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 再至
《天魔诀》是阴葵派的镇派宝典,毕竟是十卷《天魔策》里最为精华的部分之一,保存得相当完好。至少罗飞羽翻阅下来,没有发现什么缺失错漏的地方。
罗飞羽需要时间,来好好消化吸收。
诚如他所言,《天魔诀》的确是适合女子修炼的功法。对这一点,祝玉妍心照不宣,没有明说,但是敢交给罗飞羽翻阅,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可是祝玉妍还是低估了罗飞羽,根本想不到,《长生诀》是怎样的一部旷世奇书。
修炼《长生诀》,带给罗飞羽的,不是功法,而是一修炼有成,就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扬州城外山谷里的三个月修炼,就是他与天地融合的过程。跨过这道门槛,他就在境界上,达到世人难以想象的高度。
接下来的,就是大道坦途,将各种功法,化为己用。
只是这个门槛,不但高得离谱,还匪夷所思。但凡有些武学基础的人,一试之下,就会把天地融合的兆机发动,看成种种异常,当做走火入魔的先兆,不敢继续修炼下去。
也只有罗飞羽,还有寇仲和徐子陵三人没有武学根基,不循窠臼,反而在稀里糊涂之下,跨过这道难关。
罗飞羽参悟透《长生诀》的七幅图,可以说是得其精髓,获益最大。以《长生诀》为根基,他现在可以修炼任何功法,却无需担心功法反噬,走火入魔。
再配以他强悍的身体再生技能,无惧伤势,就更是无往而不利,可以反复尝试。
阴葵派嫡传弟子,都是女性,这不是硬性规定,而是因为《天魔诀》的特性所限所致。《天魔诀》至阴至柔,男子修炼,就会因为先天所限,阳盛阴衰,修炼起来难度极大,且成效不显。
在阴葵派内部,也一定是有过尝试的,最终才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女子修炼《天魔诀》,虽然十分契合,但到了一定阶段,就会出现一道难以逾越的门槛。跨过去了,就是一个新的境界,没跨过去,就到此为止。
罗飞羽翻阅一遍下来,隐隐约约觉得恐怕还不只如此,而是这道门槛,决定着修炼者的生死。
在《天魔诀》中,这道门槛就是第十八重境界。只是很可惜,《天魔诀》并没有讲清楚,如何才能跨越这道门槛,第十八重境界之后,又是怎样的一个情况,更是言之不详。
很有可能,是创下《天魔诀》的高人,也只是止步于第十七重境界,只能凭猜测臆想,来描述第十八重境界及之后的功法。
然而罗飞羽有《长生诀》打下的天人合一根基,只是翻阅一遍,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天魔诀》至阴至柔,修炼有成的,又多是女子。到了第十七重境界时,想要突破第十八重境界,就需要阴阳交泰,达到平衡,方才能晋入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只是很可惜,即使是祝玉妍,恐怕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要么就是在修炼到这道关口之前,就已失去纯阴之体,难以再在这个时候通过阴阳交泰,来突破这道关口。要么就是秉持着祖训,不敢越雷池半步,死守着纯阴之体,也就无法突破。
闭关几天的工夫,罗飞羽反复斟酌,把这部《天魔诀》拆开来,翻来覆去地琢磨,然后再如同拼积木那样,重新整合起来,可谓是从里到外,摸了个透彻。
《天魔诀》的这个先天之限,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修炼《长生诀》有成,他就相当于已经打好坚实的根基,扩展的经脉穴窍越多,就相当于根基扩展得越宽广。任何功法,对他来说,都只不过是在打好的根基上修建不同的东西而已,通过改变经脉穴窍之间的真气流转线路,施展出不同的功法来。
对罗飞羽来说,《天魔诀》最大的收获,不是功法,而是其上汇列的真气运行路径,以及对应的经脉穴窍,有好些穴窍,是他闻所未闻,更别提打通开来的。
一连二十来天,罗飞羽抛开一应俗务,足不出户,一门心思沉浸在《天魔诀》之中。
北风日渐冷冽,天下间的一应躁动,也似乎是被冻结下来。
夜深人静之际,罗飞羽从静坐中“醒”来。书房里亮着灯,火盆里炭火正旺,室内温暖如春。
他抬头看着屋顶,没有什么动作,缓缓起身,来到门口,打开书房房门,再回到书房正中的蒲团上,盘腿坐下。
片刻之后,一阵风从敞开的大门卷了进来,房门又无声关上。
罗飞羽头也不回地说道:“这段时间,你一直就待在襄阳,可是奉师尊之命,留下来的?”
“算是吧。”罗飞羽身后,婠婠的声音如同是在幽叹一般。
“那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婠婠仍旧一袭白衣,赤着双脚,款款走到罗飞羽跟前站定。
在这样的冷天,她一点也不怕冷。
她看着罗飞羽,莞尔一笑,说道:“我就看到你在这里闭关,翻来覆去地琢磨《天魔诀》,怎么?你可是有什么发现?”
“《天魔诀》果真是《天魔策》里的精华篇章!”罗飞羽答道,“我曾听人说,创立慈航静斋的地尼,在白马寺研修佛法,遇上魔门邪帝谢眺,翻阅道心种魔**和魔道随想录,才融汇佛道功法,创立慈航剑典。这是真的吗?”
婠婠轻声说道:“你既然都能听说这些,那多半也就是真的了。”
罗飞羽站起身来,说道:“原来是真的。如此说来,岂非慈航静斋也算得上是魔门的第九大分支?”
婠婠掩嘴轻笑,眼波流转,说道:“也只有你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江湖中人听到慈航静斋这个名号,就肃然起敬,唯恐说话大声,惊扰了慈航静斋的清静。怪不得斋主都打破誓律,亲自出山来。你能做到这一点,足可自傲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罗飞羽笑道,“莫非除了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的隐秘宗派,在隐隐钳制着慈航静斋?”
409 隐身
“以前的确有,不过现在已经久未有传闻了。”婠婠轻叹道。
罗飞羽十分惊奇,问道:“这就奇怪了,能够与慈航静斋齐名的教派,如何会隐没无名,久未有传闻?难道是销声匿迹了?”
“这有什么不可能?”婠婠正色说道,“功法传承,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代不如一代,口口相传的功法也就未能传承下来,最后可不就是销声匿迹么。”
罗飞羽抬头沉思片刻,摇着头叹道:“你师尊肯定是留有《天魔诀》副本,藏在只有你知晓的地方吧,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婠婠愣愣地看着罗飞羽,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反问道:“你还是很关心慈航静斋?”
“我只是很想翻阅慈航静斋的镇派宝典慈航剑典。”
“你能修炼?”婠婠蹙眉问道。
罗飞羽撇撇嘴,耸耸肩,说道:“就是为了看一眼罢了。”
婠婠盯着罗飞羽的双眼,娇哼一声,说道:“你这话说得不尽不实。你能修习独孤家的《碧落红尘》,又能修习宋家的天刀刀法,还有《紫气天罗》,还都能修得其神韵,你到底修习的是什么功法?”
“道家功法。”罗飞羽答道,“道家功法讲究的是天人合一的天道之境,也许不管是天刀刀法,还是《天魔诀》,《慈航剑典》,都是殊途同归罢了。”
婠婠点头赞道:“这么说倒还像点话。师尊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这个天人合一的天道之境,到底怎么样才能触摸得到,就无人知晓。”
“应该说知晓的人要么什么都没有留下,要么留下来的典籍,也没人看得懂,所以才只能靠一代代人去摸索而已。”
婠婠看着罗飞羽,突然展颜一笑,说道:“你这说话的腔调,倒真是老气横秋得很。好了,你现在是要继续闭关,还是要出关?”
“出关。”
“那你准备去哪里?”
“怎么?最近可是有什么轰动江湖的大事发生?”
婠婠微微蹙眉,问道:“你闭关这么久,一点也不关心天下大事?”
罗飞羽微微摇头。
婠婠甚是惊奇,摇头叹道:“那幸亏你问了这么一句,不然,可就要错过东都洛阳的一场盛会了。”
“盛会?”
“慈航静斋联合净念禅院,还有散人宁道奇,定在新年来临之际,在东都洛阳决定和氏璧的归属。”
罗飞羽一愣,旋即摇头苦笑,说道:“慈航静斋这还真是煞费苦心。既然已经内定了李阀,又何必搞出这么一出。这不是故意挑起江湖上的纷争么?”
这话甚得婠婠之心,她笑得很开心,娇声问道:“那你是准备去凑凑这个热闹了?”
罗飞羽点点头道:“那当然要去。慈航静斋既然没有说直接交给李阀,那我也一样可以去争取嘛。嗯,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还来得及去办点事情。”
“办点事情?”婠婠愕然问道。
“是啊!我要办的事很多。你呢?是直接去洛阳,还是铁了心要跟着我到处跑一跑?如果你要跟着我,就不要这么躲躲藏藏的了。”
婠婠冷哼一声,款款往门口走去,“哼!我要跟着你做什么?还有两个月时间,我也还有好多事要去办呢。”
“去找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罗飞羽哈哈笑道。
婠婠回头剜了罗飞羽一眼,头也不回地出门,门外飘来一句话:“这个事,你可是答应了师尊的,可别忘了。”
书房里,佳人已走,淡淡香气却仍萦绕其间。
罗飞羽站在书房里,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恭喜总管出关!”云玉真欣喜说道。
她就比身边的尤雨晴要泼辣些,胆子也大些,这样的戏谑之语,她也敢在罗飞羽面前说。
但是尤雨晴就要腼腆许多。
罗飞羽哈哈一笑。
两人来到罗飞羽身前,云玉真继续说道:“已经让人准备热水。刚才走出去的白衣女子,是……”
“阴葵派派主祝玉妍的得意弟子,婠婠小姐。”罗飞羽答道。
两人面色一变,很是震惊。
“竟然是她!”云玉真沉吟道,“总管这是……”
“我只是跟她和她的师尊做了点交易罢了。”
“可是,”尤雨晴很是有些担忧,“阴葵派恶名在外,总管跟她们做交易,这……”
罗飞羽笑道:“我知道你们两个的担忧。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对了,该准备的,可都准备好了?”
“是,都已准备妥当。”云玉真答道。
“巴陵那边有什么动静?”
“巴陵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不过根据我的分析,萧铣和香家之间,似乎有了裂隙。香家在巴陵,一下子低调了许多,香家家主香贵,还有那个香玉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在巴陵露面了。”
“什么意思?那现在巴陵是谁在负责原来香家负责的这些事?”
“萧铣的妹子,萧环。”
罗飞羽眼前浮现出那个妖媚入骨的萧大姐,不由得摇头苦笑,问道:“这些消息来源可靠吗?”
“可靠。提供这些消息的,也是总管的熟人。”
云玉真说这话时,嘴角噙着笑。
罗飞羽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说道:“原来是彭梁会三当家那个媚娘子任媚媚提供的消息。她是萧环身边的得力膀助,又如何会提供这些消息?”
云玉真答道:“当然是因为任媚媚和萧环一直在跟香家争权夺利。如今看来,还是萧环更得萧铣的信任些。”
“那香家……已经退出巴陵了吗?”尤雨晴很是关切香家的下落。
对尤雨晴来说,覆灭香家,一直就是她的夙愿。是以这一次,她一得知罗飞羽准备对巴陵动兵,她就主动从江都来到九江,与云玉真一起,来到襄阳,就是要跟着罗飞羽一起,参与此战。
云玉真察言观色,笑着劝慰道:“妹妹别担心。香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总管在,香家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嗯,”罗飞羽附和道,“玉真说得没错。香家跑不了的,不用担心。只是这一次,只怕香家是借着被萧环排挤的良机,从巴陵隐身,到了其他的地方。”
“为什么呢?难道香家已经不看好萧铣了?”云玉真蹙眉问道。
410 赌约
“恐怕是连萧铣也不看好自己了。”罗飞羽说道,“萧铣比起他那个妖媚入骨的妹子,那是要高明了许多。也许他是跟香家暗地里达成了共识。这样他也是为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云玉真伸手一拍掌,说到:“总管这么一说,倒真是可能性极大。不然以萧铣之能,香家想要从巴陵抽身,他如何会善罢甘休!”
“那香家会隐身到哪里?”尤雨晴蹙眉沉思,自言自语。
“肯定不会是江都。”云玉真很肯定这一点。
“难道是巴蜀?”尤雨晴猜测道,“还有可能是东都洛阳。”
罗飞羽呵呵一笑,道:“你们怎么就不猜关中呢?”
“不可能!”云玉真和尤雨晴异口同声,意见很是一致。
“没有什么不可能,而是很大可能就是关中!”罗飞羽乐呵呵地说道,“至于原因么,你们可以找到很多。这样好了,我们就在这里打个赌。如若香家就是把势力和财富转到关中,那就你们两个输了,如何?”
云玉真看了尤雨晴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尤雨晴就很是爽快地答应下来,“好!那要是总管输了呢?”
“你们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罗飞羽说道,“如果你们输了,我可以要求你们做一件事。当然这件事,不涉及其他人,只是我们三个人的事。”
云玉真一颗心呯呯直跳,正要出声阻止尤雨晴,尤雨晴已经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好!一言为定!总管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能反悔!”
罗飞羽哈哈大笑,“那是当然。不过么,你们肯定是输定了!”
尤雨晴完全没注意到云玉真的脸色已然变得绯红,说道:“那可不一定!关中长安那边,我倒是有办法去打听,如果香家真的想要在关中扎根,小倩一定会第一个告诉我的!”
“妹妹说的这个小倩,可是关中上林苑的那个纪倩?”
“是,就是她。”尤雨晴脸上带着几分愧疚之意,“我问过她,她不愿意跟除我之外的人接触,所以我也就没有跟姐姐说这个事。”
云玉真面露喜色,说道:“她不愿意跟我派驻关中的人接触,没有关系。有妹妹这条路子,关中的消息来源,就多了一条,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罗飞羽点点头,说道:“那就好,你们就等着小倩的消息吧。哈哈……”
他得意大笑,往书房门外走去。
云玉真一把拉住尤雨晴的衣袖,故意放慢脚步,悄声问道:“妹妹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你都不知道总管想要我们两个做什么哩。”
“总管想要我们两个做什么?”尤雨晴很是奇怪。
云玉真脸颊嫣红,眼波水汪汪的,贝齿轻咬着下唇,看了尤雨晴一会儿,附嘴到尤雨晴耳朵边,悄声说了一句。
“啊?!”尤雨晴一下子瞪大双眼,伸手掩着小嘴,脸上一下子红得如火焰烧上来了一样,就连白皙的颈项也变得一片粉红。
云玉真悄声说道:“你说,到时要是我们输了。总管要我们两个做这个,你可怎么办?”
“我……”尤雨晴脸上更是红得如熟透的苹果,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
云玉真挽着尤雨晴的手臂,缓步往前,轻叹一声,“算了,胜负还不知道呢。香家前往关中,怎么看都不可能。至于这事,也只是我的猜测,也许总管不是这个心思呢。”
可是尤雨晴心里很清楚,今天这事,只怕罗飞羽就是这么想的。到得那时,那可怎么办呢?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在心里觉得,只要能够覆灭香家,总管要她干啥,她也会心甘情愿去做的,即使是云玉真所说的那样,嗯,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一颗心一下子就安宁下来,扭头对着云玉真悄声说道:“姐姐放心好了,如果香家真的是如总管所言那样,去了关中,那香家就不再是在暗处,覆灭香家也就有了更大的把握。即使总管要我们做什么事,也不打紧!”
“啊!”云玉真低低惊呼一声,“总管要是知道你这么想,他……要是等会儿就提出来,那可怎么办?”
尤雨晴双颊再次变得一片火红,低着头,沉吟片刻,虽然很是娇羞无限,却很是坚定地答道:“那就按总管要求的做好了。”
这一下,轮到云玉真目瞪口呆,走出两步,幽叹一声说道:“怪不得总管曾说过,妹妹看起来柔弱,实际上却很坚强呢。姐姐就甚是佩服妹妹这一点!唉,只是要是真这样,想想都怪难为情的。”
两人跟在罗飞羽身后,窃窃私语,缓缓走出书房,走进书房旁边的小楼。
二楼就是卧室,前后两重,很是宽敞。云玉真和尤雨晴上来,婢女已经备好热水。两人让婢女退下去,亲自动手,为罗飞羽宽衣解带,服侍他坐进宽大的浴桶里。
北风冷冽,即使罗飞羽如今的修为,并不怕冷,只穿着单薄衣裳也就足够,但是能泡进宽大的浴桶热水了,还是舒服得长叹一声,十分惬意。
云玉真和尤雨晴都是久在他身边,知道他喜欢泡澡这么个爱好,故而也在得知他出关后,就早早备好热水一应器具。
两人各站在两边,为罗飞羽揉捏肩膀。
趁着这个时间,云玉真斟酌片刻,说道:“总管闭关这段时间,天下各处倒是发生了不少事。最为轰动的,则是慈航静斋放出话来,要在新旧交替之时,在东都洛阳,决定和氏璧的归属。”
“嗯,这个事我已经知道了。慈航静斋这是为李阀和她们相中的李世民造势,同时向洛阳王世充和独孤阀施加压力。”
“独孤阀会不会跟宇文阀一样,倒向李阀?”
罗飞羽沉吟道:“这个可能性是有,就看独孤阀怎么权衡了。不过王世充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被慈航静斋说服。”
尤雨晴叹道:“看来来年开春之时,一场大战已是无可避免了。”
“那是当然。”
“没那么快。”罗飞羽很肯定说道,“李阀整固关中没有那么快,宇文阀献出关中,虽然让李阀无需损兵折将,就入主关中,但是也相应地增加了李阀整固关中的难度。如今天下三都,李阀,王世充,我,各得其一,恐怕都不会轻举妄动,而是会静待时机,同时扫除各自的隐患。”
“但是争夺该当都是围绕着洛阳而展开的。”云玉真说道。
尤雨晴问道:“为什么呢?”
411 天魔诀
“因为洛阳王世充四面受敌,没实力主动出击,只能采取守势。”云玉真解释道。
在这方面,尤雨晴就缺乏云玉真这样的经验和眼光,问的问题也都是很初级的。
“是的,洛阳为中原中心,谁能攻入洛阳,并牢牢控制住洛阳,也就能够一统天下。”罗飞羽补充道,“沈法兴,林士弘,还有东海李子通,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他们都在观望。不过李子通倒是派人来过江都,希望在商贸方面加强合作。这个事,我们几个都一致认为是好事,就这么定了,没有禀报总管。”
“嗯,看来李子通已经认清形势了。”
“不过最值得玩味的,倒是河北窦建德建国称夏王后,派人来江都,要拜见总管,却绝口不提所为何事。”
罗飞羽沉吟问道:“他派来的人是谁?”
“刘黑闼。”云玉真答道,“这是窦建德帐下最为得力的大将。”
罗飞羽不置可否,说道:“窦建德这是和萧铣一样,忙着称王称霸,来为自己壮声势。”
“我们几人猜测窦建德是想要联合总管,共击李密。但是在听闻总管尽得江淮军,入主襄阳后,刘黑闼就立即离开江都,赶回河北去了。”
“窦建德应该已经意识到,他是错失良机了。在李阀出兵关中的时候,他按兵不动,现在想要有所作为,已经来不及了。”
云玉真答道:“是,当时我们派去的人,连窦建德和刘黑闼的面都没有见到,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收到总管给他们的信。”
“这个已经无关紧要了。”罗飞羽闭着眼说道,“河洛地区的争夺,窦建德被挡在虎牢关外,已经无法参与进来。除非他能与王世充结盟,组成联军,那才有可能。”
“组成联军?这怎么可能?”云玉真手一顿,很是吃了一惊。
“的确是很不可能,但是也并非绝无可能,就看王世充和窦建德两人之间怎么谈了。只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云玉真按事情的重要与否,一一禀报,哪怕她都是拣紧要的说,也还是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这才讲完。
桶里的热水已经添加过几次,仍旧热气升腾。
罗飞羽舒服的轻叹一声,动了一动。两人立即停下手,转身拿来干爽布巾,为他擦拭干净身上的水,换上干净衣裳。
待婢女收拾好一切,房里也就只剩下三人,罗飞羽似笑非笑地问尤雨晴:“巴陵那边,香家看样子已经提前溜了,你还要去吗?”
尤雨晴瞥了云玉真一眼,微微低头说道:“我……”
云玉真立即笑着为她解围,“香家都已经溜了,妹妹当然就不用去巴陵了。那里的战事,有李大将军亲自率军,当万无一失。”
“嗯,那就留在襄阳好了。”罗飞羽哈哈一笑道,“这里现在才是最为要紧的地方,正需要有人统筹兼顾物资后勤。”
云玉真掩嘴轻笑,媚声说道:“总管想要雨晴妹子留下来多陪陪,何不直说哩。”
罗飞羽毫不客气地点点头,说道:“这倒是最最主要的。你们没有耽搁修炼吧,我又有大收获,这个功法,很适合你们两个修炼,不过在给你们修炼之前,我先得给你们两个打好根基才行。”
两人不约而同羞怯难当,脸色绯红。云玉真还是更为胆子大些,眼珠一转,问道:“总管所说的功法,不会是跟那位婠婠小姐有关吧。”
“就是她们的功法,很适合女子修炼。比起你们现在主修的功法,这个功法,就要神妙绝伦得多了!”
云玉真屏住呼吸,双眼瞪得溜圆,震惊万分。结结巴巴地问道:“总管说的,可是……”
罗飞羽说道:“没错,你们心里知道就行,不要告诉任何人!”
只有尤雨晴还是有些不明觉厉,但是云玉真可就是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抑制住激荡不已的一颗心。婠婠是阴葵派派主祝玉妍的得意弟子,罗飞羽所说的功法,当然就是阴葵派的镇派宝典《天魔诀》!
这门功法,比起云玉真家传的功法,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是江湖上可遇不可求的绝顶功法之一。
如今,她却能得以修炼!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肉饼!让人喜出望外!
罗飞羽对两人说道:“你们别愣着了,谁先来?”
云玉真心里很想立刻就修炼,不过她看着罗飞羽,满脸娇艳欲滴的艳红,推辞道:“还是妹妹先来吧!”
……
北方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
一夜之间,整个襄阳都盖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宛如天地间铺就的一床大棉絮,雪白无暇。
难得的是,满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也在一瞬间尽数消散。朝阳升起,在一片白茫茫上,再镀上一层金黄色。
襄阳城外,码头上却是别有一番喧闹。
一队队士卒,精神抖擞,端枪挎刀,甲胄鲜明,站立在雪地里,如同标杆一般。
三艘巨舶靠在岸边,身穿天蓝色劲装的大汉,来来回回,搬运物资马匹到船上,井然有序,热火朝天。
通往城内的大道上,一阵马蹄声直奔而来,丝毫没有因为雪地泥泞而有放慢马速。
领头的正是罗飞羽。身穿白色劲装,披着一袭金黄色大氅,迎风飘扬,十分显眼。
陪在他身边的,是宋玉致,只是宋玉致脸上带着些许不自然的拘谨,如此公开与罗飞羽并缰出行,还是如此大张旗鼓,她始终有些不太适应。
在两人身后,则是云玉真和尤雨晴。两人服饰各异,云玉真一身湖绿色劲装,尤雨晴则是鹅黄色劲装,只是两人都披着白色披风,衬得两人娇艳欲滴,十分亮眼。
宋玉致穿着就低调许多,仍旧是惯常的劲装,腰间缠着软鞭,只是她也披着一件披风,白色中点缀着金黄色纹饰,十分飘逸。
这是尤雨晴操刀设计,和云玉真商量出来的,但是却也得到了其他人的首肯,包括远在江都的大将军李靖和红拂女,以及杜伏威,宋阀的宋智和宋鲁的认可。
至于宋阀阀主天刀宋缺,自从去了一趟巴蜀独尊堡,逼迫独尊堡堡主解晖解甲归田之后,就再次返回江都,闭关不出。
没人敢去问他的意见。只有宋智去了一趟,回来后,尤雨晴等人设计的这套服饰,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就是罗飞羽一个人。
412 跟踪
罗飞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还是在穿戴上身,看到其他人的不同,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套体系来的。
他的意见直接被忽略了。
以他如今的势力,完全可以称王称霸,手下很多人也不断在游说他,可他不为所动,仍然以扬州总管自居。
但是这套服饰,就等于是向天下宣告,江都军不是大隋的江都军,而是有吞食天下之志。
这也是江都军上上下下一致的共识。只是罗飞羽始终不肯称王称霸,他们也就只能想到这个法子,从服饰上区分出来,表达出来。
至于宋玉致,已经等同于是宋阀内部的一致认同,故而当罗飞羽把她从竟陵召到襄阳,所有人都没有感到意外。
一群人纵马疾奔,前方码头上,三艘巨舶已经准备就绪。只待罗飞羽一行上船,即可扬帆启航。
此次到洛阳,江都军可谓是大张旗鼓,声势浩大。
两路人分从襄阳和江都出发,除了大将军李靖这样的带兵大将走不开身之外,所辖各帮派,都挑选高手,随着罗飞羽前往。
慈航静斋联手道门第一高手散人宁道奇,还有佛门圣地净念禅院,高调宣称要决定和氏璧的归属,尽管明知道这是慈航静斋为支持的李阀和李世民大造声势,罗飞羽还是大张旗鼓地前往洛阳,为的也就是向天下展示实力。
然而其他人,可就不像罗飞羽这帮笃定,而是认为自己也会有那么一线机会,得到慈航静斋的认可,得到象征着天下归属的和氏璧。
骏马奔驰,马蹄纷踏,残雪伴着泥泞溅飞。
陡然之间,罗飞羽一拉缰绳,胯下骏马嘶鸣一声,硬生生止步,长声嘶鸣。
宋玉致等人反应甚快,跟着勒马。
一个急停,尽显这群人的反应之快,还有骑术之精。一群人在罗飞羽身后肃立,杀气腾腾。
罗飞羽扭头看着大道右侧,那里是一片疏林。
“去看看!”襄阳城主郑淑明娇叱一声,马鞭直指右侧疏林。
“不用。”罗飞羽沉声制止道,“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去了也是白跑一趟,走吧。”
宋玉致回头看了一眼,云玉真和尤雨晴微微摇头,示意两人毫无所察。在两人身旁的郑淑明和阚陵,也微微摇头。
宋玉致心下惴惴的,刚才她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如此说来,这个人跟着大队人马,还能隐匿行踪到这般地步,着实高明。
罗飞羽却像是没事人似的,一挥手,策马慢步小跑。
“刚才……是有人窥探?”宋玉致与他并骑而行,问道。
“应该是的。”罗飞羽答道,“这个人很不简单。”
宋玉致只是一愣,身后的云玉真和尤雨晴则是心中一震。能够得到罗飞羽“很不简单”的评价,这个人的功力之深,只怕是非同一般!
气氛有些压抑,罗飞羽扭头看着宋玉致,笑道:“不用担心,这个人是冲着我来的,也许是老一辈的某位高手。”
这一下,宋玉致不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俏脸上也满是担忧,欲言又止。
罗飞羽说道:“先上船,再说。”
一行人来到码头,直接驱马上船。三艘巨舶收起踏板,船身一震,缓缓驶离。
片刻之后,疏林里一位老人踏雪漫步而出,峨冠博带,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道袍,身材本就比常人高挺,此刻站在河岸上,目送三艘巨舶远去,更是显得伟岸如山,气势沉凝。
他微微摇头,露出一丝苦笑来,自言自语道:“好小子,竟然这么机警,也不枉老夫在城外等了你这么久。”
巨舶船舱里,罗飞羽凭栏而立,看着窗外,并没有看到船后河岸上的老人。
“总管,刚才到底是什么人?”云玉真终于没忍住,出声问道。
罗飞羽轻叹一声,回过身来,无奈地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过这人功力深厚,气势醇和,且是冲着我来的。不过却不是带着杀伐之意。”
“那会是哪位前辈高人?”宋玉致蹙眉问道。
罗飞羽看着他,微微笑道:“能够不在意阀主天刀之威名的,而又气势醇和,不带杀伐之气的,想必也就是佛道两门的前辈高人。”
啊?!
宋玉致三人不约而同惊呼一声。
罗飞羽接着说道:“这人显然不希望我去洛阳。慈航静斋斋主不好意思亲自出手,佛门净念禅院的圣僧也不会轻易直接介入,如此说来,这个人的身份,只怕也就呼之欲出了。”
“散人宁道奇!”宋玉致惊呼出声,脸色变得煞白。
云玉真和尤雨晴更是震惊在那里,连惊呼出声都没有,如同瞬间石化。
罗飞羽却若无其事地哈哈一笑,说道:“猜对了!不过有什么关系,来的只是散人宁道奇而已,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他。”
这话没有人相信。
只是宋玉致三人都没有说话表达出来,而是彼此对望几眼,以眼神交流。
罗飞羽颇有些无奈,只得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没关系,事实会证明的。只不过,我得玩点手段。首先得来个金蝉脱壳……”
“总管的意思是偷偷下船,一个人偷偷前往洛阳?”云玉真反应过来,问道。
“是的。”罗飞羽赞道,“你们继续乘船,一路大张旗鼓。这一招也许瞒不过宁道奇,但是他要再找到我的行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宋玉致沉吟道:“这倒也是个法子。只是太过行险了些。”
罗飞羽摇头道:“慈航静斋也好,散人宁道奇也好,更别提净念禅院,都是讲究师出有名的名门正派,爱惜名声,他们亲自出手,也只是要阻止我去洛阳,并不是要想法设法杀了我。事不宜迟,船再行驶一段时间,我就下船溜走。”
“可是这附近没有码头。”宋玉致问道。
她其实心里不太赞成这个主意,只是她也不好旗帜鲜明地反对。她这么说,其实只是委婉地提醒罗飞羽,这一路上,只要船一靠岸,宁道奇就能猜得到他下船了。
罗飞羽哈哈一笑道:“我是要借水遁溜走。无需靠岸。”
“水遁?”宋玉致很是诧异。
云玉真解释道:“总管水底的功夫,冠绝天下,无需浮上水面换气,一口气游出数里地,即使是宁道奇,也无法察觉。”
宋玉致看着罗飞羽,很是有些不可置信。
413 好东西
云玉真接着说道:“到时只需要船行慢点,总管悄悄入水,就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这么一说,宋玉致叹口气道:“以散人宁道奇之能,最好是反其道而行之!船行如常,不受总管入水影响,如此方才能瞒过宁道奇一时。”
“嗯,这个主意好!”罗飞羽赞道,“能瞒一时,就算是一时。我不知道宁道奇有哪些神妙,但是不妨把他再想高一筹。瞒得一时,只是为我争得个先手,接下来,就是比拼隐匿行踪了。”
宋玉致摇头叹道:“只要行踪一泄,只怕就甩不脱他的。”
罗飞羽伸手入怀,笑呵呵地说道:“所以我要动用珍藏的宝贝才行。”
“这是什么?”云玉真好奇地问道。
“好东西!”罗飞羽说道,“你们三个自挑一张,此去洛阳,少不了要背着慈航静斋和净念禅院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有了这个宝贝,就等若是多了个身份。”
云玉真第一个上前来,从罗飞羽手里接过去一看,惊呼道:“这是什么面具?怎么如此逼真?”
宋玉致和尤雨晴也上前来,各自拿起一张,薄如蝉翼,却又柔韧,难得的是五官精细,栩栩如生。
“正是面具,你们可知道这是谁做的么?”
云玉真和尤雨晴摇头不知,宋玉致沉吟道:“这么精妙绝伦的面具,也只有天下第一巧手鲁妙子鲁大师做得出来。”
“鲁妙子?”云玉真和尤雨晴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罗飞羽赞道:“这正是鲁妙子老兄送给我的宝贝。还有这对飞天神遁。这是他当年依仗以逃过阴后祝玉妍追杀的神器,如今轮到我凭借这些神器,跟宁道奇玩玩捉迷藏的游戏。”
宋玉致看了罗飞羽几眼,立即想到在飞马牧场时,罗飞羽交给她一个小木箱。她虽然没有细看,却也感慨过那个小木箱制作之精良。
如今想来,那也该当是鲁妙子的手笔才是。
罗飞羽似是能看穿宋玉致所想,点点头笑道:“我交给你的那个小木箱,也是鲁妙子老兄送给我的,是他耗费毕生心血精研的几本书,还有些小玩意儿。”
他带来的面具,只有五张。宋玉致三人各取一张。他收起剩下的两张,点点头说道:“时候差不多了,你们小心些应对。”
就是舱房里,宋玉致即使有些羞怯,也还是没有避开,而是看着云玉真和尤雨晴为罗飞羽换上一套很寻常的灰色劲装,再戴上面具,就在她的眼前,罗飞羽摇身一变为一个寻常可见的江湖汉子。即使背上背着绣春刀,看起来也就是一个寻常的江湖汉子。
鲁妙子的这个面具,还真是神妙得很。
云玉真和尤雨晴两人为罗飞羽所做的准备,也是十分齐备,小包裹里的衣裳,都裹着厚实的防水油布,贴身几处地方,都藏着金叶子和碎银子。
更难得的是,这都是两人亲手所为,没有假手他人,十分齐全细致。
单从这点看,就知道这两人深得罗飞羽的信任和器重。
罗飞羽随身带着东西可不少。他只是把面具重新带上,其他的东西,他都交给宋玉致,说道:“这些东西,你替我保管着。”
宋玉致看着手里的薄绢,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些是……”
“就是我随身带着的武学典籍,《紫气天罗》,《碧落红尘》,《披风杖法》,《烈火炎阳掌》,还有你们三个都有一份的《天魔诀》。”
“啊?!”宋玉致惊呼一声,手里的这些薄绢,简直就成了烫手山芋。
罗飞羽哈哈笑道:“别担心,这些丢了就丢了,我还有备份。”
“你不担心别人拿到后修炼?”
“那更不可能,”罗飞羽说道,“我随身带的,只有我看得懂,里面还故意留了些陷阱。就跟你们身上的那份《天魔诀》一样,只有你们知道哪几个地方是故意留下的陷阱。”
即使这样,宋玉致还是觉得手中的这几卷薄绢,一下子变得重逾千斤。
宋玉致从竟陵来到襄阳,在罗飞羽的帮助下,也开始修炼《天魔诀》。她身为宋家二小姐,自幼修习的就是家传武学。只是按罗飞羽所说,宋家最为高深的武学,当然是天刀宋缺基于家传武学创立的天刀刀法。可是天刀刀法,却是适合男子修炼的。哪怕宋玉致是以软鞭代刀,也仍然是如此。
而《天魔诀》,才是适合女子修炼的功法。宋玉致修炼,比起云玉真和尤雨晴,还有个优势,那就是她还是纯阴之体,修炼起来,就更是事半功倍。
只不过一开始,她还是需要罗飞羽协助她打通经脉窍穴,不然靠她自己,这个进度就太慢了。在阴葵派内,像婠婠这样的嫡传弟子,最好都是从小开始修炼的。
在宋玉致发愣时,罗飞羽说道:“此去洛阳,肯定有一番龙争虎斗。路上你们可别懈怠。趁还有点时间,我再帮你打通几个经脉窍穴,这样就能构成一条完整的真气流转途径。”
这话他是跟宋玉致说的。
宋玉致收起手里的薄绢,看了一眼云玉真和尤雨晴,好奇地问道:“玉真和雨晴也是如此打通经脉窍穴的?”
云玉真和尤雨晴相视一笑,罗飞羽解释道:“她们两个有另外的法子,不过这种双休之法,对你现时不太合适,所以只能这样退而求其次。”
话未说完,宋玉致立刻羞红了脸,不敢再多问,赶紧盘腿坐下,闭上双眼,任由罗飞羽坐在她的身后,双掌贴上后背,开始运气为她打通经脉窍穴。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罗飞羽这才撤回双手,站起身来。
舱房里只有他和宋玉致两人,云玉真和尤雨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
过不多时,宋玉致这才深吸一口气,收功起身。
她一眼就发现舱房里的情形,脸色立时就红了。作为宋家的二小姐,宋玉致与大姐宋玉华个性不同,更英武一些。可是这个时候,却像是个羞不可仰的大姑娘似的,微微低着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罗飞羽心里暗自好笑,走上前,也不问她,直接拥她入怀,任由她双手横在身前,手足无措的样子,说道:“别这么拘谨,到洛阳后,我带你去看看天津桥的夜色,非常值得一看。”
“嗯。”宋玉致轻轻嗯了一声,甚是娇羞。
414 家常
罗飞羽接着说道:“路上多加小心,这些功法,都是身外之物,并不重要,我随时可以抄录一份出来,人才是最重要的。玉真和雨晴是一直跟着我的,足可信任,有什么事,可以跟她们商量。”
“是,你……更要小心。”
即使宋玉致这个声音轻微得如同蚊子在叫,罗飞羽还是大受鼓舞,一时兴起,低头吻上她的樱唇。宋玉致只来得及嗯嘤一声,就娇躯一软,全身无力。
好在罗飞羽没有作怪,只是在她双唇上浅尝则止,就松开来。
在他身后,舱房门推开,云玉真和尤雨晴走了进来,此时宋玉致双颊如火烧般滚烫,娇艳无比。
罗飞羽走到窗边,探头看了几眼,转头对三人笑道:“你们小心在意,咱们在洛阳碰头!”
话音未落,罗飞羽翻身掉出窗外,三人抢身到窗边,探头一看,只看到巨舶外溅起一点浪花,那里还有罗飞羽的影子。
过了良久,宋玉致仍旧在回头看着船后,却看不到罗飞羽从水底冒起来,她有些担心地问道:“总管他……真的可以在水底换气,不用浮起来?”
云玉真笑道:“二小姐尽管放心好了,那次我随总管跟着东溟派的染香号大船,到巨野泽里,总管直接从湖底潜入,在宇文成都偷到东溟派账簿,纵身入水时,在水底杀了宇文成都,抢到账簿。在水底下,就没有人能在总管手里讨到好的。”
宋玉致双眼溜圆,惊讶道:“宇文成都音讯全无,竟然是总管在巨野泽杀了他?”
“是的,这事总管只跟我们两个说起过。”
宋玉致心里甚是震惊,转头再看了几眼窗外的水面,叹口气道:“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了总管。对了,总管还有哪些事,劳烦两位跟我说说呢?”
云玉真和尤雨晴相视一笑,说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二小姐想听,我们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知道吗,雨晴妹妹跟着总管的时间更早些,还是雨晴妹妹先讲讲吧。”
两人的目光集中到尤雨晴身上。
尤雨晴微微一笑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当时我还在丹阳,总管那时来找我,打探圆圆的下落。我就陪着总管去历阳,去见尚秀芳尚大家。也就是那一次,总管就见到了二小姐。”
宋玉致点点头,说道:“圆圆被祝派主带走,收为关门弟子,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嗯,这事外人无从知晓。”云玉真答道。
这话就说得很有讲究。当时在场的,除了宋家的宋鲁、宋师道和宋玉致之外,就是只有尤雨晴和尚秀芳。如今再加上云玉真。用一句外人无从知晓,既打消了宋玉致的疑虑,又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宋玉致还没注意到,尤雨晴很是善解人意地说道:“尚秀芳大家也在洛阳,这次再见到总管,还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哩。”
三人会意,相视而笑。
上次尚秀芳在历阳见到罗飞羽时,罗飞羽还只是扬州竹花帮的供奉。随后尚秀芳与宋家船队一起,抵达巴蜀。在她远赴塞外游历时,中原已是风云变幻。各路诸侯并起,昏君杨广被宇文阀所杀,李阀入主关中,而名不见经传的罗飞羽,却从江都起家,如今已经一扫大江以南州郡,成为名副其实的南方霸主。
可他还是自称扬州总管,与之相比,那些称王称霸的诸侯,就显得有几分可笑了。
在巴陵称帝的萧铣,当江都军大兵压境,超过五十艘五牙大舰,率两百余艘黄龙战舰,驶入洞庭湖口时,不知去向。
巴陵帮群龙无首,无心抵抗,一阵闹哄哄之后,由萧铣的妹子萧环出面,整合残部,献城归降。
此消息一传开来,南方的沈法兴,林士弘,乃至于盘踞东海的李子通,直截了当地派人入江都,主动求降。
是以江都军一统江南,威震天下,故而三人才会如此相视而笑,不知道在洛阳时,尚秀芳再见到罗飞羽,会作何感想。
短短的几句话,让宋玉致放下心来。
来到襄阳这段时间,她当然知道云玉真和尤雨晴在罗飞羽心中的重要性,所以也一直很客气,没有因为她是宋家的二小姐,就依仗着身份去压她们。
但是在以礼相待中,始终就有些隔阂和疏离。
现在却能明显感觉到,两人都是聪明人,且很能善解人意,这番话也都透着她们满满的善意。
原本的隔阂,一下子就拉近了许多。
至于尚秀芳与罗飞羽之间,到底会是个什么情况,宋玉致还真没有往这个方向多想。
三人有说有笑,像是在闲话一般,讲着罗飞羽的经历。巨舶没有任何变化,速度不减,破浪前行。
此时在巨舶看不到的地方,罗飞羽在水底顺流而下,往对岸靠近。
如果散人宁道奇是跟着巨舶,那么就是往上游走。罗飞羽在入水后,顺流而下,就是反其道而行之,跟他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足足往下游潜游数里的距离,罗飞羽才从一处弯道上岸,掠进林中,施展《炎阳烈火掌》,顿时身上热气腾腾,湿透了的衣衫干透了,这才仔仔细细地戴好带发的面具,认准方向,掠出树林。
不出十来里路,就是襄阳城下游的县城率道。这里是进出襄阳的门户,是以城虽然不大,码头却十分繁盛。
这里当然也是江都军掌控之中。
大江联在汉水和大江上的船运生意,已经随着江都军的势力扩展,而得到大力发展。至于襄汉帮,则在襄阳城四周的陆运生意中,大展身手。
但是尽管如此,罗飞羽一向不容许手下的帮派垄断各种生意,而是也容许其他人公平竞争,并且手下帮派的生意也都一样要照章缴税,一视同仁。
罗飞羽就跟个普通的跑江湖的汉子一样,只是戴上这个面具后,他就不再是年轻脸庞,而是老者面容,脸上带着几分冷酷。他来到率道城外的码头,没费什么劲,就花钱上船,逆流而上。
415 跃马桥
这是大江联运营的客运船,经过襄阳,到谷城上游的阴城,就是江都军的边境重镇。再沿汉水往上,就是四大寇盘踞的淅阳郡。
是以一过阴城,就没有多少船只,江道上冷冷清清的,与江都军所在的水道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罗飞羽在阴城稍作停留,就随着一支商队,沿着丹水北上,途径淅阳郡治南乡,过武关,进入李阀的关中地界。
如今的天下情势,已然完全偏离原本的时间线,除了人物关系之外,再也没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四大寇如今只剩下鬼哭神号曹应龙和寸草不生向霸天,两人盘踞在淅阳郡、房陵郡和西城郡之间,拥有贼寇数万,势力不容小觑。
就正是隔着一个四大寇盘踞的淅阳郡,南阳才成为关中李阀的一处飞地,与关中之间交通阻隔。
罗飞羽如此大动干戈,绕了个大圈子,选择从关中进入洛阳,就是赌散人宁道奇想不到他会如此行险。
好在时间充裕,距离辞旧迎新之日,还有十多天,足够他如此大费周折。
还没入长安,罗飞羽就不由得在心底里暗赞一声。
果然是天下三都之一,长安城果然是名不虚传。
天下三都,如今江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下。只是罗飞羽整日价东奔西走的,难有在江都安心享福的时候。
东都洛阳他也去过,依山傍水,城郭雄伟,可谓是占尽地利之势。
长安城,这是他首次前来。
位于八百里秦川的长安,四周远处是山岚起伏,周围则是八水绕长安,宛如玉带一般。
长安城与东都洛阳和江都一样,都有外郭城、宫城和皇城组成。皇城和宫城位于北城中央,外郭城各坊左、右、南三面拱卫,以正中的朱雀大街为界,十分周正整齐。
李阀入主关中,为这座都城带来勃勃生机。
罗飞羽从明德门入城,踏足朱雀大街,亦为城内的鼎盛之势而震撼。
但是他的心里,也隐隐带着几分自傲。在他的治下,江都的繁盛,比起这里来,不遑多让,还要更胜一筹!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大道两旁,槐树枝丫茂密,挂满积雪冰挂,很是晶莹剔透。
两旁商铺民居,均是规制宽宏的大宅院,院落重重,节次鳞比,蔚为壮观。
罗飞羽信马由缰,边走边逛。
大街上,行人如织,来来往往,个个脸上带着兴奋之色。
罗飞羽心里暗自称奇,莫非长安城里发生了什么大喜事?所以这些百姓才如此喜形于色?
他信步走进一家卖刀剑的店铺,这里生意就冷清得很,与旁边的绸缎、米行和食肆比起来,就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客官可是要买兵器?”掌柜的亲自迎上来,满脸堆笑,询问道。
店内两旁木架上,摆满刀剑枪戟,品质看起来还不错,但是却入不了罗飞羽的法眼。
他随口“嗯”上一声,问道:“这里可有短刺?长不过尺许。”
掌柜摇头说道:“鄙店刀剑甚多,客官如若要短刺,可以订做,只是需要些时日罢了。”
罗飞羽随手拿起一把短剑,拔出来,细看了几眼,装作很满意的样子,说道:“没有短刺,这把短剑也将就着用吧。”
掌柜喜出望外,满脸堆笑,收好银两后,恭恭敬敬地把短剑交到罗飞羽的手中。
罗飞羽漫不经心地问道:“城里可是有什么大喜事么?怎么所有人都如此喜形于色?”
掌柜笑问道:“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
“是,我今日刚刚入城。”
“那就是了,”掌柜说道,“今日刚刚传遍全城的消息,皇上要禅让皇位了,如此大喜事,全城百姓当然都喜形于色了。”
罗飞羽心底里暗自一惊。
李阀刚刚入主关中,这么快就要废掉代王杨侑,称帝了?!
掌柜的仍旧在那里滔滔不绝,看得出来,李阀入主关中,甚得百姓的拥戴。
罗飞羽跟着附和几句,再随口问道:“不知道城里那座酒楼最为有名。”
掌柜心情大好,有问必答,“长安城里,若论有名,当然是二楼了。”
“二楼?”罗飞羽不”解,问道。
“二楼,就是福临楼和福聚楼,一个号称东市第一楼,一个号称西市第一楼,两座酒楼不相上下,相互较劲。不过以我所见,还是福聚楼要更胜一筹些。”
“为何?”
掌柜老神在在的,答道:“福聚楼靠近西市,那里是富商大户聚居之处,在福聚楼三楼,可尽览永安街和跃马桥的迷人风光,比起福临楼,就要强得多了。”
罗飞羽心中一震。
跃马桥,这个名字好生耳熟!
旋即他哑然失笑。
杨公宝库,可不就是在跃马桥一带么!虽然这个消息,是在寇仲和徐子陵两人身上。可是他并不是寻常人,在原著所在地那个时间线上,就知道这一点。
不过更为具体的细节,他就不甚了了,当然不敢尽信。毕竟从鲁妙子那里听来的消息,杨公宝库的设计虽然是他操刀,但是他在设计的时候,并不知道,这就是杨公宝库,也不知道杨公宝库是在哪里。
鲁妙子还是后来自己慢慢想通,想清楚了,邪帝向雨田是把他给蒙在鼓里的,然后他自己推断出来的。
从那时起,罗飞羽就多留了个心眼,详细询问鲁妙子,想要搞清楚,邪帝向雨田到底是如何把邪帝舍利放进杨公宝库的。
可是鲁妙子对此却毫无头绪,想不通邪帝向雨田是如何把杨素也给瞒过去的。
但是罗飞羽却不一样,思维更为开阔些。他有个大胆的猜测,也许这个邪帝向雨田,跟兴建杨公宝库的人十分熟稔。乃至于有可能邪帝向雨田的另外一个身份,就是为杨素兴建杨公宝库的人!
这么一想,情形就豁然开朗。
罗飞羽很是花来些功夫,就锁定一个人,那就是宇文恺,规划兴建长安城的检校将作大臣。
只有他,才能瞒着杨坚,为杨素在长安城里建起杨公宝库!
不过罗飞羽并不是想要追查邪帝向雨田的下落,而是要找到杨公宝库。
他本来是要去东都洛阳,只是因为散人宁道奇的缘故,才绕道长安。今趟既然来了,那么不妨去跃马桥那里看看。
问清楚路,罗飞羽辞别掌柜,往西市第一楼福聚楼赶去。
416 不请自来
时已近午,冬日暖阳,甚是温煦。
福聚楼所在的跃马桥,又称为富贵桥,时人多称之为富贵桥,也只有刚才那位刀剑铺掌柜那样的当地人,才称之为跃马桥。
还没走近,罗飞羽就察觉到不对劲。
整个西城,戒备明显不同。一队队士卒,在西城大街小巷间来回巡察。
还好福聚楼没有被封禁,这个时点,已是人满为患。
罗飞羽没办法,足足塞了好几两碎银子,才说动小二,在三楼靠东临窗处,加了张空台。
即使是三楼,也是高朋满座,人声鼎沸。
罗飞羽不理会这些喧闹,自顾自地点好菜肴,扭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永安大街,宽达十余丈的永安大渠横断南北,静静淌流,一座宏伟的大石桥,雄据在水渠之上。
那就是跃马桥。
罗飞羽看得入神,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永安大渠上,没有其他船只驶过。隔一段距离,就是停泊着一艘大船,还有一些小艇,上面不时有人下水,上船。
这些人肯定不是闲极无聊,在这样的寒冬腊月戏水,而是在渠底寻找杨公宝库!
李阀入主关中,不知道如何会知道杨公宝库就在跃马桥这里!
罗飞羽心里暗自思讨,暗自苦笑。他还是低估了李阀入主关中带来的效应。既然他知道杨公宝库就在跃马桥一带,那么李阀也可能有其他的渠道,知道这个消息。
就在罗飞羽看着窗外入神时,他感到有人往他这里走来,回过头去。
来人约莫三十五六岁,个子高瘦,脸庞尖窄,下颌一缕山羊须,走起路来努力要挺胸突肚,其实却有些弓腰哈背。身上衣着倒是很光鲜,用料考究,手工精细,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只是他这么装腔作势,却不知道罗飞羽一眼就看穿他的把戏。
他的这些动作,都是装出来的。
单看他的眼神沉着机敏,手腕肌肤泛着奇异的光泽,就知道他长期修炼内家真气,修为看起来还不错。
他看着罗飞羽,很是有些老练地搭话:“在下姓雷,人人都唤我雷九指,唤得我连爹娘取的名字都忘掉啦。老哥贵姓?”
小二正在此时端来酒菜,雷九指很不客气地从小二手中接过酒坛,就要为罗飞羽斟酒。
罗飞羽伸手覆在碗口,双眼一眨不眨,看着雷九指,淡然说道:“雷兄为何盯上我了?是觉得我初来乍到好唬弄么?”
雷九指一愣,抱着小酒坛的手缰在空中,呵呵一笑,却若无其事地给自己斟满,说道:“老哥说笑了。这里的酒大大有名,老哥好眼力。”
罗飞羽孤身一人,深入到李阀都城,还时时刻刻有散人宁道奇在找他,时时刻刻如一座大山,在他头顶若隐若现。
故而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快进快出,尽早从这里脱身。如若不是因为听到跃马桥三个字,心中一动来到这里,他兴许就在长安城里呆上这么一天,次日就启程离开。
可是现在他就不得不搞清楚,李阀在跃马桥一带发掘杨公宝库,现在到了什么地步。
如若被李阀找到杨公宝库,如此庞大的财富,足够李阀财政无忧。
他镇定自若地盯着雷九指,没有搭话,可是雷九指却丝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而是旁若无人地坐在他的对面,只不过斟满酒的酒碗,他也没有动,反而对着罗飞羽一脸微笑。
“很奇怪,看来你是认定我了?!”罗飞羽说道。
雷九指哈哈一笑,说道:“在下与老哥一见如故,何不先喝两杯,再细谈?”
罗飞羽扭头瞥一眼窗外,漫不经心地问道:“天寒地冻的,这些人是在做什么?”
雷九指双眼微微一缩,沉吟片刻,身子前倾,压低声音说道:“老哥可有兴趣发一笔大财?”
罗飞羽反问道:“去赌场宰初来乍到的肥羊?还是在这里发一笔大财?”
雷九指面不改色,心不跳,冲着罗飞羽竖起大拇指,赞道:“老哥果然是明白人!来,在下敬老哥一杯!”
说完,他很是会察言观色,在罗飞羽挪开手掌时,抱起小酒坛,为罗飞羽斟满,再端起酒碗,示意先干为敬。
罗飞羽倒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端起酒碗,跟他一饮而尽。
雷九指再给罗飞羽斟满,低声说道:“老哥眼光毒辣,认定在下是个在江湖混饭吃的人,故而对在下颇有戒心,对吧。”
罗飞羽默认了他的说法。雷九指接着说道:“也难怪老哥会如此认为。不过在下虽然的确是江湖上混饭吃的人,却是个精研赌术,赌遍大江南北的人。”
“哦,那你到长安来,就是准备大杀四方?”
雷九指打了个哈哈,说道:“老哥过奖了。长安明堂窝,乃是天下十大堵城之首!老哥要是有兴趣,在下可以带老哥去碰碰手气,无论输赢,都可以再去旁边的上林苑坐坐,那里的姐儿,可是个个水灵灵的!”
罗飞羽没有什么反应,而是再次转头看着窗外,片刻之后,才回过头来,问道:“天寒地冻的,这些人是在水渠里做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发问。
这一次,雷九指露出凝重的表情,双眼中也不再是狡黠的神色,而是在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叹一声,说道:“老哥很奇怪么?这些是太子府的人,是在这里找什么东西吧。”
“太子府的人?”
雷九指微微笑道:“虽然还没有公告天下,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杨侑禅位,李阀阀主登基称帝,自然就是立长子李建成为太子。”
“原来如此。”罗飞羽淡淡说道。
李渊称帝,尚未公告天下。但是坊间却已有这样的传言,说明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大家都早就心知肚明。
李建成身为李阀阀主李渊长子,在李渊登基称帝之后,理所当然的就是太子。
但是在跃马桥一带寻找杨公宝库的人,却都是太子李建成的人马,这就相当令人寻味了。
罗飞羽跟雷九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从雷九指出现,他就知道雷九指一直在试探他的底细和身份,故而他也只是随口附和,却对来历等等闭口不答,甚至于连姓名都没有告知。
可是雷九指却毫不在意,俨然如老朋友那样,高谈阔论,大谈特谈。
但是实际上,雷九指虽然话不断,但实际上却相当老练,根本就没有透露他的更多信息。除了一个名字,就几乎什么都没有。
酒足饭饱,福聚楼三楼大堂,仍然人满为患。
417 识破
罗飞羽唤来小二,问清多少钱,给了他几两碎银子,多下来的也没有多问,起身就欲离开。
雷九指跟着站起身来,热情邀请:“这个时辰,上林苑还没有开门,明堂窝已经开门迎客。在下带老哥去赌几把,以证在下所言不虚。”
罗飞羽说道:“我还有些事要办,迟点再去明堂窝找你。再会!”
话音未落,他也不管雷九指什么反应,直截了当地抬腿就走。
在他身后,雷九指没了声音,终于没再跟上来。
出得门来,罗飞羽信步走进永安大街,沿着永安渠而行。跃马桥一带,已被李建成的人马封禁,闲杂人等想要过桥,就只能往上下游走个两三里路,从其他的桥上通过。
以跃马桥为中心,方圆数里范围,宅院甚多。看李建成这个架势,肯定是已经知道杨公宝库所在的大致位置,但是却不知道确切地方,所以才只能这样,广撒网,逐寸搜索。
罗飞羽从跃马桥上游的石桥过到对岸,再往南走,从下游的石桥过来,绕着跃马桥走了一个大圈。
没想到,他人还在桥上,随着人流缓缓而行,就看到对岸槐树底下,雷九指站在那里,正在东张西望。
他随着人流走下桥,雷九指立刻迎了上来,“咦”了一声,满脸堆笑,说道:“真是巧得很,又碰到老哥了!幸会幸会!”
很明显,他就是一直在这里守着的。不过他能猜到,并一直等候在此,还是很有几分能耐的。
罗飞羽没有拆穿他,而是淡然一笑道:“这些人为了找个东西,很是下了一番工夫啊!他们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雷九指脸色一紧,神情有些慌张,左右一张望,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悄悄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原来老哥只对这个事感兴趣,这里人多嘴杂,可别惹起他人的注意。老哥何不随我来。”
罗飞羽点点头,跟着雷九指离开永安大街,拐进小巷,左拐右拐几次之后,来来往往的人也就越来越少,直至只有他们两个。
这里巷口狭窄,两边都是高高的围墙。爬山虎爬满围墙,没有叶子,只剩下藤蔓枝丫。
地上铺着青砖,潮湿中带着青苔之色,显是少有人来往。
雷九指站定,转过身来,对着罗飞羽,脸上不再带着刚才的笑容,而是正色问道:“请问老哥尊姓大名?为何会对跃马桥如何在意?”
罗飞羽若无其事地问道:“我也一直想问你,你为何就这么盯上我了呢?”
“哈哈,这个自然是有理由,且容在下先卖个关子。”雷九指打了个哈哈,说道。
“我的确是对跃马桥感兴趣,盖因江湖传言,杨公宝库就在跃马桥一带。”
雷九指脸色未变,似乎是早就料到罗飞羽会如此说,哈哈一笑道:“原来老哥真是为了杨公宝库而来。”
“你呢?也是为了杨公宝库?”罗飞羽问道。
雷九指摇摇头道:“杨公宝库这么大的事,哪里轮得到我来染指。我只是想不到,老丈这样名震江湖的老前辈,竟然也对杨公宝库起了兴趣。”
罗飞羽双眼一紧,紧紧盯着雷九指,身上气势陡然一变,十分霸道。
雷九指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开两步,低声说道:“前辈勿要误会,在下并无恶意,实在是……”
“你认识我?”罗飞羽冷冷问道。
雷九指看着他,微微点点头,又紧接着摇头道:“在下认得老丈这张脸,却不认得你这个人。”
“什么意思?!”罗飞羽心里有些荒谬绝伦的感觉。很显然,这个雷九指认得这个面具。
雷九指愣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说道:“老丈是否戴着面具?”
“是又如何?”
雷九指却明显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低声哈哈一笑,说道:“那就对了,这个面具相貌,是一位叫做霸刀越是的前辈。如此惟妙惟肖的面具,天下间,也只有在下的恩师才能制作得出来。”
在罗飞羽皱眉头时,雷九指急急忙忙接着说道:“在下所说的恩师,就是素有天下第一巧手之称的鲁妙子鲁大师。唉,虽说他老人家一直没有认我为徒,但我一辈子都尊他老人家为师。”
罗飞羽简直就要在心里暗骂几声。他虽然知道霸刀岳山,但是不知道这个面具就是岳山的相貌。鲁妙子给他的面具,一共十张,剔除掉五张女性面具,剩下的五张,罗飞羽这次带上的,就是这张带发面具。
哪里料得到,这张就是岳山的相貌!
这个时候被雷九指给识破,罗飞羽心里还是大呼侥幸。
他看着雷九指,露出一丝笑容来,方才的凌厉霸道气势,陡然消散,问道:“原来如此,只是为何从来没听鲁妙子老兄提起过你?”
雷九指脸色一黯,语带酸楚,说道:“我也是在年少时,有幸跟在鲁师身边一段时间,获益匪浅,自作主张尊他为师,鲁师只怕早就不记得我这么号人物吧。”
罗飞羽点点头,说道:“这个岳山,是个什么人?”
雷九指一下子来了精神,双眼一亮,说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只在多年前远远见过岳山前辈几眼,记忆深刻,故而才认出来而已。不过很多年前,岳山就销声匿迹,而凑巧我又知道岳山前辈早已离世,故而才猜知这是鲁师所制的面具。”
“看来你对岳山多有了解。”罗飞羽说道,“在下凌云,这个面具,是鲁妙子老兄输了给我的。”
雷九指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问道:“鲁师……输给你的?这……”
罗飞羽淡然道:“这有什么稀奇吗?鲁妙子老兄虽然赌技不错,但是跟我比起来,还是差了些火候,输给我也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这话说得十分霸气,雷九指则是越听越是震惊不已。他的赌术,就是从鲁妙子那里学到的,再加上有天分,又肯努力苦学苦练,这才有现在的这般自信。
可是这个凌云,竟然能轻而易举地赢得了鲁妙子!这般赌术,就是匪夷所思了!
418 霸刀岳山
不过罗飞羽这倒也不是说大话。
在飞马牧场后山,他在治好鲁妙子的旧伤后,每天就跟鲁妙子待在一起,听鲁妙子讲其毕生心血精研的种种所学,机关学,建筑学,乃至于风水玄学等等之类的。
这些所学,罗飞羽只有老老实实听的份。但是论到赌术,当时罗飞羽仰头哈哈大笑三声,惹得鲁妙子大为不解,几番比试之下,鲁妙子就不得不叹服,自愧不如。
故而说这些面具是鲁妙子输给他的,倒也没有什么错。
但是此刻雷九指听来,就如同心目中的神被拽下了神坛,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
罗飞羽心里暗自好笑,呵呵笑道:“你不敢相信是吧。下次见到鲁妙子老兄,你去问问他,就一清二楚了。”
雷九指回过神来,欣喜若狂,结结巴巴问道:“鲁师……尚健在?”
“他还活得好好的,旧伤也治好了。”
雷九指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泪流满面,仰天长笑:“苍天有眼!鲁师尚好!苍天有眼啊!”
他望天磕了三个响头,呯呯直响,脑门上沾满水渍,浑然不觉。
这是真情流露,丝毫做不得假。
罗飞羽就在一边看着,没有出声。雷九指起身来,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泪痕,对着罗飞羽抱拳,正色道:“多谢凌兄告知鲁师近况!天可怜见,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未曾听闻到鲁师的消息,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罗飞羽摇头叹道:“鲁妙子老兄当年没收你为徒,真是失策。”
雷九指伸手擦干眼泪,说道:“我这点驽钝资质,如何能入得了鲁师法眼。今日与凌兄有缘相遇,怎么也得在下做个东道,万望凌兄莫要推辞。”
“也好,我还想听听你所说岳山其人其事。”
“不敢!不敢!”雷九指连声道,“我所知也甚是有限,只是凑巧知道一星半点而已。凌兄想听,在下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雷九指对长安城十分熟稔,带着罗飞羽过大街,穿小巷,来到一座临近聚福楼的酒楼,上到三楼的雅间坐定。
这里也可以看到永安大渠和跃马桥,只是视野没有聚福楼那么独天独厚。
天色渐暗,永安大渠上的船只,却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点亮灯笼,就在水面上守着。
罗飞羽问道:“李建成这是对杨公宝库志在必得?”
“嗯,李建成这是把杨公宝库视为禁脔,不许其他人染指。只是已经历时两个月有余,他还没找到入口。”
“奇怪,江湖上不是传闻只有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知道杨公宝库的秘密吗?李建成这是如何得知的?”
雷九指笑道:“实不相瞒,我来到长安,也是因为杨公宝库。寇徐二人所知杨公宝库秘密,来自于罗刹女。而据我连猜带打探来的消息,李建成所知杨公宝库的消息,与罗刹女一样,均来自于杨玄感。”
罗飞羽点头说道:“这么说倒也合情合理。杨玄感有知道杨公宝库的详情,实属理所当然,只是可惜他未能攻入关中。”
“现在白白便宜了李阀。”雷九指摇头轻叹,“有杨公宝库在手,李阀争霸天下,也就多了几分把握。凌兄此来,可是为了杨公宝库?”
“我只是为人追杀,绕道长安,适逢此事罢了。”
“原来如此。凌兄勿怪我多事,不知凌兄为何人追杀,可有需要雷某相助之处?”
罗飞羽呵呵一笑,摇头道:“这个事,你帮不上忙,即使鲁妙子老兄在此,也是无能为力的。”
他本意是不希望雷九指掺和,所以才这么说。
不曾想雷九指伸手一拍木桌,忿忿不平道:“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连鲁师的面子也不给?”
罗飞羽看着他,无奈摇头叹道:“你只要知道这个人连鲁妙子老兄也惹不起就是了。对了,岳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见罗飞羽说得郑重其事,不像是在开玩笑,雷九指只能放下刚才的事,娓娓道来:“岳山乃前辈成名高手,因他与鲁师颇有些渊源,故而我曾多方打探。江湖上人称岳山为霸刀,乃用刀高手,后为宋缺所败,自此隐退江湖。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蜀中凤凰山,见到过岳山的坟墓碑文,才知道他已经辞世。”
罗飞羽叹道:“你这个偶然,还真是巧得很,荒山野岭之中,你还刚好见到岳山的坟墓石碑。”
雷九指面露惭色,答道:“倒也不是完全偶然,而是我在成都时,打听到岳山的行踪,故而在成都周围寻访而已。”
“他与鲁妙子老兄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
“我也不甚了然,完全无从打探。”雷九指大摇其头,“我只隐隐听说,他们之间的恩怨,与天刀宋缺,阴葵派派主阴后祝玉妍,以及魔门高手和慈航静斋有关。”
罗飞羽好奇心大盛。
这些老一辈高手之间,恩怨纠葛,甚是复杂。岳山竟然能跟这些人纠缠在一起,可见当时他就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
鲁妙子既然以岳山为原形,炮制出这张面具,恐怕不完全是熟悉岳山的缘故,而是有其他的考量。
可惜雷九指知道的也不多,还多半是些当年的恩怨纠葛,对罗飞羽来说并无多大裨益。不过好在雷九指多少还是知道点岳山的事,知道岳山的霸刀刀法一共七十二式,败于宋缺之手后,改修《换日**》。
至于详情,雷九指就同样一无所知。
三楼雅间,十分安静。小二端来酒食后,未奉召唤,就绝不前来打搅。
两人边吃喝边说,直至华灯初上,雷九指才欣然提议道:“凌兄既然以岳山的这个面具,来躲避那人的追杀,何不以岳山之化身,在长安露露面,然后再前往洛阳?这样如若有人能认得出来岳山,凌兄也就可以借此套出些话来。”
罗飞羽微微一笑,说道:“你是想带我去明堂窝赌一赌是真吧。”
被罗飞羽如此毫不留情地拆穿打算,雷九指哈哈一笑道:“我的确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我的提议,倒也的确是觉得此法可行。”
419 明堂窝
罗飞羽沉吟道:“只是既然你能识破我的伪装,难保其他人不会识破。”
雷九指信心十足,说道:“我只是知道岳山已死,有先入为主,才能在细心观察之下,方才识破而已。其他人不知情,如何能识破。鲁师所制的面具,以假乱真,如说破绽,也就是颈后面具与肌肤相接之处,留意细看的话,才能看出肤色的变化差异来。只需稍加易容,即可天衣无缝。如再能在神态步伐嗓音方面加以配合,那就更是万无一失了。”
罗飞羽点头道:“没想到你还是易容乔装方面的高手。也好,我也正好学学,再去明堂窝看看效果。”
雷九指大喜过望,忙唤来小二,结账离开。
罗飞羽先回到客栈,过不多时,雷九指带着一堆胭脂粉黛回来,对照着面具的肤色捣鼓半天,调配出一盒糊糊来。
“戴上面具,再在颈后面具交界处,抹点这个我精心调配的易容膏,令得肤色一致,保管无人看得出破绽来。”
罗飞羽欣然接受。
如何改变体型,嗓音,雷九指显然也是个中高手,把其中的诀窍倾囊相授。罗飞羽一点就通,一学就会。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时辰,雷九指就长叹一声道:“凌兄真是学啥会啥,我压箱底的这些跑江湖小伎俩,凌兄已然全学会了。现在正是时候,就让我们去明堂窝验证一下效果!”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两人不是结伴而行,而是雷九指先行一步,罗飞羽再单独一个人前去。
明堂窝与上林苑毗邻而立,对面就是六福赌馆。此时正是夜间,这里却灯火通明,人流如织,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路过上林苑时,即使是罗飞羽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心中暗自赞叹一声。
上林苑大门外一瞥,就能感受到里面的高贵典雅,充满书卷气。门后的主建筑群隐没在树影之中,即使是在这样的寒冬腊月,依旧显得清幽雅静,更别说春夏时节草木茂盛的时候了。
罗飞羽忍着入内一游的冲动,继续往前。
明堂窝就在前面的街口,这里就更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罗飞羽稍稍一瞥,就随着赌客人流入内。
门外流光溢彩,门里则是富丽堂皇。怪不得这里号称天下第一赌场,即使是扬州的天玉阁声名鹊起,也还是在格调上要逊色不少。
大堂如同宫殿一般,十分宽广,不下于百来张赌台,按照八卦方位摆设。每张赌台边,都围满了人,吆喝声此起彼伏,喧闹非常。
整个宽敞的大堂里,怕不是有近千人!里面灯火特别辉煌明亮。处处都是骰子在摇盅里摇滚的清脆声音,男男女女的吆喝起哄声,气氛狂热火爆。
罗飞羽不由得暗自摇头。
这里,还真是个疯狂的地方。
没有人注意到他,在这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赌台上,根本没人去注意身边的人。
雷九指早就告诉他明堂窝的规矩。这个大堂,是为普通赌客准备的。真正有些身份的人,以及那些腰缠万贯的人,都是去其他的四个贵宾堂。
更换筹码的地方在大堂一边,一溜儿排开二十多个窗口,每个窗口旁还有四名大汉把守,个个身形剽悍,身着暗红色劲装,目不斜视。
罗飞羽来到其中一个窗口,直接把钱囊往里一扔,冷哼一声。
里面的人手脚麻利,片刻之后,推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布袋,里面全是筹码,还有一个长条形铜牌,上面刻印着编号。
四个贵宾堂是分开独立,通过游廊与大堂相连。游廊两边,就是亭池园林,环境清雅。要是赌累了,还可以随时到这里歇息歇息。
可惜没有人到这里来,以至于显得格外的幽静,与大堂的喧哗热闹,完全是大相径庭的两个世界。
罗飞羽进去的是天皇堂,这里专赌骰宝。
这里就小了一些,只有大堂三分之二的面积,人数就少了许多。罗飞羽稍微一扫,这里的人也就两三百人,真正的赌徒,恐怕不过百来人。
这里的人无不衣着华丽,裁剪考究,虽然没有大堂那般热闹喧哗,但气氛依然热烈。
置身其间,罗飞羽就立刻显得穿着寒酸,再加上他得到雷九指的指点,配合这个岳山面具的年纪,微微佝偻着腰背,目光时不时闪过一股狠厉,就更是跟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刚刚走进来,就有赌馆的看场迎上来,引到一角的椅子坐下,奉上香茗,任其自便。
老赌客来到这里,自然是如鱼得水,直奔赌台。只有罗飞羽这样的,先四处打量,显然是初来乍到,所以才有看场过来招呼。
喝过一杯香茗,罗飞羽随手放下茶杯,走向其中一张赌台,随便找个空位坐了下来。
他刚才远远见到雷九指,雷九指正在赌台上赌得聚精会神,没有看到他。
罗飞羽最精的,其实就是骰宝。其他的诸如牌九,番摊,天九,骨牌,双陆,马吊,等等诸如此类的,他都在扬州跟着包百有有所涉猎,但都没有骰宝这样,基本可以做到随心所欲,百分之百。
听骰,摇盅,乃至于从杜伏威那里偷学来的以一缕真气操控骰子的翻滚,得到想要的点数,对他来说,现在都是如吃饭喝水一样,信手拈来。
他坐在赌台边,功聚双耳,骰子在摇盅里翻滚的声音,巨细无遗,立时变得无比清晰。
周围的喧闹声,都丝毫影响不到他。
这份功夫,在酒馆茶楼这样的地方,用来偷听他人之间的耳语,同样十分管用。
只是旁观片刻,罗飞羽就摸清骰子的底细,开始下注。
不过虽然他能听清每次的骰子点数,他还是只押大押小,每次也只是压上一两黄金的筹码,显得没有那么突出。
然而连续几次,每押必中,立刻就引起同一张赌台上赌客的注意。有人开始试探性的跟着罗飞羽押注,连赢三把,跟着下注的赌客也就越来越多。
雷九指也来到这张赌台边,只是已经没有座椅,只能站着。
算上刚才开盅的一把,罗飞羽已经连续押中八把,年轻荷官已经感受到压力,知道这人有古怪,却看不出来丝毫的端倪。
“快摇盅!快摇盅!”有人在连声催促。
420 当年明月
罗飞羽身前,堆着一堆筹码。
明眼人一眼就能算得出来,也就二十余两黄金,并不算什么。但是能连中八局,这个就很是离奇了。
关键是罗飞羽明明能每押必中,却每次只押一两黄金,绝不多押,这就更不简单了。
年轻荷官犹豫着,看向身旁站着的中年人,中年人哈哈一笑,说道:“你下去歇息一下,我来摇盅。”
年轻荷官如释重负,恭敬地让出位置,退了下去。
中年荷官摇盅手法一变,很是有些真本领,骰子在摇盅里直上直下的弹跳,然后同时停下,令人大出意外。
这般手法,的确是很有水平,不过对罗飞羽来说,仍然在他的掌控之中。
中年荷官露出几分自信的微笑,盯着罗飞羽道:“各位贵客请押宝!”
罗飞羽没有动,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赌客,也没人下注,都在看着罗飞羽。
“各位贵客请下注!”荷官再次说道。
还是没有人下注。罗飞羽伸手拈起一枚筹码,移到大小门上,显得犹豫不决的样子,如是者再三,他最终还是押在小上。
周围跟风押注的人都很精明,见势不妙,都谨慎起见,没有跟风下注。
荷官庄家清喊一声:“买定离手,开!”
赌台旁,惊呼声响起一片,就连摇盅的中年荷官,也是微微一愣。
三颗骰子,一个“一点”,两个“三点”,开小,罗飞羽再次押中。
雷九指心中骇然。
他当然看得出来,罗飞羽刚才的犹豫不决,只是在装样子罢了,其实完全是有把握的。
只是这般赌术,实在是闻所未闻。即使是鲁师,也做不到这样连押连中!
看来罗飞羽所说的,鲁师都败在他手中,并不是虚言。
周围围观的赌客,懊恼者众,都在懊悔刚才为何没有跟风押注。
这一下,就是刚换上来的中年荷官,也有些犹豫起来,拿着摇盅,看着罗飞羽,却迟迟不摇盅。
“快摇盅!快摇盅!”围观者中不少人在连声催促。
虽然罗飞羽每次只是押注一两黄金,但是这么个赌法,跟风押注的人一多,赌场这么赔下去,都不是个事啊。
一片催促声中,荷官开始摇盅。这一次,他是拿出压箱底的功夫,摇盅在他手里上下左右放翻飞,骰子在摇盅里忽上忽下,相互碰撞,没有个定数。
呯!
摇盅呯然落在赌台上,骰子仍在摇盅里碰撞翻飞。
“各位贵客请押宝!”中年荷官庄家看着罗飞羽,朗声说道,额头上隐现汗意。
罗飞羽没有动。骰子在摇盅里翻滚的声音,一丝不漏,就连最后那颗骰子翻滚一下,最终却没有翻过去,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次,罗飞羽还是犹豫再三,在庄家的再三催促下,才最终押在小上。
“买定离手,开!”还没等围观赌客反应过来,庄家清喊一声,直接开盅。
三颗骰子,分别是一点、二点和四点,开小,罗飞羽再一次押中。
四周一片哗然。
中年庄家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幸亏他开盅及时,跟风下注的人稍一犹豫,就都还没来得及下注。不然的话,这么多人想要跟风,只怕没个几百两黄金的筹码,是赔不完的。
聚拢过来围观的赌客,围在赌台边,里三层外三层。中年荷官松的一口气还没有提上来,就又开始犯愁,接下来可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围观者后有人说道,“这里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围观?”
“胡爷!”中年荷官庄家心中一松,转身对着身后恭敬唤道。
围观的人如潮水般分开。
走过来的一群人,来到赌台前。为首的“胡爷”,显然就明堂窝的大掌柜“大仙”胡佛。年约四十来岁,浓发花白,从前额往后直梳,油光滑亮。五绺花白长须,身形修长,气质奇异,双眼却温润如玉。
罗飞羽一眼就看到他的手,洁白晶莹,修长纤美,具有独特的魔力,很是引人注目。
在他身边,却是几位美女,罗飞羽瞥了一眼,就不由得双眼微缩,心中一震。
胡佛身边,是他的宝贝女儿胡小仙,罗飞羽在洛阳时,曾与她见过一面,也就罢了。关键是胡小仙身边的,正是尚秀芳,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罗飞羽,满脸震惊。
我的个娘咧,尚秀芳不是在洛阳吗?她怎么到长安来了,还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明堂窝这么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尚秀芳的神情,明显是认出了自己这个假冒的岳山!
罗飞羽目光在尚秀芳脸上停留住,捏着筹码的手都不由得一抖,筹码掉落,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然而这个举动落在尚秀芳眼中,却是有着不一样的解读。她那大大的眼睛中,一颗颗眼泪盈眶而出,如一颗颗珍珠掉落在地。
在她身旁的胡小仙,还有胡佛,本来都是在看着罗飞羽,此刻都转到尚秀芳身上,不知道突然之间,她这是怎么了。
尚秀芳泪眼婆娑,款款行来,一众围观的赌客,非常识趣地让开路,让尚秀芳毫无阻碍,来到罗飞羽身旁,盈盈拜倒,带着几分哭腔,低声说道:“明月之女秀芳,拜见岳公公。”
“明月……”罗飞羽心里一团乱麻,实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沙哑着嗓子,含糊应道。
尚秀芳在胡小仙的扶持下,站起身来,泪眼朦胧,紧盯着罗飞羽,深吸口气,说道:“当年传出岳公公的死讯,可是秀芳不会认错人,你……”
罗飞羽心中念头急转,尚秀芳不但认得岳山,还知道岳山已死,是以在骤然的震惊之后,迷惑不解,所以才有这一问。
可是如若罗飞羽一个回答不妥,立刻就会惹来她的怀疑。此时,他极力思索,想要想起原著里岳山的种种细节描述,却一无所获。
他当然读过《大唐双龙传》原著,可是在前一个《绣春刀》衍生出来的世界里摸爬滚打数十年,又在这里争雄斗胜,如何还记得那么多细节之处。
情急之下,他只能貌似呆呆地看着尚秀芳,露出往事不堪回首的复杂表情,带着无奈,痛惜,悔恨,摇头道:“当年老夫是故意传出死讯,实则是欲置之于死地而后生,孤注一掷,闭死关。如今出关,却已是物是人非,往事如烟,不堪回首。”
421 不甘心
尚秀芳娇躯巨颤,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颤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老夫不甘心!”罗飞羽恨恨说道,旋即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你长得太像你娘哩。明月……好吗?”
尚秀芳低着头,珠泪大大颗大颗滴落,娇躯摇摇欲坠,全赖身旁的胡小仙扶着,才不至于瘫倒在地,泣声说道:“娘在五年前过世啦……”
罗飞羽心中一颤。
他一半是因为目睹尚秀芳如此泣然的娇弱样子,而对她的悲痛感同身受。另一半则是代入到岳山这个身份之中,物似人非,万般感受齐袭心头,不由得老泪纵横,仰头悲叹:“罢了!罢了!明月已去,物是人非。老夫现在只想杀人!”
话音未落,他随手一掌拍在身前的赌台上,呯的一声闷响,赌台纹丝不动,什么动静都没有。
罗飞羽老泪纵横,起身就走,连看都没再看尚秀芳一眼。只是他佝偻着腰背,步履沉重,似是带着无限伤悲。
尚秀芳看着他的背影,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岳老请留步。”有人影上前来,出声喊道。
“滚!”
罗飞羽舌绽春雷,低喝一声,气势陡然喷薄而出,狂暴狠厉,霸道非常。
扑上来的人影,罗飞羽认得,正是“河南狂士”郑石如。在襄阳时,郑石如随着李元吉,连夜逃出,原来是来到了长安,想必是投入到李元吉门下。
与此同时,罗飞羽随手拔出背上绣春刀,一刀劈出。
郑石如现身出来招呼,并没有带着恶意,却很是不合时宜。刀光一闪,霸道绝伦,他狂喝一声,拼尽全力往后飞退,总算是因为离得远,没有真个儿近到罗飞羽的身边,这才没有被这一刀给开膛破肚。
饶是如此,这一刀的霸道劲气,还是让他呼吸困绝,衣衫碎裂,整个人撞进身后的赌台上,人仰马翻,赌台喀喇喀喇碎裂。
与此同时,在罗飞羽怒喝一声“滚”时,拍过一掌的赌台哗啦啦碎裂成一堆齑粉。一旁的胡佛,还有雷九指,以及胡小仙和尚秀芳,无不惊骇万分。
刚才罗飞羽起身时在赌台上拍了一掌,赌台什么事都没有。看在一众人眼里,还都觉得这个岳山看起来很是厉害,出手却是毫无力道。
哪里知道,这张赌台已然被他的一掌给拍成齑粉,却仍旧保持着完好,看起来没有任何损伤。在一声大喝之下,受到了震动,这才哗啦啦碎裂。
这份功力,简直就是惊世骇俗。
与之相比,这一刀逼退河南狂士郑石如,反倒算不得什么了。
雷九指混在人群心中,目送罗飞羽背影离去,心里真个是百感交集。现在他才是相信了罗飞羽所说的,赌术上他的确能赢得了鲁师。而他被人追杀一事,鲁师也的确是帮不上忙,插不上手。
罗飞羽径直穿过游廊。大堂里仍旧热火朝天,贵宾堂里发生的事,在这里连个涟漪都没有泛起。
经过这么一曲,罗飞羽不敢再多停留,快步走出明堂窝,确认没人跟着,回到落脚的客栈。
今日的事,的确是出人意料,完全没有预料到。
但是岳山这个身份,也并没有搞砸,似乎大有可堪利用之处。至于对此次前赴洛阳的事来说,似乎也是歪打正着,有着意想不到的效用。
任散人宁道奇如何学究天人,也绝对想不到,出现在长安的岳山,竟然是罗飞羽的另一个身份。
客房里没有点灯,罗飞羽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凝神沉思。不知多长时间之后,客房门笃笃响起,雷九指在门外低声说道:“是我。”
“进来吧。”罗飞羽低声说道。
门嘎吱一声打开,又嘎吱一声关上。
雷九指进来,点亮油灯,满脸兴奋之色,问道:“真没想到,岳山与尚秀芳大家之间,竟然还有如此渊源。你可知道,还有谁赶到明堂窝来找你了?”
“谁?”
“李渊!”雷九指低声道,脸上犹自带着震惊,“李渊一得到岳山出现的消息,立刻就带着大队侍卫赶了过来。但是具体见了哪些人,谈了些什么,我就无从得知了。奇怪,李渊与岳山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罗飞羽微微摇头,沉吟道:“我不能再留在长安,需得连夜离开。”
“啊?!”雷九指大吃一惊。
“你也不要透露任何跟岳山有关的消息,以免惹祸上身。”罗飞羽叮嘱道,“岳山这个身份看样子大有来头,待我在洛阳的事了,我得去找找鲁妙子这个老家伙,问清楚他和岳山之间的恩怨纠葛。”
雷九指双眼放光,看着罗飞羽欲言又止。
罗飞羽叹口气道:“我知道你想去拜见鲁妙子老兄,放心好了,我要是去见他,会跟他说起你的。但是见不见你,那得他来决定。”
“是!我省得的。知道鲁师安好,我就心满意足了。”雷九指说道。
话虽这么说,他却明显带着失望之意。要是能去拜见鲁妙子,他肯定是千肯万肯的。
罗飞羽长吁一口气,转头看着窗外,再问道:“奇怪得很,尚秀芳不是在洛阳吗?她怎么到长安来了?”
“这个我知道,她是应李阀阀主李渊之邀,前来长安的。在你离开之后,她就无心逗留,梨花带雨的走了,回到上林苑。”
“那李渊准备何时登基?”
雷九指答道:“据知情人透露,就在明日。立长子李建成为太子,封二子李世民为秦王,三子李元吉为齐王。”
“宇文化及还有宇文阀呢?”
雷九指嘿嘿低笑几声,“宇文阀也得重用,但是具体是什么官,就不得而知了。”
罗飞羽长叹一口气,转身过来,对雷九指说道:“我现在就走。你准备留在长安,还是准备去哪里?”
“我就留在长安。”
“那好,你帮我多留意杨公宝库的事。还有关于岳山的事,无论真伪,你也多多留意下。”
“好!”雷九指满口答应下来,看着罗飞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出来,“凌兄的赌技,能否传我几招?”
罗飞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他说道:“你有骰子吗?抛到桌上。”
雷九指这样的赌徒,随身就带着骰子,依言摸出来,来到桌边,一把撒了下去。
422 故人
骰子叮叮咚咚在桌面上翻滚。
“三个六!”罗飞羽低声说道。
三颗骰子如同被无形的线给牵住,倏然停止翻滚,正好就是三颗六。
雷九指震惊得目瞪口呆。
罗飞羽只是随手放在桌沿,什么都没做,三颗骰子却如同被他操控的一样,十分听话。
“严格说来,我这不是赌技,而是武技,你想学也没得学,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得会的。”罗飞羽沉声解释道,“至于听骰之术,你肯定也相当精通,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
雷九指回过神来,长吁一口气,摇头叹道:“天下还有如此神乎其技之术,我真是大开眼界。如此说来,凌兄在赌场,是想要几点就能得到几点。”
罗飞羽点点头。
雷九指叹道:“大仙胡佛在凌兄面前,也要甘拜下风!怪不得鲁师也输在凌兄手下!凌兄托付的事,我一定尽心尽力去办。如若凌兄到长安来,只需去找弘农帮帮主陈式,就能知道我的去处。”
罗飞羽点点头,也不多说,拱拱手,出门,连脚步声都没有,就此无声无息。
雷九指甚是诧异,几步抢到门口,四处张望。夜色苍茫,哪里还有罗飞羽的踪影。
这个时辰,城门早就关闭。城墙高耸,还有士卒巡查。但是这些,都难不倒罗飞羽。
他有鲁妙子精心制作的飞天神遁,赤手空拳都还能在峭壁上攀爬自如,悄无声息地越过城墙出城,完全不是个事。
天色大亮时,罗飞羽已经在前往洛阳的驿道上。
他没有再戴着岳山的那个面具,身上又没有随身带着跟着更多的面具,只能依从雷九指那里学来的乔装易容之术,给自己做了些手脚,不是熟悉他的人,很难认得出来。
只是他从连夜从长安离开,没有买一匹马代步。在明堂窝时,不期然遇到尚秀芳,搞出一处悲悲戚戚的故人相遇,所有的筹码,连同赢来的黄金,都没闲暇收取,以至于现在连钱囊都没有,差不多是身无分文了。
幸好云玉真和尤雨晴还在他离船时,在他身上准备了一些金叶子,凑在一起,倒也有个一两多,只够一路上裹腹之用,买一匹马那是不用想了。
如今这个世道,优良战马自不用说,那是完全供不应求。普通的驽马价钱也是水涨船高,真心不便宜。
没办法,他只能这么一路走下去。
没人的时候,他可以展开身法,加快速度。有人的时候,他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走,只是速度稍快那么一些而已。
太阳落山,彩霞映得满天绚丽多彩。罗飞羽一路行来,已能望见渭城的城墙。
他没准备入城,而是来到城外的墟集,找个客栈落脚。
时候还早,罗飞羽走出客栈,找到尚看得过去的酒楼,踏着嘎吱作响的木板,上到搭建起来的二楼就坐。
这里位置不错,坐在窗边,可以看到大道,但是又不至于被大道上扬起的灰尘所扰。
一壶酒,几个小菜,罗飞羽自斟自饮,怡然自得很。
简陋的二楼,没有多少人。有钱人走到这里,都是紧赶几里路,进城去好好享受一番。真正在这里歇脚留宿的,都是不舍得进城花钱的,也就不会上到二楼来花这个冤枉钱。
这里很清静,罗飞羽很是满意。
夕阳余晖一点点转淡,罗飞羽猛然间一蹙眉,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声音。然后脚步声响起,木板嘎吱嘎吱作响。
这是东溟派那个刁蛮公主单婉晶的声音。
声音一入耳,罗飞羽立刻就认了出来,当下不假思索,在桌上留下点碎银子,翻身从窗户跳了下去。
他不是落荒而逃,而是在这里被单婉晶撞见,识破身份,后果会比较严重。
首先这里是李阀的地盘,一旦身份被识破,李阀肯定会派人截杀。然后他本身正在跟散人宁道奇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这里离洛阳还有那么远的距离,宁道奇一旦得到消息,他所有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宁道奇在襄阳城外等着他,显然就是受慈航静斋之托。李阀知道了他的行踪,慈航静斋也就知道,然后顺理成章的,宁道奇也就会知道。
当时在总管府见到阴后祝玉妍时,祝玉妍还一再提到,宁道奇肯定会来找他,只怕那个时候,祝玉妍就不只是在说说而已,而是已经知道宁道奇的动向。
罗飞羽还有最后一个担忧。昨晚上,岳山刚刚突然在长安明堂窝现身,然后就不知去向。紧接着他就在长安城外的渭城附近出现。这种巧合,肯定会让有心人人忍不住多想的。
单婉晶踏着嘎吱嘎吱作响的木板楼梯,上到二楼,站在楼梯口,环顾一扫,立时大失所望,脸上掩饰不住的鄙夷神色,既不往前,也不转身后退,目光落下靠窗的木桌上,秀眉一蹙,说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简陋不堪?”
“这里比不得城里,公主,还是回城里用餐吧。”在她身后,尚明低声劝道。
单婉晶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此时罗飞羽已经回到落脚的客栈。关上房门,也就无需担心有人随意闯进来。
客栈也甚是简陋,比起城里的客栈,那当然是差得远了。站在窗边,可以看到穿过墟集的大道,没过多久,他就看到单婉晶身着男装,走了过去,身后跟着的三个人,个个腰挎宝剑,一副精干彪悍的样子。
大道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急速驰来,然后在单婉晶一行人前停下。
一众骑士簇拥着的锦衣年青武士,正是李世民。身材轩梧,方面大耳,形相威武。高居马上,看着女扮男装的单婉晶,满脸笑意。
即使隔着这么远,罗飞羽也不由得为李世民暗自喝声彩。李世民无论是在马上,还是翻身下马,都傲然卓立,意态自若,气度非凡。
只是罗飞羽听不到李世民和单婉晶之间的对话,只能看到两人略一交谈,就看到一行人合拢一处,往这边走来。
在两人之前,早有大队骑士纵马而来,直奔这个看起来很是简陋的客栈。
真是见鬼了!罗飞羽心里暗骂一声。刚才都跳窗躲开了,可是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没法躲开!
转瞬之间,他就做出了决断,从怀里拿出面具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