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 喻之以利
李元吉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钱独关苦笑几声,真的是相当难听,跟哭差不多,听得罗飞羽都不由得微微蹙眉。
“元吉兄乃是争霸天下的大才,如何能理解在下只求偏安一隅自保的难处。”钱独关说道,“钱某每日里忧心的是如何不让手底下这么多帮众不饿着肚子,那还有闲情雅致去关心天下大势。”
这番话带着软钉子,噎得李元吉半响无语。
场中的气氛,立时有些尴尬起来。
哈哈大笑声突然响起,打破尴尬,说道:“在下河南郑石如,没有城主这么多大事缠身,倒是听闻一些天下大事。元吉兄此来,可是李阀才得关中,又图洛阳?”
这个人不愧“河南狂士”之名。罗飞羽曾跟虚行之聊起过襄阳和南阳一带的主要人物,其中就有这个“河南狂士”郑石如。他是襄阳城主钱独关的重要幕僚,为他出谋划策。
这番话八面玲珑,既恭维了钱独关,又化解尴尬,还顺着李元吉的话继续往下说。
李元吉没有吭声,剩下的那个人笑着答道:“有道有德者才能得天下!洛阳乃中原中枢,王世充窃据洛阳,天下人却不把他当回事。但换个人,那就完全不同。”
“梅派主所言极是,”郑石如说道,“只是李阀初定关中,根基未稳,如今又图谋洛阳,不嫌操之过急吗?”
哼!
李元吉冷哼一声,对郑石如这话大为不满。
罗飞羽心中默念,这个梅派主,莫非是南海派的那个梅洵?南海派不是投奔李密的吗?怎么又跟李阀勾搭到一起了?
南海派的根基在南海珠崖郡,如今已被宋阀的水师荡平。莫非是因为这个缘故,南海派与李密决裂,转投到李阀门下?
可惜这只是罗飞羽的猜测,无法验证真假。
梅洵哈哈一笑道:“郑兄此言差矣!世叔王师所至,宇文阀都自知无法匹敌,献出关中,何来初定关中根基未稳之说?再得洛阳,天下三分之二已定。如此解万民倒悬之苦,还天下以太平,岂不是天下人殷切所望?”
场中的气氛再次有些尴尬起来。盖因梅洵这番话,大而无当,空而无物,扯大旗可以,却显然无法说服钱独关和郑石如这样的人。
这一次,郑石如都没有吭声。
李元吉出声说道:“梅派主本来是奉李密之令,来太原借兵,约定共击荥阳翟让。如今他已经转投明主,可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襄阳孤城难守,江淮军在竟陵虎视眈眈,城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罗飞羽听得眉头暗皱。李元吉这话,说得也未免太盛气凌人了些。
果然,短暂的沉默之后,钱独关说道:“李阀初得关中,势头正猛,既图洛阳,先谋襄阳和南阳,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敢情元吉兄此来,是先礼后兵了。”
李元吉恐怕也是听得出来钱独关这话里的不悦,只是哈哈一笑,没有吭声。梅洵赶紧出来打圆场,说道:“城主多虑了。”
“此话怎么讲?”郑石如问道。
这个河南狂士郑石如,话里话外,看起来都是在为钱独关着想,但是却屡屡为李元吉圆场。
梅洵沉吟了片刻,说道:“阀主令三公子前来襄阳时,曾一再叮嘱,城主乃是当今大豪,要说服他恐殊为不易。一定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喻之以利。于情于理,城主都甚是清楚,襄阳一城,内是孤掌难鸣,外则虎狼环伺。但是对阀主,这些就不是个事。”
“嗯,梅派主所言,倒是颇有道理。”河南狂士郑石如说道。
郑石如说话,就比李元吉和梅洵要圆滑得多了。这么说,就等若是在问,喻之以利,这个利在哪里?
梅洵心领神会,哈哈一笑道:“至于这个利么,阀主也说了,城主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就是了。”
李元吉附和道:“是,家父的确是如此嘱咐于我。”
罗飞羽在书柜里偷听,看不到众人的神情脸色,此时心里不由得暗自摇头。李元吉这人,颇有些草莽的味道,说话带着傲娇,但却不合时宜。梅洵都已经这么说了,他再补上这么一句,完全就是画蛇添足了。
书房里,再次沉默下来。钱独关迟迟不吭声,河南狂士郑石如也不知道如何开腔。
沉默了好久,还是郑石如打破尴尬,笑了两声,说道:“阀主倒是直爽得很。”
李元吉和梅洵跟着笑出声来。钱独关长叹一声,声音里透着疲惫,说道:“夜深了,钱某酒意上头,疲乏得很。石如代我送送两位贵宾,就恕钱某不能远送了。”
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沉凝起来。
李元吉愕然问道:“城主这是什么意思?”
语气中已是相当的不耐烦,跟别提不悦了。
郑石如哈哈一笑道:“元吉兄远道而来,旅途辛苦,不妨在襄阳好好休养几日。城主近几日诸事缠身,不胜酒力,元吉兄,梅派主,请!”
“如此就先行告辞。”梅洵赶紧抢着说道。
他显然也是担心李元吉再出言不悦,把事情给搞砸了。
李元吉冷哼一声,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不过他还是在梅洵和郑石如的陪同下,走了出去。过不多时,脚步声再响,郑石如又返回来。
钱独关还是一声不吭。
郑石如无奈地苦笑几声,叹道:“唉!真想不到,李阀竟然是派李元吉前来,莫非李阀无人耶?”
“李阀当然不是无人,而是脱不开身。”钱独关沉声说道,一点不胜酒力的样子都没有,“李阀阀主李渊的三个儿子,二子李世民最为能干,此次留在关中,显然是稳固关中更为重要。长子李建成去了南阳,想必是并无什么意外,南阳守将吕子臧和马元规本就心念念要依附李阀,这次倒是遂了他们的意。”
“撇开李元吉不说,李阀阀主的提议,城主倒是值得考虑。”
钱独关沉吟道:“李阀入主关中,再得南阳,襄阳已是四面受敌,且都是强敌。依附李阀,倒不是不可以,只是……”
394 出手
郑石如哈哈一笑道:“城主有此意就好说。此事倒也不必急在一时,李阀需要时间稳固关中,到来年开春,才能出动大军。这几天,在下去跟梅派主多多亲近亲近,探探底细,再做打算不迟。”
“嗯,好!就有劳石如了!”
郑石如站起身来,谦逊两句,脚步声起,走了出去。
书房里,就剩下钱独关一个人。
他坐在那里,沉思足足有半个时辰,这才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
罗飞羽还以为他是要出去,结果却听到他的脚步声往书柜这里而来。
即使这样,罗飞羽也还是保持着屏息静气,没有丝毫的心境波动。在钱独关这样的高手眼里,此时的罗飞羽,完全就是隐身状态,不存在似的。
书柜门嘎吱一声,打了开来。
旋即罗飞羽心里就不由得暗叹一声,察觉到钱独关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由刚才的轻松自在,变得全神戒备起来。
一股肃杀的气势,以钱独关为中心,四散开来。劲气如有实质的一般,噗噗劲射。
钱独关练的,竟然是一身横练功夫!
这类功法,很难练成,即使练成了,也难以有进益。只有在过了某个槛之后,才算是大功告成。
但是到了大功告成的境地,一身横练功夫,可谓是十分霸道。
钱独关打开的书柜,正是堆放书画卷轴最少的。显是这个书柜是最近才启用的,也是钱独关一直在使用的。
故而罗飞羽才没有躲在那个里头,而是躲在这一侧的书柜里。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么夜深了,钱独关还会打开书柜,来取书画卷轴。还熟知书柜里的情形,故而一下子就发现了异常。
罗飞羽没有任何动作,钱独关全身戒备,却没有发现任何敌踪。
从情理上来说,既然有人动了书柜里的书画卷轴,那么肯定是躲在旁边的两个书柜里。可是钱独关却毫无所察,没有任何异常感应,这就说不通了。
罗飞羽仍旧没有任何动作。在他的感知里,钱独关如同黑夜中的灯笼,散发着扑扑的光亮。只是现在,这个灯笼的灯光已然有了些许波动,不再那么坚信不疑。
钱独关相信自己的感知,相信自己的实力和判断。既然在整个书房里,他没有察觉到有人潜伏,那么就是没有人潜伏。
然而他又很清楚,这个书柜有人动过。婢女清扫书房时,不会也不敢随意搬动书柜里的任何东西。
这就是一个矛盾的地方,钱独关站在书柜前良久,静静地等待着,不是在犹豫不决,而是在等待时机。
也是在等着看看,到底是否有人躲在书房里头。
书房里没有任何动静。
论比耐心,钱独关当然没法跟罗飞羽相提并论。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工夫,钱独关的气势就没有刚才那么强烈,而是转弱许多。
脚步声响起,很是轻微。随着脚步声响起,钱独关身上的气势,又再次转强,横练劲气噗噗劲射。
钱独关停在中间的书柜前,气势攀上最强,然后才轻轻拉开书柜门。
打开书柜门的一刻,钱独关劲气迸射最为强烈,然后很快就迅速转弱。
这当然是因为他打开书柜门,没有发现有人藏匿。
就在这时,罗飞羽陡然出手。
这个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正是钱独关气势转到最弱,脚步声将起未起之时。
书画卷轴,书柜门,在阴柔劲气之下,无声碎裂,往外劲射。
钱独关几乎是在瞬间,就气势攀升,整个人也往后飞退。
仅此观之,就尽显他强悍的实力。应变之迅速,与瓦岗军大龙头翟让和李密都可以相媲美。
劲射的碎片之中,罗飞羽仿若早就预知到钱独关的应对,人影随着碎片飞起,刀光如碎片中的矫龙,直取钱独关。
嗤嗤声大作,四处激射。钱独关冷哼一声,双手一抹,各持一把如同屠刀一样的大刀,飞舞如蝴蝶,往刀光飞扑过来。
砰!
钱独关闷哼一声,身影加速后退。
罗飞羽身影一顿,同样往后抛飞。双脚一落地,就循着玄妙的步法,往后退开几步,左右扭动,就化去反弹的劲道,转退为进,糅身而上。
嗤嗤嗤!砰!
书房里的灯烛,在碎片激射中尽数熄灭。钱独关后背撞上书架,发出怦然大响。
其上的书画卷轴,纷纷掉落,簌簌连声。
书房里,陡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钱独关强忍着气血翻涌,往侧面悄无声息地滑开数步。他是欺罗飞羽也跟他一样,在陡然间陷入黑暗之中时,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声辨踪。
但是钱独关哪里知道,他的这个小动作,尽数落在罗飞羽的眼中。即使罗飞羽看得也不是那么真切,但也不是完全无法视物,而是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仅凭声音,也可以听得出来,钱独关双脚踩中掉落在地上的书画卷轴。但是仅凭声音,很难判断钱独关是往左还是往右。
钱独关算盘打得叮当响,刚才这一下硬拼,他到现在都是气血翻涌,未曾平复。
就在他自觉计谋得逞,没有遭到对手的接连一击时,蓦然间心中一寒,察觉到不对劲。
即便如此,钱独关还是双刀一封,护住全身。
两声闷响,混如一声,响成一片。
钱独关再次闷哼一声,往后疾退,再次撞上书架,发出的一声闷响。
本就所剩无几的书画卷轴,再次掉落,唰唰声不断。
罗飞羽也是往后飞退。硬拼两记,即使钱独关处于劣势,也不是那么明显。他承受到的反弹之力,也不简单。
不过他的腾挪空间就比钱独关大得多,双脚一落地,就展开步法,忽左忽右,玄妙莫测,化去这股反弹劲道,再次攻上。
钱独关心中骇然。他可没有罗飞羽这般神速的恢复能力,第一击的气血翻涌,堪堪要平复下来,就又迎来两记重击,此刻他更是气血翻涌加剧,犹如雪上加霜。
“抓……”钱独关提气纵声高呼。
395 嫁祸
可钱独关只是刚刚喊出声,就心中一凛,强提一口气,提起双刀,挥舞起来,护住全身要害。
罗飞羽施展出天刀九式中的第三式,三杀。
天刀九式,这是一招杀招。
刀光霍霍,不再如同刚才那样无声无息,而是陡然变了个样子,气势纵横,充满整个书房。
钱独关喊不出声来,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双刀被连续劈中,一道接一道的劲气,循着经脉逆攻而上,如同龙卷风暴一样,席卷而上。
如此怪异的劲气,钱独关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在后退时,猛提真气,强忍着气血翻涌,抵挡着这股螺旋劲气的攻击。
!噗!
钱独关还是没能压制住,气血翻涌,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如利箭般嗤嗤作响。
他没有听到罗飞羽移动的声音。喷出一口鲜血后,他反而觉得胸口舒畅了许多。但是这其实只是一个错觉。实际的情况,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这个伤势可不轻松。
“你到底是什么人?”钱独关沉声问道。
借此来为自己争取恢复的时间。
他当然不知道,罗飞羽虽然刚才也受到震荡,但是恢复的速度和能力,比他那是强多了。
罗飞羽沉声说道:“有人出五百两黄金,要你的人头。”
哼!
钱独关冷哼一声,很是不屑。
“五百两黄金!你想要黄金,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还可以给你更多。”
罗飞羽貌似在沉吟着,实际上却是在等着最佳的时机。这个时候,钱独关已是信心不足,所以才试图说服罗飞羽这个杀手。
钱独关在心里是不是真的认定罗飞羽就是个杀手,其实不重要。
罗飞羽嘿嘿一笑道:“五百两黄金只是小菜一碟,襄阳才是!你能把襄阳也给我?”
钱独关心中一紧,冷哼道:“李阀派你来的?”
罗飞羽心里暗自赞许,却嘴硬一样说道:“你就不要胡乱猜想了!怎么样,恢复好了没有?”
哼!
钱独关再次冷哼一声,深吸一口气,强提真气,强行压抑住体内的伤势,张嘴就欲高呼。
“别喊了!没用的。”罗飞羽很淡然地说。
话音刚起,一股凌厉的气势就喷薄而出,弥漫整个书房。
钱独关心中骇然,真的无法高喊出声,而是立刻凝神应对。
一连串的爆响,如爆竹爆裂,十分威猛。罗飞羽这一次是硬碰硬,也是想要借钱独关这个实力强劲的对手,看看他自己的硬实力到底怎么样。
书房颇大,可是在这般冲撞面前,就显得有些小。劲气迸射,嗤嗤作响,碎片横飞,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陡然之间,一切声音都静止下来。
罗飞羽飞退,借着步法化解反弹之力。他觉得胸口阴翳,在刚才的硬碰硬比拼中也不可避免地受到震动,伤势说轻不轻,说重不重。
黑暗中,钱独关哇的一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来。
脚步声响起,罗飞羽晒然笑道:“怎么?城主想要逃跑了?”
说话的同时,他身形窜出,刀光隐没在黑暗中,直取钱独关。
“来人……”钱独关张嘴高呼。
只是刚开口,书房里的气势就陡然一变,萧杀中,刀光如隐身在夜色中的毒蛇,无声无息地,逼近钱独关。
钱独关再也无以为继。
这个杀手的功力,算不得顶尖,可是他这种在黑暗中行动自然,出手无声无息,就很是令人忌惮。
前车之鉴,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应对。
黑暗之中,双刀准确架住对方的刀。
只是在这一瞬间,钱独关心里有种十分荒缪绝伦的感觉。这不是他的双刀挡住对方的刀,而是对方的刀准确地劈中他手里双刀的关键之处。
刀上虚虚荡荡,没有排山倒海般的劲力。
钱独关十分疑惑不解。双刀灌满劲力,却如同劈中一团棉絮,虚不受力,十分难受。
就在他心中疑惑时,劲力也因此受到影响,由盛转弱,可是陡然间,一道强劲的劲力,陡然如一道惊涛骇浪,汹涌澎湃而来,以无可抵御的姿态,循着经脉席卷而上。
噗!
钱独关遭此重击,整个人往后倒退,仰头望空喷出一口鲜血。
罗飞羽也没有那么好受,反弹之力,震得他往后飞退,站定之后,也是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深吸一口气,头顶天灵穴和脚底涌泉穴,分别涌进炙热和冰凉的气息,在气海处汇聚冲撞,融合为甘霖一般的劲气,散往四肢百骸。
只是几下调息,刚才的伤势就已经好了不少。
此时钱独关正撞上书架,然大响,书架终于承受不住,在喀喇声响中碎裂。
罗飞羽没有迟疑,身形晃动,跨开大步,绣春刀一刀劈落。
这一刀,正合有意无意之境,使出来时,罗飞羽自己都是无惊无喜,只是心随意动,顺手就是这么一刀。
钱独关看不到,但在重伤之余,还是能感觉得到,心中叫苦不迭,猛提提一口真气,暴喝一声,举起双刀格挡。
钱独关惨呼一声,双刀再也把持不住,哐当掉落在地,整个人如滚地陀螺一样,往旁边滚去。
罗飞羽鬼魅一般,闪身后退,绕个弧圈,糅身而上。刀光在黑暗中,准确笼罩住钱独关的雄伟身躯。
“等……”
话音刚起,刀光从空中落下。
钱独关长声惨叫,噗嗤连声,吐出几口鲜血。
书房外,有人快步赶来,大声疾呼:“城主!城主!”
罗飞羽森然说道:“早知今时,何必当初?钱城主,这是你自己选的!”
绣春刀当空刺落。
钱独关再次惨呼,声音戛然而止。
罗飞羽低声哈哈一笑,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幸好阀主不是要见到人头才付钱,就给你留个全尸吧。”
话音未落,罗飞羽就闪身隐没在黑暗之中。
就连穿窗而出,都是悄无声息。
至少钱独关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钱独关并没有死,他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刚才惨叫声戛然而止,他就像是死了一样,其实还没有。听到罗飞羽自言自语,他极力屏息静气,保持着无声无息的状态。
396 竟陵
钱独关以为这样能瞒得过去,却不知道,这正是罗飞羽刻意而为之的结果。
直到书房外响起一片脚步声,有人在不住大喊着:“城主!城主!”。
钱独关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再也无法坚持,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喊道:“进来……”
可是门外没有任何反应。
这些忠心耿耿的护卫,谨遵他的严令,不敢擅自闯进来。可是钱独关刚才叫喊一声,却惊觉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他心里着急,想要站起身来,却连脚趾头都不听使唤。想要高声喊叫,自己听到的,却是喉间发出的嗬嗬叫声,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书架上不知道什么东西掉落下来,书房门被小心地推开,有人在喊道:“城主!”
终于有人提起灯笼,往里面小心地晃了一样,终于发现书房里的一片狼藉,这帮护卫立时个个呆愣在书房门外,好一会儿,这才抢身进来,大喊大叫着:“城主!有刺客!”
钱独关彻底松下一口气,本来是靠坐在残破书架上,此刻一口气松懈下来,整个人软塌塌的,无法坐住,软倒在地。
“城主!城主!”
这些护卫个个惊慌失措,七嘴八舌地叫嚷着。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喊道:“快!去请郑盟主前来!”
钱独关心里大急,想要出声制止。这个时候,他是希望有人能把持大局,封锁消息,全城戒备。
如果让郑淑明那个女人来到这里,整个襄阳城,也就会落到她的手中。
钱独关对此心知肚明。
可是他心里着急,却喊不出声来,就连喉咙里的嗬嗬声都微不可闻。
他心中一急,整个人就此晕死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钱独关悠悠醒转,只觉得眼皮子无比沉重,努力了很久,他才算是睁开那么一条缝,看到明晃晃的光亮。
脑袋晕晕沉沉的,全身上下无处不痛,无法动弹。
“城主!你醒了!”
钱独关心中一沉。
这是郑淑明的声音,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关切。
可是钱独关这个时候,最不想要听到的,就是她的声音。他闭上双眼,努力想要想点什么,可是脑袋里一片昏昏霍霍,如同灌满了桐油,粘稠成一团。
“城主晕死之间,一直念叨着一个“李”字,一众护卫愤恨难平,去找李阀来人理论。哼!那个李元吉反而骄横无比,杀人出城!真是岂有此理!”郑淑明慢条斯理地说道。
钱独关心里一个激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他没法捂住耳朵,郑淑明的声音继续往他耳朵里面钻:“那个郑石如,早就暗地里投靠李阀!协助李元吉逃出襄阳城!哼!吃里扒外,真不是个东西!”
越听,钱独关心里就越是困惑,慢慢地竟然也在心里泛起怀疑来。莫非郑石如真的早就投靠李阀,未能说服自己之后,李阀就派人暗中刺杀!
自始至终,都是郑淑明一个人在说话,钱独关躺在床榻上,胸膛起伏,努力地吸气呼气,脑袋里一团浆糊,就是说不出话来。
不时有人进来,向郑淑明禀报。郑淑明精明强干,发出的指令简单直接,十分高效。
进来禀报的,既有大江联的人,也有襄汉帮的人,还都是钱独关信得过的得力部属。但是此刻他们都听郑淑明的。
钱独关心里大喊,想要发号施令,可是他只能听得到,却发不出声来。
体内真气踪影全无,一夜之间,完全成了个废人!
从早到晚,钱独关形如行尸走肉,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郑淑明把控襄阳城的大权,却什么都做不了,连出声制止都做不到。
夜深人静,钱独关全身抖动起来,只是一阵子,就陡然平静下来,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就再也没能吸入哪怕一丝气息。
郑淑明坐在床榻边,右手托着下巴,愣愣地看着床榻上的钱独关,双眼里却没有一滴眼泪。
“他死了!”在她身后,传来一声叹息般的声音。
郑淑明微微动弹了一下,长叹一口气,应道:“是的。他死了。”
“恭喜城主!”罗飞羽轻声说道。
这不是奚落嘲笑,而是真的是恭喜郑淑明。这样的结果,是郑淑明想要的,但是她没有那个决心和能力做得到。
但是现在,她却轻而易举地就做到了。
她再次长叹一声,站起身来,盈盈拜倒在地,说道:“淑明和大江联,任凭总管差遣!”
罗飞羽低头看着她,沉吟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城主是聪明人,也知道该怎么做。我现在要去竟陵一趟,然后很快就会回来襄阳。那个时候,你就是真正的襄阳城主。”
“是!”郑淑明低声应道。
……
钱独关的死讯,第二天一大早,就传遍整个襄阳城。
与之一起传开来的,则是大江联盟主郑淑明被众人推举为新的襄阳城主。她一身兼三职,除襄阳城主之外,还是大江联的盟主,以及襄汉帮的大龙头。
至于钱独关的死因,襄汉帮和大江联的声音完全一致,那就是李阀派人前来劝降的同时,还出价五百两黄金买钱独关的人头。
这个传言没有明说是李阀派人刺杀了钱独关,但是意思却是丝毫不差。关键的是,还让李阀无从反驳。
此时罗飞羽已经离开襄阳,赶往竟陵。
他乘坐的是大江联的客运船,却没有公开身份,看起来跟跑江湖的汉子没什么两样。
顺汉水而下,船行甚速。傍晚时分,罗飞羽就在城门关闭前,依规矩缴纳入城费,顺利入城。
竟陵城里秩序井然,只是大街上甚是冷清,一片萧条的景象。
江淮军名声在外,攻占竟陵之后,虽然没有烧杀抢掠这样的事发生,但商旅还是轻易不敢来到江淮军的地盘做生意赚钱。毕竟赚钱重要,但是命更重要。
罗飞羽能找到的客栈,却生意兴隆得很。这里不但是客栈,还是酒楼,还有赌场和青楼。
能够如此正大光明做这些生意的,当然是背靠江淮军才有可能。
安顿下来之后,罗飞羽来到酒楼。刚刚来到酒楼门口,就有人小步迎了上来,满脸堆笑,把他往里面带。
只不过小二径直把他带上三楼,而不是与其他宾客那样,带上二楼也就止步了。
上楼时,罗飞羽听到身后有人在不满地叫嚷着:“怎么回事?三楼雅间不是没座吗?怎么会有人上去?”
罗飞羽哑然失笑。
397 决断
三楼的走廊,甚是安静。小二轻轻推开门,待罗飞羽进去,再轻轻掩上门,悄声退了下去。
杜伏威头戴高冠,双手负后,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晚霞,全神贯注。
罗飞羽淡然一笑,漫步到杜伏威身边,看着窗外的晚霞满天,没有吭声。
夕阳西沉,满天彩霞一瞬间失去所有的绚丽,变得灰扑扑的。
杜伏威幽叹一声,头也不回地说道:“人生正如这晚霞,前一刻还是霞光万道,绚丽多姿,下一刻就被打回原形,世人连看一眼都欠奉。”
罗飞羽哈哈一笑:“杜叔有感而发。只是在我看来,这些云只是回归本质罢了。绚丽多姿,霞光万道,都是身外之物而已。云还是那团云,前一刻,后一刻,都没有变。变的只是身外之物。”
杜伏威哈哈大笑,赞道:“说得好!你小小年纪,就成一方霸主,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来,坐!跟老夫说说,你准备怎么对抗慈航静斋全力支持的李阀?”
罗飞羽与杜伏威回到桌旁坐下,微笑道:“我已经拿下襄阳。”
“什么?!”杜伏威双眉一掀,震惊万分。
打从攻下竟陵,杜伏威就在谋划着再夺襄阳。可是谋划甚多,他最终还是只能在竟陵养精蓄锐,最大胆的攻略,也都是待来年开春后,再做打算。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相继发生的大事,让他不得不承认,等到来年开春,他准备好了,襄阳只怕也早就易主了。
可是没想到,甫一见面,罗飞羽就给了他这么大个震惊。
他愣愣地看着罗飞羽,察觉到罗飞羽不是在开玩笑,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无奈苦笑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怪不得慈航静斋都不得不如此全力以赴!说说看,你是如何夺得襄阳的。”
罗飞羽说道:“钱独关已经死了。现在是郑淑明在襄阳做主。李阀派来李元吉和梅洵做说客,昨晚就连夜逃回关中。”
“好小子!”杜伏威抚掌赞道,“郑淑明那个女人,你都敢收!”
罗飞羽说道:“没什么不敢收的。她有野心,有才干。但是她无力参与天下争霸。我给她这么一个机会,这么一个可以施展才华和抱负的地方,她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你……”杜伏威沉吟着,脸上露出怪异的微笑,“没有把她的人也收下吧?”
罗飞羽不由得苦笑摇头:“那当然不会。她是个聪明人。最好的归宿,就是有自己当家做主的地方,然后找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男人,如此日子也就圆满了。”
“这样的女人,能耐得住寂寞?”杜伏威叹道。
罗飞羽扭头看着杜伏威,心里很是奇怪,不知道杜伏威这个时候揪着郑淑明这个话题不放,是什么意思。
杜伏威油然笑道:“我只是提醒你,莫小看了这个女人。她如果不能心悦诚服地拜倒在你的脚下,也许就会另有心思。”
罗飞羽摇头苦笑着,说道:“郑淑明是个有野心的女人。从大江联的江霸,到襄阳城主钱独关,都足以说明。不过她也是个聪明人。我在飞马牧场暗中破坏掉她的谋划,足够让她明白过来,她在我手中翻不起浪花来。”
“嗯!”杜伏威点头赞道,“你还把钱独关之死,转嫁到李阀头上,斩断她投靠李阀的退路。只要我一公告天下,解甲归田,把江淮军交到你的手中,她也只有死心塌地跟着你这一条路。”
“杜叔你是真心准备解甲归田?”罗飞羽问道。
杜伏威罕见地沉默下来,看着窗外的暮色,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如今的天下,已是你和李阀在争雄。我跟李阀素无交情,与其投靠他们,何不把江淮军交到你的手中?!”
说完,他转头看着罗飞羽,古拙的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接着说道:“你下手狠辣,却待人以诚,连郑淑明这个欺骗你的女人都能收为己用,为叔就更不用担心你容不下手下的这些儿郎了。”
罗飞羽哈哈一笑道:“还是杜叔洞悉世情。”
杜伏威有些继续依恋着窗外最后一抹彩霞的意思,转头看向窗外,问道:“如今情势,你有什么打算?”
罗飞羽胸有成竹,说道:“襄阳需要重兵驻守,需得能独当一面的大将。我准备让阚陵率军入驻。历阳那边,与丹阳合为一体,无需再屯驻重兵,王雄诞可率军西进江夏,以作为阚泽的后备。至于竟陵,我会交给冯歌镇守。”
杜伏威沉吟道:“如此说来,你是准备以江淮军旧部,作为攻打洛阳的主力?”
罗飞羽说道:“那当然不是。短期来说,北方天寒地冻,无法用兵。但是大江以南不受限制。我得趁这个时机,先肃清南方,整合兵力。同时操练整编江淮军精锐,完成与江都军的融合。然后待来年开春,就可以坐山观虎斗,择合适时机,大军分两路挺进河洛。”
“那如若关中李阀不动呢?”
“那我就会陪他比拼耐心。”罗飞羽嘿嘿笑道,“以大江南北广阔州郡的实力,再加上商贸沟通往来,李阀以区区关中之地,如何能坐得住。”
杜伏威良久无语。抬头看天,良久之后,这才喟然长叹一声,说道:“为叔现在才明白,你能有此成就,并非侥幸。好了,走吧。”
“啊!去哪儿?杜叔叫人带我上来,不是要喝上一杯吗?”
“喝酒?”杜伏威仰头哈哈大笑,“大家都在楼下等着,你难道要他们一直等着?”
“可是我还没吃饭,饿着肚子啊。”
“多饿一会儿,没关系!”杜伏威古拙的脸上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迈步往门外走去。
罗飞羽只能忍着饿,跟上他的步伐。
门外走廊里,没有一个人。楼梯上,也没有闲杂人等来往。二楼大堂里,倒是坐满了宾客,此刻个个老老实实地,目不斜视,但也不敢动筷子,如同木雕一样。
直到杜伏威与罗飞羽下楼而去,他们才个个长吁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唯恐发出一丁点声响,那样就很不合时宜了。
楼外,江淮军精锐战士肃然而立,领军大将正是阚陵,杜伏威的其中一个义子。
398 襄阳
出乎意料之外,在江淮军旁边,是宋玉致和虚行之等人。白文原也跟在虚行之身后。一行人正在看着罗飞羽,还有身旁的杜伏威。
杜伏威就这么随意站在石阶上,头顶的高冠,一向是他的独特标志。
他面容古拙,环顾四周,朗声说道:“在历阳时,我就曾跟扬州总管罗飞羽有过约定。如若我攻下洛阳,他就会去依附于我。如若我死了争霸天下的野心,我就会把江淮军交给他。”
场中一片沉寂。
所有人都在看着杜伏威。大家都知道,杜伏威这么说,当然不是一时兴之所至,而是深思熟虑之下,要做出一个决断。
这个决断,绝对会令天下为之震动!
与其他人看着杜伏威,保持着屏息静气不同,宋玉致则是在看着罗飞羽,心潮起伏。
她到飞马牧场,肩负重任。结果却毫无意义。在她之前,罗飞羽早就把飞马牧场的事办得妥妥贴贴的,让飞马牧场上上下下心服口服。
现在,她来到竟陵这么些时日,还没见到杜伏威,也不知道杜伏威到底在不在竟陵。
可是现在,罗飞羽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这里,杜伏威第一时间就去见他,然后就要公告天下。
难道襄阳的事已经办妥了?
宋玉致心里带着疑问。但是打从心底里,她又隐隐觉得,罗飞羽肯定是把襄阳的事办妥了,不然他不会突然出现在竟陵。
这个人,还真是……高深莫测得很!
就在她愣愣看着罗飞羽时,突然感觉到罗飞羽迎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还面带微笑。宋玉致一下子霞生双颊。
要不是现在天色昏暗,她简直就要羞得无地自容了。
杜伏威的目光自宋玉致脸上缓缓扫过,嘴角溢出几分笑意来,接着说道:“杜某纵横江湖数十载,杀人不眨眼,名声在外。率众揭竿而起,是因为不忍眼睁睁看着天下百姓受那昏君的倒悬之苦,也是因为天下群雄并起,杜某也不忍辜负这一身本事。”
“现在昏君已死,天下却刀兵四起,烽烟处处。杜某也倦了,争霸天下的雄心也已熄灭,该是履行与罗侄君子之约的时候了!”
说完,他再次环顾四周,目光倏然转冷,声音冷峻,朗声说道:“江淮军,自今日今刻起,就交到罗侄手中!从今时今刻起,杜某解甲归田!天下,就只有一个总管!”
“参见总管!”阚陵上前一步,单膝跪下,大声喊道。在他身后,一种江淮军精锐战士,也都仿效,齐声高呼:“参见总管!”
他们显然早就有准备。
至少阚陵是早知道杜伏威的这个决断。
他们的叫声没有那么整齐,但胜在嗓门够大,叫声十分响亮,在这么个时候,声浪排山倒海,气势十足。
罗飞羽在杜伏威的示意下,踏前一步,走上前。与之相对应,杜伏威则往后退一步,把空间让出来。
“阚将军请起,诸位都起来吧!”罗飞羽说道,待阚陵和一众战士站起身来,他才接着说道:“承蒙杜叔器重,诸位信任!如今,我对争霸天下更有信心了!”
众人都在看着他,没人出声。
罗飞羽心里有些无奈。毕竟这是江淮军,还没有他手下那些人跟他之间形成的那种默契。不然,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是配合地发出笑声才对。
他环顾一扫,面色沉肃,接着说道:“江都军战士,都是军饷优厚,诸位肯定都早就有耳闻,你们加入江都军,军饷方面一视同仁,无需担忧。但是军纪之严,诸位即使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也多半听说过。不知道的也没关系,我会派人来整肃操练,让你们明白!”
杜伏威的话,很是简短。罗飞羽的这番话,也并不冗长。
但是接踵而来的,就是大量的琐碎繁杂工作。好在罗飞羽早有经验,手边又有现成的人手可以使用,就连宋玉致,也被他拉了进来,加紧调度船队,调度人马。
连夜商议之后,杜伏威退而不隐,继续在竟陵坐镇,只是不再理会军务俗事,一切交给虚行之和宋玉致,以及杜伏威的另一养子西门君仪操持。
罗飞羽则与阚陵率江淮军精锐战士三千,乘坐所能征调到的船只,其中大部分是大江联的来往客船和货运船,立即赶往襄阳。
他是要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先把襄阳掌控在自己手中。
逆水行舟,就没有顺水行舟那么快捷。
直到第三天午后,浩浩荡荡的船队这才抵达襄阳城外的汉水码头。
大江联的船只被大量征调,一方面是罗飞羽给出的价钱公道,另一方面是这些船老大都知道竟陵已经是这位年轻的扬州总管在做主,不敢不从。
船靠近码头,这些大江联的船老大立刻就发现不一样,大江联盟主郑淑明亲率大江联和襄汉帮帮众,在码头上候着。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人都很是奇怪。
看盟主郑淑明这个样子,似乎不是带人来打仗的,反而像是在迎候?
罗飞羽在阚陵及一众亲卫的簇拥下,下船而来。郑淑明身后,大江联的高手也都换上了统一的灰色劲装,在另一边,这是身穿蓝色劲装的襄汉帮帮众。
“淑明参见总管!”郑淑明在众人面前,迎上来,在众目注视之下,款款拜倒,朗声说道。
整个码头上,一片鸦雀无声,众人心里都是翻江倒海,激荡不已。
竟陵发生了什么事,大江联和襄汉帮的核心高手,都已经接到急报,都正在担心襄阳该当何处何从。结果现在才明白过来,盟主郑淑明这是早就胸有成竹,所以这几天才一直这么气定神闲。
罗飞羽哈哈一笑,上前伸手虚扶,说道:“城主请起!来来来,我为城主介绍一下,这位阚陵,乃是江都军镇守襄阳的大将!按我的一贯规制,一城一地,都是分为军、政、帮三足鼎立。襄阳这边,我已经答应过你为城主,除军务之外,政帮均由你操持,太守,大江联副盟主,襄汉帮副帮主,你把人选带来我过目即可。”
399 机会
郑淑明朗声谢过,站起身来,先见过阚陵,才转向罗飞羽说道:“太守一职,淑明不敢擅专,请总管委任。大江联和襄汉帮,我已安排好人手,请总管定夺。”
在她身后,上前来几人,学着郑淑明那样,拜倒在地。郑淑明为罗飞羽一一介绍。罗飞羽一一见过,勉励几句,大队人马就合并一起,浩浩荡荡入城。
郑淑明很有见识,搬出城主府,另有宅邸,而把城主府留给罗飞羽。
罗飞羽也没有客气,欣然接受,直接把城主府改名为总管府。
总管府前堂大厅,主要人物齐聚一堂。郑淑明摆出姿态,不肯推荐太守人选,暂时也就只能空着,由她兼任。待罗飞羽确定的人选到位了,再将其交给太守。
图铺在圆桌上,众人站在桌旁,围成一圈,就连罗飞羽也是站着,丝毫没有显得很特殊。
如此独特的议事形势,让众人大感新奇。
罗飞羽手里拿着一根长杆,点在南阳上,问道:“南阳可有消息传来?”
郑淑明答道:“还没有明确的消息传来。不过李建成在南阳过得十分惬意。李元吉从襄阳逃出后,据悉没有返回关中,而是绕了一个圈子,去了南阳。”
“嗯,看来他是很不甘心!”
众人轻声笑出声来。阚陵甚是豪气地说道:“他不甘心也没用!久闻李元吉神勇不凡,一手裂马枪出神入化。他要是敢来反攻襄阳,我倒是想会一会他,看看他是否浪得虚名!”
众人都随着罗飞羽的目光,看向阚陵。罗飞羽微笑道:“我的铁枪也很不凡,你要不要试一试?”
阚陵一下子有些不知如何应对,郑淑明瞥了他一眼,娇笑道:“总管不是用刀的么?绣衣春当霄汉立,彩服日向庭闱趋。总管的绣春刀,可是天下闻名的,李元吉再如何神勇,又如何能跟总管相提并论。”
罗飞羽嘿嘿一笑,看了郑淑明和阚陵一眼,说道:“我不是要制止阚陵将军,而是既然想要跟李元吉一较长短,就要有必胜的信念和本事。我平时用刀,但在战场上则是用枪,与阚陵将军过招,当然是大有裨益。明日一早,你到总管府练武场来,我陪你过招。”
阚陵嘿嘿直乐,连连点头。在罗飞羽另一侧的郑淑明,看得有些微微摇头。
罗飞羽观察得很是细致,心里暗暗称奇。
怎么看,阚陵都是个五大三粗的粗糙汉子,满脸络腮胡子,为人也甚是粗豪,在江淮军中,是员猛将,但不是莽将,而是略有谋略。
只是看这个样子,这个郑淑明怎么像是对他有那么点意思一样?
罗飞羽也只是心里这么一想,没有多加在意,就把长木杆往外一移,点在南阳上游的冠军,问道:“朱粲呢?可有什么动静?那个毒蛛朱媚,可有回到冠军?”
郑淑明掩嘴笑道:“朱媚是带着安隆回去的。飞马牧场一役,总管单身一人就破了三路联军,如今四大寇损兵折将,鬼哭神号曹应龙和寸草不生向霸天为了争夺贼寇和地盘,内讧不断。朱粲则绝了念想,就在冠军自立为王,自娱自乐。”
围在圆桌四周的,是大江联和襄汉帮的高手,有些人跟着郑淑明参与过飞马牧场之战。此刻听到郑淑明如此说,不由得愕然看过来。
郑淑明轻叹一声,说道:“你们看来还不知道,飞马牧场那个号称行走在黑暗中的杀手林森,其实就是总管。飞马牧场一役,大江联,襄汉帮,四大寇,都是损兵折将,损失惨重。”
厅堂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
飞马牧场一役,罗飞羽可是杀了大江联和襄汉帮的不少高手。
只是郑淑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揭开此事,就很是有些费思量了。
她当然不是有了异心,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有些压制不住手底下的这帮人,尤其是襄汉帮的人,在钱独关死后,看来是有了新的念想。
阚陵目光变得凝重起来,扫视一圈众人。
罗飞羽面色如常,哈哈一笑道:“看来城主是有些弹压不住诸位啊,诸位也对城主迎我入城,颇有些微词。没关系,我这次带来的,只有江淮军三千精锐,虽然都是杜叔亲自调教出来的,但人数不多。诸位要是有为人报仇雪恨的念想,就要抓紧时间,趁早动手才是。”
话音一落,他就面带微笑,逐一看向在座的众人。可是没有人敢迎上他的目光,而是个个微微低头,不知道内心所想。
罗飞羽放下手里拿着的长木杆,接着说道:“我对城主说过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也送给在座诸位。飞马牧场一役,我杀的人不少,金银枪凌风和胖煞金波,鸡犬不留房见鼎,飞马牧场三执事陶叔盛,焦土千里毛燥,还有攻上城墙的那些大江联和襄汉帮高手,都是我杀的。”
众人还是没有吭声,没人抬头,也没人交头接耳。
罗飞羽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你们也许有人想杀了我,取而代之。不过呢,想杀我的人可不少,江湖上的悬赏也到了三千两黄金,可一直没人得手,你们可知道是为什么?”
没人吭声。
阚陵冷哼一声,说道:“想杀总管,先得过我这一关!”
“还有我!”郑淑明笑吟吟地说道。
罗飞羽赞赏地看了两人一眼,突然抬头,对着屋顶朗声说道:“屋顶上风大,兄台也听了好一会儿了,何不下来见见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阚陵铿锵一声,拔刀在手,全神戒备。郑淑明脸上笑容也陡然一变,双手虽然垂在腰际,没有什么动作,却也是随时可以拿出兵刃,主动出击。
大江联和襄汉帮的人,一共十二人,分别为副帮主一人,堂主五人,此刻都是满脸震惊,抬头看着屋顶。
他们根本没听到任何异样。总管府里,还有江淮军精锐战士在各处巡查。可是这个刺客却潜到厅堂屋顶上,已经有了一些时候!
屋顶上没有任何异样。
400 婠婠
罗飞羽油然笑道:“看来兄台更喜欢在屋顶上喝西北风?”
说话时,嗤嗤声大作,尖锐啸厉,一连五声,响成一片。可是是什么东西发出如此尖啸,没人看清楚。
只有离罗飞羽最近的郑淑明才注意到,啸叫声是从罗飞羽手上发出的,五个小黑点,如利箭一般,飞向屋顶。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罗飞羽身前的圆木桌,立时心中一凛,屏息静气。
不知何时,罗飞羽身前的圆木桌边缘,缺了一小块,是被罗飞羽不知道什么时候扣下来,扣在手中,如尖锥形状,弹了出去!
这一切,都是在不动声色之间完成的!
这可是檀木桌,坚实厚重,即使用刀,也难以砍下来一块!
几声闷响,屋顶琉璃瓦碎裂,屋顶上响起几声脚步声,然后轰然一声,屋顶破开一个大洞,碎片横飞激射,嗤嗤声大作,一道人影随着碎片缓缓落了下来,如同一朵白云。
众人功力深浅,在这一刻体现出来。
横飞的砖瓦碎片,激射而来。阚陵大喝一声,长刀挥舞,硬碰硬,还是被激射的碎片逼得倒退数步。郑淑明则是先退,双手各持一把细长的短剑,凭借着身法,一阵叮叮当当,把射向她的碎片都给刺得转个方向,用的是巧劲。
其余的十二人,就分别以大江联和襄汉帮为分野,聚在一起,抱团共同抵御。
唯独罗飞羽一步未退,刀光闪闪,所到之处,砖瓦碎片直接被他砸飞,偏生还没有什么声响。
屋顶上下来的那道白色身影,如同违背了规律,缓缓下落。
刀光一闪,如同厅堂里陡然亮起一道闪光,罗飞羽一刀劈出。就在众人以为罗飞羽会凌空一刀劈向空中的那道白色身影时,很快就愕然发现,他是一刀劈在圆木桌上。
啪啪!
圆木桌一分为二,往左右滑开。
恰在此时,空中飘落的人影正正落向圆木桌的正中间。可是此时圆木桌已然分开两半,她陡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身形陡然下降,稳稳落地。
虽然看起来她没有任何窘迫,但是在场的,都是眼光不错的江湖高手,当然已经看得出来,罗飞羽这一刀,已然料敌先机,大占上风。
铿锵一声,罗飞羽收回绣春刀,看着俏然站立在厅堂正中的白衣女子,淡然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阴葵派阴后祝玉妍的得意传人小姐大驾光临!”
脸上本带着微笑,此刻转为一脸的愕然。一袭白衣,衣袂飘飘,俏丽的脸上,如同散发着微微的辉光,赤着双脚,整个人犹如天外飞仙一样,带着一股仙气。
可是她先是被罗飞羽一刀抢了先机,劈开檀木圆木桌,还左右分开,让破了她的所有后着,现在又一口喊破她的身份来历,更是让她大为震惊。
更为震惊的,还是厅堂中的这些人。郑淑明原本准备回到罗飞羽身边,闻言立即止步,悄然往阚陵身边靠拢。
大江联和襄汉帮的众人,则是不自觉地合拢到一起。
阚陵也是深吸一口气,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郑淑明,却没有说什么。双眼盯着白衣如雪的,横刀胸前,腰背微弓,如同猛兽蓄势待发。
唯独罗飞羽像没事人似的,脸上带着淡然微笑。
看着他,震惊一闪而过,浅浅一笑,真个是如黑夜中亮起一道阳光,柔和而又温煦。
“总管还真是不体贴人哩,这么喊出小妹的身份来历,怪吓人的。”
罗飞羽哈哈一笑道:“我只是提醒手底下这些人,不要贸然动刀动枪,稀里糊涂地上来送命了而已。小姐在竟陵露了一面,就踪影全无。怎么会想到来襄阳逛逛?莫非是为了来见我?”
这么多人提着刀,全神戒备,如临大敌。却没看到他们似的,巧笑嫣然,眼波流转,笑道:“总管还真是神机妙算呐。”
“我倒不是神机妙算,而是在江都错过小姐之后,就一直在等着小姐的来访。只是没想到,你直等到现在才来。怎么?是白清儿回报得太慢,还是小姐和阴后在忙着其他大事,腾不出空来见我?”
看着罗飞羽,笑道:“为什么一定要来见你呢?”
“哦,看来小姐来此,是来杀我的,而不是来找我谈谈的。”
双眼微微一紧,幽叹一声,说道:“世人皆说总管雄辩滔滔,看来此言不虚。”
罗飞羽抬头看看,问道:“阴后她老人家呢?没来?”
再次双眼微微一紧说道:“师尊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忙,哪有空来这里哩。”
罗飞羽点点头,说道:“说的也是。对她老人家来说,争夺天下,只是为了跟慈航静斋争口气罢了,当然没有邪帝舍利那么重要。”
话音未落,整个厅堂里的气氛,陡然如直坠冰窟,变得阴寒冰冷起来。
俏脸生寒,双眼也不再水波流转,而是寒气逼人,紧盯着罗飞羽,森然问道:“总管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罗飞羽耸耸肩,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还知道阴后她老人家去了哪里,要去找谁,还知道是谁给你们通风报信的。不过呢,她注定是要失望而归的。”
“为什么?”森然问道。
罗飞羽答道:“因为鲁大师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啊。而我也跟鲁大师说了,如果他死了,那就是阴后出的手,我就会把他告诉我的事,公之于众。你想想,阴后她老人家见到了鲁大师,恐怕也只能坐下来,两个人对饮一杯,叙叙旧情吧。”
厅堂里的气氛,已是冰冷刺骨。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开几步,阚陵和郑淑明也都不例外。
可是罗飞羽却依然若无其事的样子,淡然得很。
俏脸紧绷,透体生寒,紧盯着罗飞羽,却没有动手。
罗飞羽接着说道:“我只是没想到,前襄阳城主钱独关独宠的小妾白清儿,还有四大寇之首的鬼哭神号曹应龙,竟然都是阴葵派的人。看来你们为了跟慈航静斋争夺天下,还真是不遗余力,布下了很多钉子。只是看样子,你们缺一个能洞悉天下大势的人啊。”
“哼……”冷哼一声,即使是冷哼一声,竟然也十分动听,“你倒是说得轻松,就不怕大话闪了舌头?”
401 约战
罗飞羽哈哈笑道:“我说的是实情罢了。慈航静斋相中的是李阀李世民,岭南宋家支持的是我,你们呢?相中的人里面,哪一个拿得出手?”
默然。
“所以我才一直在等着你的来访。可惜一直等到现在。足可见阴葵派里,没有能运筹帷幄的人。这么说,没有问题吧。”
嫣然一笑,整个厅堂,立时如春风化冻,冰冷阴寒一扫而空。
众人都暗地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可是罗飞羽却冷哼一声,虽然站着不动,整个人的气势却陡然一变,不再那么自然随意,而是变得巍然如山岳。厅堂里的气势,一下子如入酷夏三伏,变得炙热起来,真个是热浪滚滚。
如此突然的变化,令得众人再次往后退,心中骇然。
也露出凝重的神情,双手低垂,不敢稍动。
罗飞羽说道:“天魔功果然是名不虚传。”
话虽然这么说,气势却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观,此时就不像刚才那么轻松的样子,而是神情凝重。
两人剑拔弩张,气势互不相让。只是心里明白,刚才她的小把戏,没有瞒得过罗飞羽,而是被他识破,反手发起反击。
虽然没有出手,厅堂之中,却劲气冲撞,激烈异常。围观的众人,个个面色凝重,阚陵和郑淑明也都不例外。这个时候,他们才算是真正见识到罗飞羽的真正实力,已经不是他们这个层级的高手所能比拟的。
怪不得罗飞羽在飞马牧场,能够斩杀这么多大江联和襄汉帮的高手!这不是侥幸,而是实力使然。
尤为难受的是,两人的气势,一热,一冷,来回攻伐,冷热交替。
只是两人一直都不出手,而是在等待时机。
就在众人苦苦支撑着时,热浪势衰,陡然一收,发出银铃般的娇笑,身躯一晃,两条飘带从身上窜了出来,如同灵蛇一般,分左右往罗飞羽飞去。
罗飞羽闪身后退,身形滑溜,看起来是处于劣势。众人心中一凛,阚陵怒喝一声,毫不犹豫,纵身抢上。
在他身后,郑淑明迟疑了一下,银牙一咬,也跟了上来。
其他的人,就没有动。
铿锵一声,罗飞羽身形陡转,由退转进,刀光如虹,直取射来的飘带。
在的娇笑声中,两条飘带如有灵性一样,一条迎上罗飞羽的刀光,另一条则从侧面绕过,卷向罗飞羽的左侧。
看起来,罗飞羽完全是顾此失彼,无法兼顾。
就在这时,罗飞羽左手探出,五指成爪,虚空一握。嗤嗤声大作,无形劲气迸射而出,形如利剑,斩上飘飞过来的飘带。
劲气冲撞。
飘带如被利剑切开,化作碎片,朝四周激射。
大为震惊。
电石火光之间,罗飞羽右手的绣春刀倏然而至,比起左手的无形劲气先发后至,毫无花假的,一刀劈中飘忽不定的飘带顶端。
飘带如同往里一缩,紧接着猛然爆开,发出轰的一声闷响。
再一次的,飘带碎片横飞激射。
赤足在地上一点,足不沾地似的,往后飘飞。残余的飘带倏然缩回到她的身上,与白衣裙混为一体,不知道她缠身于何处。
罗飞羽随意提着绣春刀,没有追击。
看着罗飞羽,双眼惊疑不定,脸上带着震惊。她不是看着罗飞羽手里的绣春刀,而是看着罗飞羽的左手,问道:“紫气天罗?你练成了紫气天罗?!”
罗飞羽晒然说道:“小姐果然是好眼力,一看就明!不错,这的确是紫气天罗,不过我还没有练到天君席应那般大成的境地,只是小有所成而已。”
这个话,肯定是不信的。小有所成,就能隔空出招,撕碎了她的飘带?!
这哪里是小有所成,完全就是匪夷所思!
江湖上的顶尖高手,的确是可以做到飞叶伤人。也能做到以飘带为武器,杀人毫不客气。也可以借喷出一口气,或者一拳击出,以劲气拳风伤人的。
可是这都是需要让劲气有所凭依才行!从来没有听说过,能够这样隔空出招,无所凭依的招数!
即使是紫气天罗连至大成之境的天君席应,也只是能凭借招式,布下一道道劲气游丝而已。
默然片刻,冷哼一声,摇头说道:“你还真是胡说八道,张嘴就来。难道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练的是道家一脉功法?”
“你说是就是吧。”罗飞羽哈哈一笑道,“你的天魔功,与师妃暄的剑心通明,哪个更强一些?”
莞尔一笑,很俏皮地说道:“你猜猜。”
罗飞羽摇头说道:“我猜不出来。在成都时,师小姐一直没有拔剑,没有交过手,不知道剑心通明,到底是个如何厉害,为何能让独尊堡堡主这样的人物,都惊叹不已。”
两人旁若无人,在这里隔空对峙,闲聊一般。在旁围观的众人,就有些进退不得。
郑淑明紧挨着阚陵,如临大敌。她现在才是真切领会到,罗飞羽为何会说,她根本没想到罗飞羽有着她想象不到的实力。
在面对这个级数的高手,她竭尽全力,也只有死路一条。可是现在,罗飞羽却能与一较长短,还没有落在下风。
阚陵也是神情紧张,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郑淑明脸上的异样。
看着罗飞羽,脸上表情看起来很轻松,微笑以对,对罗飞羽的猜测不置可否。
罗飞羽接着说道:“你们两个不是有一场约战吗?时间地点定下了没有?”
继续微笑而不答。
罗飞羽轻叹一声,说道:“看来小姐对此讳莫如深啊。也好,咱们还是先战,然后再聊吧。你在江都时,刺杀我手下大将军,这笔账我一直在等着跟你好好算算。”
噗嗤笑出声来,说道:“总管这是怎么啦?这么记仇?”
“那当然!”罗飞羽傲然说道,“我的刀法,就是天刀九式,天君席应见识过。现在,就让我见识见识天魔功,到底是怎么高深莫测!”
话音刚落,罗飞羽就跨上一步,随意得如同闲庭漫步,手中的绣春刀也是随意这么挥起,一刀劈出。
402 赏罚
这一刀,带着说不出来的味道,随意得如同刚学武功的人出手一样。可是整个动作,却是那么契合自然,完美无瑕得没有任何刻意之处。
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两条飘带再次从她身上飞出,左右分开,往前飘来。
轰!
绣春刀恰好斩中两条飘带,发出一声闷响。两条飘带倏然缩回去,身形如飞仙一般,翩然旋转起来,两条飘带绕着她身周飞舞,形成一道又一道飞舞的影子。
罗飞羽身形只是微微一滞,就再次踏前一步,手中绣春刀刀光大盛,循着退却的轨迹,尾随而至。
刀光陡然幻化,不再是一刀,而是很多刀,斩中绕飞在身边的飘带。
飘带如被无形劲气鼓荡起来的一样,在刀光斩中的瞬间,往里凹陷,继续旋转不休。
可是罗飞羽的这一刀,不是一刀,而是很多刀,如蜻蜓点水似的,连续不停地劈在飘带上。每一刀都与飘带的凹陷保持完美同步,以至于飘带的凹陷越来越大。
猛然间,凹陷到极至的飘带,猛烈爆发,所有积蓄的劲气,轰然爆响。
罗飞羽身影如一片落叶,往后飘飞。
身处其中,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可是这一下爆裂,所有的飘带尽数化为齑粉,砰然溅射。
就连她的白色衣裙,都受到冲击,化作碎片四处溅飞。
她的脸色带着一抹不自然的嫣红,然后转为苍白。她愣在那里,浑然没有意识到,她的身上,已经只剩下贴身的亵衣。
罗飞羽然落地,绣春刀稳稳地握在手上,却喷出一口鲜血来。
这才如梦初醒,身形陡然拔高,从破开的屋顶大洞窜了出去。与此同时,屋顶破洞中射出砖瓦碎片,还有的恨恨娇叫声:“罗总管!你等着!”
罗飞羽哈哈一笑,站直身子,对着屋顶破洞说道:“我等着小姐大驾再次光临!”
只是屋顶上,没有的回应。
两人试了两招,结局是两败俱伤。
厅堂里的所有人,如释重负,齐齐松了一口气。
罗飞羽手提绣春刀,环顾一扫,淡然说道:“别说我没有给你们机会。我现在受伤了,想要杀我,这可是个好机会。”
所有人面面相觑。
阚陵提着刀,大步上前来,在罗飞羽身前站定,瞪大双眼如铜铃一般,目光炯炯,扫了众人一眼。
他没有说什么大话,但是这个姿态,却足以说明一切。
郑淑明紧随其后,来到罗飞羽另一侧站定。也是以姿态做出表率。在她之后,大江联的六人没有什么商议,就自觉地站到郑淑明身后。
剩下的,就是襄汉帮的六人。
举棋不定,犹豫不决。
他们相互以目光交流,过了好一会儿,领头的中年汉子收起兵刃,上前一步,说道:“我等的确是颇有微词,蛊惑我等的人,正是城主的宠妾白清儿。只是总管说,白清儿乃是阴葵派的人。”
“是的。”罗飞羽答道。
领头的中年汉子,就是襄汉帮二把手凌云,人称豹子头,以形容其勇猛精干。钱独关死后,郑淑明没有动襄汉帮的这些人,而是继续用他们,稳住局面。
凌云有些欲言又止。身后的五人,就是襄汉帮五位堂主。此刻也都收起兵刃,没有刚才那么戒备。
凌云摇头苦笑,说道:“原来我们是为奸人所惑。只怪我等没有慧眼,没能看清白清儿的真面目。总管要责要罚,任凭处置。”
话音未落,凌云拜倒在地,手中的一双短矛放在脚边,一副甘心认罚的架势。
五位堂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有样学样,跟在凌云之后,拜倒在地。
罗飞羽点点头说道:“很好。看来你们是认清了现实。我这人吧,一向赏罚分明。城主,你可知道你做错的是什么地方?”
郑淑明盈盈拜倒,说道:“属下错在没能控制住属下。”
罗飞羽说道:“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你没能控制住属下,没有跟我禀报,就把这事直接给推到我的面前来。从入城到厅堂议事之间,你本有足够的时间,禀报此事。”
“是。”郑淑明老老实实答道。
罗飞羽接着说道:“看来你在迎我入城时,仍未完全断绝心底里的野心和念想,既想试探我的底细实力,又想要借襄汉帮和白清儿之手,看看能不能有所作为。我可说得对?”
这就是诛心之言了。郑淑明拜倒在地,低着头,在罗飞羽的注视下,默不作声。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沉默片刻,罗飞羽森然说道:“这是我随后一次容许你有这样的念想。再有下次,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是!”郑淑明低着头,答道。
“我说了,我一向赏罚分明。”罗飞羽说道,“你助我拿下襄阳,这是大功。故而我才破例任你为城主,把政务和大江联襄汉帮都交给你。但是如今有过,也不能就此揭过。你仍为城主,只是襄汉帮暂时由我亲自管辖。”
郑淑明抬起头来,朗声说道:“是!淑明谢过总管责罚。”
“好。起来吧。”罗飞羽说道,“今天到此为止,你们可以各自忙去了。不用满城搜捕白清儿。伤势不轻,铩羽而归,白清儿更不敢再待在城里。只是如果她不知死活,再来找你们中的任何人,记得先稳住她,再来禀报我就是。”
“是!”众人齐声答应,鱼贯离开。
阚陵留在最后。待郑淑明等人离开,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总管,这些人……我还是信不过。”
“做好准备,不要松懈就是。”罗飞羽点点头说道,“去吧,你回去召集手下将领小心戒备。”
“是!只是你这伤……”
罗飞羽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其实我的伤,刚才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阚陵如释重负,放下心来,这才依令离开。
总管府里,回复宁静。罗飞羽仰头看着屋顶的破洞,沉吟良久,突然身形拔地而起,从破洞穿出,翻身到屋顶上。
这里原本是钱独关的城主府,在被钱独关盘踞之前,属于襄阳城守的府邸。占地广阔,分为前后三重,这里是前院的中心,也是最高之处。
月光如水,很是清冷。
403 赠衣
站在屋顶上往四面看,屋檐飞梁掩映在高大树影之中。从这里逃走,除了前门所在,其他三个方向都有可能。以婠婠之能,行踪飘忽不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揪住尾巴的。
罗飞羽左右前后,默默地看了一圈,还是没有头绪,索性暂时放下此事,纵身从屋顶破洞跃身而下,就在厅堂里,盘腿坐下,运气调息。
他刚才的确不是在跟阚陵说大话,而是伤势的确可控,没有大碍。
与婠婠硬拼一记,罗飞羽是在摸清天魔真气的特性基础上,以长生诀真气可以变化万端的特性,如同是一刀一刀,点燃了天魔真气一样,破了婠婠的后手,成功伤到婠婠。
当然他自己受到的反震之力,也丝毫不轻。不过比起婠婠来说,那还是要轻不少。
在婠婠退走后,罗飞羽在静立不动时,就已暗中在调息运气疗伤,伤势就已经得到控住。如今只需要再静坐修炼,也就可以痊愈。
厅堂里,没有人前来打搅。
罗飞羽“醒”过来时,全身真气在体内缓缓流淌,伤势已然痊愈。修炼《长生诀》有成以来,他不但是疗伤圣手,能够祛除独孤阀的尤楚红和鲁妙子的陈年旧疾,自身内伤伤势的痊愈,也是十分神速。
再加上他自带的身体再生能力,任何外伤,只要不是立即致命的那种,就能自愈,让他对任何伤势,都无需担心。
夜色已深,罗飞羽回到后院。这里虽然已经被他改为总管府,但是各种陈设,他还没来得及做任何改动,仍然沿用原来的,带着前任城主钱独关的各种痕迹。
后院的中心,就是那栋小楼,中间是两层楼的卧室,两边则分别是书房和会客室。
夜色中,这里都亮着灯,婢女都还没有歇息。
还没有进门,罗飞羽就觉得有些怪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像是危险临近时的那种直觉,带着一股冰寒,而是说不出来的别扭。
罗飞羽站在门前,看着窗棂透出的微微灯光,默然站立。蓦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不由得莞尔一笑。
婠婠是躲到这里来!
这该当是很明显的事。婠婠受伤,身上的白色衣裙也被劲气撕成碎片,只剩下贴身的亵衣。
这种情况下,她选择躲到后院来,一来可以赌罗飞羽会忙着满城搜捕,没空回后院歇息。二来可以在这里找到合身的衣裳。
这只是罗飞羽的猜测,他也不是完全拿得准,也不清楚如果婠婠真的就躲在这里,到底是躲在书房里,还是在二楼的卧室里。
罗飞羽没有想太多,脚步如常,进门。
等候在这里的婢女,个个年轻貌美,恭敬行礼。
这些婢女都是郑淑明挑选的,放置在这里面,罗飞羽都不知情,也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
罗飞羽脸上带着坦然,逐一打量着拜倒在地上的八名婢女,这才唤她们起身,说道:“你们各自去准备一套最好的衣裙,全新,没有穿用过的,带到这里来。去吧!”
婢女都不知道罗飞羽这个命令用意如何,又不敢问,只能一个个款步而去。
罗飞羽就在这里等着。
约莫一盏茶工夫,八名婢女返转来,每人手中托着一套衣裙。罗飞羽让她们把衣裙放下,就让她们各自去歇息。
小楼里,一下子就宁静下来。
罗飞羽托着衣裙,楼上楼下走了一圈,确信卧室里没有人。这才先来到会客室,里面也是空无一人,横梁上也没有。
如此一来,婠婠要躲,也就是躲在书房。
果然,一进到书房,罗飞羽立即就感应到有人藏匿在此,而且就在一排三张大书柜的最右侧书柜里头。
这果然就是婠婠的气息。与其他人不同,婠婠的气息其实十分细微,不像钱独关的一身横练功夫那么明显。
罗飞羽暗自好笑,漫步过去,把衣裙放置在书桌上,就转身退了出去。
次日一早,罗飞羽在卧室床榻上悠悠醒转,洗漱完毕,来到书房,一眼就看到书桌上的衣裙,少了一套,正是唯一的一套白色衣裙。
书桌上还多了一幅画。
很简单的寥寥数笔,勾勒出一个人的背影,背刀而立,看着前方的虚无,背上的刀柄,很明显就是绣春刀。
画上没有任何落款。
这是婠婠的手笔,十分简单,但却很是传神。与独孤凤的画作有几分神似,但是又有着明显的不同。
独孤凤笔锋如剑一般,更锋利一些,婠婠的画作,则如飘带,柔而美,没有棱角,婉转飘逸。
罗飞羽心里暗自好笑,收起婠婠留下的这幅画。
襄阳城换了个主人。
一系列政令,相继发出。罗飞羽最为看重的,就是整饬城内的治安,不再采取钱独关所秉持的放任自流政策,而是一边招募城里的江湖人物,一边收紧管制。
当街斗殴,仇杀,公开争夺地盘,这些行为都被强力弹压,严厉禁止。那些不顺从的江湖人物,罗飞羽可是毫不客气,一旦违反禁令,直接强力格杀。
这段时间,罗飞羽就待在襄阳,为稳定襄阳城亲力亲为。
随着第二批江淮军精锐战士入城,襄阳城里的情况,已经大为好转。除了依附于江都军的帮派和江湖人物,其他人要么离开,要么就老老实实地接受现实,循规蹈矩。
短短的几天工夫,襄阳城内外的治安境况,就焕然一新,与钱独关主政期间,完全就是两个世界一样。
南阳那边,消息传来,守将吕子臧和马元规,毫无意外的,投入到李阀门下,成为李建成的府中大将。
罗飞羽原本还以为李元吉逃到南阳后,会说服李建成出兵,来夺回襄阳。但是情况没有那么简单,王世充在洛阳东南面的襄城,聚集大军,大有一举荡平南阳的架势。
这种情况下,李建成当然不会贸然出兵襄阳,而是在南阳按兵不动。
这一带的局势,在骤然而至的激荡之后,就这么在彼此心照不宣之下,达成新的平衡。虽然十分脆弱,却没有人贸然出兵,打破这个平衡。
罗飞羽不着急,就在襄阳,全力加强掌控,稳固自个儿的势力,同时在襄阳城四周城镇加紧布置。
404 阴后
北风一日日冷冽,襄阳城里,却一天天变得热闹起来。
临近汉水的码头,规模足足扩大了两三倍。每天停泊在这里的船只,更是比此前多出数倍来。
其中最为显眼的,则是江都军专用的军用码头上,停泊着数艘五牙巨舰,巍峨的身影,光是停泊在码头上,就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五牙大舰,是江都军才拥有的巨舰。数量到底有多少,江湖上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准数。
但是在江都军的势力范围内,只要是在水道上,就随时可以见到这样的巨舰。
以至于天下人都知道,在大江南北,东至大海,西至巴蜀,北到彭城,南到余杭、南海,五牙大舰所到之处,江都军就是无敌一般的存在,无人可以匹敌。
这五艘五牙大舰带来的,是江都军的精锐战士,也是罗飞羽重新操练江淮军的班底。
江淮军没有经过融合操练,罗飞羽可不敢放心重用。
总管府里,随着云玉真和尤雨晴两人的到来,也终于多了不少人气,不再是原本那般冷冷清清的。
华灯初上,北风呼啸。后院小楼里,却别有一番春意盎然。
这一次,不是为了双休,而是为了久别重逢之后的鱼水之欢。宽大的床榻上,三人紧紧地挤在一起,缠成一团,亲密无间。
尤雨晴脸皮薄,这个时候,一向都是沉默寡言的,只是紧紧地拥在罗飞羽的怀中,一声不吭。
云玉真脾性就泼辣些,整个人都紧紧地贴在罗飞羽身上,手脚身躯还很是不老实。她轻轻娇笑出声,低声说道:“总管在飞马牧场和竟陵,都见过二小姐吧。只是没想到,总管竟然把她留在竟陵,而不是带到襄阳来。”
“嗯,别多想,玉致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际上却是十分刚强的个性。你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没有问题,在外人面前可就最好不要提了。”
“我知道,”云玉真娇声说道,“我还以为总管不知道这个事呢。”
罗飞羽无奈干笑两声,说道:“我又不是傻子,如何会不知道这事。只是我也没想到,阀主和宋二叔会有这个念头罢了,关键是宋三叔竟然也不劝阻。搞得玉致姑娘看到我,都有些尴尬。”
这一下,就连尤雨晴也都吃吃轻笑。
即使以罗飞羽的定力,这个时候也都大感吃不消,忙不迭地收摄心神。这一瞬间,他的心神格外的清明透彻,立时捕捉到一丝不一样的异样感觉。
可是当他提聚功力,想要仔细琢磨一下时,这股异样的感觉,却无影无踪,无处可寻。
如同这只是他的幻觉似的。
“怎么啦?”云玉真轻声问道。
罗飞羽深吸一口气,伸手轻拍两人,沉声说道:“看来是有贵客来访。来,给我换上衣裳吧。”
云玉真和尤雨晴不由得娇躯一颤,神情紧张起来。
“没关系,不用担心。”罗飞羽轻声劝慰道。
他穿好衣衫,背上绣春刀,让云玉真和尤雨晴留在卧室里,下楼出门。
小楼外,寒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可是罗飞羽身穿一件加厚的单衣,却丝毫不惧寒意。
他凭感觉,信步来到小楼旁边的书房。
书房里亮着灯,两人背对着门,站在书桌前。旁边那人身穿白色衣裙,光凭背影,就认了出来,正是那天与他两败俱伤的婠婠。
婠婠在他看向她时,恰好转过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这不像是敌人,反而像是久别重逢的老熟人。带着几分亲切之意。
罗飞羽信步进门,对着那人的背影,拱手恭敬地说道:“原来是阴后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阴后祝玉妍,可是跟天刀宋缺和散人宁道奇等人齐名的老一辈绝顶高手。她身上穿着的衣衫,淡雅朴素,光看背影,绝对只是把她当做妙龄女郎,只是比身边的婠婠要更为成熟些。
她缓缓转过身来,头上戴着帽子,垂下面纱,遮住她的整个脸庞。
面纱轻薄,更显朦胧,如同笼上一层轻雾,十分梦幻。即使隔着这层面纱,仍然能一瞥祝玉妍的真容,肌肤娇嫩,面容绝美,完全不像是老一辈的绝顶高手,而像是婠婠的师姐。
她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表情,可是就是这么站在那里,就充满无穷的诱惑。
这才是最高境界的魅惑,与之相比,别说艳尼常真这样不入流的阴葵派弟子,就是婠婠,也缺了一筹,火候不够。
罗飞羽愣愣都看着她,好一会儿,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深吸一口气,头顶天灵穴和脚底涌泉穴各自涌入一股冰寒和炙热的气息,在气海交汇,激荡,散往四肢百骸,让他彻底清明过来。
祝玉妍眉头微蹙。
罗飞羽摇头苦笑道:“天魔功果然神妙绝伦!在阴后面前,我竟然油然而生自渐形秽之感!”
一旁的婠婠小嘴微微一撇,对罗飞羽这话大为不屑。
“我说的是真心话,”罗飞羽正色说道,“我本来还想问问,这是你的师姐,还是你的师尊,不过一见面,就知道这只可能是你的师尊。”
婠婠露出微微愕然的表情,扭头看了师尊祝玉妍一眼,没有搭话。
“你练的是道家功法?”祝玉妍问道。
她的声音柔和,没有丝毫的烟火气,如同天际降临的仙女在罗飞羽耳边耳语一般,亲切而不魅惑,却带着强大的魔力一般,令得罗飞羽心神随着她的话语而震颤。
这是什么功法?!罗飞羽心中骇然。
即使明知道这么下去,不是个好事,可是他心底里有个声音似是在不住呢喃,继续听下去,继续听下去!
他缓缓闭上双眼,再次深吸一口气,籍着从头顶天灵穴和脚底涌泉穴涌入的气息激荡,这才保持住脑海清明。
在这个时候,祝玉妍没有其他动作,也没有说话,而是在等着。
罗飞羽睁开双眼,答道:“是的。”
祝玉妍微微一笑,说道:“你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修为,实属难得。你修炼的道家功法,颇为不凡。这般气度,我只在寥寥几人身上见到过。”
405 出手
“哪几人?”罗飞羽问道。
“不用我说,你当也能猜得到。”
罗飞羽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我就知道了。可惜我现在还没见识过散人宁道奇的风采。他也是修炼的道家功法,我倒是很想见一见他。”
“你很快就会见到他的。”祝玉妍说道。
罗飞羽心里一动,问道:“为什么?难道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说服他出山了?”
“不光是他,还有佛门的那几个老家伙。”
“哦,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还真是很看得起我。”
婠婠莞尔一笑,祝玉妍也是显露一丝笑意,说道:“你现在都要一统江南了,她能不看得起你嘛。”
“说得也是,”罗飞羽笑道,“然则派主亲身前来,也是很看得起在下了。”
“我是不得不来。”祝玉妍说道。
“嗯。”罗飞羽说道,“派主没有杀掉鲁妙子老兄吧。”
“我杀他做什么!”
“那就好!”罗飞羽哈哈一笑,“这样我们就可以谈谈。”
祝玉妍没有什么反应,柔声问道:“你想谈什么?”
罗飞羽愕然看向她,反问道:“派主想谈什么?”
婠婠乖巧得很,陪在祝玉妍身边,一言不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祝玉妍上下打量着罗飞羽,点点头说道:“你的确是有跟我谈一谈的本领。听婠儿说,你练成了紫气天罗?”
“小有所成而已。”
“好一个小有所成,你出招,我看看。”
说来也奇怪,最初的几句话扛过去之后,祝玉妍说话时的语调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罗飞羽现在却不再那么震撼,仿佛已经适应了一般。
他看着祝玉妍,说道:“这个……不太好吧。”
祝玉妍却面无表情,说道:“你不出招,那我就出招了。”
她没有任何动作。
可是话音刚落,罗飞羽就面色一变,身形如游鱼一样,哧溜一滑,往后左右摇摆着,避开来。
方才他明显感觉到,祝玉妍所在的地方,突然如塌陷了一样,把他往那边吸附过去。
如若不是他反应得快,身随意动,这一下就要很是狼狈了。
祝玉妍轻“咦”一声,赞道:“碧落红尘!尤老婆子看到你把《碧落红尘》练到这等地步,也不知道她是该哭还是该笑。”
空间的塌陷感恢复正常,罗飞羽也停了下来,回道:“奇怪!我的身法已经没有多少《碧落红尘》的影子啊,为何你能一眼就认得出来?”
婠婠小嘴一撇,莞尔一笑。
祝玉妍微微点头道:“你身上的确是没有多少《碧落红尘》的痕迹影子,但只是形,神还在。这个道理,你懂了就是懂了,你不懂,怎么说你都不会懂。”
“我懂!”罗飞羽很认真地点头说道,“看来我这身法,只能瞒过一般的高手,瞒不过你们这些绝顶高手。”
“是的。你只需要一出手,我就能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练成了《紫气天罗!》”
罗飞羽叹口气道:“好吧。既然派主执意如此,那我也只好献丑了。”
他往前走回几步,回到刚才站立的地方,左手抬起,对着祝玉妍微微一握。
嗤嗤声响起,五道劲气激冲而出,循着各自的轨迹,交错切割,如同无形的真气刀剑一般。
祝玉妍悚然动容,也没见她怎么动作,双手在身前交错挥过,只听得呯呯几声闷响,劲气冲撞,激荡起来的冲击波,掀得她薄薄面纱无风自动,往上吹拂而起。
只是堪堪显露出下巴和半边嘴唇,薄纱就重又垂落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凌厉的气势,自祝玉妍身上喷薄而出,罗飞羽足尖一点,身形飞退,右手拔刀,想也不想,就往身前一刀劈落。
轰!
劲气激射,灰尘激荡,整个书房都摇晃了一下,如同震动了一般。
祝玉妍身上的气势发即收,没有再继续,更没有发动攻击。可是刚才那一瞬间,罗飞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祝玉妍是对他动了杀心。
就连婠婠,也是满脸震惊,愣愣地站在那里,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罗飞羽提着绣春刀,保持着距离,仍然全神戒备。
祝玉妍叹口气说道:“刚才我的确是对你起了杀心。你这的确是《紫气天罗》,但又不是天君席应的紫气天罗!你修炼的是道家功法,如今又练成了我圣门功法,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罗飞羽问道。
他收起绣春刀,只是仍旧站得远远的。
“意味着你会成为慈航静斋和佛门的眼中钉。”祝玉妍说道,“也会成为圣门各派的敌人。”
“为什么?”罗飞羽问道,“派主独独漏了道门。”
祝玉妍摇头说道:“没有什么道门,只有道家功法。即使宁道奇这个牛鼻子老道,也没有统一整合出一个道门的想法,遑论其他。不过如此一来,他对你只会更感兴趣,一定会来找你的。”
罗飞羽说道:“慈航静斋可以理解,我只是不解,为何我会成为魔门各派的敌人?”
“因为你不是圣门弟子,却修炼圣门功法。”
“原来是这样。”罗飞羽点头说道。
祝玉妍看着他,略带着些好奇,问道:“你一点也不担心?”
“为什么要担心?”罗飞羽反问道。
他的话里带着强大的自信,没有一点点的担忧。
祝玉妍轻叹一声道:“鲁妙子对你甚是赞许有加,如今亲眼所见,的确是有道理。你想跟我谈一谈,就跟圣帝舍利有关?”
“鲁大师已经告诉你了?”
“是的。”祝玉妍很肯定地说道。
罗飞羽嘿嘿一笑道:“那就奇怪了。他都告诉你了,你又没有杀他,那还来找我做什么,难道不是应该直接去找邪帝舍利吗?”
祝玉妍隔着一层薄纱,眼神看起来朦胧梦幻,柔声说道:“我的确没杀他,他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想逃走,更没有试图出手。”
“因为我告诉了他,在你这样的绝顶高手面前动手,只有死路一条。而他还能活到现在,很大的可能,是你手下留情的缘故。”
祝玉妍沉默片刻,幽幽叹道:“我的确是手下留情。”
406 谈一谈
罗飞羽哈哈一笑道:“这样不是挺好,双方坐下来,喝着六果酒,叙叙旧情,谈谈恩怨纠葛,比打打杀杀,不是好得多?”
站在那里的婠婠,脸上露出几分不解的神情来,看着罗飞羽,再扭头看看师尊祝玉妍,看来是想不通罗飞羽为何敢这么跟师尊说话,而师尊竟然还没有动气。
祝玉妍也似是被罗飞羽的话勾起回忆,双眼看着虚空某处,轻叹一声,说道:“天下间,要是人人都是你这样的想法,何来那么多的仇杀恩怨纠葛。只是你这么想,还是小儿女心态而已。”
“我知道。”罗飞羽说道,“世事很多无奈,又各有各的坚持,所以才这么纷争恩怨。但是到了你们这些人的年纪,本该是看破世情了,却还纠结于当年的陈年旧怨,那就不应该了。”
祝玉妍难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却如此老气横秋,真真是惹人发笑。”
罗飞羽说道:“这其实也是我的处世原则,以理服人,能谈的事,就不要用打打杀杀来解决。但是真要打打杀杀,我也不犯怵。”
“你也是这么对慈航静斋的人说的?”
罗飞羽点头道:“是。只是最后,慈航静斋的传人师妃暄虽然没有亲自出手,却还是选择了打打杀杀,想要借刀杀人。所以你看,我跟天君席应大打出手,却最终还是能谈。跟独尊堡堡主解晖没得谈,他就只能解甲归田,退隐江湖。”
“你能说服天君席应,的确是十分难得。只是你跟他说,我跟他试招,盛赞他的紫气天罗大成,是要借刀杀人。”
“你鼓励他来找天刀宋缺报仇,难道不是要借天刀宋缺之手,除掉天君席应?”罗飞羽反问道。
祝玉妍沉默片刻,轻叹说道:“我即使说不是,你和天君席应也不会相信。”
“那是当然。”罗飞羽说道,“其实你自己也不相信。”
祝玉妍轻轻摇头,薄纱如水如雾一般,在她面容前荡漾。她避而不谈这个问题,问道:“你说天君席要做到由魔入道,才有能与天刀宋缺一战之力,你为何会如此说?”
“直觉。”罗飞羽说道,“天君席应修炼紫气天罗,已到大成境界。但是以我所见,他对上天刀宋缺面前,却必死无疑。他如不能跳出紫气天罗的禁锢,就别想着能与天刀宋缺一战。”
祝玉妍沉默着,似乎是在沉吟着,斟酌着。
罗飞羽接着说道:“魔也好,道也好,都只是人为划分的界线,与人心无关。功法就是功法,本没有魔道之分,只是修炼之人的区别,修炼境界的不同罢了。”
婠婠听得满脸震惊。祝玉妍则是沉思良久,才幽幽叹道:“你的野心不小,竟然是想要统一魔道两门。”
罗飞羽摇摇头说道:“我是要一统天下。至于魔道,统不统一,都无关紧要了。”
祝玉妍长吸一口气,说道:“也好,你的确是有跟我谈一谈的本领。”
罗飞羽哈哈一笑道:“多谢派主认可。那我们就一件事一件事来谈。首先就是邪帝舍利的事……”
“这个不用谈,我已经知道了我想要知道的。”祝玉妍打断罗飞羽的话,直截了当地拒绝罗飞羽的提议。
“鲁大师告诉你的?”罗飞羽说道,“他没有跟你提起过我们之间的约定?”
“没有。他甚至都没有提起过你。”
“看来他当时是希望你杀了他。”罗飞羽叹口气说道。
祝玉妍沉吟道:“他当时的确是引颈待毙。”
“你对他还是旧情难忘,所以一时心软,没有杀他?”
听到罗飞羽这么说,婠婠神情紧张,俏脸上满是担忧。
哼!
祝玉妍冷哼一声,没有搭话。
罗飞羽继续说道:“然后他见你不杀他,又旧情难忘,勾起来他的旧情,就把邪帝舍利的下落告诉你了。”
“哼!他真正在意的,只是一个人罢了!”祝玉妍冷冷地说道。
“飞马牧场商秀珣的……”罗飞羽脱口而出,却没能问下去,因为他知道,鲁妙子在意的人叫商青雅,但是这个商青雅,到底是商秀珣的什么人,他却拿不定。
祝玉妍双眼露出往事不堪回首的神情,愣愣地看了良久,这才长叹一声,说道:“商青雅是鲁妙子的女儿。”
罗飞羽恍然大悟。这么一说,就很清楚明白了。商青雅是商秀珣的母亲,又是鲁妙子的女儿,那么鲁妙子在意的,自然就是商青雅的母亲!
在商清雅年幼时,鲁妙子却没有留在飞马牧场,而是去追求自己的理想。然后等到商清雅的母亲去世,只怕商清雅对他也已经没有多少好感了。
怪不得鲁妙子一再感慨,当年他不该离开飞马牧场,他还感慨过,所有的雄图伟业,有如何比得上清雅的深情一瞥,那时罗飞羽还以为鲁妙子是与商清雅之间有情缘,没想到他是缅怀年幼小女的深情回望。
怪不得鲁妙子能够隐居在飞马牧场,而商秀珣对他又是如此矛盾的态度。
在罗飞羽琢磨这些人之间的恩怨纠葛时,祝玉妍继续说道:“圣帝舍利的下落,我已经知道在哪里,你想谈这个,就免了。”
罗飞羽嘿嘿一笑,问道:“好吧,鲁妙子告诉你的,邪帝舍利是在哪里?”
“你是想套我的话?”祝玉妍反问道。
“不是。”罗飞羽坦然答道,“因为我知道邪帝舍利是在哪里,但是不能确定鲁大师告诉你的,是否为逗你玩的。”
“哼!他敢!”祝玉妍冷冷一哼,书房里的气息,立时变得冰冷起来。
罗飞羽油然道:“对一个死都不怕的人来说,他有什么不敢的!这样好了,你担心我是在套你的话。你告诉婠婠小姐,我再告诉她我知道的。这样她就能知道真伪。不过婠婠得以历代魔门圣祖起誓,必须如实说出我们所说的邪帝舍利下落是否一致。”
“好!”祝玉妍答应得很干脆。
这个提议,对她和婠婠师徒来说,没有什么损失。她当然没有意见。
祝玉妍都没有对婠婠耳语,而是头都没有转,嘴唇翕动,然后婠婠指天起誓毕,往罗飞羽走来。
婠婠赤着双足,白裙胜雪,正是那天罗飞羽让婢女拿来的,足不沾地般,款款走来。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来到罗飞羽身边。
罗飞羽可没有祝玉妍这样的本事,能够唇语传音。老老实实地凑到婠婠耳边,悄声说道:“杨公宝库!”
婠婠震惊在那里,转头看着师尊祝玉妍,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个表情,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407 天魔诀
婠婠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十分清雅不俗。
罗飞羽毫不客气,深深地嗅了几下,作怪问道:“奇怪,你身上这是什么香味儿?”
婠婠没有听到一样,对罗飞羽的作怪充耳不闻,而是愣愣地看着师尊。祝玉妍则是满脸怒容,面纱无风自动,好半响后,她才恨恨地说道:“好你个鲁妙子!你……”
“鲁大师对你怨念颇深啊。”罗飞羽幽幽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你杀了商青雅的母亲?!”
祝玉妍冷冷地看着罗飞羽,眼光冷得如同能杀人,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她是我的师妹!我并没有杀她!只是不能违背师门之命,传她师门秘法保命而已!”
“鲁大师还是认定是你的原因,所以还是认定是你杀了她。”罗飞羽恍然大悟一般,说道,“现在他知道找你报仇是终生无望,所以才希望你杀了他,这样我就会依约把他告诉我的事,公之于众,让你拿不到邪帝舍利。”
祝玉妍恨得牙关紧咬,恨恨地说道:“好!你想谈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邪帝舍利的下落。”罗飞羽说道。
他已经告诉了婠婠,但是很显然,他所说的邪帝舍利下落,不仅仅是刚才他告诉婠婠的。
祝玉妍冷冷说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很简单,把《天魔诀》给我翻阅一遍。”
“哼!你想得倒挺好!”祝玉妍直接一口回绝。
罗飞羽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婠婠已经知道了邪帝舍利的下落,对吧,所以你不需要付出代价。”
祝玉妍默认,婠婠则缓步走了回去。只是脸上的表情,就不再是刚才那样带着轻松的微笑。
“邪帝舍利在杨公宝库里,”罗飞羽接着说道,“可是杨公宝库那么大,你知道邪帝舍利在杨公宝库哪里么?鲁大师设计的杨公宝库,机关重重,你又如何能打得开杨公宝库?再说了,你现在其实没有选择,因为我可以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的。到那时,杨公宝库里可就热闹了。”
“哼!我可以杀了你!”
“杀了我也没用,这个消息还是会公之于众。”罗飞羽说道,“你以为我没有做好准备,留个后手?”
祝玉妍再次沉默下来。
罗飞羽继续说道:“奇怪,你又没有得到邪帝向雨田留下来的功法,不知道如何汲取邪帝舍利里的精气,即使得到了邪帝舍利,又有什么用呢?可千万别闹得个辛辛苦苦,最终却是一场空,平白无故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啊!”
祝玉妍继续沉默着。
“其实说真的,要我说啊,你还是放弃寻找邪帝舍利的念头比较好。邪帝向雨田这个人吧,可谓是你们这一代人里面的佼佼者,他把鲁大师给算计进去了,也许是把你也给算计进去了。你……”
“你就是翻阅一遍?”祝玉妍突然出声,打断罗飞羽是喋喋不休。
“是啊。”罗飞羽答道。
“紫气天罗可在你手上?”
罗飞羽答道,“是的。”
“好!”祝玉妍说道,“我把天魔诀给你翻阅,你告诉我圣帝舍利的事,不得告诉其他人,还要把紫气天罗交给我。”
“不行!”罗飞羽一口回绝,“紫气天罗可以给你翻阅,但不是给你。”
“一言为定!”祝玉妍答应下来。
她直接伸手在身上一摸,拿出一叠薄绢,交给婠婠。婠婠走过来,接过罗飞羽递给她的薄绢,再把薄绢交给罗飞羽。
罗飞羽打开来,薄绢发黄,很是有些年头,上面写着《天魔诀》三个字。
能够被祝玉妍随身携带的,也的确只有《天魔诀》这样的珍贵典籍。
这的确就是《天魔诀》。
只是看了开头,罗飞羽就很确信这一点。只是看完之后,罗飞羽闭上双眼,默想了一会儿,就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叹道:“《天魔诀》原来是女子才可修炼的功法,创立这门功法的人,看来必是女子无疑。”
照例是婠婠走过来,把《紫气天罗》交还给罗飞羽,再拿回《天魔诀》,走回去交给师尊祝玉妍。
“那是自然。”祝玉妍答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圣帝舍利在哪里?”
“在杨公宝库里,”罗飞羽说道,“杨公宝库里,有一个所有机关的控制枢纽室,邪帝舍利就是控制枢纽的核心。一旦取出,如若不能在六十息的时间里离开杨公宝库,就会随杨公宝库永远沉入地底。”
婠婠眉头微蹙,祝玉妍也是神色一紧,问道:“就这些?”
“是的,就是这些。”
“好!”祝玉妍说道,“你要是敢骗我,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罗飞羽哈哈一笑道:“鲁大师怎么告诉我的,我就怎么告诉你。现在,我们可以再谈谈其他的了。”
“哼!还有什么好谈的呢?难道你想要我来支持你争霸天下?”
“那倒不用。”罗飞羽连忙摆手道,“你不来帮我的倒忙,也就足够了。”
“那还有什么可谈的呢?”祝玉妍问道。
罗飞羽说道:“有啊,比如说,你可以告诉我,慈航静斋山门在何处?慈航静斋的镇派宝典,慈航剑典,又到底是如何的玄妙莫测。”
祝玉妍停下脚步,很是惊奇地看向罗飞羽,说道:“你这是想要杀上慈航静斋?”
罗飞羽哈哈一笑道:“那倒不至于,我只是想看看慈航剑典罢了。”
祝玉妍回过头去,缓步走出书房门,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何不直接去找慈航静斋的梵清惠谈一谈?也许她会转而支持你,也未可知啊。”
罗飞羽目送祝玉妍师徒二人背影隐入到黑暗中,不由得摇头苦笑。
慈航静斋怎么可能会转而来支持他。
不过他这么一说,倒也真不是想跟阴葵派达成什么交易。以阴葵派魔门第一大派的身份,如若公开支持他,他反而会因此而受到连累。
现在这样就挺好,至少祝玉妍不再喊打喊杀的,也就意味着阴葵派至少不会再来横加阻扰,来拖他的后腿。
门外脚步声响起,云玉真和尤雨晴联袂进来,很是有些担忧,轻声问道:“总管,刚才……”
“刚才是阴葵派派主祝玉妍和婠婠,城内的事,你们和郑淑明、阚陵商量着办,我需要闭关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