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剑法
罗飞羽的确是在独孤凤耳边低语。
黑暗之中,独孤凤低低地“嗯”了一声。她抛却了羞怯和矜持,紧紧地拥着罗飞羽,不再那么冰冷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变得热情似火。
在这个事上,罗飞羽就是个中老手,头一低,就顺势而为。
良久之后,独孤凤才幽幽地长吁一口气,幽幽说道:“你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那可不是!”罗飞羽答道,“你祖母是不是已经发现我们之间的事了?”
“你怎么知道?”独孤凤在罗飞羽怀中不安地扭动一下,问道。
罗飞羽低声道:“直觉。”
独孤凤把头埋在罗飞羽怀中,低声说道:“她……的确是已经知道了。”
“等到她看到你出手,就更明白了。”罗飞羽说道,“我需要为你做些准备,这样明天才能让你看到披风杖法改成的剑法。”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来吧,这个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罗飞羽说道。
即使是在黑暗之中,独孤凤还是羞得不敢抬头。她也没有抗拒,不再那么扭捏,只是默默地无声地配合着罗飞羽,任他施为。
上一次,她是在与影子刺客硬拼过后,恰逢修习碧落红尘的大关口降临,以至于控制不住体内的真气,差点因此而走火入魔,功力全失。她是在迷迷糊糊之中,由罗飞羽为她疗伤。
这一次,她就是完全清醒的,还是在自个儿的闺房里,意义就完全不同。
过不多时,声过后,独孤凤一声惊呼,然后就戛然而止,一切就隐没在如水的夜色之中,无声地荡漾着,波动着。
……
天色未亮,罗飞羽就来到练武场。
他是直接从独孤凤绣楼那里来到这里的,这个时候再回去客房歇息,已经没有必要。
练武场四周的灯笼,在晨风中摇曳着,灯光忽明忽暗,却没有一盏灯熄灭。
在江都的时候,不管多忙,罗飞羽都是这个时点起来,进行每天的功课。即使有真气内劲,他也没有放松身体的锤炼,这是保持力量的根基,马虎不得。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没有注意到天色渐亮,也没有注意到练武场四周已开始有人走动。
这是婢女仆妇在忙碌,收拾道旁的灯笼,打扫落叶。
独孤凤来到练武场时,罗飞羽正好收刀。
“神医!”独孤凤微微躬身,礼貌周到。
在后花园里到处都有婢女仆妇时,独孤凤一本正经得无懈可击,恍若昨晚上黑暗中的热情似火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罗飞羽也很配合,表面掩饰工夫做得非常到位。
“一夜之间,你的刀法里,披风杖法的影子又少了一些。”独孤凤说道。
罗飞羽哈哈一笑,伸手道:“请借宝剑一用。”
他接过独孤凤地过来的长剑,拿在手中,掂量几下,随手挥舞着。
独孤凤大为惊讶,问道:“你是练过剑的吗?你的手法,深得握剑的诀窍啊。”
罗飞羽摇头答道:“我没有练过剑,是因为我认为剑过于阴柔,始于女子使用。还是刀更为适合我一些。”
“这当然只是错觉。”独孤凤说道。
“是的。”罗飞羽答道,“老太太自创的披风杖法,刚柔并济,软硬兼施,深得阳刚与阴柔相生相克互生互灭的之道。故而化为刀法或剑法,虽然以阳刚或阴柔为主,却不是一味阳刚或阴柔,而是可转化!”
独孤凤露出思索的表情,说道:“你的意思是……心法真气也可以在阴阳之间随意转化?”
罗飞羽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你先看着,我试试剑法!”
话音未落,他就踏出一步,手中长剑也就顺势递出。
这正是披风杖法的起手式,只不过罗飞羽是以剑为杖而已。
一遍走下来,他紧接着第二遍,手中招式开始有了些微的变化,更适于用剑。
一遍又一遍,独孤凤在一旁看得很是专心致志。直到罗飞羽停了下来,她也看明白了所有的招式变化。
罗飞羽把宝剑递还给她,说道:“你可以试一试。切记一开始要慢,但不要停。诀窍不在于招式,不要拘泥于具体的招式,而是心法!真气内劲流转畅顺,招式就是自然而然就可以随心法而变!临阵对敌,心法转换,阴阳转化,招式不变,却更无迹可寻。”
独孤凤接过宝剑,凝神站立片刻,在心里默默过一遍刚才所见,终于踏出第一步。
这一步踏出得很缓慢,打下的就是一个和缓的基调。手中的长剑,也随着步伐而舞动,不像是在练武,而像是在舞剑,为娱人娱己而舞,重点是舞,而不是练剑。
罗飞羽就在一旁看着,很有耐心。
他毕竟不是使剑的,而是用刀的,在琢磨剑法时,其实比琢磨刀法要吃力些。现在看独孤凤练剑,就一眼可以看得出来,独孤凤是用剑的!
这种手感,不是一时感悟可以替代,而是需要长期浸淫在其中,才能体会得到。就像罗飞羽在握着绣春刀的时,这种熟悉的感觉,就不是手握着宝剑时所能比拟的。
一遍练习下来,独孤凤使出的减法,就跟罗飞羽施展出来的,有些细微之处的差异。
这样就对了!
罗飞羽所说的,精髓就是招式并不重要,心法,真气内劲的流转,才是关键。
这个诀窍,显然独孤凤是领悟到了。这也足以说明,独孤凤天资卓绝,能够在独孤阀的小一辈中脱颖而出,不是侥幸,而是有真材实料。
到了第二遍,速度就快了一些,动作也流畅了许多。长剑在独孤凤的手腕间盘旋,变化万千,令人赏心悦目。
再这么几遍练习下来,独孤凤使出的剑法,就与罗飞羽展示的,有了很明显的不同。劲气在剑光中激荡,如清风在吹拂,带着一股寒意。
尤楚红来到罗飞羽身边时,独孤凤犹自没有发觉。尤楚红拄着碧玉拐杖,看着舞剑的独孤凤,脸上带着欣慰,问道:“凤儿施展的,就是……剑法?”
“是!”罗飞羽答道,“凤姑娘天资卓绝,从披风杖法中领悟出来的剑法,融合了她自己的理解,还能看出披风杖法的影子,待到完全看不出来时,她的这套剑法,也就小有所成了。”
259 有疾
随着宇文阀率着禁卫军撤出洛阳,前往关中长安,洛阳城的局势也迅速平稳下来。
只有那些在那天夜里被害得家破人亡的民众,还没能从悲痛中恢复过来。
罗飞羽就住在独孤阀的宅邸里,即使是在那个流血的夜晚,这里也如暴风雨中的平静之地,没有受到侵扰。
他是以神医的身份,为独孤盛疗伤。
真实的身份,则只有尤楚红和独孤凤知道。她们也果真遵守承诺,没有把这个事告诉阀主独孤峰。
他每天要做的事,就是与尤楚红一起,为独孤盛疗伤。然后就是沉浸在披风杖法之中,琢磨着怎么把披风杖法改造成刀法。
至于如何变换成剑法,罗飞羽就是只做出一个示范,剩下的交给独孤凤自己去琢磨。
招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法,是真气内劲流转的途径。这个刀法,就不光是源自于披风杖法,还融合罗飞羽浸淫在绣春刀中的二十多年经验,以及源自于李靖的血战十式。
十来天的工夫,罗飞羽获益匪浅,独孤凤更是如脱胎换骨似的,剑法进展之速,连尤楚红都大为震惊。
独孤凤在剑法上的造诣,比之罗飞羽在刀法上的造诣,那是要强得多。这段日子,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借着夜色的掩盖,罗飞羽都会潜入到独孤凤的闺房,与独孤凤双宿双飞。
这才是独孤凤剑法大有长进的基础。
独孤盛的伤势,比罗飞羽以为的,还要更重一些。十来天的疗伤,独孤盛已经可以不再需要卧床,可以到处走一走。只是他现在还不能运气练功,一运气,就全身寒气逼人,颤抖不已。
按罗飞羽估计,每天早晚两次疗伤,还要个七八天,才能彻底把玄冰劲祛除干净。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用在独孤盛身上,十分恰当。
午后时分,室外阳光明媚。
在独孤盛的病房里,独孤盛盘腿而坐,尤楚红坐在他背后,亲自出手,护住他的心脉。
罗飞羽手掌贴在独孤盛的头顶,以真气灌顶,一点点把玄冰劲从独孤盛双脚涌泉穴逼出来。独孤盛身上寒气逼人,从涌泉穴祛除出来的玄冰劲,却炙热得很。
这就是一个比拼耐心的过程。
良久之后,独孤盛已经有些躁动不安.。他在没能运气练功的情况下,保持心神清明这么长时间,已经十分难得。
罗飞羽收功撤回手掌,长吸一口气,说道:“进展很不错。这一次祛除出来的玄冰劲,不再是寒气逼人。”
独孤盛叹道:“多谢神医!如今想来,宇文化及当夜本可对我下狠手,他却留我一命,实则就是要让我生不如死,在痛苦中眼睁睁地死去。”
“独孤大人所言极是,”罗飞羽说道,“宇文化及恐怕的确是如此心思歹毒,让家人眼睁睁地看着大人无药石可救。”
“哼!宇文化及!”尤楚红冷哼一声,整个卧房里的气氛,也因此而冰寒彻骨。
罗飞羽笑道:“这一次能治好独孤大人的伤,于在下也是大有裨益。还是老样子,独孤大人可以到处走一走,活动筋骨,但千万不要练功运气,以免节外生枝。”
“是,我记得神医的嘱咐。”独孤盛很认真地答道。
罗飞羽跟在尤楚红身后,走出卧房,一眼就瞥见坐在那里的董淑妮,坐得规规矩矩的,老老实实的,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盯着罗飞羽,满是笑意。
独孤峰陪着王世充,正在喝茶,见到尤楚红三人出来,忙站起身问好。
寒暄几句,王世充就说明来意。尤楚红带着独孤凤和董淑妮去到后宅,独孤峰则陪着王世充和罗飞羽,来到待客的中堂。
分宾主坐定后,独孤峰找了个由头,出门而去,留下罗飞羽和王世充两人。
王世充并不显老,只是膀大腰圆,非常有气派,虽然脸上笑眯眯的,一双眼睛却精芒闪闪,给人精明厉害的印象。
他看着罗飞羽,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罗飞羽心里暗自纳闷。莫非这个王世充,已经猜到他的身份?
“郑国公可是有何不舒服?”罗飞羽不动声色,主动问道。
王世充道:“唉,这个就说来话长。”
罗飞羽不理解王世充是啥情况,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且容在下把把脉。”
“好!好!”王世充满口答应下来,竟然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罗飞羽伸出手,三根手指搭在王世充手腕上,真的是在把脉,没有输入一道真气。
他虽然被尊称为神医,实际上却对望闻问切一窍不通。这个时候,完全就是在做做样子而已。
把脉的时候,罗飞羽微闭双眼,实则是在侧耳细听。王世充就在身边,呼吸短而促,虽然相当轻微,在罗飞羽听来,却一清二楚。
再联系到王世充的体型,脸上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倦怠,眼窝有些浮泡,以及他的地位,罗飞羽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大概。
他睁开双眼,三根手指却仍旧搭在王世充的手腕上,说道:“在下学艺不精,把脉只能看个大概。想要详细探查的话,在下还需要输入一道真气探查,请郑国公首肯。”
王世充惊奇道:“好!果然是神医,出手不凡!”
罗飞羽微微一笑,输入一道真气。王世充全身微微一颤,脸上显出惊讶的神情。
刚才他只是在说客套话,现在则是真的大吃一惊。他也是有数的高手,修为深厚,眼光了得,从罗飞羽这一出手,立刻就知道罗飞羽这一手十分神妙。
过不多时,这道真气回到罗飞羽手中。
罗飞羽收起手,沉吟道:“郑国公这并非是有疾在身,不过也有些不对劲。”
“是!还是神医高明!”王世充满脸堆笑说道。
“那在下就斗胆多问几句,郑国公只需如实回答是或者不是即可。”
王世充点点头。
罗飞羽沉吟片刻,问道:“国公近来,可有时不时感到气喘短促?”
王世充一愣,答道:“是!”
“那可偶有心慌,双手发颤?”
“是!”王世充挪动一下屁股,显得有些坐不住的样子。
猜测逐步得到证实,罗飞羽心中大定,微微笑着,显得胸有成竹,神秘莫测。
260 不是事
王世充看着罗飞羽,低声问道:“神医,这个……”
罗飞羽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说道:“国公稍安勿躁。心慌,双手发颤,饿得慌,需要赶紧吃点东西,才大有好转。”
“是,”王世充神色一凛,答道,“正是如此,神医果然料事如神!”
这当然不是罗飞羽料事如神,而是王世充请来的名医,其实也多少能问出来这些,只是不敢问得这么胸有成竹,也不敢这么说罢了。
罗飞羽哈哈笑道:“国公过奖了。这个……国公除了这些隐忧,可还有其他的……不适?比如……”
王世充双眼眼神闪烁,神色带着些不安,答道:“比如……”
这就是有些难言之隐了,罗飞羽心中大定,往前凑近了些,低声问道:“……比如御女时,偶有不尽兴之意?”
王世充长出一口气,神情放松下来,说道:“神医果真是名不虚传!”
罗飞羽这下就完全明白了。说白了,王世充这是为后面这个问题而来的,至于前面那些隐忧,他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在罗飞羽沉吟时,王世充低声问道:“神医,这个……可有妙方?”
“这都不是个事!”罗飞羽很肯定地说道。
王世充大喜过望,满脸都是笑意。
罗飞羽说道:“这两个事,其实是相互交缠在一起。要解决,并不难,难就难在需要国公有这个决心。”
“王某因此而困扰多时,当然有这个决心!”王世充答道,很是坚决。
“那就好办。”罗飞羽笑道,“国公这点小患,无需用药,只需要记住三句话即可。”
“啊?无需用药?”王世充吃了一惊。
罗飞羽点头道:“是的。管住嘴,迈开腿,适可而止。国公只需遵循这三句话,此等小患,即可无药自愈。”
王世充默念着这三句话,甚是不解。
罗飞羽解释道:“国公此疾,乃非大富大贵之人不可得的富贵病。管住嘴,就是日常饮食,以七分饱为佳,以粗粮为佳,少食油荤,多吃瓜果青蔬,餐后一个时辰,少量吃些粗粮点心。”
王世充听得连连点头道是否真个儿认可,罗飞羽也没把握。
他喝口茶,接着解释道:“练武之人,每日练功不懈,但实际上,练功固然得持之以恒,也断断不可忽视锤炼体魄之重要性!迈开腿,就是锤炼体魄。国公万万不可因身居高位,忙于政务军务,就忽略此点。”
“嗯,王某久在行伍,体魄壮实,的确没有这些隐疾。现在的确是疏于锤炼!神医此言,真正是令人振聩发聋!”
罗飞羽笑着说道:“这第三点么,适可而止,自然就是因为国公身边,美女如云,阴阳之道,在乎平衡,不赢不亏,不可过度。”
王世充连连点头:“是是,神医所言极是。”
罗飞羽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道:“至于尽兴,在下倒是有一个小法子,国公如有兴致,不妨一试。只是这是术,适可而止才是道,国公万万不可混淆了。”
“是,是,是!”王世充连声说道,身子前倾,洗耳恭听。
罗飞羽却笑而不语,只是伸出手,三根手指搭王世充的手腕,一道柔和真气探入,在王世充体内经脉中转了一圈,再回来。
王世充大为惊讶,问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国公一试便知效果!”罗飞羽肯定道。
罗飞羽展示给王世充的小法子,就是在几个穴窍之间,形成一个微小的真气循环。只是穴位虽少,却涉督脉、任脉和冲脉,可谓是别出蹊径,匪夷所思。
王世充默然片刻,再次低声问道:“这个……有高人说有丹丸,大有神效?神医以为如何?”
罗飞羽嘿嘿笑道:“丹药一途,在下并未涉足,是否有神效,在下不敢妄言。只是怎么说呢,是药三分毒,药石治病,是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非治病,在下以为,能不用药,就不用药。”
王世充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神医这么一说,王某就明白了。改日神医得空,请来寒舍一坐,看看王某所做,可否达到神医所言。”
“恭敬不如从命!”罗飞羽答道。
……
王世充还真不是只说说而已,第二天一早,他就派人送来请柬,请罗飞羽到府上赴宴。
请柬十分精美大气,镶着金丝,奢华而又富有格调。
王世充拥立越王杨侗登基有功,封为郑国公。他的府邸,就是郑国公府。
郑国公府比起独孤阀宅邸,规模还要庞大些。罗飞羽和独孤峰一到,王世充就亲自迎出中门,哈哈大笑着,热情得很。
这也是一场家宴,不过王世充请来的人不少。除独孤峰之外,还有好几个人。只是罗飞羽一个都不认识。
王世充为罗飞羽一一介绍,段达,元文都,是当今圣上的辅政大臣,然后是王世充驻守洛阳的心腹大将,郎奉,宋蒙秋,以及王世充的两个儿子,王玄应和王玄恕,另外还有一个道士可风,和一位中年男子,荣凤祥,也是洛阳城里的首富。
这些人能成为王世充的座上宾,跟他的关系当然非同寻常。
罗飞羽模样粗豪,与一般的江湖汉子别无二致。即使王世充以神医称之,众人里面,也就荣凤祥的态度最为热情,其他人都是礼貌中透着一股子冷漠生疏。
众人入席落座,虽然是大圆桌,却也有尊卑之分。王世充右手边,坐的自然是独孤阀阀主独孤峰,左手边,却被王世充安排给了罗飞羽!
其他人倒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独独王世充的长子王玄应神色极为不豫,不住拿眼睛瞅着罗飞羽,十分不爽快。
罗飞羽看在眼里,没有过多在意。
美酒佳肴,上了满满一桌,但在王世充面前,放的东西却不一样,瓜果,菜蔬,粗粮馍馍。
王世充哈哈笑道:“神医你看,这些如何?”
罗飞羽二话不说,伸手过去,拿起王世充面前的粗粮馍馍,掰下一块,送进嘴里,自顾自地吃起来。
满桌子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王玄应满脸怒色,只是碍于王世充正在满脸期待地看着罗飞羽,他才不敢造次。
罗飞羽点点头道:“粗粮馍馍,口感不佳,比之精磨米面要更为有益。就是这样,如此甚好,国公可让厨师再改善下口感,切记莫加甜的东西就可以。”
众人都看向王玄应,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满脸怒色,喝道:“放肆!父亲正值壮年,身健体康,如何需要每日只吃这些下人吃的东西?”
261 去意
王玄应如此当面呵斥,其他人都大觉意外。可是没有人出声,都在看着。
“我儿不得无礼!”王世充喝道,转向罗飞羽道,“小儿言辞失礼,神医莫怪。”
罗飞羽笑道:“公子至纯至孝,性情中人,何来失礼。国公有此佳子,实乃可喜可贺啊!”
在座众人纷纷点头,出声附和。
王世充哈哈大笑,王玄应则还是怒容未消。罗飞羽指指桌上的几样菜肴,接着说道:“这些牛羊精肉,不带肥腻,以淡盐水煮熟,切片,国公每餐可食用适量。”
“那就好!那就好!”王世充如释重负一般说道,“王某往日餐餐无肉不欢,原本还以为不可再食用,既然还能有肉可吃,那我就放心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由得再次细细打量着罗飞羽。没有人认识他,即使是独孤峰,对罗飞羽也知之甚少。
可是王世充这个表现,完全就是对罗飞羽言听计从得很!
这个发现,就甚是惊人了。
根本无需吩咐下去,过不多时,就有仆妇端上来一盘牛肉。王世充这一次主动出声,请罗飞羽品鉴一下。罗飞羽倒也毫不客气,拿起一块来,边吃边点头道:“嗯,国公府上的厨师手艺了得,这盘清水煮牛肉不柴不生,不咸不淡,嚼劲十足,恰到好处!”
王世充大喜,耽误了这么久,才连声招呼众人动箸。幸好这不是寒冬腊月,菜肴无需担心变冷。
就连饮酒,王世充都要先征求罗飞羽的意见,然后才率先举杯,招呼众人放开畅饮。
他自己却浅尝辄止,不再是原来那样豪饮。
单单是这个转变,就再次让在座诸人大跌为震惊。只是王世充不解释,没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王世充称呼罗飞羽为神医,整个人看起来却又没病没痛的,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个事,诸人又不好询问,只能就这么闷在心头,哪怕再好奇,也绝不敢问出来。
酒过数巡,席间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在座诸人中,荣凤祥一直是面带微笑,十分和善。在众人说话的间隙,他不失时机地说道:“神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实属罕见。观神医所言,深谙修身养生之道。荣某平日也喜修道,不知神医所修的,是否道家一脉?”
“也算是吧。”罗飞羽答道。
荣凤祥一愣,坐在他身旁的道士可风笑道:“神医还真是神秘莫测得很。”
这当然不是一句好话。
罗飞羽不以为然道:“鸿蒙之始,天地不分,那时没有佛道之分,世人反而有大神通。天地之间的至理,亘古未变,分出佛道之争,反而是世人着了相,蒙蔽了本性所致。”
可风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荣凤祥笑着说道:“神医这话有大智慧啊!荣某佩服!请问神医是准备常驻洛阳吗?”
罗飞羽摇头答道:“过段时间,在下就要离开洛阳,继续四海为家。”
“哦,这是为何呢?难道洛阳入不了神医的眼?”荣凤祥继续问道。
“那当然不是。”罗飞羽笑道,“在下年幼时,多灾多厄,有高人出手,才幸得捡回一命。只是高人尝言,在下不能在一地待得过久,否则灾厄临身,就无处可救了。”
这番话不辨真假,在座诸人都是愕然,可也无法置橼。王世充皱着眉头说道:“神医要离开洛阳?闻名天下的尚秀芳大家不日即会从太原启程,来到洛阳。以神医之能,当能得尚秀芳青眼有加。”
荣凤祥哈哈笑着附和道:“正是!尚秀芳大家是受国公盛情邀请,才答应来到洛阳,神医如若错过,岂非人生憾事?”
罗飞羽笑道:“一切随缘。如能相遇,自然就能相遇。如若不能相遇,当也无需强求。”
王世充哈哈大笑着,举起酒杯,说道:“神医如此豁达,倒是我等着相了。来,诸位共饮一杯!”
这个话题一打开,气氛就热烈起来。尚秀芳的确是名动天下的大明星,所到之处,不管是主政一方的豪强,黑道枭雄,还是武林高手,富绅豪贾,都礼遇有加,不敢造次。
哪怕是再粗俗不堪的粗人,也努力展现出自己文雅的一面,以免让人给看扁了。
所有人都以能见到尚秀芳为荣,谈论得热火朝天,个个红光满面。唯独罗飞羽虽然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却不是真的那么热烈。
其实他心里可是在犯嘀咕。
一旦尚秀芳在这里,他的身份可就瞒不过她的。所以罗飞羽心里打定主意,此趟洛阳之行,得赶紧结束。
再说江都那边,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酒足饭饱,众人纷纷告辞。独孤峰也不例外。王世充却留下罗飞羽,把他请到书房。
书房很大,古色古香,十分典雅。
王世充哈哈笑着说道:“王某一介武夫,这些都是装点门面的。神医无需拘束,请坐!请坐!”
他一屁股坐在垫着锦垫的木圈椅上,舒服地长叹一口气,说道:“神医的法子,果真是有奇效。”
罗飞羽正色道:“那就好。只是国公千万别本末倒置。适可而止才是道,尽兴则是术。”
王世充很认真地说道:“王某不敢忘。适可而止,反而更加尽兴。王某府上,有不少绝色,神医可要挑选几个尽尽兴?”
罗飞羽尴尬道:“国公客气了。在下还没到可以近女色的年龄。他日有机会再到洛阳,一定听从国公的安排。”
王世充惊奇道:“怪不得神医对尚秀芳大家将到洛阳一事,也是如此淡然。”
罗飞羽哈哈笑道:“在下也是无奈啊。”
这话说得很是无奈,却完美地把很多细节串联在一起,让人对罗飞羽产生不了怀疑。
王世充哈哈大笑道:“神医真是非常人!独孤阀主说,神医出手,不收黄金以作为酬金,而是只求翻阅功法典籍。”
“是。”罗飞羽答道。
王世充起身,从书架上翻出一个锦盒,说道:“王某不才,没有什么传世功法典籍。这本《烈火炎阳掌》,也算得上是一门绝艺,请神医过目。”
罗飞羽接过锦盒,惊讶问道:“《烈火炎阳掌》?这不是扬州总管尉迟胜大人的传家功法么?”
“唉!”王世充长叹一声,面带伤感,“王某在江都时,与尉迟胜大人素有交情。尉迟胜大人身死,偌大的尉迟家族立时四分五裂,纷争不断。偏偏宇文阀对此不闻不问,反而在幕后推波助澜。王某看不过眼,伸以援手。这本功法,他们也就委托王某代为保管。”
“原来如此。”罗飞羽答道,伸手打开锦盒。
262 已决
这的确是《烈火炎阳掌》。
罗飞羽翻开第一页,就能确信这一点。在尉迟胜与影子刺客交手时,罗飞羽就能感受到《烈火炎阳掌》的威力。
出手之时,周遭的空气都似是烈火炙烤,热浪滚滚,焦灼逼人。
如此功法,与宇文阀的玄冰劲,倒是有几分相似。
罗飞羽就坐在这里,一页一页地翻阅,速度不快,但也不慢。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他就翻过最后一页,合上功法典籍,闭目沉思片刻,这才把功法典籍放进锦盒,还给王世充。
王世充讶然问道:“神医这就翻阅完了?”
罗飞羽笑道:“是。在下翻阅功法典籍,并不是为了修炼,而是为了印证所学所思。”
王世充收起锦盒,露出神往的神色,说道:“神医年纪轻轻,就如此高明。当年传授神医的那位高人,真是神采斐然,令人神往啊。”
罗飞羽打了个哈哈,再叮嘱王世充几句,也就起身告辞离去。
从郑国公府出来,罗飞羽一个人走得慢慢悠悠。大街上十分平静,没有什么人。
宇文阀的势力全部撤入关中。王世充派得力干将郎奉和宋蒙秋入驻洛阳,再加上与独孤阀之间的关系正处于蜜月期,故而洛阳城里里外外的秩序,很快就回复如常。
走出不多远,罗飞羽就心中一动,眉头紧皱。
他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如何清晰,仿若是直觉一样,但也并不是无风不起浪。
罗飞羽恍若未察,继续前行。只是在沿着大道走到尽头时,他转过一道弯,身形就陡然一闪,速度加快,掠过短巷,再东转西拐,绕了一个圈,又回到距离起始点不远处的地方。
他收敛气息,屏息静气,隐匿在黑暗中,远远地看着短巷巷口。
过不多时,一道人影闪现,几乎是在瞬间,这道人影就陡然加快,往前飞掠,闪身不见。
罗飞羽耐心地等着。
这道人影循迹追上去,当然会一无所获。淡淡月光之下,罗飞羽看到他又飞掠回来,然后窜上屋顶,绕着这里正反绕了两圈,这才不甘心地停了下来,站在短巷巷口的屋顶上,沉吟不语。
这个身影,赫然就是王世充郑国公府上见到过的那个可风道长。
罗飞羽没有盯着他看,而是用眼睛余光注意着他。大凡高手,都有这样的第六感。而他也正是对此很有自信,故而在刚才正反绕两圈时,距离罗飞羽隐匿身形处只有不到十步的距离,却没能发现罗飞羽的存在。
这道身影没有就此离开的打算,显然是在等着某个人。
这个人没有让罗飞羽等太久,就悄然出现在可风道长身边。
他显然比可风道长更为高明许多,像是突然就从空气中冒出来的一样。
一看到这个身形,罗飞羽立刻就认了出来,正是那位洛阳富豪荣凤祥。
“怎么?跟丢了?”荣凤祥问道。
罗飞羽距离他们有数十步距离,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可风道长答道:“是的。”
荣凤祥沉默着。可风道长说道:“这个人很神秘。”
“嗯,”荣凤祥冷哼道,“暂时不要再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我会想办法去探探情况,在此之前,不要再采取任何行动。”
“是。”可风道长答道,甚是恭敬。
话音刚落,荣凤祥就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可风道长在这里再多待了片刻,确认四周没有什么异常,这才窜下屋顶离开。
罗飞羽没有动,而是仍旧隐匿在原地。
过不多久,他的视野里,果然捕捉到可风道长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躲在那边的屋顶上,扫视着四周。
直到确信没有其他人躲藏在一旁,可风道长才终于离开。
可风道长是跟在王世充身边的人,而荣凤祥则是洛阳城里的首富。明面上,两人没有什么关联,但是暗地里,却是从属关系。
这个暗地里的关系,如此瞒着王世充。他们想要图谋什么,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
几天的工夫,独孤盛的伤势一日好过一日,精神也极佳,看起来跟常人无异。
是夜,电闪雷鸣,下起倾盆大雨,打得屋瓦噼里啪啦直响。
独孤凤站在黑暗中,听着窗外的风声雨声,心里惆怅万分。
这个天气,罗飞羽看样子是来不了。
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罗飞羽的存在。再加上罗飞羽已经放出话,一待独孤盛的伤势痊愈,他就会离开。故而离愁别绪,更是在这一刻,随着漫天风雨飘进心头。
笃,笃笃笃,笃笃!
窗棂敲响带着节奏的暗号。独孤凤不假思索地,就无声地掠过去,忍着心头的激荡,无声打开窗棂,感受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钻了进来。
“好大的风雨!”罗飞羽轻声笑道。
独孤凤嗔怪道:“这么大风雨,你怎么还来?”
罗飞羽笑道:“我明天就要离开洛阳。”
“啊?!”独孤凤惊呼一声。
她早知道罗飞羽要离开,可是这一刻来得这么快,她还是有些突然。
罗飞羽身周热浪滚滚。在来的路上,衣服被倾盆大雨淋得里外透湿。现在这个时候,烈火炎阳掌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他解释道:“独孤大人的伤势,明天可以痊愈。江都那边,也有些事情等我去处理。”
独孤凤沉默着,突然说道:“尚秀芳这几天就到,你不是在躲她吧。”
“这也是个原因。”罗飞羽说道,“她知道我的身份,只要一见面,就能认得出我来。还有,荣凤祥和可风道长的事,有没有什么进展?”
独孤凤在黑暗中摇着头说道:“基本上查不到什么东西。这两个人,也是神秘得很。”
罗飞羽轻笑道:“神秘那就对了。不过你们得对这两个人保持警惕,他们所图甚大。”
“嗯。”独孤凤答应一声。
窗外大雨滂沱,电闪雷鸣,闺房里热浪滚滚,气浪翻涌。罗飞羽与独孤凤悄声说着话,似是有着说不完的话。
第二天,罗飞羽出手,祛除独孤盛体内的最后残留玄冰劲,在尤楚红的挽留下,用过中餐,即悄然出城,离开洛阳。
到了入夜时分,独孤凤按罗飞羽的嘱咐,派人给山城客栈的宋鲁送去一封信,告知罗飞羽离开洛阳的动向。
至于去哪里,罗飞羽没有透露。
263 再遇
山城客栈里,宋鲁看完罗飞羽留给他的信,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让人去把宋师道和宋玉致喊了来,把信给他们两个看完,问道:“你们怎么看?”
宋师道有些茫然。
宋玉致微微蹙眉说道:“罗总管已经离开了洛阳?这上面没有说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宋鲁心里有些不快。
他知道宋师道志不在此,也一直不赞成宋家卷入到争霸天下的纷乱之中,故而对此没有什么想法,也没有什么感触,而是这么一幅茫然的样子,并不感到奇怪。
宋玉致毕竟是个女子,也情有可原。
他心里的不快,是源自于对宋家下一代人才匮乏的这个事实感到担心而引起的。
宋玉致把信递还给宋鲁,接着说道:“罗总管对宋家,是颇有微词了。”
“哦,为何如此说?”宋师道很奇怪地问道。
宋玉致瞥了一眼宋师道,淡淡说道:“他来到洛阳,离开洛阳,都没有来这里。他这当然是对宋家有所不满。”
宋鲁点点头说道:“嗯,宋家与李密密盟,未如实告知,让他有所不满。把这个消息传回去。还有,玉致取消去见李密和沈落雁的行程。李密如今自顾不暇,根本无力南顾。”
“那江淮军和杜伏威的事怎么办?”宋师道问道。
宋鲁笑道:“交给罗总管去解决。现如今,也只有他有能力去解决这个问题。”
宋玉致蹙眉,犹豫一下子说道:“罗总管的解决办法,是再送船只给杜伏威,果真要如此办,江湖上,又会如何看待此事?”
宋鲁沉默着。
这么解决与杜伏威之间的纠纷,倒的确是有损宋家在江湖上的威信。然而这种情况下,想要说服罗飞羽对江淮军动兵,罗飞羽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罗飞羽的意图非常明显,那就是北上,参与到中原争夺战之中。与江淮军之间,他根本不想徒然耗费兵力。
宋师道说道:“罗总管的这个解决办法,倒是相当不错。至于江湖上如何看待,有什么关系呢?无需多加关注。”
宋鲁说道:“这个事,交给大兄和二叔去决断。很奇怪,罗总管如此悄然离开洛阳,去了哪里,又是为了何事?”
……
罗飞羽此时已经离开洛阳,已经过了偃师,转而向南。
偃师往东,就是洛口仓。再往东,就到了荥阳。
他此时不想从荥阳过。翟让已经控制荥阳。一旦知道他的行踪,肯定不会不闻不问的。
过襄城,到颖川,再转而向东,就进入梁郡。
梁郡就是控制着通济渠进入荥阳、洛阳的咽喉,这里被彭梁会把控,周边各方势力相互牵制,而瓦岗军势力最为强大,却又一心想要攻进洛阳,故而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格局。
可是随着翟让与李密决裂,这样的均势格局被打破,彭梁会还能把控梁郡多久,就很难说。
梁郡郡治宋城,就在通济渠边,扼守着这条南北水道。
傍晚时分,罗飞羽赶到宋城,缴纳入城费,进入城内。
一切都正常得很。
罗飞羽找个客栈住了下来,也没有出去走动,以免节外生枝。
彭梁会既然继续把持着这里,就说明李密还没有对这里下手。
到了午夜,罗飞羽被一阵阵喧闹给惊醒。
窗外喊叫声甚嚣尘上,有人在发号施令,四处火光冲天,显是在四处搜捕。
这是怎么回事?罗飞羽心里纳闷。
他三下五除二,收拾停当,窜出窗外,翻身窜上屋顶。
整个城里,犹如沸腾了一般。
西北城方向,尖利的呼啸声此起彼伏,其他方向的彭梁会帮众,纷纷往那边汇聚。
罗飞羽隐匿身形,也往那里奔去。
那里乱成一团。彭梁会帮众一队队,穿梭往来,四处搜索。过不多时,就发现敌踪,可是还没等周围的帮众赶过去,敌人就杀了出去,又躲了起来。
饶是如此,彭梁会帮众还是越聚越多,发现敌踪的间隔也越来越短,直至无法逃脱藏身。
罗飞羽没法靠得太近,看到的是两道人影,功夫并不如何惊世骇俗,却随机应变,没有定式。
一个用的是刀,另外一个则是抢到什么兵器,就用什么兵器,只是没多久,就又变得赤手空拳。
“小陵!走!”用刀的那人大喊一声。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掩护,刀光霍霍,逼退围攻上来的四五个人。另外一个腾空而起,还在空中时,就伸出手来,抓住用刀的这个家伙的手。
两人如同旋转风车一样,相互拉扯着,翻上屋顶,拼命往城外窜去。
罗飞羽心中一惊。这是寇仲和徐子陵!他们来到宋城了,为何会被彭梁会追杀?难道是他们两个行踪暴露,彭梁会想要抓住他们?
隔着远远地,罗飞羽随着两人为中心的战圈而移动。
彭梁会帮众群情激愤,前赴后继,一波又一波往两人那边涌去。
马蹄声急,有人往这里赶来,为首的那人罗飞羽认得,正是彭梁会二当家“神算”唐仲。可是这群人里,还有一个熟人,竟然是李密麾下得力干将祖君彦。
罗飞羽心里一震。看来李密已经对彭梁会动手了!
就在他看着纵马疾驰的祖君彦时,祖君彦若有所感,转头看过来。幸亏罗飞羽早一步隐匿起身形。祖君彦扫了一眼,一无所见,也就跟着二当家“神算”唐仲纵马疾驰而过。
马上骑士有人纵声高喊:“抓住刺客,以祭大当家在天之灵!”
罗飞羽听得心里再次一震。彭梁会大当家“鬼爪”聂敬已经死了?还是死在寇仲和徐子陵两人手中?
他们两个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刺杀“鬼爪”聂敬?
一连串的疑问,浮上心头。
这一切的背后,多半离不开沈落雁的谋划和驱使!罗飞羽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却立即就把这一连串疑问与她联系起来。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祖君彦恰好出现在这里,而又是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前来行刺!
有祖君彦这样的高手随行,罗飞羽就得更加小心,远远地跟着,冷眼旁观,看着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历尽艰辛,从重重围困中杀出一条血路,从宋城城墙上溜了下去。
原来这两个家伙,竟然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早一步留下后路。
264 隐秘
罗飞羽混在彭梁会帮众之中,闹哄哄的一片混乱,从城门涌了出去。
一出城门,趁着没人注意,罗飞羽悄然闪身,隐匿到道旁的黑暗中,展开身法,往寇仲和徐子陵两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彭梁会里的高手已经先一步追上去,有他们在前面大呼小叫着带路,罗飞羽根本不担心会跟丢。
一口气追出十多里外,前头闹哄哄一片,看样子他们是跟丢了。
罗飞羽接近这群人,隐匿身形,耐心地等着。过不多时,二当家“神算”唐仲和祖君彦一群人追了上来。唐仲问清楚情况,正在沉吟着时,祖君彦的声音隐隐传开:“二当家的,现今彭梁会无人主持,追捕这两个刺客当然重要,可是更为重要的,还是稳定大局。”
有祖君彦这么一点醒,“神算”唐仲立刻就清醒过来,一声令下,彭梁会帮众就再次闹哄哄地往回走。
罗飞羽继续隐身在一旁。
密林里,夜色浓郁,没有刚才彭梁会举着的火把,到处都是一片黑暗。过了良久,黑暗中响起一声呻吟,距离罗飞羽所在的地方约莫有百来步的距离。
这是寇仲的声音,罗飞羽分辨得很清楚。
过不多时,徐子陵说道:“轻点声!赶紧运气练功,等一会儿见到沈落雁,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现在就想睡他娘的一大觉!”寇仲咕囔着说道。
徐子陵低声说道:“素姐还在等着我们去带她走!”
寇仲沉默片刻,叹口气道:“我心里总觉得,沈落雁这婆娘,对我们兄弟俩没安什么好心。”
徐子陵叹道:“我心里也是这么想。可是我们……不敢去赌啊,何况沈落雁拿给我们看的,的确是素姐的头钗,我是不会看错的。”
“那是我在丹阳城外的墟集上为素姐买的。”寇仲补充道。
两人都沉默下来。
罗飞羽心里大为惊讶。怎么回事?难道虬髯客没有把素素从荥阳带走?亦或是二人又被李密沈落雁等人给擒获了?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那边,也没了动静。
大半个时辰过去,远处传来隐隐的马蹄声,很快又消失。再过不多久,有人往这里赶来,飞掠而来时,衣袂拂起的风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清晰可辩。
来人来得很快。直到快接近了,寇仲和徐子陵两人才发现,一阵轻微的声音过后,又恢复平静。
在林中空地处,显出几道人影,领头的正是沈落雁。身后站着四人,一看身形气度,就知道是高手。点起火把的,是个铁塔般的巨汉。身旁的浓须矮胖子,与他的体型相映成趣。
另外还有一个儒服中年男子,以及一个中年妇人,容颜丑陋。
她们就默默地站在这里,等着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现身。
很显然,沈落雁没有发现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就藏在这里,正在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黑暗中风声掠起,徐子陵在空地一侧显出身来。
“咦?寇仲那小子呢?”沈落雁讶然问道。
徐子陵反问道:“素姐呢?在哪里?”
“你们已经杀了聂敬?”沈落雁秀眉微蹙,问道。
“是的。”
“可有何证据?”丑妇问道。
她的声音如夜枭一样,嘶鸣难听,其他人都大皱眉头。
沈落雁淡淡说道:“我相信子陵不会说谎,因为这对他们两个和素素没有任何好处。”
“素姐在哪里?”徐子陵已经有些不悦。
沈落雁轻笑道:“子陵你这么没耐心?放心,只要我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送她过来。寇仲呢,在哪里?”
“他不想见你。”徐子陵沉声说道。
沈落雁神色微变,轻叹一口气道:“看来你们还是信不过我。”
话音未落,她微微一拍手掌,儒服中年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支短箭,抖手往空中一甩,发出尖锐的啸叫。
马蹄声骤然响起,疾奔而来。
只是在临近密林时,马蹄声却一分为三,分散开来,动机十分不纯。
徐子陵面色一变。问道:“沈落雁,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落雁淡然答道:“只是为了防止彭梁会的人来捣乱罢了。”
可是徐子陵显然没有这么容易被蒙骗,沉声道:“素姐不在你手上!”
“子陵,你……”
话音未落,徐子陵倏然后退,箭矢一般,没入到火把光亮找不到的夜色之中。
“小姐,他识破了!”丑妇桀桀笑着说道,“我们去把他们两个抓回来。”
沈落雁转头说道:“你们不要小看了这两个人。他们能屡屡从各路人马的追捕中脱身,可不是寻常之辈。这一次,我们已经达成一半目标,剩下的这一半,就是抓住他们两人!”
儒服中年男子说道:“小姐学究天人,巧施妙计,就让此两人为我所用,除掉聂敬。属下拜服!”
“小姐下令吧!”丑妇说道。
沈落雁淡淡说道:“不急,两人还隐在一旁。如今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素素又还在我的手中,他们跑不掉的。”
身后四人相视而笑,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的确没有立即逃走,而是隐在一旁等着。他们是要确定素素到底是不是在沈落雁的手上。
可是罗飞羽却很有把握,沈落雁这是在骗他们两个。
两人看来是去瓦岗城,被沈落雁发现。沈落雁将计就计,诱迫两人来到梁郡,刺杀彭梁会大当家“鬼爪”聂敬,然后再布下陷阱,围捕两人。
这个一石二鸟之计,的确是沈落雁的风格。
罗飞羽相信,即使他没有碰巧出现在梁郡,寇仲和徐子陵两人还是有极大可能逃出沈落雁的追捕。
但是现在么,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队骑士举着火把,疾驰而来,在这样的林间,又是夜色浓郁,他们竟然速度不减,尽显控马术的精湛。
领头的是个凶狠大汉,背上背着双斧,身披兽皮黑革,纵马疾驰,直到沈落雁等人身前几步处,才猛然一拉缰绳。胯下战马一声嘶鸣,人立而起,威势骇人。
沈落雁面色不变,身后四人挡在她身前,个个面露怒色,当然也没有退开哪怕半步。
马上骑士哈哈大笑。在他身旁,是个年约五旬的精瘦老者,容颜冷峻,双眼神光电射,极为威严。
身后十多骑士个个凶狠,身形彪悍,吃裸着的手臂戴着护臂护腕一样的铁箍,倍添威猛。
这是契丹骑士,怪不得骑术如此精湛!
沈落雁面不改色,淡然说道:“窟哥,我带你来到这里,是干活的,不是来吓唬人的!”
265 水斗
精瘦老者凑到窟哥身边,低声耳语。隔着这么远,罗飞羽就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窟哥哈哈大笑起来,很是肆无忌惮,用生硬的腔调说道:“美人儿军师说得对,来这里是干活的,不是来吓唬人的。”
他一挥手,身后骑士立时有人踏马上前,马后牵着两条狼狗,足足有半人那么高,双眼中闪着荧光,一声不吭,极为凶狠,却又安静。
即使是跟在沈落雁的四名高手,此时也都有些神色凝重。
沈落雁却神色不变,伸手一指道:“刚才那人就是站在这里,找出来,抓住他们!”
契丹骑士叽里呱啦一句,松开绳子,两条狼狗很有灵性,上前去,边走边嗅闻,很快就顺着徐子陵刚才离开的方向,窜了出去。
窟哥一挥手,契丹骑士立即纵马跟了上去。
黑暗的密林中,传来破空而去的声响,狼狗在嚎叫着,追了上去,后面则是契丹骑士,纵马疾驰,大呼小叫着。
与此同时,在密林的其他方向,也有契丹骑士在呼应喊叫。
窟哥在马上居高临下,盯着沈落雁,甚是得意地样子,说道:“美人儿军师放心,你要我做的事情,我会做得漂漂亮亮的!”
话音刚落,他就得意地哈哈大笑,纵马而出。
罗飞羽隐在黑暗中,这才明白过来。上次他听到祖君彦和沈落雁说过已经准备好对付彭梁会,原来是与契丹人的东海盟勾结一起。如若不是这次沈落雁诱迫到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刺杀彭梁会大当家“鬼爪”聂敬,那么就会是东海盟的契丹骑士前来动手。
至于现在,沈落雁则是利用东海盟的契丹骑士,来追捕寇仲和徐子陵两人。
“小姐,这帮契丹人靠得住么?”丑妇问道。
沈落雁转头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我们当然不能完全靠这帮契丹人。他们只是鹰犬,真正围捕两人的,是“飞羽”郑踪所率的高手团,已经埋伏在通往通济渠的要道上,就等着这帮契丹人驱赶两人钻进去。那是密公亲自挑选的高手,对付寇徐二人,绰绰有余。”
罗飞羽悄然离开。
以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的本事,能够逃进通济渠,就能借水遁走。
沈落雁当然也能看到这一点,所以才在逃往通济渠的路上设下埋伏,就等着寇仲和徐子陵两人跳进去。
夜色深沉,罗飞羽绕了个大圈子,从通济渠上游入水。游了没多远,就看到水面上飘着一艘孤零零的小船,船头挑着一杆灯笼,离岸百来步,甚是诡异。
小船上只有一个人影,坐在船头,一动也不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落雁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通济渠上,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人,这艘小船,当是陷阱的一部分。
罗飞羽悄悄靠近,到离小船数十步的距离,悄悄露出头来,仔细观察。
水面上一片黑黢黢的,远处传来契丹骑士的大呼小叫声,正在往这边而来。河岸上,有人挥舞着灯笼,画出信号。
这艘小船上的那个人影,也站起身来,挥舞着灯笼,作为回应。
罗飞羽这下心里有数,无需担心杀错了人。
他悄然沉下水,从水底下潜入到小船底下,慢慢上浮,双手抓住船尾,猛然往上一掀。
小船船头往下一沉。
坐在船头的那人反应甚快,站起身来的同时,双脚用力一蹬,就欲借力跃上空中。
可是这样一来,船头和船尾同时用力,整艘小船如打着旋那样,船头入水,船尾飞起,在空中翻转过来。
扑通一声,船头那人没能借力飞起,反而加速掉落到水中。还没等他游开,小船从空中翻转扑下来,砸起一片水花。
灯笼熄灭,水面上一片漆黑。岸上的人根本看不到水面上发生了什么事。
罗飞羽随着小船跃起在空中,双脚踏上翻过来的船底,阴柔劲力迸发,小船无声无息地碎裂成无数碎片,朝水里激射。
如此同时,罗飞羽抽出背上的分水刺,无声无息入水。
自从上次在巨野泽水底下杀了宇文成都,罗飞羽就随身带着这把分水刺。在水里动手,分水刺比绣春刀要便利得多。
水下,那道人影正在往水底游去,刚才那一下激射的碎片,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他本来落水之后,想要冲破倾翻的小船,发动攻击,跃上水面。可是刚刚有所动作,小船就无声无息地碎裂,无数碎片激射而来。猝不及防之下,立时身上挨了很多下。
即使都是些皮肉伤,那也火辣辣的痛。
他只能往水底游去,避让碎片激射。他没想到的是,在水底下,竟然还有人能比他的水性更为精湛,游得比他快,还不用换气,而且还能看得见模糊的身影。
直到罗飞羽堪堪近身,那人才从水流涌动,察觉到不对劲。当即双脚一蹬,身躯一扭,如游鱼一样,往一侧避开。
罗飞羽心里一惊,分水刺竟然落空。
但是这一招过后,那人的速度就又慢了下来,显是他这只是紧急情况才能施展出来的绝招,无法一直保持着这个速度。
罗飞羽则如一条剑鱼那样,疾冲过去,堪堪及身时,那人又如此一扭一摆,避了开来。
他往左右的方向避让,根本无迹可寻。
几次三番,两道人影在水里一追一逃。罗飞羽估摸着,已经快到岸边了。他这一次改变策略,不再对准这人,而是偏向他的右上侧,疾冲过去。
果然,那人是籍着水流感应到异动的,身躯一扭一摆,往左侧避让。
如此几次下来,两人就在水底转了个大弯,偏离岸边,又往水中间追去。
终于,那人显出疲态来,屡屡想要往水面上浮去,可是罗飞羽极有耐心,左一下,右一下,每次都在他上方一点点,逼得他越潜越深。
那人以为是在跟罗飞羽比拼消耗,可是很快,他就再也无法拼下去,在扭身避让开罗飞羽的一击之后,身子猛然一弓,往水面上高速窜去。
罗飞羽心中一喜,转个身,从斜刺里追上去。
那人眼见着就要浮出水面,已经提前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这样在口鼻出水的瞬间,他就能换口气,再来拼斗。
他甚至都已经打定了主意,即使拼着受伤,也要浮上水面,只要高声一呼,立时就能喊来援兵。
可就在他吐出浊气,形成一连串水泡时,右脚猛然一紧。他大惊失色,猛然往下一蹬,希望借力上浮。可是这股大力顺着他的下蹬之力往下一扯,他在头顶已经浮出水面之时,整个人却猛的往下一沉,再次没入到水中。
266 刺杀
这是“野叟”莫成,沈落雁手下的得力干将。
他精于水性,所以才被沈落雁委以重任,安排在通济渠水面上。一旦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冲破“飞羽”郑踪布下的陷阱,借水遁走,就要靠他来抓住两人。
可是没想到,精于水性的高手,今天却在水里遭到暗算。更为令他震惊的是,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暗算他的是什么人!
危急关头,莫成竭尽全力,想要摆脱困境。
他的右脚脚踝被扣,一道螺旋气劲循着经脉攻入。左脚曲起蓄势,就欲猛力一脚踢出去,挣脱右脚的禁锢。
猛然之间,他脑海中电石火光一闪,想起一事。对方手里有兵刃,此刻一只手扣住右脚脚踝,那么另外一只手呢?
一切都在电石火光之间。
莫成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悚然一惊,紧接着后背一疼,沿着脊椎骨斜斜往上。然后,蹬出去的左腿就失去所有知觉,仿佛一瞬间就不再属于他的了一样。
疼感从体内穿过,瞬间就蔓延到左胸。莫成不由自主地张嘴,倒吸一口凉气,吸进去的,却是一口凉水,把他塞得满满当当的。
只是一会儿的工夫,莫成就停下所有的动作,僵直在水中。
罗飞羽抽出分水刺,一股血水冒出来。他就在水中,搜遍莫成身上。只搜出一只古怪的哨子,一指长,中指那么粗细。
不过多久,罗飞羽把莫成的尸首埋在水底,从下游不远处上岸。
这里是下风口,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衣衫完全湿透,水滴水哒的。罗飞羽运转真气,身上立时热浪滚滚,水汽弥漫,随风飘散。
《长生诀》的确是千古奇书。练成之后,罗飞羽可以模拟其他各种功法。他现在可以施展出翟让的阴柔劲力,也可以施展出尉迟胜的《烈火炎阳掌》,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炙热起来。
只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他身上的衣衫就干透了。不然,穿着这身湿衣服,实在是难受得很。
那边的喊叫声,马蹄声,厮杀声,越来越近。罗飞羽如夜色下的一缕幽灵,凭着超卓的视力听力和感官,很快就发现“飞羽”郑踪等人设下的陷阱,就在密林的边缘。
到了这里,只要再加把劲,冲出十多步,就是密林外的岸边。历经艰辛后,眼见冲出重围在望,人肯定就会放松警惕。
而此时陷阱发动,就会起到意想不到的功用。
罗飞羽暗中观察,布设的陷阱分布在二十丈的宽度上,陷阱两边,乃至于岸边,都埋伏着人手,就是寇仲和徐子陵两人能冲出陷阱,也会立即陷入到这些人的重围之中。
喊杀声越发接近,所有埋伏的人手,注意力都放在那边。罗飞羽悄然摸过去,分水刺如黑暗中的毒蛇獠牙,悄悄地靠近最外围的那人身后,猛地往前一刺。
分水刺从后颈刺入,洞穿咽喉。
这人死得无声无息,往后一倒,罗飞羽伸手接住,轻轻放倒在地上。
这一边埋伏的有十来人,分散得比较开。
罗飞羽一连杀了三人,到第四个的时候,还有两三步远的距离,脚下踩中一根枯枝,嘎吱一声轻响。
那人警觉地回头,低喝一声:“什……”
刚刚喊出声,罗飞羽就陡然加快,分水刺往前一送,刺进他张开的嘴巴,从后脑勺洞穿而出。
“什么人?!”其他人也警觉过来,纷纷低喝,同时往这里扑过来。
罗飞羽脚下展开凌波微步,身形如鬼魅,手中的分水刺灌注阴柔劲力,不带起一丝的风声,又没有任何反光,简直就如同死神的镰刀,无声无息之间,就捅进身体各处要害。
捅入进去的时候,连声噗嗤声都没有!
一入进去,阴柔劲力迸发,中者立时惨嚎一声,颓然倒地。
“什么人!”
“他有兵刃,十分歹毒!大家小心!”
……
有人在大喊。
此时此刻,骤然遇到敌袭,他们已经无法隐藏行踪。
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又倒下了两人。
这些人都是李密亲自挑选的高手,可是在这个鬼魅般的人影手中,竟然连三招都挡不住!
如此骇人听闻的武功,令人心底生寒。
“杀了他!”领头那人喊道。
罗飞羽没有见过“飞羽”郑踪,也没听到过他的声音,不知道发号施令的这个人是不是。
但既然这个人是这伙人的头儿,那杀掉这个人也就是了。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就此屏住呼吸,体内真气如轰然点燃一样,蓬的一声,加速流转。
罗飞羽的速度,更快了几分。双脚涌泉穴,一热一冷,头顶却透入一股冰冷的凉气,在气海处汇聚一起,散往四肢百骸。
分水刺如剑,罗飞羽施展出来的,正是从独孤凤那里学过来的披风剑法。哪怕是被围攻,罗飞羽仍旧倚仗着玄妙的步法,高速移动的身形,无迹可循,杀得围攻的这群高手叫苦不迭。
只是李密亲自挑选出来的高手实力不俗,相互之间配合默契,相互攻防相援,令得罗飞羽分而击之的策略大打折扣。
再这么发展下去,罗飞羽都要陷入苦战的境地。
罗飞羽再次深吸一口气,身形陡然一变,以分水刺为刀,施出他最为拿手的刀法。
那边的喊杀声已经接近,这边的动静,当然都再也无法隐藏。转瞬之间,那边的喊杀声变了个方向,往斜下方插去。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换了个方向逃走。
罗飞羽心中大定,在激战之余,注意到密林中埋伏的其他人,绕过陷阱,沿着通济渠河岸,前往拦截。
领头的是名精瘦汉子,没有大声喊着发号施令,而是以手势,让身边的随从护卫大喊着指挥。
这个才是“飞羽”郑踪!
罗飞羽攻势一紧,逼退围攻过来的三人,身形不退反进,攻势不断,杀得三人连连后退,再也无法保持围攻态势。
这个方向,是往密林中而去,也不是这群人围追堵截的重点。罗飞羽没有恋战,冲破三人的防线,没入到黑暗的密林之中。
围攻的这群人紧追其后,只是等到他们追进密林时,已经找不到罗飞羽的身影,整个人就如同消失了那样。
正在他们四处仔细搜索时,河岸那边突然响起几声惊呼,喊杀声大起。
267 误会
罗飞羽的首要目标是“飞羽”郑踪。
在李密麾下,“飞羽”郑踪的地位可不低,在李密手下的几大爱将之下,但实际上却隐隐与沈落雁等人能够平起平坐。
他是辩迹追踪的高手,不但能在追捕中发挥重要作用,也能在大军作战时,发挥出极为关键的效用。
辩迹追踪的高手,同时也一定是隐匿行踪的高手。杀了这个人,翌日与李密大军刀兵相见时,就相当于斩断李密的一只耳目。
至于能破去沈落雁布下的天罗地网,帮助寇仲和徐子陵两人逃走,反而只是附带的一个目的。
他从密林中绕了个圈子,直接去截杀“飞羽”郑踪。
这帮人行踪已败露,此时也就不再隐藏行迹,明火执仗,沿着河岸前往拦截。
一旦让寇仲和徐子陵两人逃进通济渠,就再也难以拦截围捕。
罗飞羽突然从黑暗中扑出,如同魔神现身,无声无息地,就飞临“飞羽”郑踪三人的头顶上空。
他们都只看着前方,谁也没有注意到黑暗的空中,兼且罗飞羽出现时,一点声音都没有,直到扑下来时,劲气席卷而来,三人才警觉过来。
在三人前后,还有各五人护卫。异变陡起,这些人立时反应过来,大声喝斥,飞速围拢过来。
“飞羽”郑踪和两名贴身护卫,如同身处暴风眼之中。惊人的气劲如漩涡那样,身边的两人不由自主地就后退半步,才止住身形,而郑踪这在这一瞬间,感受到的是孤零零一个人,面对着飞扑下来的罗飞羽。
这种感觉,如同野兔在面对着飞扑而来的老鹰一样,身边的同伴,无人能施以援手。
“飞羽”郑踪怒喝一声,身形一矮,蹲下身,双掌上翻,一招霸王举鼎,迎攻势而上。
身旁的两名护卫,也在后退半步止住身形后,各展所能,挥舞着火把,展开反击。
就在三人合力一击,行将要尽数落在袭来的此人身上时,诡异的一幕出现,这个人影竟然在空中凝立不动。
与此同时,外侧那名护卫低喝一声,手里的火把爆裂开来,整个人蹬蹬蹬连连后退,脚下一个落空,顺着河岸滚落下去,扑通一声落水。
“飞羽”郑踪只看到一道残影,点在那名护卫的火把上。而偏偏此时,他的霸王举鼎攻势,已经用尽,旁边另外一名护卫手里的火把,也划过一道弧线的高点。
这里原本是那道人影所在地方,现在攻势就因为那道人影的变招,而全部落空。
嘭!
一条黑影闪电般点进火光,火把砰然爆裂,这名护卫也是闷哼一声,往后退去。
只是一个照面,“飞羽”郑踪就再次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面对着这个可怕的对手。
他不假思索,就飞身后退。
在他身后,就有自己人前来驰援。
他只需要撑过这一招,就能躲进一众手下的重重护卫之中。
刚刚退出半步,他就骇然发现,空中的那道人影如同早就洞悉他的后着一样,完全是同时,就跟着他而动,如同他的影子,一个在空中的影子!
他的生死,完全只能靠他自己。
吼!
“飞羽”郑踪怒吼一声,止住身形,不退反进。
砰砰砰!
两道人影如鹰兔相博,兔起鹄飞,令人眼花缭乱。气劲交击,爆出一连串的声响,然后两道人影倏然分开。
罗飞羽身形落地,展开身法,瞬间就没入到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飞羽”郑踪站在那里,仿若没事人似的。一众护卫赶上来,纷纷叫喊着,可是郑踪没有任何回应。
火把烈烈作响,郑踪鼻孔里蜿蜒流出两道鲜血,瞪大着双眼,往后缓缓倒去。
下游处的追杀,也戛然而止,火把汇聚到河岸,在那里徘徊。
沈落雁率四名护卫高手赶到时,郑踪早已没有气息。
今夜这一战,结果可谓差强人意。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逃之夭夭。这一次,沈落雁这是为自己和李密及麾下的蒲山公营,招惹到了两个死敌。
尤为可怕的,这两个死敌如此年轻,却又有着如此惊人的潜力。
“飞羽”郑踪身死,通济渠水面上一片黑暗,本应埋伏在水面上的“野叟”莫成,不知去向,生死不明。
火光掩映下,沈落雁紧绷着俏脸,神色十分难看。那名丑妇正在检查郑踪身上的伤势,其他人都在紧盯着她。
蓦然间,她从身上摸出一把尖刀,噗嗤一声,插进郑踪的胸膛。
“你……”儒服中年男子大叫一声。
沈落雁转头瞪了他一眼,他立即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不敢再说。
久在沈落雁身边,他自然知道,沈落雁此刻的心情极为糟糕,怒火一点就燃。
丑妇给郑踪来了个开膛,伸手进去,在郑踪胸腔里摸索良久,这才伸出手,血淋淋的,也不擦拭一下,神色凝重说道:“他的身上看不到明显伤势,可是内脏尽碎。这种阴柔掌力……”
“翟让!”儒服中年男子惊呼道,补上丑妇的这句话。
丑妇点点头道:“我所知道的,只有翟让杀的人,才会是这样的死法。”
四周夜风吹拂,带来一股股寒意。
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周围的黑暗,仿佛翟让就隐身在黑暗中,随时会扑出来。
护卫在沈落雁身后的三人,更是凝聚功力,全神戒备。
沈落雁轻叹一口气,说道:“遣人禀报密公。让祖君彦加快,我们没有时间了!”
如今寇仲和徐子陵两人逃走,沈落雁胁迫两人前来刺杀彭梁会大当家“鬼爪”聂敬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即使寇仲和徐子陵两人不会说出去,现在翟让都出现在这里,还杀了“飞羽”郑踪和“野叟”莫成,这个消息也很快就会传得江湖皆知。
这对蒲山公营掌控梁郡,是个极大的不利。
沈落雁现在要做的,就是先一步掌控宋城,掌控梁郡!
一夜纷纷扰扰终于天色大亮。沈落雁就在宋城外等着,她以为能等到祖君彦的好消息,可惜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
宋城城里,流言四起。城中多处出现斗大的字,写着“沈落雁李密勾结东海盟契丹贼寇,胁迫寇仲徐子陵刺杀聂敬,血洗梁郡!”
沈落雁恼怒异常,紧咬银牙,沉吟良久,才冷冷地一声令下:“入城!”
只是她心里知道,这个决断已经下得太晚了!
268 图谋
这些标语,自然就是罗飞羽留下的。
他仅凭一己之力,已经无法阻止李密沈落雁取得梁郡。但是他可以为他们制造些麻烦。
而这个麻烦,就是字字诛心。
他所写的,就是真相,不光是彭梁会帮众看到,宋城里的民众也会看到。随着南来北往的商贾,这个消息还会传到四面八方。
这对李密的形象和声威,是个极大的打击。
尤其是勾结东海盟的契丹贼寇这一条,就足以让人对李密心生寒意。
起兵群雄中,鹰扬双雄梁师都和刘武周依附突厥,被人称之为突厥双犬,为世人所鄙视,由此可见一斑。
一旦李密背上这样的污名,想要入主中原,可就困难重重了。
罗飞羽早已出城,直奔彭城。
梁郡他无法拿到手,也无法阻止李密拿到手,但是彭城,他就不容有失。
昨夜发生这么多的事,彭梁会一大早,就急派骑士,前往彭城,去召彭梁会三当家任媚媚前来。
这当然是不安好心,也是祖君彦给二当家“神算”唐仲出的主意。
如果只是二当家“神算”唐仲,他还没有这么大的魄力,能够去做出这样的决断。
罗飞羽紧跟着送信的这几名骑士,一路纵马疾驰,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彭城。
这些彭梁会的信使,可以长驱直入,进入彭城的太守府。如今这里虽然还有太守什么的,但实际上当家作主的,却是彭梁会三当家任媚媚。
罗飞羽就不能。只能在门外下马,等着。
过不多时,太守府中门大开,一群人急匆匆涌出来,居中的正是三当家任媚媚。她身穿一身大红色衣裙,身材傲人,在一群人中,鹤立鸡群,甚是引人注目。
她一出太守府中门,就看到策马立在太守府门前大道上的罗飞羽。
只是她没有认出来。
彭梁会帮众立时大声喝问,挡在太守府门前的石阶前。
“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挡我去路!”任媚媚站在台阶上,看着罗飞羽,冷冷问道。
罗飞羽有些愕然,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的相貌变化这么大?让任媚媚都认不出来?
“滚开!”任媚媚俏脸生寒,大喝一声。
罗飞羽微微一笑道:“三当家的是要赶去梁郡?”
“不关你的事!滚开!”任媚媚来冷声喝道。
罗飞羽心里暗叹一声,拱手道:“三当家有令,在下当然不敢不遵,三当家请!”
说完,罗飞羽轻轻一拉缰绳,往旁边让开,让开大道。任媚媚秀眉冷竖,虽然觉得马上这个骑士有些眼熟,此时心里却全是彭梁会里的大小事,也无暇深思,无暇计较此人的挡路之举,冷哼一声,率众急匆匆离开。
罗飞羽牵着马,就在大道旁,冷眼旁观。
周围围观的民众不少,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任媚媚带着大队人马突然离开,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是以个个面露担忧。
有人从人群中奋力挤过来,罗飞羽心有感应,转头看去,不由得心中大喜。
挤过来的人,竟然是陈宇!
陈宇曾是巴陵帮三当家,二当家萧铣伙同影子刺客,刺杀大当家“烟杆”陆抗,想要嫁祸于他。他逃到洛阳,庇荫于洛水帮下,又适逢宇文阀倒台,依附于独孤阀的黄河帮回到洛阳,清洗依附于宇文阀的洛水帮,以至于走投无路。
他带着罗飞羽,来到落脚的其中一处地方,请罗飞羽上座,亲自为罗飞羽奉上茶盏,喜道:“有总管来到彭城,这里的事就好办了。”
罗飞羽品口茶,说道:“你先去办几件事,再来说说其他的。”
“是。”陈宇答道。
罗飞羽沉吟道:“第一件事,立即派人连夜赶往下邳城,让秦叔宝率军前来抢占彭城。第二件事,召集城内所有人马,听我号令。”
陈宇大为震惊,此时却不敢问,连声答应:“是,属下这就去办!”
过不多时,陈宇就折返回来,禀道:“两件事情,均已办妥。任三当家急匆匆离去,总管又突然出现在这里,可是梁郡发生了什么大事。”
罗飞羽点头说道:“彭梁会完蛋了。大当家聂敬已经死了,二当家唐仲已经被沈落雁和祖君彦控制,三当家任媚媚此番赶去梁郡,只怕凶多吉少,即使能逃得一条命,也离死不远。”
陈宇在桌上轻拍一掌,双眼放光,兴奋难抑,低声说道:“这是天赐良机于总管!此时不取彭城,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罗飞羽哈哈一笑,说道:“那是当然!任三当家离开,留下谁负责彭城?”
陈宇答道:“是仁堂香主洛其飞,人称之为“鬼影子”,轻功十分了得,彭梁会入主彭城之前,就是驻守彭城的隋军将领。”
罗飞羽大吃一惊,问道:“咦,三当家这么一会儿就打探出这么多消息出来?”
陈宇老脸一红,解释道:“属下众人乘坐宋家的船到了江都,与李大将军见面长谈,得知总管正在筹划谋取彭城,就主动请命,前来彭城打头阵。这段时间,属下还是下了一番工夫,打探出不少消息。”
“很好!”罗飞羽点头道,“彭城对我至关重要。拿下彭城,秦叔宝是驻守大将,另有太守主民生,剩下的就交给你。你可以用彭梁会的旗号,也可以另起炉灶。”
“啊?!”陈宇大吃一惊,一时没反应过来。旋即猛的站起身,单膝跪地,声音微微颤抖着,很是坚决地说道:“属下多谢总管的栽培器重!属下必肝脑涂地,不辜负总管的厚望!”
罗飞羽伸手拉起陈宇,拍拍他的肩膀,勉励道:“好好干,彭城这里,已成为各方势力的必争之地,交给你的,可是个重担。”
“属下明白。”陈宇沉声道,“属下还是有些担心巴陵帮萧铣和香家,他们也许会前来捣乱……”
罗飞羽坐下来,端起茶盏,淡淡说道:“他们鞭长莫及,并且想要前来捣鬼,也得先掂量掂量!巴陵帮过往的事,你暂时无需多说。但是香家在彭城的势力,你在暗地里给我盯紧点,听我的统一号令,该敲打的时候就狠狠敲打。”
陈宇是个明白人,一下子就听出罗飞羽的话中话来,更多的细节现在还没说出来的,那自然是时候还没到,故而他也不问,而是答道:“是,属下明白!”
“好。”罗飞羽说道,“你去安排一下,今晚见到洛其飞,我会混在你的随从里,一起去见他!”
“是!”陈宇心里一震,很干脆地答应下来
269 抉择
罗飞羽再次来到彭城的太守府,已是夜深人静之际。太守府前,灯火通明,彭梁会帮众挎着刀,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只是这些人困意上头,没有那么精神罢了。
有些人还靠在墙上,微闭双眼,在那里假寐。
在太守府的边厢房里,听到脚步声响,一个瘦长汉子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陈宇,然后移到陈宇身后的罗飞羽身上,双眼一缩,沉声说道:“陈老板这么晚了还非要见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其貌不扬,看起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乡巴佬,但是手脚甚长,双眼却甚为灵动,精光闪现。
话虽这么说,他却一直在上下打量着罗飞羽,眼神惊疑不定。
陈宇哈哈一笑,对洛其飞拱手说道:“当然是有要紧事。禀总管,这位就是彭梁会仁堂香主洛其飞,人称“鬼影子”,一身轻身功夫十分了得,尤擅于易容改装,精于探查敌踪。”
听到陈宇如此说,洛其飞双眼紧紧一缩,整个人却没有什么大的表现出来。
罗飞羽哈哈一笑,拱手道:“洛香主看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单是这份镇定工夫,就十分了得啊。”
洛其飞苦笑着,拱手回道:“总管大驾光临,这是……”
“为彭城百姓和彭梁会帮众而来,”罗飞羽答道,“洛香主,咱们何不坐下来,慢慢说。”
洛其飞双眼再次一缩,转头瞥了陈宇一眼。陈宇则只是面露微笑,一言不发。
厢房里的气氛,有些沉凝。洛其飞脸上犹豫片刻,微微躬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总管请上座!”
陈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罗飞羽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坐上主位,问道:“其飞看来已经知道梁郡发生的事。”
一个细微的动作,称呼也由洛香主变成直呼其名,意义不言而喻。
洛其飞点点头道:“是,大当家已被刺杀身亡。”
“任三当家的也知道这个事?”
“是。”
罗飞羽长叹一声,说道:“我本来还以为与任三当家有过一面之缘,想要拦下她,共谋大事。可是她执意要去送死,我也只好由得她去。”
洛其飞一惊,问道:“总管的意思是,梁郡已不在彭梁会掌控之下?”
“看来你们只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洛其飞点头称是。
罗飞羽说道:“昨天夜里,彭梁会大当家“鬼爪”聂敬被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刺杀身亡,天亮之后,梁郡郡治宋城里,多处出现斗大的标语,上面写着“沈落雁李密勾结东海盟契丹贼寇,胁迫寇仲徐子陵刺杀彭梁会大当家聂敬,血洗梁郡!”字样。”
洛其飞和陈宇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罗飞羽接着说道:“这些字是我所写,前两句是真的,后一句就看沈落雁能否约束得住东海盟的那些契丹贼寇。不过依我看,沈落雁只怕会引祸水东移,怂恿纵容东海盟契丹贼寇前来彭城,烧杀劫掠!”
这些消息一个接一个,如同霹雳一般炸响。洛其飞目瞪口呆,陈宇也是心中波澜起伏,震惊不已。
他知道罗飞羽是从洛阳而来,可是却真正没猜到,罗飞羽是从梁郡而来的。
“这……”洛其飞呆呆地说道。
他是探查敌踪的好手,可是遇上这样大的事,他就不知道如何是好。
罗飞羽直接了当地说道:“彭梁会已经完了。大当家聂敬身死,二当家被李密麾下祖君彦控制,任三当家此去梁郡,要么顺从,要么是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驻扎在下邳城的大军,已经前来彭城。其飞你愿意跟着我干,你就是陈宇的副手,把控彭城的重担,就交给你们两个。你不愿意跟着我,只需协助我控制彭城,我会放你自由离去,也会善待你及彭梁会的这些部属帮众。”
洛其飞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来到罗飞羽身前,单膝跪地,答道:“属下洛其飞,愿追随总管,唯总管马首是瞻!”
“很好!”罗飞羽伸手拉起洛其飞,“你赶紧去召集得力手下,到大堂集中。在秦叔宝大军抵达前,我们只怕有场大战!得提早做好准备!”
“是!总管请!”洛其飞答应一声。
他带着罗飞羽来到太守府大堂,途中吩咐随从紧急召集彭城城里的得力手下,前来太守府大堂。
过不多时,二十余人陆续来到,十多人是洛其飞的部属,或是与他相熟,在他的眼色示意下,站在一边,虽然一个个很是疑惑,不知道罗飞羽到底是什么人,却没有吭声。
剩下的一帮人就少些,为首的大汉黑黝黝的,不停地打量着端坐在主座上的罗飞羽,紧皱着眉头。
罗飞羽手托下巴,像是在沉思一般,对这群人的敌意视而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再没有其他人前来,罗飞羽抬起头来说道:“人都到齐了?”
“禀总管,人都到齐了!”洛其飞躬身答道。
洛其飞这边的人虽然惊讶震惊,却只是相互以眼光交流。那边的那群人则轰然一声,交头接耳起来。
过了片刻,他们停了下来,为首大汉手按刀柄,对着洛其飞,沉声问道:“洛其飞,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飞羽对陈宇微微颔首,陈宇踏前一步,朗声说道:“禀总管,这位是彭梁会智堂香主陈家风。”
说完,陈宇转向陈家风,哈哈一笑道:“陈香主,这位是江都总管罗飞羽。彭梁会完了,大当家聂敬遇刺身死,二当家被李密麾下大将祖君彦控制,三当家此去梁郡,已是凶多吉少。齐飞已经加入总管麾下,现在就看陈香主你的了。”
罗飞羽坐在主座上,手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陈家风。
陈家风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看着罗飞羽,又转头看看陈宇,再盯着洛其飞,沉声问道:“洛其飞,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其飞说道:“陈香主,我知道你一向与我不对付。此番任三当家赶往梁郡,委任我主持彭城事务,你也很有意见。大当家昨夜遇刺身亡,是沈落雁李密胁迫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出手刺杀,还与东海盟的契丹贼寇勾结。梁郡已被沈落雁祖君彦控制,彭梁会已经名存实亡。我们如不早做打算,这些跟着我们的兄弟,满城百姓,都会遭殃。总管从梁郡而来,大军已从下邳城开拔,前来彭城。我们怎能投入刺杀大当家之人的麾下?但我们又敌不过沈落雁李密,唯有投靠总管,才是出路!”
陈家风沉声说道:“如若我说不呢?”
270 准备
罗飞羽微微一笑,从主座上站起身来。
这么一个很简简单单的动作,立时引起一连串的反应。陈家风脸色大变,往后退开两步,踉跄一声,拔出长刀,全神戒备。
在他身后,就是他的部属,齐齐拔刀,摆出厮杀的姿势。
陈宇和洛其飞及身后的众人,也都拔刀在手。
双方之间的厮杀,一触即发。
罗飞羽却神色自若,一边慢步而行,一边对陈宇和洛其飞挥挥手道:“把刀收起来。”
陈宇和洛其飞当即收起刀,其他人也一一照办。
但是陈家风这边的人,却还是拿着刀,全神戒备,没有丝毫松懈。
“我这人吧,讲究以理服人。”罗飞羽走到陈家风身前数步外,说道,“你可以对我说不,只需要配合我,稳定彭城局势,我就可以放你及手下离开。愿意留下来的人,当然也会得到善待。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
陈家风提刀对着罗飞羽,沉声道:“这里是彭城,是彭梁会在当家做主!洛其飞叛出彭梁会,辜负三当家对他的厚望!他……”
罗飞羽哈哈大笑起来,打断陈家风的话,说道:“看来你非要选择我没有给你的第三条路。”
“任何路都得自己选!”陈家风说道。
“说得好,”罗飞羽抚掌说道,“我现在给你们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站到那边去,或是选择跟着他站在这边,在我曲完三根指头之前,你们自己选。”
他这是对跟着陈家风的十来人说的。同时竖起三根手指,大约三十息之后,就曲下第一根手指。
这十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罗飞羽曲完第二根手指时,有三人不约而同地窜出来,站到洛其飞等人所在的那一边。
其他人就没有再松动,而是很紧密地团结在陈家风身旁。
陈家风脸色有些难看。
罗飞羽笑着说道:“看来你们是以为,我是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只要振臂一呼,就能把外面的彭梁会帮众喊进来,或杀或擒,都是奇功一件。只是你还犹豫什么呢?我已经叫他们收起刀,我就站在你面前,此时不动手,你还在等什么呢?”
陈家风脸颊扯动几下,猛然大喝一声,提刀扑了过来。
长刀劈砍时,风声呼呼,声势倒是不俗。
眼看着刀光堪堪及身。罗飞羽还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两边观战的人,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虽然立场不同,却都很是紧张。
陈家风心中一喜,可是却又隐隐觉得不对劲,手中加一把劲,刀光猛然再次加快。
就在这时,罗飞羽双手负后,轻轻巧巧地侧跨一步,就避开刀光。陈家风心中大惊,只是刀势已尽,他只得大吼一声,竭尽所能,强行变招,刀光在空中掠过,转为拦腰横斩。
可是无论他变招如何竭尽所能,罗飞羽却如同闲庭信步那样,也如同早一步预见到他的变招,在刀光堪堪及身时,恰好迈步离开。
看起来,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只要再加把劲,就能一刀砍中。
可是这一点点,差的这点劲,就是使不出来。
三刀过后,陈家风只觉得眼前一花,突然就看到罗飞羽往前一个滑步,就避开他的长刀,出现在他的身前。
旋即手腕一酸,长刀脱手,雪亮的刀光陡然翻转过来,没入到他的身上。
他只觉得心口一痛,低着头看去,他就正看到自己的长刀插在自己胸前,随着蹬蹬蹬后退,长刀刀柄颤颤巍巍的。
咚!
陈家风脚下一软,扑通倒地。在失去所有意识时,他听到罗飞羽说道:“全部杀了!”
陈宇和洛其飞当即拔刀,扑了过来,其他的人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当即大喊着,拔刀冲杀。
这是以多打少,领头的陈家风又被罗飞羽让了三刀后,夺刀给杀了,完全是毫不费力。剩下的这些人,呆愣在那里,哪有什么士气斗志。一个个惊骇不已,撒腿就跑。
但没有一个人逃掉。
只是片刻工夫,跟着陈家风的这些人就扑倒一地,没有一个活口。
太守府大堂,血流一地。
罗飞羽若无其事地回到主座上坐好,对收起长刀的众人说道:“很好!陈宇为主,洛其飞为副手,掌控彭城。记得不得扰民,有趁机作乱不遵号令的,杀了就是。去吧,我就在这里坐着,天一亮,我们就要忙其他的大事!”
“是!”众人心头大震,躬身领命而去。
……
一夜之间,彭城就变了天,换了个主人。
黄昏时分,城门虽然尚未完全关闭,却与往常大不一样,没有赶着入城的人。
整个城门处的气氛,很是有些沉重。
一骑快马沐浴着金黄色斜阳,疾驰而来,直接驰入城门,然后在长街尽头翻身下马,一丢缰绳,快步奔过来。
“禀报总管,骑马贼寇六百骑,正往彭城杀来,半个时辰即到。”在罗飞羽身前,洛其飞大口喘着粗气禀道。
长街尽头,就只有罗飞羽一人一椅坐在这里,身边也只有陈宇一人站在身旁护卫。
罗飞羽笑吟吟地看着洛其飞,待他气息平缓下来,方才说道:“去吃点喝点,歇息一下,等会儿就要厮杀了!”
洛其飞答应一声,快步到旁边的屋子里歇息。
陈宇低声问道:“总管,这些契丹贼寇,会入城吗?”
“会!”罗飞羽很肯定地说道,“现在的彭城,在契丹贼寇眼里,就是脱光了衣服的美女,等着他们去蹂躏。沈落雁这个女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她不光是祸水东引,更是要让这些契丹贼寇来打头阵,她再派人前来收拾残局。既得了实惠,又收获了好名声,一举两得。”
“是,属下会多加注意沈落雁这个人!”陈宇心领神会,沉声答道。
罗飞羽轻叹一声,说道:“我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乏高手护卫。所以你和其飞,出入一定要小心谨慎,以免被李密麾下的高手所乘。我也会在彭城设立总管府,在这里多花些工夫。”
“可是江都那边……”
“江都那边虽然重要,但不如彭城这边如此举足轻重。”罗飞羽答道。
正在说话时,城墙上有人挥舞着旗子,示意契丹贼寇已经出现。
罗飞羽站起身来,旁边立时有人牵来一匹骏马,足足有一人那么高,昂首摆尾,神态非凡。
另有两人,一人拿着一杆长枪,通体为镔铁锻造,黑黝黝的,十分粗糙。还有一人捧着拿硬弓。
罗飞羽翻身上马,手提镔铁长枪,纵马驰出。
只有他一人一骑,前往迎敌。在他身后,陈宇对着洛其飞颔首道:“做好准备!准备血战!”
271 厮杀
彭城城墙上,没有旗帜飘扬,没有人影,什么都没有。
城门洞开,可以看到连接城门的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宛如整个彭城就是一座空城。
护城河的桥上,只有罗飞羽一人一骑,持枪而立。
远处烟尘滚滚而起,马蹄声轰鸣如闷雷,贴着地面。即使骑在高头大马上,罗飞羽仍然能感觉地面的震颤。
这样的场景,罗飞羽并不陌生,心里也是波澜不惊。莫说只是区区六百契丹贼寇,就是数万精骑冲锋对决这样的大场面,他都亲身经历过。
眼前所见,与他经历过的,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马蹄声轰鸣骤然而至,烟尘滚滚,笼罩住六百契丹贼寇。
天地之间都宁静下来,烟尘随风散去,六百契丹贼寇人不动,马不嘶,静默中透出一股萧杀。
为首的正是窟哥,东海盟盟主,契丹贼寇的贼头。在他身边的瘦小老者,乃是横行东北的大盗米放,有“狼王”之称。
窟哥勒马看着一箭之外的罗飞羽,双眼紧缩。他不认识罗飞羽,也不知道为何彭城这里会出现这么一号人物。
彭梁会的主要人物,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都已经落在梁郡,一个没少。
“这是什么人?”窟哥冷冷地问了句。
米放同样在冷眼看着远处的罗飞羽,摇着头答道:“不知道!从来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起过!彭梁会里,主持彭城的是洛其飞,还有一个陈家风。这个人,莫非是陈家风?”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响,那人竟然弯弓搭箭,射出一箭。结果却很不出意外,那支羽箭远远地落在十多步外,斜斜地插进地上。
窟哥忍不住咧嘴大笑,一众契丹贼寇更是哄堂大笑起来,个个都认定这个人真是自不量力。
“杀!”窟哥一挥手中战斧,大喝一声。
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六百契丹贼寇,立时呼喝怪叫着,策马奔腾,如一道洪流,奔泄而出。
罗飞羽心里冷笑,不慌不忙地伸手抽出一支羽箭,拉弓如满月,松开手指。
嗖!
羽箭带着尖啸,飞了出去。
这一次的尖啸,就要尖锐很多,眨眼的工夫,就掠过一箭之地。
窟哥双眼一寒,身边传来啊的一声惨叫,然后扑通一声,有人中箭落地。
惨叫声接二连三响起。
罗飞羽开弓放箭,一箭接一箭,箭箭连珠。每一箭都没有落空,必有一人中箭落地!
一箭之地,策马冲锋要不了多长时间,可是还没到一半的距离,就折损了二十来人。
窟哥双眼通红,麾下骑士也纷纷在马背上弯弓放箭。可是距离过远,还没落到那人身前,就射落在地。
罗飞羽射空箭壶,慢条斯理地收好硬弓,轻轻一拉缰绳,拨马转身入城。
如此从容不迫,气得窟哥哇哇大叫。在他身边,米放大声说道:“窟哥!汉人狡猾,城门大开,这是空城计,不可上当!”
只是匆忙之中,米放用错了词语。如果这是空城计,他们就应该冲进城里去,杀个透穿。
他想要提醒窟哥的,是这座城大开城门,肯定有诈,不能就这么冲进城里的陷阱之中。
窟哥却恍若没有听到,把米放的警告当成了耳边呼呼掠过的风声。
他看到的,是城门正在缓缓关闭。他心里想着的,就是冲进城里,阻止城门关闭!
烟尘滚滚,马蹄声轰鸣,彭城城墙上,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分外诡异。
处于策马冲锋中的契丹贼寇,一个个嗷嗷叫着,根本就没有多想,随着窟哥之后,一拥而入,冲进彭城。
罗飞羽策马站在长街尽头掉头,冷冷地看着追进来的窟哥。城墙上,猛然敲响战鼓,鼓声如雷,响彻全城。
空无一人的街道,城墙,立时如沸腾了一般,冒出无数的人来。喊杀声震天动地,城门头上,扔下来的沙包,瞬间就堵死城门。
在长街尽头,旁边的横道里,也推出来一辆又一辆的堆放在一起,堵住去路。
两旁的建筑物里,一楼的木板轰然倒下,露出里面沙包垒起来的阵地,一杆杆长枪如刺猬身上的尖刺,密密麻麻。
二楼则射出一**箭雨,都是劲弩,专门对准马背上的契丹贼寇。他们坦露着手臂胳膊,连身皮甲都不穿!
一时间,前路被堵死,后路被封死,六百契丹贼寇被局限在这条长街上,进退不得。再好的骑术,在这里也无用武之地。弓弩射出的箭雨,简直就是瞄准活靶子,还只射人,不射马。
窟哥双眼怒瞪,通红如血,大声吼叫着,“冲出去!冲出去!”
可是四周的惨叫声,惊慌失措的叫嚷声,战马的嘶鸣声,盖过一切,让他的吼叫声也相形见拙。
米放大声喊道:“弃马,杀过去!”
话音未落,米放就手提着狼牙棒,飞身而起,跃上堵住去路的车顶。
车里塞满沙包,战马再如何强健,也无法跃过这么多辆堆积在一起的马车。
但是人可以!
堆积的马车那一头,早已站着一个人,手持镔铁长枪,背着一把长刀,正冷冷地看着米放。
这个人就是刚才策马站在城外的那个人,满脸络腮胡,但是却年纪轻轻。
“你是什么人!”米放怒喝一声。
罗飞羽单手拿着镔铁长枪,慢步走了过来,反问道:“你就是那个所谓的“狼王”米放?怎么?投奔契丹人做走狗,比当“狼王”还过瘾?”
“找死!”米放怒吼一声。
他提着狼牙棒,陡然拔地而起,凌空朝罗飞羽扑去。
在他身后,窟哥也终于听进去米放的建议,弃马飞身落到马车上。
跟着窟哥飞身上来的,还有好几人,个个双眼如欲冒火,心里憋着一肚子的怒气,急切想要找人发泄。
罗飞羽对着凌空扑来的米放咧嘴一笑,身形陡然加快,如一溜儿烟似的,自米放掠过最高点时,恰好处于他的下方。
米放骤然一惊。这意味着还没有交手,他就扑了个空。
这般猛鹰扑兔,声势不可谓不大,可是兔子却一声不吭地跑了,猛鹰可就是白费力气。
就在米放心中暗骂不绝时,猛然听到窟哥着急地大喊:“米公小心!”
他不由得心里一个激灵,完全是下意识的,就挥着狼牙棒,往身后横扫。
砰!
狼牙棒被镔铁长枪刺中,气劲交击,爆发出一声大响。
272 陷阱
米放惊出一身冷汗。
罗飞羽看起来,是往窟哥杀去的。可他却反身过来,杀了个回马枪,还悄无声息!
镔铁长枪施出来,没有风声,比毒蛇还要毒辣。
如若不是窟哥出声提醒,米放就要中招了。
砰然大响声中,米放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感到无比侥幸。可是旋即,他就脸色剧变,一颗心砰砰直跳,深吸一口气,猛提真气,暗中叫苦。
一道气劲循着狼牙棒,如怒涛一般袭来。他整个人如被一座山撞中,不由自主地就长叫一声,在空中变了个方向,抛飞出去。
他不是空中换气,主动变换方向,而是被罗飞羽一枪给刺飞的。
如此同时,罗飞羽如影随形,镔铁长枪如毒蛇的獠牙,追着米放而去。
“米公小心!”窟哥再次大喊一声,挥舞着双斧,紧急驰援。
可是他鞭长莫及。
窟哥眼睁睁地看着罗飞羽再次人枪合一,一枪刺向抛飞落地的米放。
砰!
气劲交击,怦然大响。
这一次,米放就没有刚才那么好运。
手中拿来格挡的狼牙棒,再也抓不稳,在空中打着转,轰然撞上米放的腰腹。
米放惨叫一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还没落地,就再次抛飞在空中。
“米公!”窟哥大惊失色,失声大叫。
米放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才一个照面,米放就被这个人重创。
更为令人心惊胆战的时,他手中的镔铁长枪,再次刺出,没有丝毫的风声,而是悄无声息!
这是什么功法?窟哥心里冒起一阵阵寒意。
即使他全力以赴驰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镔铁长枪第三次刺出。这一次,米放已然没有狼牙棒可以格挡,只能在空中伸出双手,试图抓住刺来的镔铁长枪。
可是没有用。
米放长声惨叫,双手抓住镔铁长枪,却无力阻止。镔铁长枪刺入他的腹部,然后罗飞羽双手一挥,把米放甩飞过头顶,往窟哥赶来的方向抛去。
血流如注,在空中洒落成血雨。米放然一声,掉落在车顶上,一动也不动。
“米公!”窟哥悲呼一声,疾奔过去。
米放双眼紧闭,呼吸短促,脸如金纸。
虽然没死,却也是眼看着活不成了。
甫一照面,连续三枪,这个人竟然就击杀米放!
跃上车顶的契丹贼寇,个个如被五雷轰顶,不再那么凶狠嚣张,而是面露惊惧之色。
这个人能如此轻易地击杀米放,那要杀他们这些人,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而实际上,能够跃上车顶的契丹贼寇,本身实力就不弱。那些实力稍弱的,或者是运气不够好的,此刻正挤在长街上,被越来越多的弩箭往身上招呼。
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不是什么空城计,这是陷阱,精心设计好的杀人陷阱。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一战,东海盟是稀里糊涂地就败得一塌糊涂。
窟哥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抓着双斧,双眼通红,嘴角不住抽扯着,死死盯着罗飞羽,凶狠地问道:“你是何方……神圣?”
他的汉话说得怪腔怪调的,很是生硬,却又咬词嚼句,爱好卖弄文采。
罗飞羽咧嘴一笑,答道:“你到中原来混水摸鱼,连主要的势力都摸不清楚,也真是自寻死路。我是罗飞羽,扬州总管,听说过没有?”
窟哥一脸茫然,敢情他根本没有听懂罗飞羽在说什么。此前都是米放在他身边为他转述,可是现在,米放就躺在他的脚边,出气多,进气少,无力动弹。
罗飞羽一摆手中镔铁长枪,傲然说道:“看来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没关系,这个你总看得懂吧!”
窟哥果然是听不懂,但是看得懂,双眼圆瞪,怒喝一声,拎起双斧,杀了过来。
他已经吸取了教训,不敢来一招猛鹰扑兔,跃起在空中。刚才米放就是如此托大,在空中时,被罗飞羽连杀三枪,就这么给了结了。
这是个很可怕的敌人,窟哥满心戒备,不敢大意。右手斧一招力劈华山,左手斧护在身前,攻守兼备。
罗飞羽却淡然一笑,整个人却无声无息地腾空而起,镔铁长枪当作棍棒,人棍合一,当头砸下。
诡异的是,窟哥只能看到,却听不到一丝的风声,如同所有的声音都被什么东西给吸走了一样。
这种怪异的错觉,让人心里十分难受。
窟哥大喝一声,如同要打破这种无声的寂静,倏然止步,右手斧回收,双斧交叉,架起。
镔铁长枪咂中交叉双斧,窟哥心里响起砰的一声,但实际上,却没有这样的声音出现。
满心以为会架住一记重击,结果却是轻柔如羽毛一样的相触。窟哥心里难受得很,憋好的气劲对上空气,有一种挥重锤落空了的错落感。
就在他因此而气血翻涌时,猛然间,镔铁长枪如同突然由至轻变为至重,一股庞然大力从镔铁长枪上传来,咂得他闷哼一声,往后蹬蹬蹬连连倒退,心中骇然。
对方这般举重若轻,然后又举轻若重,在兵刃交接的一瞬间,如此倏然变化,实在让人落差太大,无以招架。
对方落地,轻飘飘的,仿佛他就是一片羽毛!
只是窟哥却双眼圆瞪,心中大震,看到罗飞羽一落地,就镔铁长枪顺势往回一收,然后身形往前飘飞,镔铁长枪从腋下倏然钻出,如一条灵蛇,游了过来。
他想也不想,大喝一声,猛提真气,挥舞着双斧,右手斧往上一档,以斧尖铁钩架住镔铁长枪,左手斧往下一滑,咔嚓一声,双斧交叉,斧尖铁钩锁死镔铁长枪,扭转腰身,猛力往前一拽。
镔铁长枪一空,被他夺了过来,对方也站立不稳,踉跄着往前扑来。
窟哥心中大喜。
双斧夺枪,正是他的绝招之一。
可是转瞬间,他心里又涌起一股隐隐的不安来。
怎么镔铁长枪上空空荡荡的,什么力道都没有?这与这个人刚才的惊艳表现完全不相符啊!
窟哥悚然一惊,抬头,正迎上罗飞羽带着戏谑的微笑。
转瞬之间,就在窟哥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时,罗飞羽已然近身。
窟哥这才明白过来。虽然他的双斧锁住对方的镔铁长枪,可实际上,也相当于对方的镔铁长枪锁死了他的双手斧!
电石火光之间,窟哥松手,弃斧,猛提一口真气,飞身后退。
罗飞羽哈哈长笑:“现在才想起来逃走,晚啦!”
他与窟哥几乎同时松手,弃了镔铁长枪,身形却腾空而起,反手抽出背上的绣春刀,从空中一刀劈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