空中召唤来了一把小板凳，坐在了讲台的前面，看上去根本没有一点儿高阶魔法师的风度。
…………
就这样，艾伦在法师塔的第一次授课，便在万众瞩目之中开始了。
艾伦披上魔法师长袍，手持笔记本，来到了法师塔大礼堂的门前。
然后他发现，因为大礼堂的走道上已经挤满了法师塔学员。艾伦这个授课老师，已经根本没法从过道走向讲台了。
“约克先生，需要我帮您去驱散人群吗？”看到这样的情景，艾伦的秘书菲利普向他提议道。
“不必。”艾伦摇了摇头。
他话音落罢，两人的脚底很快出现了一颗璀璨的六芒星。
眨眼之间，两人便消失在了原地，紧接着直接凭空出现在了大礼堂的讲台上。
艾伦的出场方式引起了在场学员们的一篇唏嘘。
毕竟，虽然空间传送魔法对于艾伦来说是基本操作，但是在其他普通魔法师的眼里，却是非常稀奇的东西。
“我想你们都应该早就认识我了，”艾伦首先自我介绍道，“我叫艾伦·约克，默林斯阁下与瓦尔德先生的学生，新就任的法师塔塔主。”
艾伦话音未落，讲台下便有响亮的掌声响起，其中还掺杂着几声尖叫。
可见，在法师塔的年轻人中，艾伦还是有很多铁杆粉丝的。
“我今天想讲的内容，其实非常简单，”艾伦面带微笑，接着说道，“你们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这世界上的所有元素，都是由光元素和暗元素组成的吧？”
学员们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艾伦的开场白还是有一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他们都以为，艾伦会讲一些非常高深莫测的、根本听不懂的知识。
没想到艾伦竟会跟他们说这种入门级别的魔法知识。
这让他们非常好奇，艾伦的葫芦里究竟藏着什么药。
只听见艾伦继续说道：“那你们是否知道，当这些魔法元素分裂成光元素和暗元素的时候，会发生什么神奇的反应呢？”
学员们纷纷摇头。
在他们的认知中，分解魔法元素并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就连默林斯阁下亲自撰写的教科书上，对此也从未涉及过。
“那我今天就演示给你们看吧！”艾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学员们的脸上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然而，听到艾伦这句话后，雷哲魔法师却瞪大眼睛，险些叫出声来——
“分裂魔法元素？你这小子是想把法师塔炸了吗？”
第六十四章 坠落神坛
雷哲魔法师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紧张。
他虽然从来没有做过相关的实验，但是他曾经在草稿纸上推算过，如果这世界上的魔法元素发生分裂，全部裂变成最基本的光元素和暗元素，那将会释放出极为可怕的能量。
倘若发生裂变的元素足够多，甚至有可能摧毁一座城市。
不过，为了避免自己的身份被认出来，雷哲最终还是强行忍耐住，没有当众喊出声。
因为雷哲觉得，只要艾伦脑子还正常，作为一个刚刚就任的法师塔塔主，他应该不会做出把法师塔炸掉这种疯狂的事情。
至于艾伦会使用怎样的手段把爆炸控制在安全范围之内，雷哲就不得而知了。
只见艾伦·约克话音落罢，他的手中便出现了一颗明亮的桔红色火球。
乍一眼看上去，这颗火球和最基础的火球术没什么区别。
但是此时此刻，整座大礼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颗火球上。
突然之间，伴随着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众人的视野之中突然升起了耀眼的白光，刺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地面在剧烈地颤抖。
温度在不断地攀升，使得在场众人仿佛置身于炽热的火炉之中。
然后，在法师塔的大礼堂中，凭空升腾起了一朵乌黑的蘑菇云。
这一刻，似乎所有人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在他们的脑海中，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刺眼的白光，是冥界的灯光。
这爆炸的声音，是冥府的钟声。
那朵蘑菇云，则是来自地狱的恶鬼，贪婪地将要把世间的一切彻底吞噬。
“这就是传说之中的世界末日吗？”看到这种可怕的场景，有人忍不住在心头想道。
甚至还有人双手合十，习惯性地向光明女神祈祷，祈求女神能够宽恕自己的罪行。
然后他们忽然反应过来，布雷登王国现在差不多已经和光明教会决裂了。
他们这些法师塔的人，就算刚出生的时候在光明教会受了洗礼，现在已经成了光明女神的弃民。
至于像雷哲和娜奥米这样的高阶魔法师，则是另外一种想法。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头感叹，艾伦·约克这小子，究竟隐藏了多少的实力。
一方面，这场爆炸的威力让他们心头骇然——他们甚至看不明白，艾伦究竟是用怎样的手段，让魔法元素发生裂变的。
而这魔法元素的裂变反应，竟会有如此可怕的效果。
另一方面，他们也很清楚，这场爆炸的视觉效果虽然很可怕，但并不会毁坏这座大礼堂，也不可能真正伤及在场的魔法师学员里。
雷哲和娜奥米大致能够感觉到，这场爆炸虽然看似发生在眼前，但实际上却发生另一个平行空间里。
被艾伦以投影的形式，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可是，艾伦现在只是一个“八级魔法师”，并没有传奇法师的独有半位面，他又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难道艾伦·约克尚未晋级传奇，就已经领悟了开辟半位面的秘密？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
望着那朵漆黑的蘑菇云，雷哲魔法师再一次忍不住叹了口气，深深感觉到自己真的老了。
艾伦·约克这家伙，他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好事儿，才能够拥有这种可以用“变态”来形容的魔法天赋？
但是，这种可怕的爆炸场景，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
伴随着艾伦的一声轻笑，不论是刺眼的白光，雷鸣般的巨响，还是漆黑的蘑菇云，都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座法师塔的大礼堂，仍然平静如昔，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在场的所有魔法师学员们都感觉精神恍惚。
他们仍然沉浸在刚才那副末日般的场景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只听见艾伦稍稍加重语气，对在场的众人说道：“魔法元素裂变的威力，想必你们刚才也见识到了吧？你们觉得，如果我们利用元素裂变的原理，制造一种武器，能否有机会正面战胜光明教会？”
没有人出声。
元素裂变的威力确实可怕。
但在众人的认知里，光明教会仍然是强大的代名词。
雷哲魔法师甚至忍不住低声吐槽了一句：“这小子居然在这种场合公然向光明教会开火？还……还真有魄力啊！”
艾伦早就料到了众人这样的反应。
但他并不着急，反而继续面带微笑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觉得，光明女神是一位真正的神明。以我们凡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战胜真正的神明的。“
听到艾伦的这话，台下有人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确实，在你们的认知里，神与人的距离是非常遥远的，”艾伦接着说道，“你们都觉得，神明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是全知全能的存在，和人类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生物。
“但我现在想要告诉你们，你们以前的认知，都是错误的。
“神与人，本质上其实是相同的。”
艾伦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落在众人的耳中，却仿佛雷鸣声一般震耳欲聋。
因为艾伦的这几句话，实在太过于语出惊人。
神明，那可是全知全能、高高在上的存在，怎可能会跟人类本质相同？
难道这位新任塔主脑子坏掉了？
或者，元素裂变反应的发现，使他变得自信满满，狂妄地认为自己有跟光明女神正面对抗的资本？
面对众人的质疑，艾伦并不慌张，而是淡然自若地解释道：“你们都知道，九级魔法师，只需要再进一步，就能够完成生命形式的蜕变，进阶成为传奇法师。
“那你们是否知道，传奇法师再进一步，又会变成什么呢？”
“难道……难道艾伦·约克想告诉我们，传奇法师再进一步，就可以进阶变成真正的神明？”雷哲魔法师在台下用微微颤抖的嗓音猜测道，“可是……艾伦他连传奇法师都不是，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秘密？难不成……是默林斯阁下告诉他的？还是他为了安抚我们，自个儿瞎编的？”
第十八章 城堡的秘密
当玛格丽特女王重新回到城堡后，她便一头扎进自己的卧室里，不再接见任何人。
哪怕是女仆莉拉来给她送晚餐，她也只是随意地吩咐摆在门外，时间久了，也就忘了，任凭那芳香可口的烤牛肉热气渐渐散去，渐渐冷却，变得和她的心情一样冰凉。
光明教会。
费朗王国。
神圣骑士团。
天使。
……
当这些词汇浮现在玛格丽特女王脑海之中的时候，总能给她沉重的一击。
仿佛法庭的槌子重重地砸在她的心脏上，鲜血迸发出来，淹没了她的意识。
“看来那些内阁大臣平日私下里说的没错，”此时此刻，女王站在自己的化妆镜面前，嘴角微微上扬，自嘲一笑，“你果然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瞧瞧，现在没了默林斯的保驾护航，没了艾伦的鼎力相助，你什么都不是。”
她确实无能为力。
或者说，在这场战争里，她这个女王，乃至于整个布雷登王国，都很难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她可以用魔导炮轰平费朗王国的舰队。
但她却无法伤到那天使的一根羽毛。
因为这是属于神明的战争。
凡人只是棋子，唯有神明才是幕后的执棋人。
哪怕是站在位面力量巅峰的传奇法师默林斯，也终究只是稍微强一点凡人罢了。面对光明女神座下天使的种种手段，他也束手无策。
“赛琳娜·所罗门说的对，”她告诉自己，“我们现在只能指望艾伦·约克。
“或许赛琳娜这么说，是出于女人的第六感。但我却知道，艾伦的身后有一位强大的存在，一位曾经能掩盖光明女神的光芒的伟大存在。”
想到这里，玛格丽特女王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为何没能阻止艾伦前往异位面。
于是，当日光渐暗，深沉暮色开始如黑纱般笼罩大地的时候，玛格丽特女王缓步走到窗边，向着那漆黑的苍穹低声祈祷道：
“哦，我伟大的黑暗之主，众生之地，死灵君王。
“愿您庇护您忠诚的使者，能顺利找到回家的方向。
“愿您庇护您忠诚的信徒，在面对强敌的时候能够安然无恙。”
说话的时候，或许是因为焦虑的缘故，玛格丽特女王的右手一直轻轻地在窗台的砖块上敲击，发出“哒，哒，哒”的轻响声。
在这空旷寂静的卧室里，听上去甚至还有些刺耳。
然而，就在这砖块响了七下之际，女王突然听到脚底下传来一阵隆隆响声。
她有些惊讶，不由自主低头往下看，竟出乎意料地发现，她脚边地一块地砖竟然在缓缓地下沉！
而在消失的地砖那里，竟出现了一把向下的梯子，通向深不见底的地方。
“难道……这是伟大的黑暗之神显灵了？”对于眼前的情况，玛格丽特女王感到非常纳闷。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间她居住了近二十年的屋子里，竟会发生这种奇怪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她突然想起了人们口耳相传的一件事情——
当年，布雷登王国的开国君主“建国者”诺曼一世在修建这座城堡的时候，曾经从全国各地召集成百上千的工匠聚集于此，日复一日地开山采石，堆转叠瓦。
历经多年，终于建成了这座壮丽宏伟的建筑物。
不过，就在城堡竣工的那一天，诺曼一世突然下令处死了所有参与修建城堡的工匠。
因为诺曼一世认为，只有具备王者血脉的人，才可以掌握王宫中的一切秘密。
玛格丽特女王曾经把这件事情当作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更具体一点，当作是一个有些夸张化的孩童睡前故事。
毕竟，这城堡已经在王国首都矗立多年，经历了无数权力倾轧、王朝变迁。
其主人的姓氏早已变了很多次。
所谓“王者的血脉”，也早已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毕竟，如果这座城堡中真藏着什么秘密，玛格丽特女王的祖辈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不可能连点儿蛛丝马迹也发现不了。
但现在，当女王看到那块下沉的地砖，还有通向下方的梯子，她的心情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城堡中确实有秘密。
或许是秘密通道，或许是密室，或许是武器，或许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当然，不管它是什么，它终究是存在的，而且藏得很深。
玛格丽特女王甚至连它的触发条件都没来得及搞清楚。
但在这大敌当前的关头，女王脑海中却突然萌生出一阵强烈的好奇心。
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想沿着梯子下去看看，那位伟大的开国君主诺曼一世会不会给他的子孙后代留下一些秘密武器，能够帮助她解决当前的危机。
只要能拖一阵子，拖到艾伦·约克从异位面回来，便大功告成。
想到这里，女王当即立断，提起裙摆在膝盖旁边打了个结，便一边默念着黑暗之神的名讳，一边沿着梯子，缓步向下。
几份后，她的身形彻底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
与此同时。
佩恩位面。
灰鹰王国首都，灰鹰堡。
曾经的铁血大公爵，现在的灰鹰堡国王梅菲尔德一世，正在黑暗神殿“代理大祭司”雷克斯的协助下，忙着给黑暗神殿招募新的神官。
尽管他夺来这个王位，至少有一半的功劳可以归功于黑暗神殿，但随着黑暗神殿信徒逐渐增多，他仍深深感到警觉。
他害怕自己手中的权力于无形中被稀释。
他害怕自己不知不觉间变成黑暗神殿的傀儡国王。
他的担忧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佩恩位面上出过众多英明的君主，而这些君主在战争获胜后常常出于对权力的担忧，选择兔死狗烹，杀掉那些手握兵权的功臣。
而黑暗神殿，远远比那些功臣要可怕得多。
于是，趁着使者和圣女失踪，大祭司德尔菲尚在昏迷，他便开始了大张旗鼓地给黑暗神殿招聘神官。
只要神殿中都塞满他自己的人，那么他就不仅仅是世俗的君王，也将成为教权的领袖。
此时此刻，他正和“代理大祭司”雷克斯一起，给几个新加入的年轻人主持入教仪式。
因为这几个年轻人的贵族子嗣身份，梅菲尔德一世毫不吝啬原本无比稀有的“神眷者”称号，像大白菜一样随地发放，只希望画足大饼，让足够多的人愿意站在他的身边。
“国王陛下，雷克斯阁下，我可以加入黑暗神殿吗？”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个年轻人出现了他们旁边，朝着国王和雷克斯彬彬有礼地行礼道。
只见他衣着干净，样式朴素却不显穷酸，裁剪精致却不显庸俗。一双黑色长靴擦得格外澄亮，一头银色短发梳得非常整齐。
在他的衣领旁边，别着一朵白色的蔷薇花，在太阳的照耀下明艳动人。
第十九章 交待
看到这个有一头银色短发、胸前佩戴白色蔷薇花的年轻人，梅菲尔德一世总觉得他的气质有些眼熟，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但仔细想来，却迟迟回忆不起来他究竟是谁。
“我叫伊萨克，”只听见这个年轻人面带微笑地说道，“是夏拜德勋爵的儿子。”
夏拜德勋爵？
梅菲尔德一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
不过，他毕竟是这个国家的征服者，而不是它原本的主人——前任国王册封了多少小贵族，他可记不清楚。
于是，见这位年轻的伊萨克·夏拜德主动献殷勤，梅菲尔德一世自然而然地欣然接受了。
在此之前，愿意为站在梅菲尔德一世身边、替他冲锋陷阵的，要么就是家庭清贫、无依无靠的平民，要么就是在政治上陷入困境、急需向这位新国王表达忠心。
而眼前这位伊萨克·夏拜德，看上去彬彬有礼、气度不凡，则让梅菲尔德一世心中暗喜，亲自为其主持入教仪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其任命为黑暗神殿的新神官。
…………
与此同时。
在灰鹰堡街道旁的一家客栈里，艾伦·约克头戴兜帽，身披黑色斗篷，正站在客栈二楼一间屋子的窗边，静静观察着窗外的动静。
这间客栈距离梅菲尔德一世国王招募神官的广场并不算近，但广场上发生的每一幕，都能清清楚楚地落在艾伦的眼中。
阳光斜斜洒落窗边，照亮了艾伦的半边面孔。
他就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一动不动的雕像一样，从他的面孔上窥不见丝毫的情绪波动。
直到梅菲尔德一世国王为那位“勋爵之子艾萨克·夏拜德”亲自主持入教仪式，艾伦的嘴角才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艾伦知道，猎物已经上钩了。
或许在梅菲尔德一世这个佩恩位面的土著看来，神明是高高在上、从不理会凡俗事物的，根本就不可能弯下身子，和凡间的蝼蚁们计较这种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但黑暗之神显然不一样。
他是一个记仇的神。
还是一个对信仰之力格外在意的神。
正当艾伦面对窗外凝神思索之际，房间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进来吧。”艾伦淡淡道。
话音落罢，凡恩·伊格尼尔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低着头来到了艾伦的身边，朝艾伦躬身行礼道：
“见过使者大人。”
艾伦并没有立即搭理他，像是根本没听见凡恩的话一样，仍然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
见艾伦没有立即作答，凡恩·伊格尼尔也不敢催促，只是静静站在他身后两步左右的位置，和他一起看向窗外——就好像这窗外的风景无比吸引人一样。
不知过去了多久，艾伦终于悠悠地开口道：
“凡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灰鹰堡现在这位梅菲尔德国王是最好的朋友？”
“曾经是，大人。”凡恩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曾经？”
艾伦的语气明显就是在明知故问。
听到这话，凡恩明白，这位深不可测的使者大人又在悄悄测试他对黑暗神殿的忠诚度了。
对此，凡恩并不感到意外。
今天，当黑暗神殿大祭司德尔菲告诉他“使者大人想要见你一面”的时候，凡恩便大概能够猜到，使者大人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想要交待给他。
于是凡恩非常干脆地回答道：“我的朋友是当初那个年轻有为的铁血大公爵，而不是现在这个被权力迷惑了双眼的梅菲尔德国王。”
“权力确实是披着糖衣的毒药，”艾伦以平淡的语气说道，“它往往会让人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凡恩并不知道为什么使者大人要跟他讨论这么接地气的、这么充满世俗气息的话题，但他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之后又是短暂的沉默。
徐徐微风吹拂着艾伦的斗篷，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响声。
直到太阳开始有西沉的迹象，广场上的人群也开始渐渐地散去，艾伦才终于开口说话。
这话刚一出口，就吓了凡恩一跳。
只听见艾伦说的是：“如果我把这座佩恩位面交到你的手中，你是否会和梅菲尔德一世一样，陷入权力的泥沼中，然后丢失自己的初心？”
“什么？整座佩恩位面？”
凡恩心头无比惊讶，差点叫出了声，但最终还是出于对使者大人的敬畏，把震惊的情绪压回了肚子里，没敢喊出来。
随即艾伦接着说道：“德尔菲应该跟你说过，我们从另一个位面来到这里，终究是要离开的。在我们离开之后，需要一个人继承我们的旗帜，在佩恩位面上继续传播黑暗之神的信仰，领导黑暗神殿的信徒。
“德尔菲向我推荐了你。
“他说，凡恩·伊格尼尔是个明事理的人——虽然他现在还有些青涩，但绝不会做出任何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
“我希望德尔菲说的没错。”
凡恩显然没想到德尔菲会给自己如此评价。
他低下头，不假思索地自谦道：“大祭司太高看我了。我很担心我会辜负他期望。”
听到他的话，艾伦轻笑一声，说道：“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不管怎样总得尝试一下。另外，我相信德尔菲的眼光。”
如果说艾伦之前的话语淡漠疏离，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那么他现在的语气里却掺杂了一丝调侃，一丝笑意，仿佛重新回到了人间一样。
与此同时，凡恩还注意到，艾伦的双眼不知何时变成了深邃的黑色，而屋子里的一株盆栽植物的枝条竟开始肉眼可见地飞速生长。
伸长，盘旋，缠绕……
短短几分钟内，这株矮小植物的枝条瞬间变得有一人多高，缠绕成了一根漆黑的权杖，在日光映照下泛着幽邃的光泽。
“众生之父……”
看到这奇迹般的一幕，凡恩脑海中不自觉地冒出了黑暗之神的另一个名讳。
然后，他在黑暗之神的使者面前郑重地单膝跪下，双手接过了这根沉甸甸的权杖，以及沉甸甸的责任。
第二十章 法阵
布雷登王国，隆德城。
此时此刻，玛格丽特女王手中抬着一根蜡烛，沿着那凭空出现的梯子，朝着那深不见底的地道缓缓往下走。
若是换做以往，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孤身一人地做出这么冒险的举动。
但现在，她的心境与往日截然不同。
如今大敌当前，再也不是一味地去追求稳妥的时候了。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她要努力去抓住任何一线渺茫的希望。
于是，怀着紧张不安的心情，她的双脚终于离开了狭窄的梯子，稳稳落在了地道那坚实的地面上。
随着她手中的烛火照亮了周围的环境，玛格丽特女王此刻能够大致地看得出来，这里是一条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
因为很久很久都没有人从这条通道经过，这里显得格外陈旧——地上的灰尘积攒了几乎几厘米厚，墙壁上、天花板上，也尽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每当玛格丽特女王向前走一步，地上的灰尘就会在烛火的照耀下漂浮起来，再加上那深深的脚印，看上去就仿佛是踩在了冬日的积雪上一样。
走在这条秘密通道里，玛格丽特女王的心头感慨万分。
她和她在父辈在这座城堡中居住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天才发现自家城堡底下竟然藏着一个如此惊人的秘密——这感觉，就跟突然听说自家房子闹鬼了一样。
随着秘密通道逐渐向下倾斜延伸，玛格丽特女王终于走到了道路的尽头。
出乎玛格丽特女王预料的是，在这密道的尽头，竟然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大厅！
这大厅呈圆形，至少有两层楼高，面积不亚于王宫城堡的会客大厅。
在大厅的边缘围绕着十二根立柱，每一根立柱上都有着样式复杂的浮雕，而在大厅的地面上和天花板上，也有着各式各样复杂的纹路。
“这么大一座大厅，在我家城堡底下藏了这么多年，竟然一直都没有人发现？”玛格丽特女王惊讶不已。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座大厅会不会是被某位强大的魔法师用空间魔法藏在虚空中，只有在特定的情况下才会被开启。
“可问题在于，为什么‘建国者’诺曼一世要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来修建这样一座大厅？这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正当玛格丽特女王疑惑不解之际，地面上和天花板上的繁复花纹突然开始闪闪发光，由大厅中心点开始向四周蔓延，然后延伸到了那十二根粗壮的立柱，使得立柱上精致的壁画也开始变得耀眼夺目。
随后，伴着一阵强烈的震动，玛格丽特女王惊讶地发现，大厅的地面开始缓慢旋转，每一块地砖上的花纹都分离开来又重新拼接起来。
而一块由黑白大理石雕成的石碑，也渐渐地从地底浮出，出现在来大厅的正中央。
待到地面不再继续震动，玛格丽特女王怀着好奇而忐忑的心情，朝着石碑所在的位置走去。
然后她低下头仔细观察，发现石碑上仅刻有一行简洁明了的字迹：
“朗基努斯法阵。”
…………
佩恩位面，灰鹰堡。
黑暗神殿大祭司的学生凡恩·伊格尼尔手中紧握着艾伦·约克刚刚交给他的黑色权杖，又有些欣喜又有些忐忑地走出了客栈的屋子。
想到自己肩上即将背负的重担，凡恩不由得叹了口气，生怕自己做的不好，辜负了使者大人和自己的老师德尔菲的期待。
“替我把埃里尔叫过来。”凡恩临走的时候，艾伦还在后面叮嘱了一句。
“遵命，使者大人。”凡恩恭敬地答应道。
…………
待凡恩离开客栈的时候，发现埃里尔那胖子正在灰鹰堡的街道上气喘吁吁地小步慢跑。一圈又一圈不断抖动肥肉挂在他身上，好像衣服里塞了几团蓬松的棉花。
在之前一段时间里，当艾伦因为暂时的昏迷而不得不和伊莎贝拉一起藏在山洞里，埃里尔可谓忧心忡忡，生怕使者大人在对抗天使的过程中遭遇意外，让本来已经开始蒸蒸日上的黑暗神殿再一次坠入低谷。
于是，惶恐之余，埃里尔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又忍不住悄悄喝了好几罐啤酒。
直到从大祭司德尔菲和凡恩·伊格尼尔那里得知使者大人安然无恙，而且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埃里尔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悬在胸中的大石头终于缓缓落下。
此时此刻，听到凡恩·伊格尼尔的吩咐，德尔菲心情格外激动，心想使者大人终于记起自己了。
也只有再次亲眼见到使者大人，埃里尔才能找回当初那份独一无二的安全感。
“不必多礼。”当埃里尔走进那间艾伦暂时停留的客栈房间的时候，便听到了艾伦平淡的声音。
闻言，埃里尔缓步走到使者大人的身后，低头说道：“见过使者大人。”
确实，如德尔菲和凡恩之前所描述的那样，使者大人的身上确实发生了无形的变化——不仅仅变得比以往更有压迫感，而且属于人的特质似乎也消退了不少，变得仿佛是行走人间的神祇。
“埃里尔，我知道你来到这里，一定很好奇我为何要放任梅菲尔德一世猖狂这么久。”只听见艾伦接着说道。
埃里尔点了点头。他确实对此有些好奇。但出于对使者大人的绝对相信，他并没有过问去过问这一决策的合理性。
“埃里尔，你们的目光要放得长远一些，”艾伦说道，“梅菲尔德一世以黑暗神殿的名义招收神官，不也是为吾主增加新的信徒吗？至少在这个位面上，一个世俗国王对民众的影响力，可不是我们这些外来人可以匹敌的。
“只要吾主能凭借信仰之力变得更加强大，那么我们就无须畏惧任何敌人。否则，我们这些信徒都将仅仅只是无根浮萍。”
“是我愚笨了。”埃里尔深深地低下头，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智商不太够用了。
然后只听见使者大人接着吩咐道：“最近几天，你就跟往常一样，该喝酒就喝酒，该跑步就跑步。若有新的任务，我会派人来告诉你的。
“另外，替我把雷·芬特叫来。”
第二十一章 纸条
听说使者大人想要单独召见自己，雷·芬特顿时激动不已，受宠若惊地抓住了埃里尔的胳膊，并接连问了三遍：“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大事儿上骗你？”埃里尔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就好。”雷·芬特语速极快地说道。
话音落罢，他便像一只尾巴着火的兔子一样，“嗖”地一声就朝着艾伦所在的客栈奔去。
望着雷·芬特迅速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埃里尔不自觉地默默叹了口气，心想：我什么时候才能跑得跟这个臭小子一样快。
…………
然而，当雷·芬特踏入客栈的大门后，欣喜的心情却渐渐淡去，逐渐地被紧张所取代。
这次会面，是使者大人与光明教会的天使一战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一方面，雷·芬特曾经听说过，使者大人经过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变得和以往有一些不一样——依照大祭司德尔菲和他的学生凡恩·伊格尼尔的描述，那便是“有些时候，我甚至怀疑是吾主本尊亲至”。
另一方面，现在灰鹰王国内部形势严峻，新的国王梅菲尔德一世很明显地背叛了之前与黑暗神殿的同盟。在这样紧张的情形下，雷·芬特很期待使者大人能够对自己予以重任，去惩治那些对伟大的黑暗之神和使者不敬之人。
“进来吧。”
待雷·芬特小心翼翼地来到客栈二楼，便听到屋内传来了一个平平淡淡的声音。
雷·芬特轻轻推开房门，应声而入。
“见过使者大人。”他躬身行礼道。
黑暗之神的使者艾伦·约克此时静静坐在窗边的一把扶手椅上。他双臂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眼睛瞥向窗外的景物，仿佛根本没注意到雷·芬特的到来。
但雷·芬特并不敢打扰到使者大人的思绪。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使者大人的吩咐。
不知过去了多久，艾伦终于悠悠地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位面上的居民，似乎对神明没有太多的敬意？”
这个问题来的有些莫名其妙。雷·芬特并不知道使者大人问这个问题是出于怎样的目的。
他只敢以最稳妥的方式，低下头表忠心道：“只要使者大人一声令下，我就会把那些不敬神之人统统杀光。”
艾伦似乎被他的这番话逗乐了。
只听见艾伦轻笑一声，回应道：“不必。如果你把这个位面上的人全部杀光了，那吾主的信徒从何而来？”
雷·芬特连连点头，没有说话。
使者大人一如继往地高深莫测。雷·芬特感觉以自己愚笨的脑子，是没法跟得上使者大人的思路的。
随后，艾伦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雷，你要明白，佩恩位面上有成百上千个国家，也有成百上千个或是真实存在、或是由人们虚构出来的神祇。
“不同于布雷登王国居民对神明的顶礼膜拜，佩恩位面的人对待神祇的态度，就像是对待商品一样。
“如果诸神能够帮得到他们，他们便不会吝啬自己的信仰和祭品；但如果某位神祇对他们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么他们就会把这位神祇抛在脑后，转身投入另一位神明的怀抱。”
说到这里，艾伦咧嘴一笑，道：“或许其他的神祇能够容忍他们的喜新厌旧。但你要明白，吾主是一位相当记仇的神明。”
用“记仇”一词来形容一位神祇，似乎并不太合适。但此时此刻，在雷·芬特看来，当这样的描述是由使者大人亲口说出的，却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妥。
“使者大人有什么吩咐？”当雷·芬特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战斗的气息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地向使者大人请示道。
艾伦笑了笑，回答道：“带上吾主赐予你的那把剑，然后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去把那群亵渎吾主之人杀光。”
“是。”
…………
当雷·芬特离开之后，艾伦又在客栈的房间里见了肖恩·德里克，大致交待了一番接下来的事宜之后，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戴上兜帽，把面容藏在了阴影里，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来到了灰鹰堡的街道上。
此时的大街上仍然热闹非凡。
国王梅菲尔德一世为了替黑暗神殿招募神官，不惜给出了极为优厚的待遇，惹得路边众人议论纷纷，也惹得艾伦暗暗觉得好笑。
但艾伦并没有参与到其中。他知道，现在解决问题的时机未至，他只需要先暗中观察，做足充分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艾伦突然从周围的行人口中听到了一组这样的对话：
“喂，你们知道吗？昨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发生里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感觉我家闹鬼了！”
“什么事情？很可怕吗？”
“我清楚地记得，昨天我睡觉前锁上了我家的全部门和窗户。但是今天早晨醒来，我却看到，我的枕头旁边竟然凭空地多出了一张纸条？”
“纸条？会不会是有债主想通过这种方式找你催债？”
“怎么可能？我又没有欠别人钱。再说，那张纸条上面的内容，可跟借钱毫无关联。”
“纸条上的内容？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纸条上的内容是这样的：‘艾伦，你快回来吧！默林斯阁下遇到了麻烦，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落款是一个姑娘的名字，叫做’赛琳娜·所罗门‘。
“可是问题在于，’艾伦‘也好，’默林斯阁下‘也罢，这几个人我都不认识。除了闹鬼之外，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合理的解释。”
“……”
艾伦就静静地站在路边上，听完了这番对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并不知道这纸条是如何来到佩恩位面的，也不知道纸条上的信息是否真实，但联想到最近变得强大的光明女神，以及不久前遭遇的天使，却不免开始担忧布雷登王国的现状。
于是艾伦走上前道：“先生，可以把你所提到的纸条拿给我看看吗？”
第二十二章 计划变动
当艾伦走到那个路人身边的时候，那路人感到有些惊讶，不知自己的旁边何时多出来了这样一人。
不过，当这路人看见艾伦那双幽邃的深蓝色眼睛，以及目光中透露出来的那种不容置疑的神色，此人犹豫片刻后，还是乖乖地从衣兜里把纸条掏了出来，然后递到了艾伦的手中。
艾伦接过纸条，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眉头不知不觉间越皱越紧。
纸条上确实是赛琳娜·所罗门的字迹，看上去一如继往地清秀娟丽。
而凭借自身的力量，他也能轻易地知道，这纸条是从布雷登王国所在的位面传递来的。
虽然他并不知道，赛琳娜为了传递这张纸条，用了怎样的手段，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但看到“默林斯阁下遇到了麻烦”这句话，艾伦便猜得到，布雷登王国一定有大事发生。
毕竟，在通常情况下，默林斯身为传奇法师，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他呢？
“谢谢你，这纸条我拿走了。”
艾伦对身边的那路人如是说道，随即就把这张纸条塞进了自己衣兜里，接着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道路的拐弯处。
那路人愣愣站在原地，一时无法理解艾伦的举动，脑海中甚至还有一种想骂人的冲动。
不过，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在自己的口袋里摸到了一个圆圆的、冷冰冰的东西——掏出来一看，竟然一枚黄澄澄的金币！
在灰鹰王国，平民阶层最常见的货币其实是铜币，金币称得上是极为罕见，只有在富贵人家才能见得到。
这样一枚金币，足够养活一家人好几个月了。
于是，此人脸上的愁容顿时烟消云散，笑得眯起双眼，似乎巴不得自己能再多出几张纸条，然后从艾伦那个狗大户那里再坑几枚金币。
…………
不过，这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可不是艾伦现在关心的问题了。
他快步离开大街，来到了旁边的一条小巷，藏身于无人发觉的阴影之中，深蓝色的眼睛也不知何时变成了深邃的黑色，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低声说道：“来西城门见我。”
…………
与此同时，在灰鹰堡黑暗神殿临时的祭坛处，那个长着一头银色短发、名叫伊萨克·夏拜德的年轻神官，此时正双膝跪在黑暗之神的神像前，双手在胸前合十，默默念诵着《黑暗圣典》上那些他曾经吟诵过成百上千遍的祈祷词。
突然之间，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胸前别着的那朵白色蔷薇花隐隐有些发烫。
环顾四周，见周围没有什么人关注到自己，他便轻轻摘下这朵白色的蔷薇花，将其凑在自己的耳朵边上。
只听见一个低沉平淡的声音从白色蔷薇花中传来：
“来西城门见我。”
这个命令来得有些突然。
但作为黑暗之神最为虔诚的信徒之一，伊萨克·夏拜德早就习惯于无条件遵从使者大人的一切吩咐。
于是，他缓缓从神像的面前站起身来，再度朝着神像鞠了一躬，随即便转身离开了这座临时的祭坛，走到了街道旁边的阴影里。
待其再度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时候，那头银色的短发已经变成了齐腰的长度，宛若银色的瀑布，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悄然之间，伊萨克·夏拜德变回了伊莎贝拉，变回了黑暗之神麾下最忠实的圣女。
…………
几分钟后，伊莎贝拉遵从使者大人的命令，来到了灰鹰堡的西城门。
她远远就能看到，在城门的一角，站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戴着黑色兜帽的人影。
不知为何，这人虽然站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街道旁边，但周围的行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就好像是他变成了空气一般。
看到这样的一幕，伊莎贝拉快步走上前去，在那人面前颔首行礼说道：
“使者大人有什么吩咐？”
听到她的话，艾伦转过身，盯着她那张轮廓精致的面孔看了片刻，随即回答道：“布雷登王国有变。我们的计划该提前了。”
对于使者大人的这番话，伊莎贝拉感到非常惊讶。
尽管艾伦面无表情，但伊莎贝拉仍然能够从艾伦的脸上看得出一丝焦虑的情绪——或许是在因为她算得上是黑暗之神所有的信徒中，与使者大人相处时间最长的，所以她才得以窥得见艾伦脸上这些微小的情绪变化。
也或许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完完全全地把使者大人当做是一个标志、一个象征、一个神明意志的代言者，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感情的人。
而布雷登王国近期的变化，则定然是一件大事情，才会使得使者大人产生这样的情绪波动，并临时改变之前所制定的计划。
至于使者大人为何能够在佩恩位面获取到遥远的布雷登王国的消息……那便不是伊莎贝拉所需要关心的事情了。一句简单的“神威莫测”足以解释。
“那我们接下来需要做什么呢？”伊莎贝拉思索片刻后，向艾伦问道。
艾伦并没有立即回答。
他看了看不远处灰鹰王国国王梅菲尔德一世所居住的城堡，以及城堡旁边临时搭建起来的黑暗之神祭坛，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我想举行一场审判。”艾伦语气平淡地说道。
在这句话中，他所使用的主语是“我”，而不是以往常见的、听上去颇为虔诚的“吾主”或是“伟大的黑暗之神”。
但不知为什么，伊莎贝拉并没有从中感觉到任何奇怪的地方，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
教皇领，光明大教堂地底的密室。
光明教会的新任枢机主教霍华德仍然静静地坐在密室的墙角，手中捧着教皇递给他的原版《光明教典》。
此时此刻，随着他的双手翻阅着书页，他的思绪愈发混乱，一些似乎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如大海波涛一般奔腾涌动，使得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光明本源”、“转生天使”、“乌列”、“路西菲尔”……一个个陌生又熟悉的词汇，也接连不断地莫名浮现于他的脑海之中，令他感到非常茫然。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要做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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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光明女神的现身
不过霍华德也不是傻子。
联想到那些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怪事儿：比如说对光明元素无与伦比的亲和力，比如能够轻而易举地拾起“审判之槌”，比如前段时间天使拉斐尔对自己奇奇怪怪的态度……都让霍华德隐隐约约地猜到，自己的身份或许非常地不同寻常。
“那我究竟是谁呢？”他心头再一次冒出了这样的疑问。
就在这时候，霍华德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无比刺眼的光芒，令他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
而在这片光芒的中央，紧接着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
这看上去应该是一张女人的面孔，虽然看不清其面目的细节，但霍华德脑海中却浮现一系列诸如“完美”、“精致”、“光彩夺目”之类的词汇，来形容她的美貌。
但面对这张漂亮得无可挑剔的面孔，霍华德却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从这张面孔中，霍华德感受到了一种极为强烈的威压——那是一种源自于本能的敬畏，是一种源自于灵魂深处的绝对服从。
此时此刻，似乎不论眼前这女人提出怎样不合理的要求，哪怕让他立即上吊自杀，霍华德都会照做。
“路西菲尔，你终于醒了。”只听见这女人用清亮而悦耳的嗓音说道。
尽管霍华德刚刚觉醒的记忆还很模糊，但他此时却知道，“路西菲尔”这个名字，喊的就是他自己。
“你是……”
“你知道我是谁，路西菲尔，”那女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完美无瑕的微笑，“现在，既然你已经觉醒了原本的记忆，那么是时候该让你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了。”
随着这女人话音落罢，霍华德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副这样的画面：
一个容貌绝美、金发白裙的女子站在庄严壮丽的神殿之中。
一缕金色的光芒缠绕在这女子的指尖，在她的编织中，变成了一个又一个长翅膀的小人——
这些小人飘浮在空中，仿佛被这女子赋予了生命一般，从迷茫中睁开了眼睛。
而在这些小人中，霍华德隐隐察觉到，其中有一个六翼天使，容貌气质竟然与自己颇为相似。
“路西菲尔，你一直是我用光明本源创造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只听见这女子接着说道，“之前为了让你变得更完美，我特意让你转生到人间，去体会人间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现在，你是时候该回来了。”
“回来？”霍华德仍然有些思绪混乱，微微皱起眉头，一时间没能理清自己的记忆。
“没错，”那女子悦耳动听的嗓音继续在他的耳边响起，“回来吧，路西菲尔，这里才是你的家。
“对于一个像你这样的六翼天使来说，人世间的一切情感，不过是力量之路上的磨刀石。只有抛弃这些羁绊，才能真正地蜕变重生。”
听到她的话，似乎受到了一股无形力量的影响，霍华德眼中的迷茫渐渐地消失了，并逐渐地变为淡漠与疏离——仿佛脱离了世俗，站在云端居高临下地俯瞰整个大地。
“您需要我做什么？”霍华德听到自己用漠无感情的声音问道。
“光明与黑暗的战争已经到来，”那女子声音清冷地说道，“我们的敌人，那个蛰伏已久的黑暗之神，已经从沉睡中苏醒。
“他试图蒙蔽我的信徒，掠夺我的信仰，用他那黑暗的神性，让这个世界坠入永夜。
“我们绝不能容许他像这样胡作非为。我们必须在他计划得逞之前，夺走他的神格，将他彻底地制服。”
“黑暗之神”。
听到这个名字，或许是因为身为光明女神亲手创造出来的六翼天使的缘故，霍华德的灵魂深处竟本能地产生了一丝厌恶的情绪。
尽管当初在法师塔的时候，他也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一些关于黑暗神殿的消息，通常是黑暗神殿的信徒遭到光明教会的围剿，死伤惨重。
那时候，他甚至还曾经对黑暗之神的信徒有过怜悯之心。
但此时此刻，当他灵魂深处的记忆渐渐地觉醒，他却深刻地明白，自己当初的那种情绪是多么的可笑。
“那个执掌着黑暗与欺诈的神祇，现在正在寻找曾经遗落的神格碎片，从而恢复自己巅峰时期的力量，”光明女神接着说道，“但现在的他，却仍然无比孱弱。
“路西菲尔，如果你成功完成了自身的蜕变，那么他绝不是你的对手。
“现在，我需要你做的事情，便是想办法前往他的身边，找机会取走他的神格碎片。这样一来，我们才能及时将潜在的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话音落罢，霍华德眼前的光幕中出现了另外一副画面。
那是艾伦在前往佩恩位面的路上，曾经途经过的梦境世界。
白色尖顶的太阳神庙矗立在山顶，山下是一条由鲜血汇聚成的河流。
在神庙之中，黑发蓝眸的年轻人与金发白裙的女祭司遥遥相对，空气中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艾伦？”
看到这样的情景，就算此时脑海中记忆混乱，霍华德也忍不住惊讶地喊出声来。
“路西菲尔，从现在开始，你要牢牢记住，”光明女神淡淡地说道，“你所看到的这个年轻人，将不再是你的天才魔法师朋友，而是黑暗神格的继承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可以把他当作是黑暗之神。”
霍华德顿时目瞪口呆。
哪怕他此时觉醒了六翼天使的记忆，他也没法从这极度的震惊中恢复冷静。
艾伦……他……他怎么可能跟黑暗之神扯上关系？
他活生生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突然间成为黑暗之神神格的继承者？
不过，不知不觉间，霍华德却又想到了曾经发生在艾伦身上的种种怪事情。
比如突然之间拥有了魔法天赋，成了万众瞩目的天才人物；
比如突然间晕倒在光明教会教堂的附近，醒来后一双蓝眼睛变得漆黑如夜；
再比如那场突如其来的、针对布雷登王国大主教的审判；
……
此类事情，如果说艾伦与黑暗之神真有关联，那么确实可以解释得通。
第二十四章 六翼天使
基于上述的种种理由，以及源自于灵魂深处的直觉，霍华德此时明白，光明女神所说的并不是假话。
艾伦·约克，确实是黑暗之神神格的继承者。
这个消息让霍华德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众所周知，在这个世界上，光明与黑暗势不两立。
如果光明女神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将与艾伦站在对立面上。
想到这里，霍华德沉默了许久。
他之前眼睛里的淡漠与疏离，此刻又渐渐地消散，重又变成了最开始的迷惘。
“路西菲尔，你该醒来了，”光明女神又用那柔和清脆的嗓音重复道，“你要明白，你在人间的一切经历，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只有抛弃那些无谓的羁绊，你才能真正变得强大起来。”
霍华德低下头，低声道：“我觉得我还没做好准备。”
“你不需要去做什么准备。你只需要依照本能去做事。”光明女神淡淡答道。
女神话音落罢，霍华德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背脊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自己的血肉被一双无形的利爪狠狠地撕开，骨骼也在短时间内迅速地扭曲变形。
短短几秒钟，三对金色的无形的光翼在霍华德的背后徐徐展开，宛若耀日当空、群星璀璨，把这间原本昏暗的密室照得亮如白昼。
当这六只光翼出现的时候，霍华德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凭空多出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仿佛只需要自己一个念头，这间壮丽宏伟的光明大教堂机会瞬间坍塌。
在霍华德的感知里，这股力量并不是从外界凭空涌入他的体内的，反而更像是他灵魂深处与生俱来的。
三双翅膀的出现，似乎是解除了他体内的封印，让他觉醒了本来就应该属于自己的力量。
不知不觉间，霍华德的眼睛也变成了璀璨夺目的金色。
那是和光明女神一模一样的颜色。
这一刻，霍华德感觉到，自己这一世的记忆，比如在贫困中艰难挣扎的童年，比如在坎布里奇大学奋力求学的青年，比如在法师塔和艾伦一起探索魔法奥秘的快乐时光，都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一样，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褪色。
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冲动从他的灵魂深处涌现，促使他遵照光明女神的命令，去驱散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黑暗。
只是——
正当霍华德即将点头答应之际，他突然在潜意识的驱使下，重重地合上了手中的《光明教典》。
随着“砰”地一声，光明女神的虚影消失了，霍华德背上的三对光翼消失了，一切刺眼的光芒都消失了，光明大教堂地底下的密室重新归于一片昏暗之中。
霍华德仍然怔怔地坐在原地，没有从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之中回过神来。
那本《光明教典》仍然静静地被他捧在手中，但他此时再也没有翻开这本书的勇气。
刚才他所获知的消息太过于惊人。
而根据刚才所觉醒的记忆，霍华德也明白，自己确确实实是那个名叫路西菲尔的转生天使。
如果说这一世，他没有见识过光明教会种种虚伪丑恶的行径，没有认识艾伦，没有跟艾伦一起主持那场举世瞩目的审判大会，那么他或许会听从于本能，选择成为光明女神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剑。
只可惜，这转生为凡人的一世，却对他的想法产生了微妙的影响。
一枚怀疑的种子，被悄然播种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坚定不移地相信，光明是正义的，黑暗是邪恶的，这个世界是黑白分明的。
他也坚决地不愿意去相信，艾伦·约克是一个邪神的继承者，手握邪恶的权柄，行传言中的残忍之事。
”这件事情，我必须亲自去问问艾伦，”霍华德捂着脑袋，压制着蠢蠢欲动的记忆和本能，低声地自言自语道，“只有他亲口告诉我的答案，才是最为真实可靠的。”
正当他话音刚落，他意外地发现，一张纸条从陈旧的《光明教典》中飘落出来。
霍华德捡起这张纸条，发现上面有一行金色的字迹，其墨水未干，显然是刚刚写上去不久的。
只是，在这间密室里，除了霍华德自己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那么这张纸条究竟是谁写给他的呢？
只见这纸条上写着：
“路西菲尔，我只给你七天的考虑时间。”
…………
佩恩位面，灰鹰堡。
当艾伦下定决心要提前处理灰鹰王国的事情后，黑暗神殿的信徒们，包括大祭司德尔菲、埃里尔、雷·芬特等人在内，都在短时间内得到了消息。
对于计划的突然改变，信徒们都有些意外。
不过既然这是使者大人所做的决定，那么使者大人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他们无需多问，只需要听命行事就可以了。
“其实我真的很佩服使者大人的耐心，”听到消息后，埃里尔拎起斧头，重重地劈在了路边的石头上说道，“换作是我，遇到像梅菲尔德一世这种不敬吾主的混蛋，早就一斧头把他给劈死了。”
不过，相比之下，大祭司德尔菲就要比他冷静得多，甚至还从这件事情之中嗅出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以往，使者大人一旦下定决心，绝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德尔菲如是说道，“我担心这一次计划的改变，是因为有意外情况发生。”
听到了他的话，埃里尔摇了摇头，似乎对此不以为意：“意外情况？你可别瞎操心，在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事情能难得倒使者大人。”
“你这个一根筋的傻子，”德尔菲躺在病床上，在身边埃里尔高高挺起的啤酒肚上重重拍了一下，“作为伟大的黑暗之神最忠实的信徒，我们得想办法为吾主分忧。”
“呵，你可别帮倒忙。”埃里尔以冷冰冰的嘲讽的强调说道。
德尔菲没有理会他。
就在这时候，德尔菲身边摆着的“神谕之镜”突然有了一丝异样的动静。
第二十五章 审判在即
“神谕！”
看到“神谕之镜”异样的动静，埃里尔和德尔菲不约而同地喊出了声。
只见这镜子表面上突然涌起了淡淡的黑色烟雾，仿佛流淌的墨汁，逐渐凝聚成了一行简短的字迹：
“速归。”
看到这样的一幕，两人面面相觑，保持沉默，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埃里尔方才揉了揉脑袋，开口说话道：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应该是布雷登王国那边出事儿了……怪不得使者大人会在短时间内突然改变自己的计划呢！”
大祭司德尔菲并没有立即回答埃里尔的话。
他只是从病床上坐起来，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神谕之镜”，擦拭干净镜面上的灰尘，又将其缓缓地放回原位。
见德尔菲沉默不语，埃里尔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只是，德尔菲，我们现在已经遗失了原位面的坐标，又该怎么回去呢？“
“我们怎么来到这里，就怎么回去，”德尔菲叹了口气，回答道，“像你说的那样，除了相信使者大人，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
最近的这段时间里，灰鹰王国的国王梅菲尔德一世仍然和以前一样，自诩为黑暗之神虔诚的信徒和神眷者，以黑暗神殿的名义，到处招募神官和信徒，以巩固自身的权力。
梅菲尔德一世必须得承认，黑暗之神的名义，有些时候比自己这个国王的权柄还要好用。
或许是因为黑暗神殿使者与天使的一战过于引人注目，很多灰鹰王国的国民们仅仅把梅菲尔德一世当作是一个狡猾的篡位者，却对黑暗之神的神威又敬又畏。
怀着这样的心情，梅菲尔德一世又一次乘坐着王室的马车，来到了为黑暗之神临时搭建的祭坛旁边。
望着祭坛上方那尊容貌俊朗、神态庄严、正在接受在场众人顶礼膜拜的神像，梅菲尔德一世的内心深处竟然不自觉地冒出了一丝嫉妒的情绪。
他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已经站在了世俗的巅峰，但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和高高在上的神明相比，仍然有不小的差距。
想到这里，梅菲尔德一世默默叹了口气，朝着祭坛所在方向径直走去。
此时此刻，那位新招募来的年轻神官伊萨克·夏拜德，正和往常一样，静静地跪在黑暗之神神像的面前，双手合十，口中轻声念诵着祈祷词。
说实话，对于这位主动投入自己阵营的年轻贵族，梅菲尔德一世还是颇有好感的。
一方面，伊萨克·夏拜德愿意在局势尚未明朗之际站在自己的一边，对梅菲尔德一世来说算得上是雪中送炭。
另一方面，这位年轻的夏拜德先生待人温和而且彬彬有礼，对梅菲尔德一世也保持了足够的尊重，时不时把“陛下英明”之类的拍马屁的话不留痕迹地挂在嘴边——梅菲尔德一世知道他是故意想讨自己开心，但听到后却仍然忍不住暗暗窃喜。
待到伊萨克·夏拜德念完祈祷词，从黑暗之神的神像面前缓缓起身，梅菲尔德一世立即走到他的身边，以闲聊的口吻说道：
“伊萨克，你说，黑暗之神他听得到我们每日每夜的祈祷吗？”
“陛下，您应当相信，吾主是全知全能的，他能听得到我们所有信徒的心声，”伊萨克·夏拜德微微颔首回答道，“只是这一次，我并不是在祈祷，而是在乞求吾主赦免我们的罪过。”
才当了几天的神官，居然就变得这么神棍？
望着伊萨克一脸虔诚的模样，梅菲尔德一世在心头默默吐槽道。
“罪过？什么罪过？”他问。
伊萨克·夏拜德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道：“陛下您是想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当然是真话，”梅菲尔德一世以一种颇为大度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想对我提意见。你觉得我是那种容不下谏言的国王吗？”
但伊萨克此时并不想跟他开玩笑。
这个年轻的神官仍然低着头，用虔诚的语气说道：“陛下，刚才我听到了吾主的声音。
“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对神明不敬的人。吾主将以一场最为严厉的审判，来惩治这些不敬神的罪人。”
伊萨克的声音听上去和往常不太一样，有些像梦中的呓语。
听到他的话，梅菲尔德一世感到有些紧张，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对这世界上所有的申明都不太尊重。
当初，为了获得黑暗神殿的帮助，从而登上灰鹰王国的宝座，他果断地抛弃了原本的信仰，拜服在了黑暗之神的神像之下。
而现在，当他与黑暗神殿产生利益上的分歧时，他毫不犹豫地把之前达成的协议抛在脑后，开始我行我素。
在他看来，神与人身处于毫不相干的两个世界里——就像人类不会去关心蝼蚁的行为举动一样，想必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不会在意他这些私底下的小动作。
“这种事情，可不需要黑暗之神亲自动手，”梅菲尔德一世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只要给我一个名单，我就能代替伟大的神明，把那些不敬神之辈统统关进大牢。”
但此时，伊萨克·夏拜德却没有理会他。
听到梅菲尔德一世的话，伊萨克再一次虔诚地跪在黑暗之神的神像面前，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倘若仔细倾听，会发现他口中说的话竟然是：
“……永恒的黑暗之主，众生之父，死灵君王，愿您以您的仁慈，宽恕我身边的罪人，给他以赎罪的机会……”
梅菲尔德一世并没有完全听清楚这番话。
但不知不觉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入了他的心头。
待到伊萨克话音落罢，梅菲尔德一世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洪亮而威严的声音，宛若惊雷一般，震慑心神。
“此人罪无可赦。”
那声音宣判道。
随后，天黑了。
正午的太阳毫无征兆消失在了黯淡无光的天际，大地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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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神迹再现
这神迹来的毫无征兆。
就像是突然发生的日全食一样，令灰鹰堡的所有居民们又是惊讶又是惶恐。
他们不约而同地仰望天空，看到那宛若黑色天鹅绒一般深沉暗淡的穹顶，感受到无比压抑的气氛，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反省自己近期的所作所为，担心自己是否在不经意间做出了冒犯神明的举动，从而招惹来神明的怒火。
而与此同时，在黑暗之神的祭坛面前，梅菲尔德一世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那跪在黑暗之神神像前的伊萨克·夏拜德，竟于不知不觉之间被一层浓郁的黑雾所笼罩，像是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变得神秘而诡异。
待到黑雾散去，梅菲尔德一世惊讶地看到，年轻神官伊萨克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
这女子银色长发垂落至腰间，尽管四周光线昏暗，也显得光彩夺目，远远网上去，像是一条璀璨的星河。
“你……你是……”
梅菲尔德一世伸手指着她，脸上露出了又惊又怒的表情，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因为憋在心头的怒火，使他的话语听上去磕磕碰碰、语无伦次。
“陛下，您应该知道我的身份，”黑暗神殿的圣女伊莎贝拉缓缓起身，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朝着梅菲尔德一世行了一个优雅的屈膝礼，“应该用不着我再做一次自我介绍吧！”
听到她的话，梅菲尔德一世愈发恼羞成怒，因为自己遭到了戏耍，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不过，身为一个从逆境中成长起来的君王，尽欢胸中怒火中烧，梅菲尔德一世却在短短几秒钟内抑制住自己波涛汹涌的情绪，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
“既然你这么说，伊莎贝拉小姐，那么你和你的使者大人失踪的这几天，是不是躲在幕后偷偷摸摸地算计我？”
“我只是在依照神明的旨意行事。”伊莎贝拉淡淡地回答道。
“呵，神明的旨意，”梅菲尔德一世冷笑一声，“看来我最近听到的传闻并没有问题——你们所信仰的那位黑暗之神，果然又被称作’欺诈与诡计之神‘。”
听到梅菲尔德一世的这句话，伊莎贝拉感到有些意外——因为“欺诈与诡计之神”这个称号，最早是光明教会用来称呼黑暗之神的。
那时候，当黑暗之神的使者第一次降临人间，光明教会被其用计谋耍得团团转，一怒之下便给黑暗之神取了各种各样的绰号。
“欺诈与诡计之神”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仅仅只是出于巧合，梅菲尔德一世此时竟然也喊出了这个名字。
但现在显然不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
伊莎贝拉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永恒的黑暗之主，众生之父，死灵君王，愿您以无边的神威，降下最公正的审判，惩治执迷不悟的罪徒……”她再一次双手合十，低声祈祷。
随着伊莎贝拉的话语，灰鹰堡的上空出现了更加令人震惊的一幕。
黑色的烟雾在空中飘荡，宛若摇曳的旌旗，随后渐渐聚集成厚厚的云层，掩盖了世间万物的光芒，也使得气氛变得愈发地凝重。
不过，尽管这是一个没有光的世界，但人们竟出乎意料地发现，他们竟然能够看清楚周围的一切景物，能见度和白天相差无几。
这景象越壮观，梅菲尔德一世心中就越慌张。因为他开始担心，那位黑暗之神真的跟伊莎贝拉所描述那样，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知道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一切不敬神的念头。
…………
与此同时，黑暗神殿的大祭司德尔菲和胖子埃里尔坐在病床上，怔怔望着窗户外的异象，心头感慨万分。
虽然说自从使者大人来到他们身边后，这种神迹般的景象他们也见过不少，但每一次看到的时候，心情都不能保持平静。
“埃里尔，还记得几年前的那段时间，吾主还在沉睡，使者大人也尚未来临，”德尔菲轻声说道，目光里尽是满满的回忆，“那时候，这样的景象，可是想见都见不到啊！”
“我倒是每天都看得见，”埃里尔开玩笑道，“每天喝一罐酒，只要闭上眼睛，梦里什么都有。”
“呵，这种话，你居然还好意思说出来，”德尔菲以嘲讽的语气说道，“你也不看看这几年，你因为喝酒长胖了多少。”
“只要能目睹吾主的神迹，就算长胖两吨我都心甘情愿！”埃里尔理直气壮地说道。
德尔菲笑了笑，没再说话。
望着窗外那黑雾缭绕的天空，他的内心里突然充满了自信。
想想看，不知不觉间，伟大的黑暗之神的力量竟然恢复到了这样的程度！
那么在不久的将来，当他们遇到光明女神和她麾下的天使时，是否会有一战之力？
…………
至于黑暗神殿的“代理大祭司”雷克斯，当他看见这片天空的时候，一时间竟开始情不自禁地瑟瑟发抖。
雷克斯原本是黑暗神殿的一名底层神官，没什么文化，连《黑暗圣典》都背不全。
所谓“代理大祭司”，其实是国王梅菲尔德一世的牵线木偶。
以前，他只是一味追求梅菲尔德一世许诺给他的财宝和地位，内心深处对黑暗之神和那位使者大人并没有太多的敬意。
但现在，当他看到眼前的神迹时，他开始害怕了。
那位黑暗之神显然跟佩恩位面上其他所有的神祇都不一样。
其明显要更加神通广大，也从不吝啬于在世人面前展示其雷霆手段。
此时此刻，望着这片昏暗的天空，雷克斯竟然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子也在情不自禁地打哆嗦。
“伟大的黑暗之神啊，我有罪……请宽恕我脑子里那些卑鄙的想法……那是因为我曾经受到过魔鬼的诱惑……”
梅菲尔德一世就被他像这样出卖了，还被描述成了热衷于诱惑凡人、无恶不作的魔鬼。
如果梅菲尔德一世听见他的这番话，一定会后悔把他找来做“代理大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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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认罪
灰鹰王国的贵族，肯尼伯爵和伊格尼尔侯爵，此刻也站在各自房屋的窗户前面，观望着天空中奇异的景象。
不久之前，当梅菲尔德一世国王撕毁协议，打算摆脱黑暗神殿的束缚，开始我行我素之际，艾伦曾经亲自登门拜访这两人，试图说服他们加入黑暗神殿的阵营，以反对这位新国王的胡作非为。
那时候，肯尼伯爵和伊格尼尔侯爵都还怀着观望的态度，他们既不想惹恼黑暗神殿，也不想得罪那位刚刚登上宝座、手段雷厉风行的国王陛下。
毕竟，作为灰鹰王国历史悠久的贵族家族的掌门人，他们早已学会如何在王国的内外矛盾之间苟全性命，学会了去做一根随风摇摆的墙头草，根据时局变化来选择自己的立场。
但现在，墙头草们发现，此时迎面吹来的风，是一阵可怕的飓风。
如果不想被拦腰折断，那么就只能趁早乖乖地匍匐在地上。
此时此刻，这两人，以及还有其他一些选择站队黑暗神殿的贵族们，都感觉无比的庆幸，庆幸于自己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黑暗之神显然是一位强大无比的神明。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位神明对世俗世界非常关注，从不会吝啬于在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神威。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这些贵族们无不倍感压力。
因为他们现在非常清楚，天上有一双眼睛，随时随地地盯着自己。
如果今后他们作出什么不敬神的事情，那么今日降临在国王梅菲尔德一世身上的神罚，将来也会有极大的可能性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
大祭司德尔菲的学生，凡恩·伊格尼尔，此刻也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一边抬头遥望着天空中的神迹，一边等待着来自使者大人的命令。
此刻他的手中，一直紧紧握着使者大人赐予他的那根黑色的权杖。
不久之前，当凡恩接到自己新的使命的时候，他一直感到非常紧张，很担心自己做的不好，辜负了使者大人和德尔菲老师对自己的期待。
毕竟，他接下来将要领导的，是佩恩位面所有的黑暗之神的信徒。
黑暗神殿作为一个新兴崛起的教会，若要按照使者大人的要求那样，在佩恩位面发展壮大，势必会遇到许许多多明里暗里的敌人。
那对凡恩·伊格尼尔来说，称得上是极为巨大的压力。
但现在，当他看到这片黑色幕布般的天空时，他的心头突然有了底气。
他终于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称得上是一个“有后台”的人。
伟大的黑暗之神是一位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人世间的神明——在关键的时候，他会降下神迹，庇护自己的信徒，惩罚不敬神的罪人。
但他此刻的心情也是极为复杂。
灰鹰王国的国王，之前的铁血大公爵，现在的梅菲尔德一世，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
现在两人站在了对立面。
在今日的神罚下，梅菲尔德一世将会有怎样的结局，还是一个未知数。
凡恩只能选择默默旁边。
他不可能去替梅菲尔德一世求情。因为梅菲尔德一世曾经想要暗中杀害自己的老师德尔菲。
不过，当神明的怒火降临在梅菲尔德一世身上的时候，凡恩有些怜悯，又有些怅然若失。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凡恩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他关上了窗户，转过身去，不再去看窗外的景象。
…………
灰鹰堡上空的景象继续发生着变化。
深黑色的云层继续堆积，越堆越厚，渐渐地变成了一座倒三角形状的浮岛，飘浮在天空之中，远远望去，蔚为壮观。
如果有人曾经去过艾伦的神国，此时一定能惊讶地认出，这座倒三角形状的浮岛，就是艾伦神国中的那座浮岛。
与此同时，众人还注意到，在这座浮岛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虚影。
那个人影被阴影所笼罩，看不清其面目，但灰鹰堡的居民们隔着老远，都可以感受到那道虚影身上存在的威压。
“难道……那就是神明的化身？”
灰鹰堡居民们的心头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又敬又畏的感叹。
至于今天的主角之一，灰鹰堡国王梅菲尔德一世，此时心中则更多是恐惧。
就在他看见天空中的那座浮岛的一瞬间，仿佛是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压在了他的脊背上，压弯了他的腰杆，压弯了他的膝盖，最终他再也忍受不了如此强烈的威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位不可一世的国王，面对神明的威严，终于选择低下了他骄傲的头颅。
“梅菲尔德·麦克尼尔，你可知罪？”在他的身边，圣女伊莎贝拉用清脆而庄严的声音说道。
此时伊莎贝拉的身上黑雾缭绕，在这片天空的映衬下，仿若自天而降的神明的代言人。
“我……我真的要就此认输吗？”梅菲尔德一世默默地心想。
但在现在的情形之下，就算他真的不甘失败，也无力回天了。
因为他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以凡人的力量，绝无可能与真正的神祇抗衡。
之前，那是因为他对黑暗之神的不了解，以及被权力迷了心窍，才做出了种种冒犯神明的举动。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或许不会这么轻易地撕毁与黑暗神殿之间的协议。
如果他没有跟黑暗神殿撕破脸皮，或许那位使者大人会继续支持他，相信他，帮助他扩大自己的领土，在佩恩位面征服更为辽阔的疆域……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我知罪。”梅菲尔德一世低下头，以沙哑的嗓音，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待到他话音落罢，空中出现了一双无形的、由黑色烟雾凝聚成的手。
这双手粗暴地摘下他脑袋上的王冠，然后随意地扔在地上。
这王冠沿着旁边的台阶，咕噜咕噜地向下滚了老远，但不论是梅菲尔德一世，还是旁边的士兵，都不敢伸手去捡。
因为他们明白，梅菲尔德一世短暂的国王生涯，今日到此为止。
其为期不足一周。
第二十八章 新王加冕
随着天上的黑云散开，阳光重新洒落大地，黑暗神殿对国王梅菲尔德一世——不，现在已经不能称其为国王了，便到此为止。
在这次审判中，灰鹰王国的居民们都目睹了黑暗之神的神威，目睹了这位神明严厉与仁慈的两面。
一方面，这位神明明察秋毫、手段强硬，对于单方面撕毁协议、亵渎神明的梅菲尔德一世，他毫不姑息，以超乎常人想象的手段，直接摘掉了梅菲尔德一世头顶上的王冠。
对于一位国王而言，这称得上是一件极其耻辱的事情。
不过，在那些参加过梅菲尔德一世加冕典礼的人的印象里，他们曾清楚地记得，这位国王当初是自己把王冠戴到自己头顶上的，可以说，他在加冕的时候并没有得到神明的认可。
如今黑暗之神把他的王冠摘下来，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另一方面，因为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梅菲尔德一世替黑暗神殿传播信仰，招揽信徒，也算得上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正因如此，黑暗之神仁慈地留了他一条命。
只是，黑暗之神虽然没有杀死他，但却在他的灵魂上留下了一条锁链。
一旦他的心中再次冒出亵渎神明的念头，这锁链就会束缚紧他的灵魂，炙烤他的心神，使得他痛苦难忍。
望着那顶掉落在地上、被泥土沾染的华丽王冠，梅菲尔德一世只觉得后悔万分。
他身为一个贵族的私生子，从贫贱中崛起，一路不择手段，拼命奋斗，先继承了公爵的爵位，然后登上了灰鹰王国的王座——不料只因为一步之差，却径直跌入了谷底。
“我……”他抬起头，望着身旁身姿挺拔的伊莎贝拉，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此时此刻，伊莎贝拉已经不再是那个彬彬有礼、会拍马屁的年轻贵族“伊萨克·夏拜德”，而是恢复了黑暗神殿圣女的真面目——她声音清冷，语气肃穆，听上去甚至比梅菲尔德自己还更有上位者的气度。
听到她的话，梅菲尔德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道：“我……我只是想问问，在我放弃王冠之后，灰鹰王国该怎么办……当然，我想伟大的黑暗之神……他……他会安排好这一切的。”
“这件事情你不必操心，”伊莎贝拉淡淡说道，“吾主早已为佩恩位面选择了新的领袖。”
梅菲尔德本想问一句“是谁”，但转念一想，自己此时已经是黑暗神殿的罪人，过多关注这类事情对自己有害无益。
不过，虽然他没有问出口，但他还是很快便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曾经最好的朋友，黑暗神殿大祭司德尔菲的学生凡恩·伊格尼尔，正在一群士兵的簇拥下，缓缓朝着黑暗之神的祭坛走来。
这个结果显然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梅菲尔德一直觉得，黑暗神殿最早的那批信徒，比如德尔菲、埃里尔等，似乎对灰鹰王国、乃至于整个佩恩位面都没有归属感，
他们更喜欢身居幕后，而不想担任这里的任何职务，哪怕是国王。
但凡恩·伊格尼尔不同。他是这个位面的土著。
相比于那些外来人，让一个灰鹰王国本来的国民来担任这个领袖的职务，或许会更容易让人接受。
另外，前段时间，凡恩·伊格尼尔拒绝接受自己的命令，去暗中刺杀大祭司德尔菲，已经证明了他的忠诚，并因此得到了黑暗神殿的信任。
这让梅菲尔德有些嫉妒，又有些感慨。
这不过是一念之差，结局便天差地别。
人生啊，有些时候，选择果然要比努力更重要。
…………
就这样，庄严的音乐声响起，信徒们齐声吟唱着对黑暗之神的赞歌，凡恩·伊格尼尔缓缓走到了祭坛的前边。
伊莎贝拉望着他，姣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标致发微笑。
在她的手中，忽然凭空出现了一顶造型精致的王冠——
这顶王冠由黑铁制成，看上去漆黑如夜、暗淡无光。
它没有金银的点缀，没有珠宝的装饰，但却比世间任何的金银珠宝都更加贵重。
因为它代表的是黑暗之神的认可。
尤其是在今天见识了这神迹后，灰鹰王国的国民们更是对这类跟黑啊之神沾边的东西多了几分敬畏。
梅菲尔德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唉，如果当初不是被权力所诱惑，这玩意儿应该是我自己的啊！
但此时已经没有人在意他这个被废黜的国王的想法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凡恩·伊格尼尔在黑暗之神的神像面前虔诚地跪下，在圣女伊莎贝拉的指引下，右手抚摸《黑暗圣典》，以诚挚的语气立下誓言道：
“我将依照伟大的黑暗之神的神谕和《黑暗圣典》的指示，治理好灰鹰王国，爱护王国的子民和黑暗之神的信徒，坚持和传播对黑暗之神的信仰。”
待他话音落罢，伊莎贝拉便上前一步，将那顶黑色的王冠郑重地戴在了凡恩的头上。
“希望你能牢记今天的誓言，”她以平静的语气说道，“也愿伟大的黑暗之神庇护你。”
“誓死不忘。”凡恩不假思索地回答。
…………
这场临时举行加冕典礼的流程并不复杂。
短短几分钟后，凡恩·伊格尼尔便已经坐上了梅菲尔德一世曾经的王座，开始处理灰鹰王国内部的诸多事务。
对于这位突然间冒出来的新国王，灰鹰王国的部分贵族还有些不太服气。
不过，当王国两位最具影响力的贵族，肯尼伯爵和伊格尼尔侯爵率先在凡恩面前宣誓效忠的时候，一切不满意的声音便被压了下去。
所有人都承认了凡恩·伊格尼尔的新身份。
梅菲尔德站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观望着这一切。
他此时深刻地感受到，在高高在上的神明的眼中，所谓王权不过是一场过家家般的游戏。
一念之间，旧王废黜，新王加冕。
可谓顺神者昌，逆神者亡。
当梅菲尔德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