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 架子
罗飞羽这是万不得已。
本来他连夜离开长安,就是因为岳山这个身份,在长安有着太多的纠缠,就连即将登基的李渊都闻讯而来。
可是现在,他却为了不泄露身份,不得不又戴上岳山的面具。这还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无可奈何。
那群骑士果真是冲着这个客栈而来。
马蹄声急,吆喝声四起,这帮骑士虽然没有用强,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逐间房敲开房门,要求住客离开,另寻他处落脚。
罗飞羽就盘腿坐在房间正中。房门敲响,然后呯的一声,房门被推开来。
“快点走!这间客栈我们包下了!”闯进来两人,不容分说地低喝一声。
可是没有人理会。罗飞羽端坐在那里,连眼都没有睁开,老神在在,气定神闲。
两人对望一眼,旁边那个年轻些的忍耐不住,怒喝一声:“没听到吗!快……”
“滚!”罗飞羽睁开双眼,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声。
两人一愣。转瞬间就怒火冲天,双双不约而同拔刀,往罗飞羽扑来。
铿锵一声,罗飞羽起身,拔刀,一气呵成。只见得刀光一闪,两人同时惨呼一声,往后翻滚着,从哪里来,就从哪里跌落回去。
这么大的动静,立刻就引来连声喝叱,破风之声不断,数人往这里扑来。
“什么人?好胆!”有人怒喝一声,抢进屋来。
在他身后,还有更多的人抢进门来。
可是他们看到罗飞羽坐在房中,气定神闲,眼睛都没睁开,压根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能够跟着李世民前往洛阳的,都不是一般人。如此情形,即使心中有气,也不敢擅自动手,而是围拢在一起,虎视眈眈,同时遣人急报秦王李世民。
这个客栈,看起来是墟集一带最好的,可是仍旧简陋得很。秦王李世民临时决定在这里歇下,整个客栈立刻就布满护卫。
其他的客人哪里敢多停留,立刻就离开此地,只有罗飞羽端坐在房间里,岿然不动。
“送回长安,好生抚慰其家人。”
门外传来的声音沉着冷静,甚是温和。
众人让开一条通道,秦王李世民在单婉晶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他对着罗飞羽拱手问道:“在下李世民,请问老丈为何要杀在下这两名护卫?”
罗飞羽缓缓睁开双眼,就这么大咧咧地坐在地上,看着李世民,淡然问道:“李世民,你是李渊的儿子?”
“大胆!”立时有人喝叱出声,“竟然敢直呼皇上之名讳!”
“皇上?”罗飞羽蹙眉问道,“李渊登基称帝了?”
李世民扭头看了一眼,出声喝叱的人立刻不敢再继续出声。
“是!父皇顺应天意,今日已经登基为帝,建号为唐,立志一统天下,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罗飞羽微微摇头冷笑,“称帝也罢,一统天下也罢,都不关我岳某人的事!老夫的清修,被你这帮人搅扰,还不快滚!”
语气极为不善,可是李世民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出声喝叱,而是个个满脸震惊,不可置信。
这个人,竟然就是岳山?!
昨夜发生在长明堂窝的事,这些人都早有听闻,也都知道李渊一听闻岳山之名,就立刻赶了过去,可是却没有见到人。李渊没有满城大索,但是肯定是派人在长安城里四处明查暗访的。
可是岳山竟然离开了长安,出现在距渭城不远的墟集!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对着罗飞羽深深一揖到地,恭敬说道:“原来是岳山前辈!昨夜前辈在明堂窝现身,父皇急急赶过去,却未能一见。搅扰到前辈清修,世民这就带人离开!”
罗飞羽坐在地上,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架子大得离奇。
李世民一挥手,转身就走。在他身后,一众陪同高手个个默然跟上。
待众人出来,李世民亲自关上房门,这才抬脚就走。
单婉晶跟在李世民身边,满脸困惑,不解地问道:“这个岳山是个什么人?为何要如此忍让?!”
李世民长吁一口气,叹道:“我也不知道这位岳山前辈到底是什么人。可是昨夜父皇急急赶到明堂窝,就是为了见他一面,可知父皇与这位岳山前辈,颇有些渊源。”
“那又如何?这个人也不能如此嚣张无礼啊!”
李世民扭头瞥了单婉晶一眼,只能耐着性子,耐心解释道:“昨夜在明堂窝,是尚秀芳大家认出他来,还与他大有渊源。入城歇息吧,不要在这里停留。”
最后这句话,这是对一众随从说的。
客栈里里外外一阵喧闹,马蹄声响起,远去,然后就彻底清静下来。
罗飞羽仍旧端坐在房间里,老神在在。
岳山这个身份还真是很管用,唬得李世民也只是问了一句话,就匆匆退走,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至于那个东溟公主单婉晶,自始至终,都是连一句话都没说,安静得很,真是罕见。
只是单婉晶眼巴巴地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会李世民?还是另有它事?
那个东溟夫人呢?也来了吗?在哪里?
这么个敏感的时候,不由得罗飞羽不去多想。
没费什么劲,罗飞羽就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决定跟上去看看。
不过不是现在,而是要等到入黑之后。这个时辰,太阳落山,暮色苍茫,李世民一行刚刚离开墟集,赶往渭城。此时跟上去,反而容易坏事。
夜色降临,喧闹的大道上,也终于恢复了宁静。
罗飞羽就在客栈房间里,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客栈掌柜和伙计估计被刚才的阵仗给吓坏了,也没有来这里打搅。
只是不经意间,罗飞羽微微一皱眉,听到一阵马蹄声往这里赶来。
奇怪,这会是什么人呢?
带着这个疑问,罗飞羽静静地听着,很快就判断出来,这个马蹄声的确是冲着这里而来的。到了客栈门口,马蹄声停了下来,然后有个声音吩咐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这个声音,很熟悉。
424 劝阻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罗飞羽眼前就浮现出东溟夫人的面容。即使他每次见到东溟夫人时,东溟夫人都是戴着面纱,就跟阴葵派派主祝玉妍一样。
但是薄薄的面纱,却无法完全遮挡住她的绝世容颜,反而如梦如幻一般,带来一股神秘感。
笃笃!
房门敲响。
罗飞羽沉声问道:“什么人?”
他不知道东溟夫人单美仙来找他这冒牌岳山是什么情况。只能尽可能多地从东溟夫人单美仙那里套出点信息来,这样也好拼凑一些。
“东溟派单美仙求见岳老。”东溟夫人单美仙声音轻柔动听。
罗飞羽冷哼一声:“没什么好见的,不要搅扰老夫清修!”
门外沉默着,遭到如此闭门羹,东溟夫人却没有气馁离开,而是继续站在门外,柔声说道:“岳老难道没有听我的母亲说起过?”
罗飞羽沉吟片刻,沉声问道:“你的母亲?”
“岳老难道不知道我的母亲?”
罗飞羽冷哼一声,冷冷说道:“我需要知道你的母亲?有什么话快说!不要搅扰老夫清修!”
门外再次沉默下来,可是东溟夫人单美仙却没有离开,沉默良久,这才幽叹一声,说道:“原来她没有跟你说起过。”
罗飞羽保持着沉默,没有吭声。
“然则岳老透过碧秀心传出死讯,现在又突然现身,这又是怎么回事?”东溟夫人单美仙问道。
“你的母亲是谁?”罗飞羽反问道。
“阴葵派祝玉妍,”东溟夫人单美仙冷冷地答道,“岳老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哼!原来是她!”
“当然是她!岳老莫非是今日才得知?!”
东溟夫人单美仙话里已经带上冷冷的讥讽和强烈的不满之意。
罗飞羽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在绞尽脑汁,斟酌好一会儿,这才长叹出声,“老夫当日伤重难愈,遂下定决心孤注一掷,闭死关,置之于死地而后生,故传出死讯。”
“原来是这样!”东溟夫人单美仙长吁一口气,“然则岳老伤愈出关,是要找天刀宋缺一雪前耻?”
“宋缺!”罗飞羽低低念着这个名字,自然而然的,声音里就带着无限复杂的情绪在里面。
“天刀宋缺在江都闭关。”
“嗯?!”罗飞羽哑然问道,“他不在岭南宋家山城呆着?”
门外的东溟夫人单美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吟良久,才幽幽地问道:“岳老莫非不知道美仙的父亲是谁?”
“老夫需要知道吗?”罗飞羽冷冷地回道。
门外沉默着,然后单美仙再次长叹一声,叹道:“岳老见到祝玉妍了,不妨问问她就是。还有,岳老不要再去找天刀宋缺了……”
“为什么?”
东溟夫人单美仙冷冷说道:“因为你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就不要再去找死了!”
话音刚落,脚步声响起,东溟夫人单美仙转身离去。
这番话,说得很是冰冷冷的。可是却带着一股关切,这一点,罗飞羽还是听得很真真切切。
也就是说,东溟夫人单美仙的确是在劝阻“岳山”不要去找天刀宋缺决战,因为她认为岳山此去,完全是去送死。
她为什么会如此关心“岳山”呢?
罗飞羽暂时想不清楚。他要是知道细节,也就不至于这么纠结,直接就知道该怎么说话,怎么应对马蹄声响起,东溟夫人单美仙一行离开,客栈再次恢复宁静。
罗飞羽没有迟疑,从窗户窜出去,身影融入到黑暗中,往数里外的渭城赶去。
只要收起面具,“岳山”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任谁也找不到下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东溟夫人一行没有打马狂奔。在入城时,又费了些工夫,让守门兵卒打开城门。在他们一行入城时,罗飞羽已经在城内的远处,等着她们。
渭城已是夜深人静,大街小巷上,没有什么行人。不像长安,这个时候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辰。
东溟夫人一行停在渭城城东的悦来客栈。
可是整个悦来客栈,被防卫得甚是严密,罗飞羽在远处暗中窥视,愣是没有发现可以潜入的路线,最终只能作罢。
他当然可以强行一试。可是结果难料。而他如今的这两个身份,“岳山”是定位高冷范儿,不会做这种夜中窥探的事。而罗飞羽自己这个身份,就更不能泄露。
罗飞羽只能在远处窥探一番,另寻了个地方,歇了一夜。
第二天,待李世民一行离开,他才上路。至于东溟夫人单美仙和女儿单婉晶一行,则是西行,前往长安。
李世民一行是骑马快奔,罗飞羽跟在他们后面,也就半天的路程,过华阴,弘农,宜阳,抵近洛阳。
这一次到洛阳,各路势力都是大张旗鼓的来。当然在暗地里,肯定都有安排人手进来。罗飞羽原本是乘坐三层巨舶,带着大队手下,浩浩荡荡地入城,结果却因为散人宁道奇,而被迫一个人绕道长安。
但是现在,洛阳城就在眼前,散人宁道奇再如何厉害,如若不能知晓他是从长安而来,肯定是来不及前来拦截的。
夕阳照射着肩膀,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洛阳都城,罗飞羽心里带着激荡,加紧赶路。
进城的商旅不少,装饰华丽的马车,成群的马队,大队的护卫,还有肩挑背扛的农夫,汇成一道人流,往洛阳都城汇去。
这个时候,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罗飞羽只能跟着人流,耐着性子往前走。
最后的一抹夕阳余晖,照在高耸的城墙上,熠熠生辉。
城门就在眼前。
罗飞羽心情大好,脚步轻快。
猛然间,罗飞羽止步,目光越过人流,落在入城大道中的那个身影上。
那个人影很淡定,一身锦袍,峨冠博带,颌下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站在那里,真个是如同中流砥柱一般,气势沉凝,伟岸如山,却又带着不染尘间凡事,出尘飘逸的隐士意味。
他正在对着罗飞羽,淡淡微笑。
425 抨击
罗飞羽心头一震。
真没想到,如此处心积虑,大费周折,不惜绕道长安,本以为能够避过这个人的追堵,最终却在离开城门不过百来步的地方,被这个人给拦住。
这种感觉,令人十分沮丧。饶是罗飞羽心志坚毅,此刻也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无力感来。似乎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逃脱这人的手掌心。
这种无力的感觉,如同种子一样,眼看着就要在罗飞羽的心神深处生根发芽。而罗飞羽此刻的心境,彻底忘却周围的人和物,与天地不分彼此。就在这样的微妙时刻,罗飞羽头顶天灵穴和脚底涌泉穴,却不由自主地就涌进一股冰冷和炙热的气息来,奔涌而入,在腰间气海处汇聚,激荡不已。
陡然间,所有的无力感,在一瞬间,就被这股在体内经脉间奔涌的气息所消融得无影无踪。
他的脸上显露出微笑,看着前方十数步外的散人宁道奇,心中无悲无喜,没有什么波澜。
大道上的行人,自然而然地就往旁边散开。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是不走开来,就觉得心惊胆战,十分难受。
“散人宁道奇?”罗飞羽说道。
宁道奇嘴角逸出一丝笑意,似是在看着罗飞羽,却又似是在看着西边的夕阳余晖和彩霞,柔声道:“看!彩霞多么绚丽!如此引人入胜!哪怕明知彩霞转瞬即逝,只是过眼烟云,世人却仍然沉迷于彩霞的绚丽多彩之中。”
罗飞羽晒然笑道:“道兄这是要点化我么?”
宁道奇温文尔雅地微微一笑,道:“总管可曾听过“既平陇,复望蜀”的故事?”
罗飞羽点点头,正色道:“得陇望蜀,我当然听过。如今李阀既得关中,又图河洛,道兄讲这个故事,是这个意思吗?”
即使是宁道奇,也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本意当然是想说罗飞羽是得陇望蜀,既想阅尽天下武学典籍,又想争霸天下。可是却被罗飞羽倒打一耙,用在李阀身上。
关键是这么说,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李阀的行为,可不也正是典型的得陇望蜀么?
在宁道奇这么微微一愣的当口,罗飞羽可没有闲着,而是紧接着说道:“道兄在这里等我,已有些时日了吧。还是道兄窥见天机,掐指一算,就知道我是从西而来,所以才能恰好在这里等着我?”
宁道奇露出充满童真意趣的笑容,柔声道:“天机茫茫,岂可窥测……”
“好一个天机茫茫岂可窥测!”罗飞羽抚掌大赞,“我原本还以为,高明到慈航静斋和道兄这般境界的,已然能窥测天机,预知未来,所以才这么倒果为因,为天下万民选定真命天子。原来并不是如此,而是如芸芸众生一样,凭着自己的喜好而为罢了。”
这番话,罗飞羽在巴蜀时,就这么说过慈航静斋的传人师妃暄。这一次,他则是当着散人宁道奇之面,再次提起这个问题。
宁道奇仍是那副与世无争、清净无为的飘逸姿态,双眼眼神充满智慧,摇头道:“总管还真是雄辩滔滔,词锋犀利!总管这是要进城?”
“道兄这是应慈航静斋之请,不要我进城?”罗飞羽反问道。
“总管何不随老道去,逍遥自在天地间,岂不快哉?!”
“不去!”罗飞羽很是干净利落地回应道。
“为何?”宁道奇问道,“你不是想要一览天下武学典籍么?”
“是。但我会以我所能去一览天下武学典籍,而不是藏在道兄的羽翼下,去一览天下武学典籍。再说了,慈航剑典,只是脱胎于道心种魔**和魔道随想录的功法而已,并不是正统的道家功法,区区一部慈航剑典,对我来说,还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罗飞羽拒绝得如此干净利落,还先一步把所有可能的路都给堵死。他这是把天聊死的节奏。看宁道奇的反应,这样还相当凑效。
宁道奇沉吟道:“那这就着实有些为难,我答应过,要让你退出。”
“退出洛阳,还是退出争霸天下?”
“有什么分别吗?”
“没有什么分别。”罗飞羽摇头道,“不过道兄要么就是受人蛊惑,要么就是自视过高。道兄想要我退出,有且仅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杀了我。”
平和宁静的气势,陡然一变,变得肃穆萧杀起来。
宁道奇苦笑摇头,道:“这不是我想要的法子。”
“这是唯一的法子,但是这个法子的后果,道兄恐怕不一定能承受得了。我早就有所准备,做好安排。一旦我被人杀死,江都军上下,就会遵阀主为统帅,完成一统天下的大志。而阀主则会集中所有力量,为我复仇。”
“你……”宁道奇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有一种无从开口劝说的无力感。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
眼前的这个年轻总管,心志坚毅,反应过人,还每每有出人意料之举。寓意故事,在他听来,却能够拿来反击,还甚是理所当然。
拒绝干净利落,提前堵死各种可能,甚至不在乎名分,直呼“道兄”,还敢直接出言相威胁。不光是威胁他,还威胁慈航静斋!
而所谓的唯一法子,根本就不可行。今日他杀了眼前的这位年轻总管,异日宋缺当然也能杀得了慈航静斋支持的人选。如此杀来杀去,天下反而更会大乱。
四周的行人,已经猜得到两人的身份,纷纷离得远远的,围成一个大圈,指指点点。
眼前这种情况,让宁道奇心中十分纠结,大感棘手。
罗飞羽:“道兄一向超然于世事之外,好生令人敬佩。为何此次要自坠身份,对我下手?是因为天刀宋缺的缘故?”
宁道奇苦笑摇头。
“那就是受慈航静斋所托了。”罗飞羽晒然道,“慈航静斋为了一己私利,还真是不遗余力!当天下人是什么?任其在幕后摆布的玩偶么?!”
如此激烈的抨击,不说如此之多的围观者,这就是散人宁道奇,也是目瞪口呆。
慈航静斋俨然就是武林正道的代表,与魔道两派六道相抗衡的旗手,在江湖中享有崇高的地位。可是现在,竟然被抨击为是为了一己私利,操弄天下?
426 来了
再这么说下去,还不知道罗飞羽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宁道奇心里暗自苦笑,感觉满腹经纶,却无处可以着力,很是有些无力。
他看着罗飞羽,微笑着说道:“世人皆言总管年纪轻轻,却雄辩滔滔,果然是如此。总管真不愿随老道去?”
“不去。”
“那总管是执意要入城了。”
“当然!”
“素闻总管赌术不俗,我们何不赌一赌?”
“不赌!”
面对罗飞羽斩钉截铁地拒绝,宁道奇奇道:“为何?”
罗飞羽坦然说道:“赌台上下注,双方赌注相当,赌法公平合理。在这里赌?又不公平合理,赌注也不相当,我又不是傻子,为何要跟道兄赌?道兄不让我入城,本就毫无道理,更不讲道理,只是恃强凌弱罢了。我打不过你,还不会跑?跑了之后,再找机会入城,不就可以了?难道道兄还能在诺大的洛阳城四处拦截,跟我耗上不成?时间一长,道兄一世英名,恐怕要尽付东流了。”
宁道奇哈哈一笑道:“总管这是先发制人!老道还没有提议如何个赌法,也没说赌注如何。”
“道兄说说看,如何个赌法?”罗飞羽大大咧咧地说道。
他一口一个“道兄”,丝毫没有顾及宁道奇前辈高人的身份,也完全忽略了双方之间在年龄上的差距。围观众人,都大惑不解,不知道罗飞羽为什么能如此大大咧咧。
宁道奇微微一笑,问道:“总管平时见到宋兄,也是平辈论交吗?”
“不是。”罗飞羽答道,“我称为阀主,在宋二叔宋三叔等人面前,我称为天刀老人家。”
哈哈哈……
在宁道奇哈哈大笑声中,罗飞羽接着说道:“称呼什么的,都只是虚名而已,道兄怎么也在乎起来了。”
宁道奇苦笑摇头:“老道只是好奇。宋兄年轻时,可是骄傲得很,为了一个名讳,千里追杀天君席应,被江湖传为佳话。”
罗飞羽说道:“如此说来,是我多心了。不过我称道兄,倒不是自抬辈分,而是跟着鲁妙子老兄叫的。他说道兄见到他,也得恭恭敬敬称他一声鲁老师。”
“这倒不假!”宁道奇哈哈大笑,“鲁兄可好?”
“他老兄好得很。”
“那就好!”宁道奇笑道,“鲁兄也是好赌之人,逢赌必赢。”
“不过他输给我了。”罗飞羽很淡然。
宁道奇微微一愣,旋即赞道,“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然则老道提议赌一赌,总管为何一口回绝呢?”
“因为道兄所谓的赌一赌,恐怕是指几招之内,如何如何之类的赌法。如此赌,我必输无疑,还用得着赌吗?如若真要赌,该当由我来决定怎么个赌法。道兄的赌注,也得公平合理才行,不能拿一个“空”的筹码出来。”
宁道奇点点头,道:“好!就依总管所言!”
四周围观者,轰然一声响,无不兴奋莫名。对峙的两人,一个是号称天下三大武学宗师之一的散人宁道奇,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个是如今的江南霸主,传奇总管。
如今两人要赌一赌,这绝对手轰动整个江湖的大事!
罗飞羽道:“好!明日午时,就在此地,我就和道兄赌一局。至于赌台赌具,只能劳烦道兄找洛阳城里的祥福赌场借一借。”
“好!赌注呢?”
“道兄是想大赌一场?还是小赌怡情?”
宁道奇双眼微微一缩,问道:“何为大赌?”
“赌天下归属!赌慈航静斋去留!”罗飞羽沉声说道。
宁道奇微微摇头,“老道修道,自然无为,如何能妄言赌天下归属,更不能替慈航静斋做出决定。”
“好,那就是小赌了!”罗飞羽说道,“小赌就很简单。我输了,和氏璧一事,我不掺和,慈航静斋愿意交给谁就交给谁。道兄输了,和氏璧归我。”
宁道奇再次苦笑摇头:“和氏璧并非老道之物,如何能当做筹码。”
“那就退而求其次,道兄的《散手八扑》典籍,交给我一阅。”
宁道奇微微一笑,点头应道:“这个赌注,合情合理,也甚是公平。”
罗飞羽拱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午时,我再来这里与道兄赌桌上见一见!”
话音刚落,罗飞羽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围观众人轰然而散。
从罗飞羽被散人宁道奇拦住,到两人商定明日在此赌上一局,也就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这个时候,城里的人即使接到消息,此时也还没来得及赶过来。
洛阳城外的墟集,比起渭城外的墟集,也是强了很多,除了没有城墙,完全就是一座小城。
客栈不少,酒楼也多,罗飞羽草草吃了点东西,就找了间偏僻的客栈,住了下来。
为了保险起见,他没有换上“岳山”的面具,以防有心人把他和岳山联系在一起。
洛阳城外的事,在距离洛阳数里的这个墟集,没有引起什么反应,消息还没有传过来。但是在洛阳,肯定是已经掀起轩然大波。
因为和氏璧的事,洛阳城里,此刻已经是鱼龙混杂,江湖人士云集,各方势力也或明或暗,蠢蠢欲动。
散人宁道奇拦住扬州总管罗飞羽,还约定第二天赌台上见高低,这么个劲爆的消息,肯定是会第一时间引爆整个洛阳。
明日的这场赌局,还未成局,就已先声夺人,引人瞩目。
客栈房间里没有点灯,罗飞羽端坐在黑暗中,在房门外传来脚步声响时,恰好“醒”了过来。
脚步声很轻,似有若无。
房门轻轻叩响三声,然后吱呀一声,轻轻推了开来,又反手合上。
一缕淡淡的香味,飘然入内。
罗飞羽站起身来,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独孤凤轻声细语,声音低得如同耳语。
罗飞羽轻笑两声,走了过去,在黑暗中把她拥入怀中,不由分说,直接封上她的樱唇,一番**长吻,这才心满意足地轻叹一声,低声道:“你是担心我?”
“是。”
“不用担心。”罗飞羽轻声说道,“宁道奇又不是来杀我的,他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得不拦我进城罢了。”
“可是洛阳城里,已是鱼龙混杂,武林人士云集,情势十分复杂。”
“那又如何?我这次来,本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我对和氏璧是志在必得。”
独孤凤伏在罗飞羽怀中,幽叹一声。
427 回来了
两人在黑暗中紧紧相拥,无声无息。突然独孤凤低低惊呼一声,然后惊呼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声音。
月牙儿升起,斗转星移。客栈偏僻,房间里黑灯瞎火的,罗飞羽很是满足地轻叹一声,轻声说道:“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等会儿回城,就用得上。”
“嗯,什么东西?”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罗飞羽悄声说道。
“呀,时辰不早了,我得赶回去!”独孤凤见到窗外月光如水,低低惊呼一声。
罗飞羽嘿嘿低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时光如白驹过隙,过得太快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不担心宁老前辈?”
“担心他做什么!”罗飞羽嘿嘿笑道,“我只是答应他赌一场,赌注只跟和氏璧一事有关,其他的时候,其他的事,他管得着我么。”
独孤凤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这人呐,竟然跟宁老前辈称兄道弟,还一点也不脸红。”
“我又不是占他便宜,的确是顺着鲁妙子老兄这么称呼他的。再说了,他也认了,没有当回事。”
罗飞羽一边说,一边点亮油灯。灯光下,独孤凤双颊嫣红,羞仰难当。
如此娇羞模样,罗飞羽忍不住单手搂住她,在她红唇上轻轻一点,赞道:“你可真美哩。等我入主洛阳,你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了。”
独孤凤娇躯一颤,低声问道:“你……真的会入主洛阳吗?”
“那是当然!”罗飞羽很是理所当然,“你就耐心点等着就是,还有你们家,还是我曾经说过的话,不偏不倚,耐心等待,这才是保家全族之道。”
“嗯。祖母懂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那就好。来,这个就是给你的。鲁妙子老兄的杰作,的确是非同一般。剩下的几张,分给了她们几个。”
“嗯,我已经去拜见过宋家二小姐,也见过玉真和雨晴。”
“她们还不知道你和我之间的事。走吧,我在路上再慢慢跟你细说。”
在罗飞羽的协助下,独孤凤戴上面具,立刻就变了个模样,乍看起来,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但是举手投足,就还是独孤凤。但是在不知情者眼中,如果没有想到这一点,也很难把眼前的这个人,与独孤凤联系起来。
两人从窗户穿出,借着淡淡月色,展开身法,如同两道淡淡的影子,一溜烟儿往洛阳城奔去。
到了洛阳城的西北角,看着眼前高耸的城墙,独孤凤有些为难地说道:“我还是去叫开城门吧……”
话音未落,罗飞羽站到她身前,贴着她的身子,轻声笑道:“不需要那么麻烦。来,抱紧我就是!”
独孤凤不明就里,不过还是依罗飞羽之言,伸手抱紧他。罗飞羽低声说道:“我喊一二三,你跟着我用力!”
独孤凤答应一声。
“一,二,三,起!”罗飞羽低声喊着,两人同时发力,身影粘合在一起,顺着城墙,往上升腾而起。
洛阳城墙高耸,仅凭身法轻功,是没法一跃而上的。独孤凤不知道罗飞羽会有什么手段,但是却相信他,没有多问。
升腾之势,在数丈高度,就开始减弱。这点距离,相比高耸的城墙,那就差得多了。
就在这时,罗飞羽右手一抬,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射出。两人身影本已力竭,此时却停在空中,没有下坠。
“抱紧了。”罗飞羽双脚在城墙上交替踏过,如同凌空而行一样,顺着城墙往上走去。
独孤凤大为讶异,凑在罗飞羽耳边问道:“这是什么?怎的如此神奇?”
“这是飞天神遁。”罗飞羽答道,“鲁妙子老兄送给我的神器。翻山越岭,攀墙过户,易如反掌。”
如此爬上十来丈的距离,罗飞羽左手一抬,又是一道黑影射出。
高耸的城墙,在罗飞羽眼中,就如同平地一般,毫无阻碍。
洛阳城里,一队队军士,还有一队队劲装大汉,在大街小巷来回巡梭。
但是这些巡逻军士发现不了罗飞羽和独孤凤两人。直送到独孤阀府邸不远处,罗飞羽才提醒独孤凤摘下面具,看着她的身影进入独孤阀府邸,这才转身离去。
一回到府中,独孤凤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歇口气,就径直来到祖母尤楚红的精舍,推开门,悄声入内。
“凤儿回来了。”尤楚红的声音虽然如刀剑般铿锵,却带着一股宠溺的温情。
“是。”独孤凤乖巧答道,“祖母怎么还没歇息?”
“你没回来,我怎么能歇息。”尤楚红佯骂道,“怎么,见到他了?”
“是。”昏黄的灯光下,独孤凤不由得脸颊发烫。她忙转身,装作去剔亮油灯,让自己平静下来。
尤楚红轻叹一声,问道:“那他怎么说?”
独孤凤转身过来,在尤楚红身后双膝跪地,为尤楚红轻轻捶着肩膀,说道:“他说对和氏璧志在必得,还说不偏不倚,耐心等待,才是保家全族之道。”
尤楚红闭上双眼,沉默良久,这才长叹一声,说道:“这才是大胸襟,大格局啊。先是巴蜀,再是飞马牧场,然后是独孤家,他这是真心为对方考虑,而不是加以利用。正因如此,才更显坦荡!唉,我独孤家愣是没有如此人才啊!你有胆有识,却偏又是个女儿身。”
独孤凤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祖母这是在怨天尤人哩。”
尤楚红苦笑道:“老身不是怨天尤人,而是不得不殚精竭虑啊。霸儿,策儿,一身恶习,还自视甚高,眼高于顶,而又不自知。我不时时敲打敲打他们两个,指不定他们两个会闹出什么祸事来哩。幸好早一步把他们两个支了出去,到长安给老姑奶奶请安。”
独孤凤没敢笑出声来,轻声问道:“明日的赌局,祖母怎么看?”
“怎么看?”尤楚红说道,“当然是去城外看了!老身甚是不解,这个扬州总管,难道还真能在宁道奇这个牛鼻子老道手底下讨得个好去?”
428 过夜
进城出城,对罗飞羽来说,完全就没有什么约束。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该选择在城门关闭前入城,以至于被宁道奇给拦了个正着。
不过既然避无可避,罗飞羽也不犯怵。能够跟宁道奇约下赌局,引人注目,也不是个坏事。
对上宁道奇这般绝顶高手,即使最终输了,也是虽败犹荣。而再加上适当的舆论引导,慈航静斋请出散人宁道奇来压制罗飞羽,对其形象,可不是个什么好事。
罗飞羽出城,回到客栈。
客栈里安静得很。来到房间门前,罗飞羽刚刚伸出手,准备推开门,心里就察觉到一丝异样。
房间里似乎有人!
但是罗飞羽又不是非常肯定。至少他没有察觉到,只是觉得有些异样。
他就这么站在门口,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就伸了过去,迎上房门。
房门无声碎裂,碎片溅射,破空声嗤嗤作响。
房间里果然有人。
在碎片溅射时,里面的人闻风而动。激射入内的碎片,如同泥牛入海,消散得无声无息。
罗飞羽停下身形,放弃攻击。
里面的人一出手,他就认了出来,是阴葵派派主祝玉妍的传人,婠婠小姐。
罗飞羽跟她有过一次交手,也熟知天魔诀的奥秘。《天魔诀》练到婠婠这个层次,真气似有若无,空空荡荡的。她潜伏在房里,隐匿行踪,的确是难以察觉。
也幸亏罗飞羽也算是修炼过《天魔诀》的,虽然未能察觉到,但是还是察觉到一丝异样。如今一出手,立刻就逼得婠婠显出身形来。
“总管好手段!”婠婠娇笑着出声。
房间里黑漆漆。月牙儿已经西斜,窗外只有星光微光,穿不到房间里来。
罗飞羽站在门口,冷冷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对找人还是很有一套。”婠婠若无其事地答道。
“奇怪,你们还不赶紧赶到长安去?就不怕你们最想要的那个东西,被人捷足先登了?”罗飞羽问道。
婠婠咯咯娇笑,“无需总管操心。倒是总管明日这一赌局,事关重大啊。”
“也没什么事关重大的。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管劳什子和氏璧而已。”
“总管倒是坦荡磊落得很。”婠婠娇笑道,“此事总管可需要我帮帮你?”
“不需要。”罗飞羽一口回绝,“你们帮忙!反而是给我填麻烦。师妃暄已经到洛阳了?”
“是。不光是她,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还有慈航静斋的大批高手,也都到了。”
“慈航静斋的大批高手?”罗飞羽大为愕然。
婠婠掩嘴轻笑,“总管不至于会以为,慈航静斋就只有斋主和师妃暄师徒二人吧。”
“原来是这样。”罗飞羽微微摇头,叹口气道,“江湖上基本见不到慈航静斋的人,我还真以为慈航静斋只有斋主和师妃暄师徒二人。”
“为了对付总管,慈航静斋可是倾巢而出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据说佛门四宗也对总管十分不满,总管还是得小心行事才是。”
“佛门四宗对我十分不满?因为慈航静斋倾巢而出的缘故?”
“是的。”婠婠答道,“总管累得慈航静斋打破惯例,累及她们的清修,所以不满。”
罗飞羽哈哈一笑,道:“这是她们自己选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他们不满就不满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呢?是否也倾巢而出了?”
“这个就不劳总管过问了。”
“嗯,说的也是,”罗飞羽嘿嘿一笑,“你们打探到和氏璧在哪里没有?”
“怎么?总管准备去盗宝?”婠婠反问道。
罗飞羽笑而不答,问道:“和氏璧到底有何神奇之处?如果仅仅只是传国玉玺,为何杨坚建立大隋,一统天下时,慈航静斋没有把和氏璧献给杨坚,而是留在自己手上?”
婠婠答道:“慈航静斋放出风来之前,没有人知道和氏璧在慈航静斋的手上。至于为何慈航静斋没有把和氏璧献给杨坚,你得去问慈航静斋才是。据说和氏璧是由宁道奇到洛阳后,交到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手上的。而宁道奇拦截总管,不让总管入城,就是因为慈航静斋把和氏璧借给宁道奇三年的条件。”
罗飞羽大为惊奇,“也就是三年前,宁道奇向慈航静斋相借和氏璧,就答应了慈航静斋的条件?和氏璧到底有何神奇之处?能让宁道奇都如此感兴趣?”
婠婠沉吟片刻,这才答道:“具体情形如何,我也不甚了了。只是师尊曾听闻过传闻,说和氏璧乃天外来物,似玉而又非玉,能助长佛道中人禅定的修行,对修炼先天真气的武林人士,有着无可比拟的裨益。”
“嗯?这么神奇?怪不得连宁道奇都为之心动!如此说来,岂非这三年来,宁道奇天天带着和氏璧睡觉,一刻都不曾离身?”
婠婠娇笑道:“总管想多了!要是如此简单,慈航静斋又如何会借给宁道奇三年!”
“那又是为何?”罗飞羽惊讶问道。
“那是因为和氏璧还有一个奇异特性,随天时而变,忽寒忽热,时明时暗,幻象丛生,变化万端。一刻不离身地带在身上,就是宁道奇,都会受不了。”
“原来如此。”罗飞羽恍然大悟,心中升起极大的兴致来,问道,“既然如此,慈航静斋还得找个地方好好收藏着和氏璧才是。”
“那个地方总管就不用多想了,江湖上还没人敢去那里撒野。”
“净念禅院?”罗飞羽脑中灵光一闪,沉声问道。
婠婠嘿嘿直笑,笑而不答。
罗飞羽却没有这么多顾虑,沉声问道:“净念禅院在哪里?”
“我不知道哩。”婠婠答道,“好了,夜深哩,总管要留我在这里过夜吗?”
“那当然好!”罗飞羽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婠婠娇笑如花,“明日总管还有与宁道奇的赌局,我在这里过夜,总管还怎么赌哩。”
话音未落,婠婠一路娇笑着,穿出窗户,银铃般的笑声,倏然远去。
但是在婠婠穿窗而过之前,罗飞羽明显察觉到,另有一道身影,穿窗而过。
房间里,果真是有两个人!
429 赌一赌
婠婠不是独自一人前来,而是带着帮手。这个帮手,功力不俗,看起来似乎丝毫不在婠婠之下。
慈航静斋倾巢而出,阴葵派又何尝不是!
只看婠婠能找到这里来,就可见一斑。至于婠婠带着同伴在这里等着罗飞羽,到底所为为何,罗飞羽还真摸不透。
四周一片寂静。
夜色深郁,然后由浓转淡,天色渐明。
罗飞羽从禅定中“醒”了过来,连日来的疲累,一扫而空。
大队人马疾驰而来,在客栈停下。这是洛阳城门一开,先期抵达洛阳的众人赶了过来。
江都军分两拨,分别从江都和襄阳出发。此次赶过来见罗飞羽的,都还只是明面上的人手,以巨鲲帮、竹花帮和大江联的高手为主。另外还有隐匿身份的人手,则是以彭梁会人手为主,领头的,正是被罗飞羽委以重任的巴陵帮三当家陈宇。
只是如今,罗飞羽身边还是缺乏一流高手。虽然如今他已经一统江南,兵不血刃就攻占巴陵,逼得萧铣不知所踪,林士弘一战即溃,望风而逃,李子通、沈法兴直接归降,但他手下,还是缺少能拿得出手的年青一流高手。
房门已经碎成碎片,出现在门口的,正是云玉真和尤雨晴两人。
“总管!”两人一进门,就低声唤道。
“你们来了。”罗飞羽说道,“不会是把所有人都带过来了吧。”
“没有带来所有人。二小姐带着宋家的人在洛阳城外等着。”
尤雨晴接着云玉真的话头说道:“洛阳城外,已经聚满人,各路人马都在那里等着。总管……”
“你们也很担心,是吧。”罗飞羽微笑问道。
云玉真和尤雨晴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罗飞羽哈哈一笑,道:“能与宁道奇赌一局,引来这么多关注,即使败了,那也是虽败犹荣。况且我也只是答应他,在和氏璧这件事上,我不掺和而已,你们该干嘛的,还是干嘛。”
“可是……”云玉真心直口快,说了半截,与尤雨晴对视一眼,还是停了下来。
罗飞羽若无其事地说道:“走吧,不用担心。宁道奇是前辈,我不能让他在城外等我。”
客栈门外,众人见到罗飞羽三人出来,纷纷起身相迎。竹花帮是邵令周和沈北昌带队,巨鲲帮则是副帮主卜天志。另有两拨人,无需云玉真介绍,他们就主动上前见过。
秦超文是典型的大汉,体型威猛,原是李子通手下大将,此次李子通归降,罗飞羽仍让李子通镇守东海郡,秦超文则来率人来到洛阳。
另外一拨人则是沈乃堂所率。沈乃堂是沈法兴的胞兄,一直在外为沈法兴的势力扩展四处奔走。此次沈法兴率众归降,也正是沈乃堂的意见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罗飞羽与两人见过,各自寒暄几句,一行人即翻身上马,汇合一处,疾驰而出。
朝阳初升,洛阳西门外,已是人山人海。
连夜搭起的木台,高半长,足有一间房子那么大。正中摆放着一张赌台,宁道奇盘腿坐在木台一边,旁若无人的禅定。
罗飞羽勒停骏马,第一眼就看到木台上的宁道奇。围拢在木台边的人可真不少,只是扫一眼,罗飞羽就认出不少老面孔来。
独孤凤侍立在尤楚红身边,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一样。
俏军师沈落雁站在人群前,看着罗飞羽,面无表情,双眸中却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冷漠与肃杀。
在沈落雁身边,还有沈落雁的情郎徐世绩。
只是没有见到王世充。
也没有见到独孤阀阀主独孤峰等人。
罗飞羽翻身下马,上前几步,对着宋玉致微笑颔首,转身对宋智和宋鲁拱手笑道:“二叔和三叔都来了。”
“我们如何能不来!”宋智哈哈笑道,“师道有事未及赶来,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向总管致上歉意。”
“二兄客气了,”罗飞羽说道,“我还以为来得早,没想到宁老前辈来得更早。”
他朝宋智和宋鲁拱手示意,即往木台走去。
宁道奇如没有察觉一样,双眼微闭,一动不动。罗飞羽对着他拱手一礼,盘腿坐下,深吸一口气,就此屏住呼吸。
苦练之后,他已经可以做到深吸一口气,就进入静坐调息的境地之中,完全不需要刻意去调息。
冬日暖阳一点点升起,围观众人悄声窃窃私语,耐心等着。
午时的钟声一响,罗飞羽就睁开双眼,正见到宁道奇睁眼看过来,眼神温和。
“总管想要怎么赌?”宁道奇问道。
罗飞羽站起身来,走到赌台边,拿起摇盅和三颗骰子,说道:“当然是我来当庄,每人十颗筹码,赌十局,每局至少下一注,多不限。”
宁道奇站起身来,摇头道,“既然总管要的是公平合理,就该当由荷官摇盅,你我在赌台随意下注,只赌大小,赢者尽得,同赢各分,同输各失。十局过后,筹码多者胜。”
罗飞羽沉吟道:“也好。不过有两个问题。下注谁先谁后?十局后,筹码一样多怎么算?”
“总管怎么说?”
球又踢到罗飞羽这边来。站在赌台对面的宁道奇,没有因为盛名和绝顶功力,就对罗飞羽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反而郑重其事,全力以赴。
罗飞羽提出的方案,如果有可供利用之处,宁道奇肯定会毫不客气地先选了。
故而他只能提出无懈可击的方案。
“下注轮流先后,十局过后,筹码一样多,就一拍两散,道兄走道兄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彼此互不干涉。”
宁道奇微微一笑,点头道:“好!”
罗飞羽伸手抓起三颗骰子,合在手中,然后伸出右手,握着拳,说道:“道兄猜单双,猜中了,我先下注,猜错了,道兄先下注。”
周围围观众人,不少人都是在心里很是不以为然。可是尤楚红却只是微微蹙眉,摇头低低叹口气道:“大道至简,能在牛鼻子老道眼前如此寸土必争,这个年轻总管的确不简单!”
她这是说给身边的独孤凤听的。独孤凤只是看着罗飞羽,却没有回应。
尤楚红转过头,瞥了独孤凤一眼,不由得微微摇头,叹息一声。
木台上,宁道奇哈哈一笑,没有犹豫,道:“单!”
罗飞羽张开右手,里面赫然两颗骰子。
430 为难
赌台,赌具,连同年青貌美的荷官,都是洛阳最大赌场祥福赌场所提供。祥福赌场的老板荣凤祥,也是洛阳城首富。
美女荷官摇盅手法娴熟多变,干净利落。摇盅呯然一声,落在赌台上,她对着宁道奇一伸手,邀道:“请落注。”
宁道奇拈起一颗筹码,轻轻放在“小”上。在放筹码时,尾指在赌台上微微一划,似有若无。
罗飞羽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双耳却听得清清楚楚。在宁道奇尾指轻轻一划时,摇盅里的其中一颗骰子,轻轻地翻了个面。原本是四点,此时却变成了一点。这样三颗骰子原本是四三四,开大,现在却变成一三四,开小。
宁道奇动这个手脚,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但是却瞒不过罗飞羽的耳目。
罗飞羽不动声色,恍若未察,拿起一颗筹码,却凝立在空中,没有立即下注。
这第一局,他有后手优势。
他可以选择跟着宁道奇下注,这样最为简单,无论宁道奇怎么动手脚,两人都是同输同赢。
但是这样一来,下一局是他先下注,就没有这个后发优势。
只是略一沉吟,罗飞羽就有了计较,筹码落在赌台上的同时,就沉声喊道:“大!”
与此同时,在他手指落在赌台上时,两道真气输出,一道轻柔,牵动着那颗骰子,翻个面,由一点变回成四点,另一道真气则迅猛一冲,掀开摇盅。
三颗骰子,正是四三四点数,其中一颗还在微微一晃,这才稳定下来。
荷官娇声喊道:“四三四,开大!”
宁道奇双眼一缩,哈哈一笑道:“总管好手段!”
“道兄才是好手段!我只是学道兄的而已。”罗飞羽收回两颗筹码,毫不客气地说道,“道兄把玩和氏璧三年,可有什么所得?”
宁道奇笑道:“总管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那是必须的。不然,我被人玩了,还不知道为什么,那岂不是很悲催。”
“和氏璧乃有道者才能得之。总管以为如何?”
“道兄乃是有道之人,天下无人不晓,无人不知。”罗飞羽赞道,“我修的乃是玄门正宗功法,道家一脉,自然是跟道兄一样,也是有道之人!道兄如若不信,何不去江都问问那里的商贾百姓?”
围观的人一阵哗然。
如此把修道家功法与有道之人相提并论,如此自夸,也未免太过出人意料了些。
就是宁道奇,也是为之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罗飞羽所言所行,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心志坚毅,不为外人所动。年纪轻轻,却修为过人,麾下兵精将广,如今又已经一统江南,称为名副其实的江南霸主。
治下州郡,秩序井然,百姓安居乐业,商贾穿梭往来,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盛世景象。
可是即使这般,如此自夸,也还是让人大出意外。
宁道奇苦笑摇头,拈起一颗筹码,说道:“现在该总管先落注了。”
年轻荷官拿起摇盅,顺手一抄,三颗骰子在摇盅里翻滚,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呯!
摇盅落地,荷官左手一摆,对罗飞羽说道:“请落注。”
“大!”罗飞羽下注,低喝一声。
宁道奇再次双眼微微一缩。
摇盅里三颗骰子,明明就是一三一,开小。可是罗飞羽却明知道点数,却还落注在“大”上。
这显然是有意为之。
宁道奇如也押大,不管开出来什么点数,两人同输同赢,这一局就相当于废了。可是他如若落注在“小”上,罗飞羽显然就还是有后着。
如此化解先发劣势,这倒也是个法子。
宁道奇心中暗赞,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落注。
“开!一三一,开小!”荷官娇声叫道。
两人都押错了,按照规则,荷官收走两颗筹码。
围观众人再次一阵哗然。到了宁道奇这个境界的绝顶高手,竟然会押错?
怎么可能?!
独孤凤微微蹙眉,低声自言自语,“这是怎么回事?”
“好手段!”尤楚红却低声赞道,“这个牛鼻子老道,倒也真能沉得住气!”
如今两局已过,宁道奇筹码只有八颗,罗飞羽却还有十颗。
第三局开始。
宁道奇落注在“大”上,离手时,微笑着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总管请落注。”
罗飞羽哈哈一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跟着宁道奇落注。
宁道奇原本是等着罗飞羽出手,可是罗飞羽却并不激进,而是很有耐心。
两人再次同时押错,荷官收走两颗筹码。
“这一局,该总管先落注了。”宁道奇拈起一颗筹码,面带微笑。
荷官放下摇盅,看向罗飞羽,“请落注。”
罗飞羽手中把玩着圆形筹码,如同一枚金币,看着对面的宁道奇,却迟迟不落注。
宁道奇很有耐心。
终于,罗飞羽落下筹码,押在“小”上,跟骰盅里的点数一致。
现在该宁道奇落注。很奇怪的是,宁道奇竟然也拈着筹码,迟迟不落下。
“怎么,道兄这是想到了什么?”罗飞羽问道。
他的双手,此刻就按在赌台上,十根指头曲起,指尖触着赌台。
宁道奇说道,“我是在想,总管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着实让我有些为难。”
“道兄感到为难,也是正常的。毕竟慈航静斋强迫道兄所做的这个事,实在是毫无道理可言,也是违背道兄修道,讲究自然无为的天性。道兄感到为难,只是因为道心天性与强行履约之间的激烈争斗而已。”
宁道奇苦笑着摇头,叹道:“总管还真是见缝插针。难道总管争霸天下,也是道心天性所驱使?”
“当然。”罗飞羽毫不迟疑地答道。
“可是刀兵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又如何能算得上是道心天性所为?”
罗飞羽晒然笑道:“道兄此言差矣。昏君当道,天下不靖,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等习武修道之人,若不挺身而出,只顾自己逍遥事外,的确是道心天性,自然无为。但为拯救黎民百姓于倒悬之苦难之中,方是大道天性,自然无为而又有为!”
“总管所言极是,故而慈航静斋才不惜放弃清修,出世入世,为天下人奔走,力求早日天下太平。”宁道奇说道。
431 强人所难
罗飞羽大摇其头,正色道:“慈航静斋如若真的只是秉持着天下早日太平的信念,就该全力支持我,早日一统天下。试问道兄,放眼天下,现如今还有哪路英豪能比我还要离还天下太平这个目标更近?”
宁道奇笑而不语。
罗飞羽接着说道,“说到底,慈航静斋只是放不下门户之见罢了。天刀宋缺率岭南宋家全力支持我,所以慈航静斋就要全力支持李阀,以压过天刀宋缺一头,保住慈航静斋执江湖牛耳的至高地位而已。就说和氏璧,道兄可知慈航静斋是何时得到和氏璧的?”
“老道不知。”
“是真的不知,还是知道,却不知道该如何分说?”罗飞羽追问道。
宁道奇摇头道:“是真的不知。”
罗飞羽说道:“和氏璧完璧归赵,终为秦所有。秦亡汉兴,三国混战,终归入晋,历经宋、齐、梁、陈,至文帝杨坚灭陈,和氏璧却不知所踪。现如今和氏璧重现人间,而道兄从慈航静斋借得和氏璧,已有三年之久,足可说明,在昏君杨广在位时,慈航静斋就早已经得到和氏璧。那么问题就在于,文帝杨坚灭陈,一统天下时,和氏璧何在?是在慈航静斋手中吗?”
围观众人都是听得鸦雀无声,不敢出声多嘴。
宁道奇也没有吭声。
罗飞羽呵呵一笑,接着说道:“这个问题,道兄不妨去问问斋主。如若慈航静斋得到和氏璧的时日并不久,那当我没说。但是如若在文帝杨坚灭陈一统天下时,慈航静斋就已经得到和氏璧,却秘而不宣,那问题就大了。”
这只是个猜测,却句句攻心。如若果真如此,罗飞羽想说的,就是慈航静斋虽然打着为天下一统天平的旗号,其实却只是为着慈航静斋的一己私利着想而已。
话说到这个份上,宁道奇的一颗筹码,仍旧没能落下。
罗飞羽微微一笑道:“道兄这局还继续吗?”
“当然继续。”宁道奇落下筹码,跟罗飞羽一样,押“小”。
这么押注,就是等同于放弃这一局。
既然宁道奇如此,罗飞羽当然求之不得。可是底下围观的人,就看得一脸懵圈,不知道什么情况,只能看到两人在台上谈笑风生,然后下注扎堆到一起,同输同赢。
足足到了第八局,仍是如此。罗飞羽手中的筹码,只有五颗,而宁道奇手头,就只剩下三颗,一直保持着两颗筹码的差距。
第九局开启,轮到宁道奇先下注,罗飞羽看着他问道:“道兄这是故意放水吗?此局过后,我即使输上最后一局,也是平手。”
宁道奇露出孩童一般的笑容,说道:“那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直觉告诉罗飞羽,这个赌局不会这么简单。
可是这都已经到第九局了,他只需要跟着宁道奇落注,就是同输同赢,然后依旧保持着两颗筹码的差距。这样到了最终的第十局,哪怕他输了,那也是与宁道奇筹码相同,保持平手。
然而宁道奇看起来却是毫不在乎的样子,似乎是有意放水。
荷官开盅,两人全押错。
临近最终局,宁道奇却仍然面带微笑,在罗飞羽落注后,跟着他落下一颗筹码。
罗飞羽眉头紧蹙,在荷官开盅时,有些不解地说道:“道兄输了。”
“不,总管输了。”宁道奇伸手拈起唯一的一颗筹码,面不改色,微笑着说道。
宁道奇手里拈着唯一的一颗筹码,而在罗飞羽身前,却有三颗筹码。剩下的筹码,都在荷官身前,是两人下注后,都输了,就被荷官给收走的部分。
可是宁道奇说这话时,虽面带微笑,却是很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罗飞羽低头看着身前的三颗筹码,虽然没有伸手去拿起来,却探出一缕真气,触到三颗筹码的一瞬间,就发现问题所在。
这三颗筹码,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被宁道奇给动了手脚。虽然看起来完好无损,但实际上却已经碎成齑粉!
只要稍微一动,甚至于风一吹,三颗筹码就会化作齑粉,随风飘散。
问题就在于,就在罗飞羽的眼皮子底下,宁道奇不动声色之间,就在拈起他那颗筹码的同时,把这三颗筹码给悄悄震成齑粉。如此举重若轻,恰到好处,罗飞羽都不由得不叹为观止。
罗飞羽抬起头,对着宁道奇拱手道:“道兄果真是好手段!好!这个赌局是我输了,和氏璧的事我不掺和,慈航静斋愿意交给谁就交给谁!”
话音一落,罗飞羽转身就走。
宁道奇出声喊道:“且慢!总管既然输了,就该依约,不要入城。”
罗飞羽站定,转过身来,哈哈笑道:“道兄莫不是听错了?赌局约定的赌注,是如若我输了,我不掺和和氏璧的事。如若道兄输了,就把道兄的“散手八扑”给我一阅。如若平手,就一拍两散,各干各的事。”
宁道奇摇头道:“总管此言差矣。总管既然输了,就该依约,不掺和和氏璧,就是不入城。总管既然想要入城,又如何能保证不掺和?”
罗飞羽淡然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赌局输了就是输了,愿赌服输。我说不掺和和氏璧的事,那就是不掺和。道兄信也好,不信也好,那是道兄的问题,而不是我的问题!”
他转身抬腿,可就在这时,一道沛然气势,自后而来,醇厚绵延,却又中正醇和,丝毫不显火燥之气。
罗飞羽凝立在场,缓缓转身,脸色凝重,看着宁道奇:“道兄这是要强迫我留下?”
“这是何苦来哉,”宁道奇柔声说道,“老道只是要总管依约,不入城罢了。”
“不可能!”罗飞羽很坚定地说道,“我的赌注就是不掺和和氏璧的事!道兄如若想要仗势压人,明说就是,就不要在这里拿赌局说事!”
四周围观人群鸦雀无声,都在瞪大双眼,盯着木台上的两人,生怕漏过一丝一毫。那个美女荷官见势不对,早已经转身离开。她一跃下木台,就双腿一软,一个踉跄,差点就软倒在地。
宁道奇轻叹一声,道:“既然总管如此说,那老道就厚着脸皮,在这里请总管留下。只要不入城,总管有何要求,老道都可以答应下来。”
“不!”罗飞羽沉声道,“道兄想要我不入城,就只有杀了我!”
“老道并无此意。”宁道奇苦笑着,连连摇头。
432 天刀九式
话虽这么说,罗飞羽面临的气势压力,却丝毫不减。
他抬头看天,深吸一口气,一股磅礴的气息,分从头顶天灵穴和脚底涌泉穴涌入,在腰际气海处汇聚,激荡,化作甘霖一般,散往四肢百骸。
转瞬之间,罗飞羽整个人气势,就陡然一变,身周的黏稠压力,也骤然一轻。
他保持着这般意境,脸上无悲无喜,眼神似有若无,看着宁道奇,说道:“道兄这是逼着我出手!”
宁道奇脸上露出无比惊讶的神情,上下打量着罗飞羽,赞道:“总管年纪轻轻,竟然就已达到天人交感、阴阳应象的武道之意境!这样,老道接总管的天刀九式,总管如若能越过老道,老道也就无力阻挡总管入城。如何?”
围观众人立时哗然。
能得到宁道奇如此赞誉,足以说明罗飞羽这个年轻的扬州总管,功力的确不凡。
可是宁道奇开出的这个条件,也着实令人骇然。他摆明就是只守不攻,任由罗飞羽施展天刀九式。而光凭守势,就能阻挡罗飞羽入城。这份自信和功力,就更是惊世骇俗了。
台下围观的众人,目光都集中在罗飞羽身上。他们想要知道,罗飞羽会不会接受宁道奇的这个约战。
即使是宁道奇只是守势,还是接他的九刀,可是面对的毕竟是宁道奇,天下公认的三大武学宗师之一,罗飞羽会应战吗?
刚才的赌局,罗飞羽在筹码多过宁道奇的情况下,竟然认输,众人看不清赌台上的情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也都能猜得到,宁道奇一定是动手脚了的。
罗飞羽保持着抬头看天的姿势,没有回头去看宁道奇,默然片刻,这才沉声说道:“道兄和慈航静斋,为了区区一个和氏璧,还真是下了血本了。也好,既然道兄不顾多年来积累下来的江湖声誉,执意要阻挡我入城,那我就见识一下道兄的高招!”
说话的同时,罗飞羽缓缓转身,恰恰在话音刚落时,他刚好转过身来,面对着宁道奇。
如此分毫不差,给人的观感如行云流水,暗含某种玄妙莫测的韵律。
宁道奇点头赞道:“总管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实属难得。想当年,老道也只是年过不惑,才初窥天人交感之意。如若有得选择,老道更宁愿与总管坐而论道,而不是在这里动手。总管请!”
罗飞羽却站立不动,也没有拔刀,而是气势如常,没有任何变化,淡然说道:“我的天刀九式,源自于阀主的天刀刀法。一刀,双飞,三杀,四面,五穷,六绝,七星,八方,九天,一共九式,请道兄指点!”
说话之时,他往前跨步,不多不少,一共九步,同时拔刀。话音刚落,他就正好到赌台前,隔着赌台,一刀劈了过去。
看不出门道的人,只会在心底里嘀咕,觉得这一刀平淡无奇,实在无甚稀奇之处。可是看得懂门道的人看了,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好刀!”尤楚红坐在显眼处,毫不掩饰地赞道。
她紧盯着木台上的两人,双眼发亮。
“凤儿看到了吗?这一刀,尽得宋缺天刀之神韵。若有意,似无意,出刀之时,在有意无意之间,无有意之刻意牵强,又不是无意之散漫无神。怪不得叫做一刀!果真就是一刀,却又后手无穷,刀法一展开,只要功力足够,刀刀连绵不绝,让对手无以为继!总管年纪轻轻,就有此刀法意境,宋缺在这个年纪,差之远矣!”
独孤凤双眼一眨不眨,看着罗飞羽施展天刀九式,听着祖母尤楚红的讲解,心里带着别样的思绪。
宁道奇果真是接招,而不是飘飞避开。
刀光自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玄妙至极,看起来慢条斯理的,实际上却极快,如一道闪电般。可偏生罗飞羽这一刀的每个动作,都历历在目,清晰明了。如此迥异的两种观感,交织在一起,令人不辨真假,不知何为真,何为假。
宁道奇脸色变得凝重,须发飘扬,衣袂飘飞,真个如仙人一般。宽大袍袖倏然扬起,似缓实快,身体生出种种微妙玄奇的变化,整个人如同变得虚幻起来,不再是实体身躯,而是随时会融入到周围的空间之中。
左手拢在胸前,右手倏然从袖中探出,手指晶莹如玉,食指中指指尖合拢,以指为剑,扫向劈落下来的刀光。
砰!
一声闷响。
罗飞羽身形斜飞而起,宁道奇则恰好往后退开半步,抬头看着空中的罗飞羽。
“咦?”宁道奇大感意外。
这一招反震之力,不但是连消带打,还能让罗飞羽所有后着无以为继。
可是现在,罗飞羽却出人意料地斜飞而起,身在空中,这不是宁道奇预料之中的情形。
这个时候,连宁道奇也不知道罗飞羽到底是无以为继,还是在借机酝酿接下来的刀招。
刀光再现,随着罗飞羽身形飞落下来,如同两片翅膀,左右开弓。
“双飞!”罗飞羽一声低喝,加速下冲。
宁道奇仰着头,脸色凝重。不过他还是左手拢在胸前,没有出袖。
他这等若是以单手来接罗飞羽的天刀九式。
只是他的右手不再是指尖并拢为剑,而是五指灵动,幻化如两只小鸟,迎上两片翅膀一般的刀光。
电石火光之间,两只小鸟与刀光相接,一触即分。
罗飞羽身形如陀螺般,旋转着,自劲气漩涡之中,脱离开来。只是他不是被反震之力给抛飞,而是脚下踏着玄妙莫测的步法,身形忽左忽右,飘忽不定。
如若宁道奇能乘胜追击,也有一种无法锁定的感觉。事实上,宁道奇此时心中暗赞一声,盖因他锁定罗飞羽的劲气,竟然无法锁定罗飞羽的身形,而是如同遇上龙卷旋风,无法穿透。
一旁观战的尤楚红,更是双眼一缩,低声说道:“好小子!”
独孤凤侍立在一旁,双眼紧盯着罗飞羽,心里却知道祖母为何会冒出这么一句来。虽然罗飞羽的步法身法,与家传的《碧落红尘》有些不同。但是神韵却是骗不过祖母的双眼的。
祖母这既是惊讶,也是感慨,自家的《碧落红尘》,竟然在一个外人手中推陈出新,而这个人还只是翻阅过一遍而已,并不是自幼修习!
433 无可阻拦
罗飞羽身形划过一道弧线,就由退转进,手中刀光再次大盛,虽然他的身形忽左忽右,捉摸不定,刀光是如一道匹练,直取宁道奇。
“三杀!”罗飞羽再次低喝一声。
话音刚起,他的身形陡变,气势也随之一变,凌厉至极,人刀合一,刀气合一,往宁道奇飞去。
“好小子!”尤楚红手中的龙头拐杖往地下一杵,“前两招竟然只是这招杀招的引子,借力打力,三招叠加,这的确是尽得宋缺天刀精髓!”
刀光未至,凌厉劲气先到,宁道奇首当其冲,须发飘扬,衣袂飘飞,神情凝重,左手终于从宽大袍袖中探出,双手灵动,犹如小鸟在飞舞。
他踏前一步,飞舞的小鸟如同叽叽喳喳的,飞扑向迎面而来的刀光。
噗噗噗!
三声闷响,刀光与小鸟湮灭,罗飞羽身形倒飞而出,即使步法精妙,也足足退出十多步,这才停了下来,刀尖朝地,身躯微弓,蓄势待发。
宁道奇亦是退了三步,宽大袍袖,不再飘逸,而是带着几道缺口。
他抬起双袖,苦笑着说道:“总管尽得宋兄天刀神韵,老道看来失策了。总管可要继续?”
罗飞羽缓缓提起绣春刀,点点头,说道:“还有六刀!”
宁道奇双眼微微一缩,哈哈笑道:“好!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他能有此一问,当然是因为宁道奇认为罗飞羽已经后继无力,无法再战,所以才委婉提醒罗飞羽就此认输住手。
可是罗飞羽却丝毫不领情。三招叠加,罗飞羽的确是功力耗尽,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刀势展开,绵延不绝。
在宁道奇看来,罗飞羽这是强自硬撑着。他只是想不到,罗飞羽比他以为的,还要更为强悍。
退回站立的这么一会儿,罗飞羽深吸一口气,就屏息静气,晋入到当初修炼《长生诀》时的混混沌沌境地,体内经脉与天地融为一体,从头顶的天灵穴,以及脚板底的涌泉穴,涌入的气息,一炽热如火,一冰凉如水,在腰际气海处汇聚,激荡,化作甘霖一般,涌进几近干涸的经脉。
这般状态,宁道奇即使双眼紧缩,也无法尽知。他只是能感觉到,罗飞羽身上的气息变化,不由得心中暗自惊奇。
就在这时,罗飞羽缓缓提起手中的绣春刀,动作极为缓慢,大有举轻若重之感。
“四面!”倏然之间,罗飞羽低喝一声,身形一晃,重新发起攻势。
就连宁道奇都暗自吃了一惊。
他想不通为何这么短短的一会儿,罗飞羽就能回过气来。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眼前所发生的,却让他不得不承认,罗飞羽的确是回过气来,神满气足,完全不像是无力为继的样子。
只是踏出一步,刀光就一分为二,就连罗飞羽的身影,也似是幻化成两个。
“好!”宁道奇叫声好,双手扬起,足不沾地般,身形飘飞,整个人就如一只大鸟,带着一群小鸟,迎上刀光。
流光如雪,轰鸣声如雷,呯呯响成一片。
两道身影在木台上,飘飞追逐,宁道奇兑现他的话,只守不攻,身影如大鸟,双手飞舞如小鸟,时而被刀光追,时而迎着刀光而上,聚散无形,变化万方。
到底是多少刀,没有人数得清,罗飞羽没有喊出招数,只见到刀光绵延不绝,攻势如涛如潮,一浪接一浪。
呯!
一声大响,罗飞羽身形倒飞而出。
这一次,他脚下踏着玄妙步法,绕了个大圈,身形再陡然加快,整个人就融入带刀光之中,如一道流光,带着萧杀寒意,凌厉异常,以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没入到宁道奇身影幻化而成的鸟群之中。
呯呯呯!
闷响声绵延不绝,响成一片。
鸟群如若受惊了一般,飘然飞散,流光却没有停留,越过宁道奇,冲下木台。
宁道奇在木台上显出身形,看着停下脚步的罗飞羽,神色间带着复杂的神情和几分惭色。
木台下,刀光也停了下来,罗飞羽站得笔直,看着台上的宁道奇,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润。
“总管这是……唉……”宁道奇长叹一声,“老道的确是看走了眼,九刀之约,无法阻挡总管入城,只是……”
罗飞羽身躯摇晃起来,往前一个踉跄,手中绣春刀杵地,支撑着他没有倒地,可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总管!”两道身影疾奔过来,身法比起罗飞羽来,虽然要逊色一些,却足不沾地般,步法玄妙。
这正是云玉真和尤雨晴,在两人身后,宋玉致和宋智宋鲁,以及江都军高手,迅速上前来,护住罗飞羽的身后。
云玉真和尤雨晴左右扶持,罗飞羽站直身子,唰的一声,收起绣春刀,对着台上的宁道奇拱手道:“异日有缘,再找道兄坐而论道!”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罗飞羽全赖云玉真和尤雨晴两人扶持着,才能站稳。由此可见,此战他虽然突破宁道奇的阻拦,却受伤不轻,代价不菲。
这还只是宁道奇只守不攻的结果。如果宁道奇全力施为,罗飞羽当然是毫无胜算。
在云玉真和尤雨晴的扶持下,罗飞羽坐进马车。在一众江都军和宋家高手的护卫下,径直入城。
一登上马车,罗飞羽就再也支撑不住,盘腿坐下。
跟进来的云玉真和尤雨晴对视一眼,均可看到对方眼中浓浓的担忧。
宋玉致也在马车上,同样是满脸担忧。这个时候,她才知道,罗飞羽此次伤势不轻。
蹄声轰鸣,大队人马护卫着这辆马车,径直入城,直奔城南的山城客栈。
这里是宋家在洛阳的产业,如今也是江都军在洛阳的落脚地。
马车直接驶进后院,停了下来。
罗飞羽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对着三人微微一笑。就在三人稍微松了一口气时,他却张口吐出一口瘀血来,把三人吓得花容失色。
“不要紧,死不了。”罗飞羽嘴角还带着血沫,笑着打趣道,“天刀老人家果然没有骗我,到了他和宁道奇这种境界,看待我们这些人,就跟我们看普通的练武之人一样。境界上的天堑鸿沟,明白了就是明白了,不明白,就是说破嘴皮子,也还是不明白。”
他一口气说这么多,可把宋玉致三人给急得不行。话音刚落,宋玉致就赶紧说道:“别多说话,免得加重伤势。”
434 适逢盛会
罗飞羽咧嘴笑道:“没关系,伤势最严重的时候,是在停手的那一刻。劲气反震,震动脏腑而已。”
“这……”宋玉致忧心忡忡。
罗飞羽劝慰道:“也就三五天的疗伤工夫而已,不碍事。只是你们两个得日夜陪我疗伤才行。”
宋玉致紧蹙秀眉,甚是不解。
劲气反震,伤及脏腑,这是极重的伤势。没个三五个月的修养疗伤,轻则伤势难以痊愈,形成顽疾,重则功力尽失,称为废人。
可是此刻罗飞羽却没事人似的,还说只要三五天的疗伤工夫就可以。
而大抵习武之人,在疗伤时,尤为禁忌女色**,可是罗飞羽这却要云玉真和尤雨晴日夜陪着他疗伤?
这也太过反常了些。可看罗飞羽的样子,又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说大话。
宋玉致尚未经人事,但是却是知道男女之事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她与罗飞羽之间的关系,虽然有些微妙,但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故而就更是显得不解。
如果是外人,或者是李密之子李天凡这个样子,她也就罢了,不会多加关心。只是如今,她在面对罗飞羽时,虽然也的确是没有多大的自主权,都是天刀宋缺的意思,也是宋家上上下下一致认为理所当然的。不过罗飞羽这个选择,至少比上一个,李密之子李天凡,更合宋玉致心意些。
所以她还是打从心底里,对罗飞羽的伤势很是关切,越是关切,也就越是不解。
可她又不好意思多问。
只能这么紧蹙着秀眉,紧抿樱唇,双眼中露出关切和担忧的神色。
罗飞羽解释道:“内伤忌酒色,这个我是知道的。她们两个陪我疗伤,看起来的确是男女之事,其实不是。我修炼的《长生诀》,乃正宗的道家瑰宝秘法,可不是采阴补阳采阳补阴这些下三滥的功法所能相提并论的。这么说,你现在的确不好理解,不过等到时候了,你自然就能明白了。”
震惊,羞怯,先后浮上宋玉致三人的脸庞。
罗飞羽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很奇怪,为何我修炼的是《长生诀》。等我伤好了,再跟你们三个细说吧。现在先给我准备一桶热水,对外就说我在闭关,玉致代我处理一应事宜。”
下马车的时候,罗飞羽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云玉真和尤雨晴两人搀扶下来的。
这足以说明,马车里盘腿而坐的这么一段时间,他的伤势,已经得到控制。
洛阳城里,传言像是长了翅膀的小鸟,满城飞舞。
但是一多半的传言,都是有关这位年轻扬州总管的。有些更是越传越离奇,说他能与宁道奇一战的。而有些,又说罗飞羽伤势沉重,危在旦夕。
几天来,扬州总管罗飞羽一直在闭关不出,仿若是间接证实他的伤势沉重一事。
没有人能知道他的伤势到底如何。
宋家在城南的山城客栈,戒备森严,防守严密。
有好事者和有心人想要探一探虚实,无一例外地,被护卫高手发现,不是见势不妙转身逃走,就是被杀,没有抓到一个活口。
后院小楼,罗飞羽卓立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苍茫,默然不语。
夜色下的后院,十分宁静。即使有人想要闯进来,喧闹声也只是从前院隐隐传来,影响不到这里来。
身后脚步声响起,云玉真的贴身婢女云芝上楼来,说道:“禀总管,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好!”罗飞羽转过身来,“出发吧,今日的盛会,可不能错过了。”
云芝一身男装装扮,面容清秀,看起来就是富家公子的小书僮。
明日乃是新旧交替的大日子,也正是慈航静斋确定和氏璧归属的大日子。而今日所谓的盛会,乃是长白山王薄退出争霸天下之后,在洛阳最富盛名的青楼曼清苑大宴宾客,似乎是为明日的盛会大造声势。
罗飞羽闭关疗伤,今日大功告成,伤势痊愈出关,才得知宋玉致已经代表他去曼清苑赴宴去了。
他当然不会错过这场盛会。云玉真和尤雨晴也跃跃欲试,当即去改换男装,准备跟着罗飞羽一起去凑个热闹。
楼下,马车已经备好,云玉真和尤雨晴一身男装,十分俊俏。马车旁都是江都军中的高手护卫,看到罗飞羽下楼来,气定神闲,不由得个个大为惊讶,同时也颇为欣喜。
罗飞羽的伤势颇重,现在却不过五天的工夫,就伤势尽愈,身为江都军一员,当然是振奋非常。
“诸位辛苦了!”罗飞羽对着大家点点头,说了一声,“出发吧!”
他还是坐马车。云玉真和尤雨晴虽然换上男装,仍然在马车里陪着他。一众护卫前后护卫,驶出出大门,沿着大街,直奔曼清苑。
夜色浓郁,曼清苑所在的东市,仍旧车水马龙,喧闹非常。
曼清苑大门富丽堂皇,很是气派。门前的大街,简直就像是庙会一样热闹。卖东西的小摊贩,看热闹的闲人,还有不少江湖人士,沿着大街挤挤攘攘,显然都是没法进到曼清苑里的。
一行人直接在曼清苑大门前,这才停下,有人上前去跟把门的大汉交涉,两名大汉疾奔进去,片刻之后,宋师道带着两人快步走出来,正是虚行之和白文原。
“总管,你怎么来了?”宋师道愕然问道。
罗飞羽拱手哈哈笑道:“这几天闷坏了,如此盛会,怎能错过。二兄神采飞扬,可是有什么好事?”
宋师道一愣,旋即爽朗一笑,“总管开玩笑了。先进去再说,好戏还没开始,各路人马就已经是剑拔弩张,各不相让。”
话音刚落,宋师道就转向云玉真和尤雨晴两人,叹道:“云帮主和雨晴姑娘穿上男装,可把我们这些粗野汉子都给比下去了,哈哈……”
在宋师道跟云玉真和尤雨晴两人寒暄时,虚行之和白文原上前来,见过罗飞羽后,虚行之悄声说道:“场主也来了。”
罗飞羽恍然大悟,伸手悄悄朝宋师道指指,似笑非笑,悄声问道:“二兄在招待她?”
虚行之和白文原面带微笑,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罗飞羽哈哈一笑。
435 仇怨
三人悄声说话,宋师道也能听得到的,可他就像是没听到似的,跟其他几个护卫高手寒暄几句,就带着众人步进大门。
曼清苑不愧是洛阳最大最负盛名的青楼,规模宏大,陈设富丽堂皇,令人咋舌。
“知世郎”王薄大宴宾客的地方,是在后院的“听留阁”,由东西南北四座三层重楼合抱而成,中间园林广阔,达五十余丈,有小桥流水,中间是厅阁荷塘,通过半廊与四周重楼相通,彼此即区隔开来,又连成一个整体,处处都显示出不凡来。
四座重楼,每层均设置有十多个厢房,面向园林一侧,设置有窗格露台,这样厢房内的人如有兴致,可来到露台,对园林一览无遗。
宋师道带路,一行人步进中间的园林,穿过只剩下干枯荷梗的荷塘,往北厢重楼走去。
罗飞羽坠后半步,听虚行之低声解说此次来到曼清苑的宾客。
听留阁四座重楼,每间厢房,都是灯火通明,笑声不绝。中间的园林半廊,每隔数步就挂着宫灯,映得整个中园亮如白昼。再加上四周人声鼎沸,中园半廊人来人往,更显得气氛炽热沸腾。
这么一群人走进来,中园来往的人看到了,都不由得驻足细看。有人眼尖,一下子就认出宋师道身后的罗飞羽来,立时就有人转身快步进入重楼,显是去禀报去了。
刚刚到北厢重楼前,里面恰好走出一群人来,为首年轻公子衣着华丽,脸上却怒气冲冲,脸色十分难看。
在他身后,两人相貌相似,却高矮不同,年约四旬开外,难得的是两人都是几乎一模一样的狮子鼻,甚是丑陋,皮肤上却透出一股诡异的铁青色,使人感到两人的武功功法必是颇为邪门。
双方相对而行,不约而同停了下来,一下子就堵在半廊廊道上。
罗飞羽扫了一眼,立刻就认出一个熟人来。
“哼!原来是罗总管!李某的未过门妻子,何时就成了罗总管的代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年轻华服公子冷哼一声,冷笑着高声说道。
原来这位就是李密的儿子李天凡,也就是与岭南宋家有秘密婚约的家伙。只要李密攻入洛阳,岭南宋阀就把天刀宋缺的幼女宋玉致嫁给李天凡。
只是如今,李密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声势更是一落千丈。别说攻入洛阳,就是夺回荥阳,都力有未逮。
是以这个秘密婚约,早已没有任何意义。
再说了,现在天下皆知,岭南宋阀已是倾力支持罗飞羽,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宋玉致嫁给扬州总管罗飞羽,却是路人皆知的事。
李天凡带着一大帮子人,从北厢重楼里出来,似乎是专程去找宋玉致的麻烦的,看他脸上怒气冲冲,可想而知在宋玉致那里,他没能讨得个好来。
现在他恰好遇上罗飞羽,这股怒气,一下子就全倾泻在罗飞羽的身上来。
罗飞羽抬头一扫,微微笑道:“咦?怎么没看到俏军师沈落雁?”
宋师道则是脸色一沉,低声喝道:“李公子请自重!”
“自重?”李天凡冷笑着说道,恨意满满,“宋家的婚约,莫非想要悔婚不成?!”
罗飞羽踏前半步,哈哈笑道:“要是俏军师沈落雁随行,她一定不会让你这么嚣张跋扈。可惜啊,跟着你的这些人,要么蠢,要么坏,竟然就任由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自打李密的脸面。”
“你……”李天凡怒发冲冠,脸色都变成了绛红色。
在他身后的两人,分左右踏前一步,同声大喝一声:“好胆!”
“这两位是什么人?”罗飞羽回头问道。
虚行之笑答道:“这两位符师傅一名真,一名彦,在长白山一带倒是闯出些名堂。只是惹上知世郎王薄,在长白山待不下去,投奔李密,托庇至今。”
“哦,原来是号称长白双凶的两位符师傅!久仰大名!幸会!幸会!”罗飞羽抱手说道,看起来甚是有礼貌,语气中却毫无尊敬之意。
符真、符彦脸色一沉,气势勃发,倒是有几分真功夫。
罗飞羽和宋师道首当其冲,却都没事人似的。
罗飞羽更是貌似甚为讶异,说道:“两位符师傅这是想动手吗?今晚是知世郎王薄大宴宾客,你们两个还敢大摇大摆地前来,知世郎王薄碍于主人情面,不便出手,削了李密的脸面。但是你们两个一动手,他就是再有涵养,只怕也容不得你们两个了!”
中园里这么一闹腾,四周重楼厢房立时人影幢幢,不少人在窗格露台现身,居高临下地旁观。
符真和符彦同时冷哼一声,虽然脸色甚是难看,却不约而同地气势一收,显是颇为顾忌知世郎王薄。
罗飞羽抚掌笑道:“这才乖嘛!你们两个跟着李公子,没错,就是蠢,竟然任由李公子自讨没趣,自打李密的脸面。”
“哼!罗总管信口雌黄,不怕天下人耻笑?”
罗飞羽看着说话的南海派派主梅洵,淡然道:“两位符老师是蠢,至于梅派主你么,那就是坏了。吃着碗里的,却想着锅里的,脚踏两只船。你恐怕是巴不得李公子在天下英雄之前出丑,这样你就可以更心安理得地去为新主子效力了。”
梅洵勃然大怒,伸手指着罗飞羽,怒喝一声:“你……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罗飞羽哈哈大笑,却不理会梅洵,转向李天凡,说道:“李公子就不要再自讨没趣了,你父亲李密现在自顾不暇,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那个所谓的婚约,他都没脸面再提起来,也只有你才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我要杀了你!”李天凡怒极,拔出佩剑,往前踏上一步。
可是他却没能冲上前来,而是被符真和符彦从左右拉扯住,动弹不得。
罗飞羽拿眼瞅瞅符真和符彦,讶然道:“两位符师傅并没有蠢到家嘛!你们要是让李公子冲上来杀我,李密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他这倒不是说大话,而是真心话。要是李天凡真个儿冲上来动手,他有把握几招之内就杀了李天凡。
436 好手段
可惜李天凡却被符真和符彦给拉住了。
李天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狠狠地瞪着罗飞羽,胸膛起伏,像极了想要扑上来的恶狼,却又不敢,更不甘心。
就在双方僵持在这里时,东侧重楼里有个声音响起:“总管大驾光临,幸甚幸甚!知世郎去迎候尚秀芳大家,李公子和两位符师傅请给主人一点面子,有什么事到苑外再处理吧。”
这个人的声音很是特别,带着一股无限的沧桑之感,却中气十足。语气虽然甚是温和,却锋芒暗藏,不动声色之间,就厘清事情原委,警告李天凡和符真符彦兄弟的意味,溢于言表。
罗飞羽打了个哈哈,转身对着东侧重楼三楼顶层发声的厢房,拱手道:“欧阳前辈处事,总是如此令人叹服!待会儿晚辈一定要过来,敬知世郎和欧阳前辈一杯!”
发声的正是欧阳希夷,与知世郎王薄交好,跟王世充关系也非同一般。罗飞羽是在东平郡大儒王通的生日宴会上,见到欧阳希夷一面,是以对他的声音印象甚为深刻。
那一次,罗飞羽首次得见石青璇,听过石青璇天下无双的萧音,还为寇仲和徐子陵解围,与东溟公主单婉晶结怨。宴会之后,以一招妙手天成的刀法,气走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弟子傅君瑜,逼得跋锋寒不再好出手。
只是如今天下情势大变,当日罗飞羽见到的几人,魏征如今在李密麾下效力。沈乃堂跟随乃兄沈法兴依附罗飞羽,成为罗飞羽的部属。
欧阳希夷哈哈大笑,声震听留阁,“总管客气了。老夫方才尝与仲淹谈及总管,当日一见,如今总管已是名震天下。”
“原来王老也在,那晚辈更要过来敬上一杯!”罗飞羽拱手说道。
王老就是王通,天下闻名的大儒,字仲淹。李天凡越听就越不是个滋味,目光阴狠,狠狠瞪罗飞羽几眼,一挥手,转身往左侧半廊通道走去,铁青着脸道:“走!”
罗飞羽一行进入北侧重楼,宋师道显得有些情绪不佳,虚行之则跟在罗飞羽身后,低声问道:“总管说南海派派主梅洵脚踩两只船,这是为何?”
“梅洵已经投靠李元吉。”罗飞羽随口答道,“我还以为他已经率南海派离开李密,原来他还没有。”
“原来如此,这个梅洵,倒是好手段,瞒着李密做出这等事。”
“嗯,也许李密是故意为之的呢?这样李密也能为自己留条后路啊。”罗飞羽答道。
两人低声问答,丝毫不顾及周围不时有婢女行人来往,人多嘴杂。宋师道回过头来,甚是诧异地看了两人一眼,丝毫没有想到,两人这是故意为之的。
这些猜测的消息传出去,完全就是震惊天下的大消息。如果李密真有此心,与李密为敌的瓦岗军大龙头翟让,以及河北夏王窦建德,还有四周的那些依附李密的势力,会作何感想?
北侧重楼三楼顶层正中厢房,足足有寻常三间厢房那么大。罗飞羽一行进来,里面的人立即就停下说笑,看了过来。
“原来是总管到了。”宋智哈哈一笑,站起身来,伸手介绍道,“这位是飞马牧场商秀珣场主,二执事柳宗道,三执事许杨,都是熟人。”
罗飞羽满脸笑容,见过商秀珣三人。
商秀珣也是身穿男装,面如冠玉,看着罗飞羽,欲言又止。
宋师道陪坐在商秀珣身边,说道:“场主来洛阳,一来是此次盛会,二来是为了飞马牧场的生意。”
二执事柳宗道接过话头,“二公子所言极是,此次塞外各族均有派人齐聚洛阳,飞马牧场是想要跟他们买些良种牧马。”
“这是个好机会!”罗飞羽赞道,“塞外各族都有人来,具体是哪些人?”
“总管还不知道?”商秀珣甚是惊讶,问道。
罗飞羽苦笑道:“我还没进城,就被宁道奇前辈拦下,然后一直在疗伤,今日才有空闲出来赴会,还真不知道。”
云玉真脆声答道:“知世郎王薄今日大宴宾客,其中原因之一,就是铁勒族有“铁勒飞鹰”之称的曲傲,接受吐谷浑王伏允之子伏骞的挑战。吐谷浑与铁勒族乃是死敌,到了中原,仍不肯放过对方。”
“东西突厥,契丹,室韦,靺鞨,高句丽,都有派人来?”
“是,”云玉真答道,“突厥的突利,据传誓要斩杀突厥马贼跋锋寒。契丹王子窟哥,室韦别勒古纳台和不古纳台兄弟,靺鞨拜紫亭,高句丽盖苏文,据说高句丽奕剑大师的亲传弟子傅君瑜也来了。”
这么一说,相当于塞外草原上的大一点部落势力,都有派人来到洛阳。
宋智对着商秀珣笑道:“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盛会,场主眼光独到,大有作为。”
罗飞羽点头附和道:“场主秀外慧中,适逢其会,大有可为。只是曲傲为何会接受伏骞的挑战?他看到我来了,还不知道会不会找我的麻烦。”
“总管为何这么说?”商秀珣问道。
宋师道适时插进来解释道:“总管杀了盘踞九江的铁骑会会主任少名。任少名实则就是曲傲之子,是铁勒王打入中原的一颗钉子,可惜被总管给连根拔起。”
商秀珣转头瞥了宋师道一眼,转向罗飞羽说道:“你杀了曲傲的儿子,他肯定会找你的麻烦……”
话音未落,厢房外响起一把粗豪的声音:“刚才到的可是被宁道奇揍出卵子的那个劳什子总管?”
这个粗豪的声音不是在厢房门外说的,而是从西侧重楼里传来,明显就是针对罗飞羽而来的。虽然说得很流畅,却带着一股子咬文嚼字的味道,明显不是中原汉人。
罗飞羽微笑着说道:“看,果然来了。”
他只是这么对着商秀珣笑着说上一句,没有自己去搭理这个人的挑衅。他带来的护卫高手,个个脸色一沉,秦超文却是脾气火爆的齐鲁大汉,对着厢房门外粗声喝道:“刚才是哪里来的劳什子野杂种,在那里大放厥词?!”
437 乱斗
南侧重楼里,却响起另一个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道:“刚才大放厥词的,可不是什么劳什子野杂种,而是曲傲的第三个徒弟儿,名叫庚哥呼儿是也。”
“咦,兄台高姓大名,怎么对曲傲老贼的底细摸得这么清楚明白。”白文原像是在轻言细语一样,却是以真气灌注说话,整个听留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哄然大笑。
那人大笑声冲天而起,很是豪迈地答道:“本人邢一飞,乃伏骞王子的首席先锋将。曲傲老贼惯常偷鸡摸狗,手下的徒弟儿一个个都是贼眉鼠眼的,在下不摸清楚,如何能捉贼哩。刚才说话的,可是净剑宗的白文原白兄?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起来。即使是一向稳重的宋智,也不由得莞尔,在他身旁的小妾柳倩,也是身着男装,此时笑得滚在宋智的怀中,花枝乱颤。
商秀珣和宋玉致忍俊不住,却又不能像这些粗豪汉子那样,笑得肆无忌惮。
罗飞羽乐不可支。白文原在笑声中,却仍然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说道:“原来邢兄是跟着伏骞王子捉老贼打小老鼠的。在下白文原,与秦兄一样,都是总管的马前卒。”
“哈哈哈……”邢一飞哈哈大笑,“秦超文秦兄可是猛将,在下可是佩服得很。两位竟然都只是总管的马前卒,可知总管是何等的英雄了得!”
话音刚落,有人冷哼一声道:“白文原,你竟然还没死么?好!很好!”
白文原脸色一沉。罗飞羽对白文原道:“这是安隆在替毒蛛朱媚在出头。”
“我当然还没死,”白文原深吸一口气,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杀气,“安隆你勾搭上朱媚,害死我亲族子弟一千零八十六人!你身上的肥肉,足够割下一千零八十六块来!”
这是一股滔天恨意,对白文原来说,这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而现在白文原却是扬州总管罗飞羽的马前卒,在这样的场合,却能与秦超文一唱一和,代罗飞羽出声,可见他甚得罗飞羽的信任和器重。
一旦罗飞羽一统天下,这股仇恨,就会让安隆和朱媚无处可以藏身。
安隆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再出声挑衅。
西侧重楼里,却有另外一个略带着阴柔的声音响起,哈哈大笑着,说道:“安老板果真是好手段!咱铁勒人就敬重这样有血性的汉子!”
邢一飞反唇相讥,“长叔谋你这是病急乱投医哩。也对,人以群聚,物以类分,你这样的鸡鸣狗盗之辈,也就只配结交这样的滥杀无辜之人!”
“邢兄此话差矣。江湖之上,战场之中,如何是滥杀无辜。”
话音未落,罗飞羽就哑然失笑,对着虚行之说道:“这个梅洵,还真是咽不下刚才的那口气。”
邢一飞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虚行之苦笑着回应罗飞羽,这个场合,他的功力,就没法参与其中。白文原正要出声,秦超文抢先一步,哈哈笑道:“邢兄可知道这位南海派派主梅洵的拿手绝活?”
“秦兄请赐告。”邢一飞哈哈一笑。
“脚踩两只船的功夫,可是精妙绝伦啊。梅派主这是准备把南海派的绝活儿发扬光大,来个脚踩三只船吗?”秦超文一本正经地说道。
众人轰然大笑,邢一飞的笑声尤其响亮,附和道:“这门绝活,可真是叹为观止。可惜曲傲老贼的这艘船,眼看着就要船毁人亡了,那岂不糟糕。”
云玉真在罗飞羽身边,低声解释道:“秦将军在东海时,李密一再派人前去胁迫,这个梅洵就是其一。李将军及麾下众将,对李密及梅洵等人,早就忍无可忍了。”
罗飞羽点点头,笑得十分畅快,看向秦超文,竖起大拇指。
正主儿都还没露面,各自的大将在这里隔空斗嘴,谈笑间,剑拔弩张,气氛十分热烈。
其他宾客,虽然没有出声,却也乐得在一旁旁观。
梅洵怒急,暴喝一声:“秦超文,可敢出来受死!”
“梅派主也太不守规矩哩。你想找死,也不用这么着急。今日可是曲傲老贼伏首的大日子,既然曲傲老贼迟迟不现身,长叔谋你出来受死,也是一样。”
“哼!伏骞小儿可是等不及,想要早死早托生?”这个声音冷哼一声,如同是在众人耳朵边一样,显是功力比之刚才出声的众人,要更胜上一筹。
曲傲终于率先沉不住气,发声现身。
罗飞羽故作惊奇道:“咦,这位可是号称铁勒飞鹰的曲傲曲老师?大盗之名,可是如雷贯耳啊。”
哈哈哈……
一阵豪迈的笑声冲天而起,震得四周嗡嗡作响,伏骞大笑道:“总管都能得闻曲傲你的大盗之名,你今日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这两句一唱一和,直扣曲傲大盗之名,这可不是在恭维,而是在无情地奚落。
正主儿出面了,邢一飞也好,秦超文和白文原也好,都很识趣地默不作声。
梅洵却在此时连声冷笑,插嘴道:“什么总管,鸡鸣狗盗之辈罢了!”
秦超文哈哈一笑道:“梅洵,你不要脸面,李密还要脸面哩。你想找死,秦某很乐意成全你!”
邢一飞又哈哈大笑着附和道:“秦兄豪气冲天,在下敬秦兄一杯。听说李密想谋害瓦岗军大龙头自立,却以败退逃窜而告终,此言可真?”
“千真万确!”东侧重楼厢房有人抢先应道,“李密勾结突厥,与“双枪将”颜里回和“悍狮”穆铁雄,还有祖君彦,暗算大龙头。大龙头伤势未愈,隐忍不发,如不是总管仗义出手,为大龙头疗伤,李密就要得手了。可惜多行不义必自毙,李密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了!”
“一派胡言!”一个雄壮的声音冷哼一声,暴喝如雷,“单雄信,你再如此不知死活,老子叫你回不了荥阳!”
刚才那个声音正是瓦岗军大龙头翟让麾下大将单雄信,与邴元真合称为左右先锋将,甚得翟让信任。
自李密与翟让内讧火拼之后,瓦岗军一分为二,都元气大伤。翟让麾下,也就只有大龙头府总管屠叔方,首席谋士王儒信,以及左右先锋将单雄信和邴元真,可堪重用。
如若不是扬州总管罗飞羽派大将秦叔宝和程咬金屯重兵于彭城和下邳,与瓦岗军互通有无,钳制着李密,翟让的日子就会更难过。
单雄信冷笑着道:“颜里回你也算是个人物,怎么?敢做却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