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收服
一连几天,罗飞羽都在忙着俘虏的事。
李子通的两万精兵,兵败如山倒,一下子就被罗飞羽给俘虏了大半。
罗飞羽把这些人打散,一批批塞进新兵训练营里,重新整合,封闭起来进行各种操练,以及各种洗脑式的宣传。
这一招是个新鲜事物,他是要确保这些俘虏,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转化成他手底下的精兵。
可是有一批人,却十分倔强,拒不肯归顺。
一批人是左孝友的部下,也就不到一千人,却十分顽固,声称是要跟着左孝友一起,即使是归顺,也一定要跟着左孝友一起。
另外一批人,就是李子通的部下,两千来人,宁死不投降。
罗飞羽的应对方法简单粗暴。把这些人随机分配,二三十人一组,分别隔离开来。每天只给他们一点点稀得没有什么米粒的米汤,让他们饿着。同时归顺的新兵每餐开饭的时候,必定是在这些人的笼子外面,让他们能够看到,能够闻到香味儿,就是吃不到。
如此一来,忍受不住诱惑,加入到归顺行列的人,日渐增多。
左孝友和白信被关押在单独的地方。
罗飞羽每天都会来找他们两个聊一聊,可是这两个人很硬气,始终不松口。
他们喝下去的散功药,超过十天没有喝下解药,就再也无法解毒,从此就再也无法凝聚功力,成为废人一个。
除非有人能像罗飞羽这样,或者功力深厚到发觉中毒的时候,立刻就能祛除的地步,否则就只有这样的结果。
第十天,左孝友和白信被人带到江都扬州的大校场。搭起来的木台上,罗飞羽等人正襟危坐,在台下,江都军排列得整整齐齐,刀枪如林,带着一股肃杀。
台下有两拨人,一拨只有五百来人,另外一拨有千把人,个个饿得站立不稳的样子,有些人干脆坐在地上。
他们看到左孝友出现,一个个激动万分,站起身来,七嘴八舌地喊叫着:“左将军!左将军!”
左孝友十分感动,双眼泛红,对着自己这帮忠心耿耿的部属频频挥手执意。
罗飞羽坐在正中间,手杵着下巴,脸上带着笑意,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在他身边,尤雨晴,李靖,红拂女,以及云玉真所率领的巨鲲帮里的几位美女堂主副堂主,还有邵令周等人。
各位偏将则在台下,与各自的兵卒站在一起。
台上的人都在看着罗飞羽,带着疑惑。
啪啪啪!
罗飞羽站起身开,拍着手掌,对左孝友说道:“左将军麾下这些老兄弟,都是从蹲狗山就跟随着左将军四处征战的吧。果真是忠心耿耿啊!”
左孝友转过身,脸上尤自带着眼泪,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罗飞羽答道:“他们誓死要与左将军同生共死。我尊重左将军和他们的选择。现在,就是左将军最后的选择机会了。这里有一杯毒药,一杯水加一颗解药。你选择解药,就是选择归降,我必定不会亏待你和你这帮老兄弟。至于另外一个选择,就是宁死不降,你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你眼前,然后,你才会毒发身亡。”
说完这番话,罗飞羽长叹一声,接着说道:“左将军,罗某已经是费尽口舌,亦不想再在你和这帮人身上多耗费时间精力。李子通已经逃回东海,盐城已经在我的控制之下。毗陵通守路道德正在前来江都的路上,他已经选择了加入。好了,左将军,你自己选吧。”
台上,一片鸦雀无声。
左孝友心里无比沉重。
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可是这帮跟随着他多年的老兄弟,近千人,此刻就在他的眼前。他们的生死,就决定在他的手中。
他知道罗飞羽不是虚言恫吓。他的生死,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生死!
不知不觉间,左孝友双手微微发抖,不能自己。
罗飞羽叹一口气,走上前,端起那杯毒药,一仰脖子,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咕噜噜一口喝光。
“总管!”云玉真和尤雨晴抢上前来,花容失色。
这是一杯真的毒药!
没有任何花假。还是云玉真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喊道:“快去拿解药!快!”
台上立时有几人腾身而起,跃下高台,展开身法,疾冲出去。
左孝友和白信也是惊呆在那里。罗飞羽微微一笑,说道:“左将军,你其实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抹不开这个脸面罢了。既然如此,我就替你做出这个选择。”
“你……”左孝友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罗飞羽哈哈一笑,答道:“区区一杯毒药,我还没放在心上。有没有解药,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分别,只是让大家着急了些而已。”
话音刚落,他就回去坐好。
左孝友满脸震惊,终于迈步上前,拈起解药,就水喝了下去,跪在罗飞羽身前,说道:“左孝友,愿为总管效犬马之劳!”
“好!”罗飞羽站起身来,双手扶起左孝友。
最终能够说服左孝友,让罗飞羽心里也落下一颗石头。要是左孝友坚决不归降,他只有把左孝友及这几百个对左孝友忠心耿耿的部属全给杀了。
有左孝友这个先例,白信在面临同样的选择时,就容易多了。没有什么纠结,就踏上左孝友的后尘,选择服下解药归降。
一直坚持的千余人,也没有什么再坚持下去的理由。
罗飞羽原本做好了两手准备,现在结果是皆大欢喜,就不用在大校场上公开杀人立威。
如此一来,对李子通的这一战,才算是完美收尾,收获满满。
……
白日的忙碌,没有耽误夜间的事情。
总管府书房里,云玉真盘腿端坐在地上,罗飞羽坐在她背后,手掌贴在她的后背,助她打通最后一个穴窍。
云玉真修炼的功法,初期进展甚快,可是到了后期,就很难再有精进。
罗飞羽第一次以真气窥探她体内穴窍脉络的情形时,就毫不讳言地指出这一点。
而云玉真的归顺,除了被独孤阀抛弃之外,实也有寄希望于罗飞羽能为她解决这个问题的因素在里面。
罗飞羽以真气银针为引导,助云玉真打通几个关键的穴窍。这样相当于是在云玉真修炼功法的基础上,做了一些优化。
良久之后,罗飞羽收回手掌,坐回到案桌后的椅子上,看着云玉真在那里继续运转内息,巩固所得。
过不多时,云玉真睁开双眼,没有起身,整个人就这么盘腿坐着,飘然而起,在罗飞羽身前娇笑着说道:“多谢总管!玉真功力大进了哩!”
198 终有一日报仇雪恨
云玉真本身就是个大美人,与尤雨晴不相上下,各有其所长之处。
与尚秀芳、宋玉致以及单婉晶等人相比,也并没有多大的差距,完全可以跻身为同一档次的绝色美女之列。只是要在绝色美女之中排个队的话,她们两个的排名要相对靠后一些而已。
此刻在罗飞羽的协助下,打通体内经脉穴窍,立竿见影,功力大进,云玉真自然是喜不自禁,俏脸娇艳如花,喜不自禁,此刻就更是显得容光焕发,美得如同散发出微微的辉光来。
她看着坐在案桌后的罗飞羽,双眼炯炯,目光中带着一股子热切。
罗飞羽点点头应道:“功力大进就好。我很快要北上,你这段时间多操练一下雨晴姑娘,让她能多些实战经验,多点自保之力。”
“是!”云玉真答道,“总管北上,是为了会一会北方诸雄,搅动北方的局势。在这方面,玉真自诩还有几分用处。”
“嗯,你是想要跟我一起北上?”罗飞羽问道。
云玉真点点头,双颊飞上几分红晕。
罗飞羽在那里沉吟着,云玉真低声问道:“总管曾经说过,待总管处理完独孤阀的事,玉真如果还想问,总管会一一作答。”
这个话,是罗飞羽说过的,就在独孤凤到来之前。那一次,云玉真十分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说是表明自己的心迹。
罗飞羽点点头,说道:“是的。你现在想问些什么问题。”
云玉真抬起头,带着几分笑意,问道:“雨晴妹妹说起过她与总管相识的经过,提到过总管是为了找一个人。玉真一直很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总管不惜到天涯海角都要找到?”
“你想知道这个?”罗飞羽蹙眉问道。
云玉真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罗飞羽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个问题后面再跟你说吧。你看来还有其他的很多问题。”
云玉真点点头,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问道:“独孤凤来见总管那一次,总管曾跟她说过,尉迟胜是遭到影子刺客的刺杀,这个影子刺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吧。”罗飞羽问道。
那一次,独孤凤来到总管府,罗飞羽是跟独孤凤谈妥了之后,才让人带着独孤策和云玉真等人进来的,云玉真没有在场,没有听到他对独孤凤说得那些话。
云玉真再次点点头。
罗飞羽说道:“影子刺客身法玄妙,剑法惊人,据说这个人出手时,喜欢选在月圆之夜。可惜我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底细,只知道这是个可怕的对手。”
云玉真脸色变得凝重煞白,紧抿着双唇,眼中隐现泪光。
“嗯,怎么回事?这个影子刺客,难道跟你有什么仇怨?”罗飞羽问道。
云玉真抬起头来,咬牙切齿地答道:“三年前,家父遇刺,就正是月圆之夜。当时玉真还不知道这是影子刺客所为。三年来,玉真为此费尽心血,大海捞针一般,尽心调查,已然确信下手的人,就是这个影子刺客。但是到底是谁人主使,就一直没有查到实证。”
“原来是这样。”罗飞羽沉吟道,“不过这个影子刺客,功力深厚,即使你查到了他的头上,以巨鲲帮的实力,也很难报仇雪恨。不过很奇怪,这是什么人要对云老帮主下手的?”
云玉真答道:“宇文阀!虽然玉真一直没有查到实证,但是背后出手的,多半就是宇文阀。盖因当时宇文阀多番拉拢威吓,可家父一直不肯屈从。影子刺客出手,似乎这是他踏足江湖的第一战。”
这只怕也是影子刺客的成名战,只不过站在云玉真这边,就是她的父亲云广陵,成为了影子刺客踏足江湖的第一块垫脚石。
就在罗飞羽沉吟时,云玉真盈盈拜倒,说道:“雨晴妹妹说,玉真要报此仇,得求总管相助才可。玉真恳请总管相助,总管要玉真做牛做马,玉真都在所不辞!”
罗飞羽没有起身,仍旧坐在案桌后的太师椅上,说道:“你先起来,来这里说话。”
云玉真站起身来,来到案桌后,眼中尤自带着泪花,看着罗飞羽的示意,脸色绯红,紧咬双唇。
不过她没有迟疑,而是顺从地坐到罗飞羽的腿上。
“你知道雨晴所说的方法意味着什么?”罗飞羽问道。
云玉真点点头,低着头,声音低得如蚊子在嗡鸣,“玉真并不是残花败柳之身……”
罗飞羽说道:“你看来还没有完全了解。这是一种双休功法,博大精深,双方皆可受益,但是也有风险,并且还得勤加修炼才行。这门功法,并不是魔门那些男女采补之类的阴歹功法所能比拟。”
“玉真要怎么做才行?”云玉真轻声问道。
“这不是男女柔欲之事,而是双休,”罗飞羽接着说道,“好在我已经有些经验。你需要做的,就是保持清明。不过先不急,我需要先以某种手法,让你熟悉经脉穴窍才行。”
这一套手法,就是罗飞羽在尤雨晴身上得出来的经验,先以真气银针,刺激体内的经脉穴窍,然后再以双休功法,打通经脉,这样一套完整的程序下来,云玉真就可以自行修炼了。
云玉真虽然是江南年轻一代的高手,但其实盛名之下,有些名不副实。她还没有跨入先天境界高手的行列,只是因为她这个年纪,能有如此修为,比较难得而已。
总管府里,罗飞羽的卧室十分宽大。云玉真依罗飞羽的嘱咐,保持着放松的姿势,心里实则如小鹿在碰撞不已。
可是没过多久,她就神情恍惚,迷迷糊糊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玉真悠悠醒转过来,窗外天色已亮,她的贴身侍女云芝恰好推门进来,为她端来洗漱用具。
“总管在哪里?”云玉真只穿着贴身亵衣,从床榻上起身,问道。
云芝轻声答道:“总管在雨晴姑娘房里。小姐,你……”
云玉真微笑着答道:“我很好。有总管相助,我的大仇终有一天能够得报。”
云芝一愣,转头看了一眼门口,悄声问道:“小姐,总管……到底用的是什么法子?”
云玉真低声答道:“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什么法子,不过总管已经开始出手了,过段时间,才会知道。”
199 告诫
云芝是云玉真的贴身侍女,也是她身边最为信任的人,从某些方面来说,云芝更像是她的姐妹。
这个事情,云玉真也就只是跟云芝稍微透露一些,其他人她都根本不会去提。
她现在已经知道不少事情。罗飞羽准备北上,带着尤雨晴在身边,其实更多的是想要给尤雨晴一些历练的机会。
但是他又担心尤雨晴的安全,所以才会让云玉真陪尤雨晴进行实战训练,让尤雨晴能多些实战经验。
云玉真江湖经验老道,又与尤雨晴过往甚密,早就看得出来,尤雨晴已经踏入先天境界,功力比她也不遑多让,可是实战经验极为欠缺。
但是罗飞羽就不一样,云玉真完全看不透,只是有一种高山仰止的神秘莫测之感。
他的刀法简单,却甚为狠厉。虽有长枪,却少有施展的机会。可是他的箭法,就娴熟得让云玉真完全无法理解。
云芝一边侍候云玉真梳洗穿衣,一边与她低声说话。还没准备妥当,房门吱呀一声响,尤雨晴走了进来。
尤雨晴一身浅绿色武士劲服,容光焕发,全身如散发出微微的辉光那样,十分娇艳动人。
云玉真起身相迎,笑道:“雨晴妹妹已经做好准备了。”
“是。”尤雨晴答道,“总管让我放下俗务,这段时间专心练功。”
云芝看了一眼云玉真,有些困惑不解。云玉真笑道:“好!姐姐这段时间就专心陪妹妹练功。江湖险恶,妹妹是知道的,想要在江湖中行走,没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可是万万不行的。”
尤雨晴一直在勤加练习罗飞羽传授给她的身法步法。这门身法步法,融合了龙象微步和独孤家的碧落红尘,配合长生诀功法,施展起来,十分玄妙莫测,不但可自保,还能用于攻敌。
罗飞羽从独孤策和独孤凤身上学到这门身法,初一展现,就让单婉晶对他无可奈何。
由此可见这门身法步法的玄妙之处。
寒暄过后,两人就在总管府的这个大房间里,摆开架势,开始练功。
尤雨晴刚一施展身法,云玉真立刻就察觉出来,愕然道:“咦?妹妹的身法,怎么有些眼熟?”
“这是融合了姐姐的鸟渡术啊!”尤雨晴脚下不停,悠然说道。
她一边展开身法,一边说话,显得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但是这份从容,云玉真就自叹弗如,无法做到像尤雨晴这样轻松自如。
一旁的云芝,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一脸的困惑。
尤雨晴展现出来的实力,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到底什么样的功法,才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融合其他的功法呢?
云玉真娇笑着说道:“好!妹妹打醒精神,姐姐要开始动手了!”
话音刚落,云玉真伸手在背后一摸,拔出一管金澄澄、长若四尺的铜箫,身形飘然而起,如一朵云一般,朝尤雨晴攻去。
云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双眼异彩连连。她久在云玉真身边,一眼就看出来,自家小姐这一出手,竟然功力大进!
……
江都扬州,宛如乱世之中的世外桃源,远离战火,安详繁盛。
江都总管罗飞羽的大名,已然传遍大江南北。岭南宋家在扬州设立宋家公馆,宋家的二号人物宋智高调入住,更是让人信心大增。
以至于这么一段时间,从其他各地迁居江都的富商大户,就有络绎不绝之势。
罗飞羽身为江都总管,虽然每天公务繁忙,却并没有忙得脚不沾地,而是抓大放小,充分授权给手下得力干将,反而把整个江都治理得井井有条。
麾下大军,已有6万余众,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骑兵,步卒,水师,都足以傲视江南。手下大将,在左孝友和白信加入后,终于不再所有重担都压在李靖的身上。
他控制的区域,以江都扬州为中心,沿着大江和大运河延伸成一个大十字,算不上地域广阔,却绝对是富饶肥腴之地。
除此之外,他还控制着竹花帮和巨鲲帮,虽然在八帮十会中,竹花帮和巨鲲帮都不是名列前茅的帮会,实力却都不俗。
这段时间,罗飞羽在忙于公务之余,也没忘了为云玉真打通经脉穴窍。
总管府里,华灯初上,罗飞羽在书房里办完手头的公务,刚刚伸个懒腰,就有人来报,说宋智前来拜见。
岭南宋家并未公开反抗隋朝朝廷,但是江湖众人都很清楚,岭南宋家这是在大力支持这位突然冒起来的江都总管。
宋智精神抖擞,满脸笑容,在书房里坐定,身子往后一靠。他还没出声,罗飞羽就说道:“智叔看来是有好消息相告了。”
“哈哈……的确是有个好消息,”宋智答道,“大兄已经答应了总管的要求,从岭南派遣的工匠百余人,已经启程前来。”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罗飞羽笑道,“我在下辖诸郡广罗工匠,集中到扬州来,江淮军,巴陵帮,沈法兴,竟然都闻风而动,严控所占郡县工匠逃亡。这帮家伙,真是令人无语。”
宋智哈哈大笑,说道:“总管强势崛起,坐拥数万装备精良的大军,他们能不紧张吗?都担心总管对他们用兵!”
罗飞羽苦笑摇头,答道:“他们如此担心,也没见他们派个人过来找我谈谈。”
正在谈话之时,云芝进来,为两人奉上热茶,然后就退了出去。宋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这不是云帮主的那个贴身侍女么?”
“是。”罗飞羽坦然答道。
“如此说来,坊间的传言是真的了,总管已经把云帮主收进总管府里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罗飞羽答道,“不过智叔倒不用担心,我并不是那等沉迷于女色之人。”
“总管明白那就好。”宋智答道,“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雨晴姑娘和云帮主又都是一等一的美女,有她们相伴,并无不妥。不过大兄曾一再告诫过,阴阳平衡,乃天道之合,但万事过犹不及,练武之人,切不可耽于美色,纵欲过度,以免伤及根本。”
罗飞羽当然听懂了宋智话里的意思,只是他也不好把自己的私密合盘托出,点头赞道:“阀主所言甚是,我记住了。”
宋智看着罗飞羽,点点头说道:“总管气色极佳,气度从容,看来这段时间又有所精进了。老夫得到的另一个消息,东溟派飘香号虽然返回琉球,单美仙和其女单婉晶却率高手留了下来,据说东溟公主单婉晶对总管十分恼怒,以她那个性子,只怕异日见到你,会真的下狠手。”
200 更进一步
这个消息,罗飞羽还早一步就获知。
悄然之间,在江都这个地界上,他已经拥有不输给岭南宋家的情报网络。这当然是得益于他既掌控着官府,又掌控着竹花帮和巨鲲帮这样的地方势力。两者结合在一起,呈现出1+1>2的协同效果。
对东溟公主单婉晶这个人,罗飞羽也没有什么好印象。她武功高强,绝顶美色,却刁蛮任性,自以为是,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
罗飞羽沉吟着答道:“东溟公主单婉晶,那天在飘香号上,她就是在下狠手。她现在奈何不了我,今后就更没这个可能。哼!来到扬州地界上,竟然还想着仗势欺人,强压我一头,好让我认下尉迟胜的旧账,这多半就是单婉晶拿的主意。”
宋智点头应道:“是的。东溟派内外事务,已由其母东溟夫人转交到她的手上。这一次东溟派在江都铩羽而归,东溟夫人感到事关重大,下令飘香号带着一应账簿,返航琉球。但是在余杭,东溟公主还是说服了东溟夫人,让飘香号继续返航,她们母女俩则带着高手,继续原来的行程。”
“她们是要去见李阀的人。”罗飞羽应道。
“是的。她们要去的是彭城。”
罗飞羽嘿嘿一笑,答道:“李阀上下现在最为要紧的事,就是说服阀主李渊在太原举兵。故而如若飘香号没有返航琉球,其上的账簿,会成为三阀暗地里争夺的焦点。”
现在这个焦点已经不复存在,没得账簿可夺,三阀对东溟派的兴趣,也就只是在兵器生意上。
事实上,东溟夫人和东溟公主单婉晶的行踪,一直在罗飞羽的掌握之中。她们在余杭买下一艘大船,顺着大运河北上再转入大江,逆流而上,过江都而不入,直奔历阳。
她们现在还在历阳,显然是为了与江淮军的杜伏威见面,当然也是为了兵器买卖。可是她们能否见到杜伏威,还是个问题。
看她们这个架势,该当是会继续逆流而上,去巴陵见见巴陵帮的陆抗。
一杯茶喝完,宋智也就起身告辞。
罗飞羽坐在太师椅上,双腿架在案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想得入神。
他是在琢磨着当下的形势。
这段时间,他忙着整合江都的事,以及如何提高自己和尤雨晴云玉真等人的实力,没有多少闲暇时间,来想一想这个大事。
如今他的地盘,北抵山阳,正是扼守大运河与淮水入口的咽喉重镇。过了淮水,就是下邳,下邳通守秦叔宝,乃是隋朝名将张须陀的部属,骁勇善战,所率隋军精锐两万,在江淮军和瓦岗军的夹击下,牢牢控制着下邳,犹如一颗钉子,钉在瓦岗军的后背上。
西到丹阳,然后就被江淮军盘踞的历阳所挡。
往东就是出海口,往南就是毗陵郡,沿着大运河继续往下,就是吴郡,以及余杭。
如若要用兵,这个方向当然是首选。长江以南诸郡,势力最大的是沈法兴,就正是以余杭为中心,控制着周边的吴郡、宣城、新安、遂安和会稽诸郡。
但是论重要性,罗飞羽还是认为江淮军才是最为重要的,如若能击败江淮军,或者是收服江淮军,那才是彻底打开了局面。
不然的话,即使他能尽收沈法兴的地盘,控制住大江以南诸郡,在大局上,仍然没有什么根本的改善,仍然无法参与到北方的战事之中。
可是这个时候,跟江淮军硬拼,时机又不是很合适。
他仰着头,像是在发呆一样,看着天花板。书房里点着几盏灯,忽明忽暗。云芝悄然进来,挑亮油灯,收好茶盏,又悄然退了出去。
罗飞羽深吸一口气,停了下来。这个事情,他已经与李靖几个人商量过,李靖力主暂时以不动应万变,先巩固江都,整合军力,再做打算,考虑对外扩张的事。
过不多时,云玉真悄然飘身而入,来到案桌前,轻笑着问道:“怎么,总管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罗飞羽轻叹一声,答道:“还不是江都周边的事。算了,这个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你的这个事,今天可以更进一步了。”
“啊?!”云玉真一下子面红耳赤,微微低着头,娇羞无限。
罗飞羽很认真地说道:“现在已经是4月,东都洛阳那边,朝堂上为了是否移驾长安,而争论不休。瓦岗军正在聚集兵力,准备攻打洛阳,逼迫杨广西入长安。照这个架势,中原很快就会是连番战事,我得抓紧时间北上,你们也得抓紧时间提升实力才行。”
“是。”云玉真低着头,低声答道。
她知道更进一步意味着什么,虽然她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真到了这一天,她还是心如撞鹿,怦怦直跳。
卧房里,灯光明亮,帐幔里头,罗飞羽与云玉真盘腿相对而坐。云玉真仍像以往那样,仅穿着亵衣,低着头,红晕一直蔓延到白皙的颈脖。
“体内的经脉穴窍都记得了?”罗飞羽沉声问道。
“嗯。记得了。”云玉真低声答道。
她已经按罗飞羽的嘱咐,自行修炼,但只是以意念默想着这些经脉穴窍的运行方位,并没有真的内息流转。
罗飞羽点点头,伸手过去,绕到她的背后,为她解开亵衣。云玉真立时气息粗重,心跳加快。
“收摄心神,屏息静气,”罗飞羽低声说道,“这个功法,不是阴阳采补男女之欢,而是双休修炼。谨记住一点,收摄心神。”
云玉真深吸几口气,闭上双眼,不再多想,任由罗飞羽施为。
罗飞羽的双手,在她身上经脉穴窍间游走,缕缕真气如银针一般刺入,带来别样的麻痒触感。
如此一遍一遍,云玉真很快就晋入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境地。不知何时,她骤然感觉身子一轻,然后一下刺疼,让她不由自主地张嘴欲呼。
就在这时,她的双唇被柔软的东西堵住,立时呼吸不畅,整个人立时心跳如擂鼓,身躯不由自主地扭动起来,全身如火炭被点燃那样,变得滚烫起来。
她感觉自己都快要爆裂了一样。猛然之间,一股清凉气息在她小腹深处涌起,如喷涌的冰泉那样,顺着她早就熟稔的经脉穴窍,流转开来,瞬间就游走全身,又回到小腹深处,流泄出去。
如此一个周天循环下来,云玉真立时平静了下来,胸腹间不再气闷,而是畅快无比。
201 乘船北上
云玉真悠悠醒转事,天色已然大亮,云芝正在卧房里走动,端来洗漱用具。
只是略一检视,云玉真就不由得一愣,然后芳心狂喜。
一日之间,她就像是毛毛虫蜕变为蝴蝶那般,完成了脱胎换骨的改变。
体内真气流转,比之此前修炼“鸟渡术”时的经脉穴窍,陡然之间就拓展了许多。以前是溪流,曲折弯长,现在则是如水乡河道那样,蛛网交错,偏偏真气如流水一般,自然而然地就知道该怎么流转。
修炼“鸟渡术”时打通的经脉,现在也汇聚到这片经脉水道之中。这就意味着,她仍然可以施展“鸟渡术”,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这种功法,实在是太神奇了!
云玉真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欢欣,从床榻上起身,在云芝的协助下,穿好衣裳。云芝转身去收捡床榻,猛然间全身一颤,颤声低呼一声。
“怎么啦?”云玉真转过身去,笑着问道。
然后,她也就僵在那里,目光落在床榻上的那朵艳红的印迹上,如同一朵盛开的大红牡丹那样,分外显眼。
云玉真转瞬间就回过神来,没事人一样的,淡然吩咐道:“没事,拿去浆洗一下就是了。”
云芝会意,脸上带着几分红晕,收捡床榻,还特意把这带着艳红印迹的被褥放在上面,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尽管总管对巨鲲帮众人都很器重,可是总管府里的那些奴仆下人,嚼舌根子的时候,可不会管这么多的。现在这个鲜红的印迹,可就是最好的证据,当然要让这些人都好好看到,知道自家小姐可不是什么残花败柳,而是清白之身。
这只是云芝这个层面需要考虑的问题,她正要出门,云玉真出声喊住她,问道:“云芝,你的鸟渡术,已经修炼得差不多了,最后一层的功法,你可以开始修炼了。”
云芝大喜过望,谢过云玉真,转身离去。
云玉真这个时候,才是真正领会到当初罗飞羽跟她说过的那番话,“鸟渡术”另辟蹊径,修炼起来进境甚快,可是很快就会遭遇到天花板,无法再有精进。
就是因为经脉穴窍所限,才会有这个结果。罗飞羽拿到她的鸟渡术功法之后,只是翻阅了一遍,就指出几处可以修改完善的地方,也真是因为这个缘故。
一条河一般的经脉穴窍,又如何能与一片纵横交错的水乡河道相提并论?
……
时光飞逝,每一天,云玉真和尤雨晴就在罗飞羽的精心培育下,发生着变化。
这般变化,云芝感受得最为明显。以前的云玉真,显得颇有些飞扬,甚至有些时候,显得有些轻佻浮躁。现在却越发的沉稳凝重,但是容颜焕发,整个人如同会发光一样,娇艳欲滴。
偏生她的气质竟然也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比之此前,更胜一筹。
5月一过,平静的江湖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搅动,变得云谲波诡起来。
东溟夫人乘坐的大船染香号,从巴陵顺流而下,过江都,转入大运河北上。东南沿海,巨鲲帮打探到的消息,销声匿迹许久的海沙帮帮主韩盖天,率海沙帮精锐高手,乘船出现在吴郡海面。
这意味着什么,可是不言而喻的。
扬州城外的码头,每天都是熙熙攘攘,数百艘船停靠,没有一刻空歇。
其中一艘三层大船缓缓,丝毫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罗飞羽站在三层船舱上,迎风而立。他换了身装束,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商贾,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子,跟江湖上寻常可见的粗豪大汉没什么两样。
身后脚步声响起,云玉真来到罗飞羽身旁,看着码头上的繁忙景象,不无感慨地说道:“扬州日见繁盛,俨然就是纷争乱世中的一片净土。”
“嗯,的确如此。”罗飞羽答道,“那是张老爷的船?还真是跟张老爷的人一样,一个风格。”
在这艘飞云号三层大船前面,就是虬髯客张仲坚的那艘五层巨舶,规模庞大,跟江都水师的五牙大舰都有得一比。
在一众如林的船舶之中,虬髯客张仲坚的这艘豪髯号,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带着一股张牙舞爪的豪气。
云玉真扑哧笑出声来,娇声说道:“也只有老爷敢这么说张老爷。”
罗飞羽哈哈一笑,低声说道:“张老板这人吧,胸有大志,这艘船,完全就是仿照着五牙大舰打造的。”
“张老板他……”云玉真吃了一惊,掩嘴轻声说道。
罗飞羽答道:“他乃是当世豪杰。只是他有的时候,想得太多了。至于现在么,他的一颗心思,都落在素素姑娘的身上。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又有语云,一物降一物,素素姑娘就是张老板命中注定的那个降物。”
云玉真神色一黯,低声说道:“只是素素姑娘对我似是有些不喜,也不知道为什么。”
罗飞羽转过头,看着云玉真,说道:“怎么,你是真的不知道原因?”
云玉真摇摇头。
罗飞羽哈哈一笑,说道:“谁叫你当时准备对寇徐二人下手呢。这就是素素姑娘不喜欢你的原因。”
云玉真惊呼一声。这个原因,她还真是没有想得到。那一次的事,她还根本没来得及整个儿动手,就应独孤策相召唤来到江都。
然后,整个人生就因此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罗飞羽这么一说,云玉真沉吟良久,只能长叹一声,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也就无法可想了。只是张老爷对素素姑娘用情甚深,可是看素素姑娘,似乎并未接受他的一番好意。”
“素素姑娘钟情的是李大哥,可李大哥钟情的是红拂姑娘。”罗飞羽晒然道,“偏偏张老板与李大哥和红拂女又有结拜之义。唉,他们这几个人之间粗错综复杂的关系,我也搞不清是怎么闹出来的。反正我能做的,也就是尽量给他们创造机会,剩下的,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罗飞羽说得这么幽怨,云玉真听得掩嘴轻笑。李靖和红拂女你情我愿,是众人都有目共睹的。如此一来,素素姑娘就只有黯然神伤了。
好在有虬髯客张仲坚在,不然的话,只怕素素姑娘早就要提出回到自家小姐身边了。
这一次,罗飞羽北上,其中一个目的地,就是瓦岗军所在的荥阳,去跟李密和翟让商谈合作的事。故而素素就刚好可以跟着一起北上。
她始终要见过自家小姐翟娇,才肯放心。
202 大战将起
大运河上,南来北往的船络绎不绝。
两艘大船一前一后,跟其他的商船没有什么两样。经过山阳城时,罗飞羽都没有露面。
他这次出行北上,江都城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对外的宣称,是总管罗飞羽要闭关修炼一段时间。
东溟派的染香号,就在前方半天的路程。染香号是要去彭城,虬髯客张仲坚会陪着素素姑娘,直接沿大运河北上,而罗飞羽一行则会在淮水与虬髯客张仲坚的豪髯号分开,尾随着染香号进入彭城。
海沙帮韩盖天的几艘船从入海口进入淮水后,就立刻沿泗水转入下邳郡,失去行踪。
罗飞羽在江都扬州掀起的波澜,改变了这个世界原有的轨迹。寇仲和徐子陵落在海沙帮韩盖天的手上,没有遇到巨鲲帮的拦截,也就无法脱身。而韩盖天本来是要把他们押送到江都,交给扬州总管尉迟胜的,结果他也只能带着寇徐二人,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这才重新出现。
很显然,这是得到宇文阀的授意,韩盖天才有如此举动的。
罗飞羽对拦截寇徐二人不感兴趣。云玉真对此很是不解,真实的原因,罗飞羽当然也没法跟她说得很清楚,只是说因为素素姑娘的缘故,还有江都未曾完全稳固,他不好出手而已。
杨公宝藏在长安,对罗飞羽这样的穿梭者来说,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罗飞羽有一点不明,进入这个世界的穿梭者,怎么都还没有显露出行迹来。
下邳郡通守秦叔宝,正在聚集大军,显是有所举动。只是他会主攻瓦岗军的何处,就很是有些令人费解。
按道理,他应该主攻彭城,把这颗钉在瓦岗军后背的钉子,钉得更深一些。
但他也可能会攻琅邪,试图通过鲁郡,与屯兵东平郡的王世充大军会合一处,自后夹击瓦岗军所在的瓦岗城。
瓦岗军攻下荥阳之后,主力已经移驻荥阳,严重威胁着东都洛阳的安危。相对应的,瓦岗城已经不再是瓦岗军的中心,但是攻下瓦岗城,对瓦岗军的士气和势头,会是个沉重的打击。
飞云号一入泗水,过了淮阳,感受到的气氛,就大为不一样。南下的船只,带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紧张。秦叔宝的大军在下邳城集结后,弃彭城,直奔良城,兵锋所指,很显然就是彭城郡的兰陵城。
这么个动向,显然秦叔宝不是单独行动,屯兵东平郡的王世充大军,从鲁郡出击,直抵藤县,就可以打通两支隋军之间的隔离。
船舱里,罗飞羽一得到这个消息,在地图上一比划,立刻就明白了隋军的打算。
三层的船舱,就是他和云玉真、尤雨晴住的地方,刚好每人一间。二楼就是宋智派来的几个宋家年轻一辈高手,以宋杰为头,随行护卫。
至于竹花帮和巨鲲帮的其他人,罗飞羽都没有带,甚至都没有告诉他们这趟的行程。
如此出行,宋智是持反对意见。可是他拗不过罗飞羽,只能无奈接受。
案桌旁,云玉真和尤雨晴分站在左右,云芝则站在云玉真身边,看着罗飞羽在地图上比划来比划去。
罗飞羽站直身子,叹道:“隋军策划这次行动的人,很不简单啊。这是一次针对瓦岗军的围剿行动,多管齐下,直接放弃江淮,力保中原。”
“放弃江淮?”云玉真大吃一惊,失声问道。
隋军在江淮一带的兵力,就是沿着大运河一线展开,如此即可确保长安、洛阳与江都扬州之间的紧密联系。
可是现在江都巨变,罗飞羽强势崛起,势必改变隋军的这个战略部属。故而罗飞羽一看下邳郡通守秦叔宝的这个动向,立刻就判断出这一点。
如今的大运河通济渠一段,随着瓦岗军攻占荥阳,已经被切割得支离破碎。下邳郡,谯郡,汝阴郡,淮阳和汝南诸郡,都还在隋军的控制之下,瓦岗军则控制着东郡、荥阳、济阴郡。至于梁郡和彭城郡,虽然现在名义上还在隋军控装置性,但实际上却不是。
罗飞羽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解释道:“下邳隋军是要与东平郡隋军会合一处,襄城、颖川诸郡隋军,则多半是要与洛阳隋军夹击荥阳,力保洛阳。如此一来,虽说隋军不是要彻底放弃江淮诸郡,至少是要放弃下邳。立刻把消息传回去,让李靖立即执行乙计划。”
这一次,是尤雨晴有些不解,看着罗飞羽问道:“乙计划?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用兵的各种计划,”罗飞羽说道,“乙计划就是北上,过淮水,攻取盱眙、涟水、淮阳和宿豫下邳诸城。”
罗飞羽点到的这几个城池,都是在交通水道的要道上。盱眙和涟水在淮水上,与山阳一起,牢牢掌控着淮水水道。淮阳、宿豫和下邳三城,则在泗水水道上,既可上攻彭城,又可下控彭城和下邳郡内的通济渠水道。
现在隋军与瓦岗军展开连番大战,放弃下邳,江都军完全就是兵不血刃,即可拿下这些城池。如此一来,一旦瓦岗军发生了什么变故,江都军沿着泗水和通济渠两头并进,取彭梁两郡,兵锋就可直逼荥阳,威胁到洛阳。
云玉真会意,答应一声,立即转身出去办事。
尤雨晴还是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搞不懂这么一番动作,到底意味着什么。
罗飞羽也没有跟她多加解释,而是盯着盱眙,唯一比较忧虑的,就是江淮军前来争抢。
江淮军一直是流寇式作战,攻占历阳后,才开始经营历阳周边诸郡,控制着淮水以南的地盘。盱眙地当要冲,江淮军恐怕不会放任如此重镇落到罗飞羽的手中。
片刻之后,云玉真带着云芝进来,对罗飞羽说道:“消息已经传回去了,飞云号是否要停在这里,等候大军?”
罗飞羽摇头答道:“不需要。用兵方面,李靖是高手,放手让他去施为就是。我们的行程不变,不过到了下邳,在那里多停留一下,我要亲自去看看隋军与瓦岗军大战的情况。”
“这样……岂非很危险?”云玉真瞥了一眼身边的云芝,轻声问道。
罗飞羽知道云玉真是什么意思,问道:“你修习的也是鸟渡术?”
他问的是云芝。
云芝骤不及防,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向云玉真,云玉真笑道:“是。云芝自小就跟我一起长大,虽为主仆身份,实际却情同姐妹。”
罗飞羽点点头,招手说道:“那好,从这里到下邳城,还有一两天的路程,我帮你打通几处经脉穴窍,这样鸟渡术才算是完美功法。”
云芝大喜过望,屈身谢过,只是她想到那天在总管府房间里见到的事,双颊不由得变得嫣红一片。
203 拦截
飞云号行驶得甚是平稳。
云芝依罗飞羽所说盘腿坐下,收摄心神,虽然没有运功,却保持着心神通明。
罗飞羽在她背后坐下,双手手掌分别抵住她的后背背心和尾椎处。云芝娇躯一颤,两道真气透体而入,进入她的体内,沿着经脉穴窍游走起来。
沿着原本的运功路线,打通曲折狭窄的地方,就相当于是优化原本的真气运行通道,让真气能够运转得更加畅通快捷。
这样的效果是立竿见影,十分明显。
内功心法的高低不同,就是体现在运转内息真气的通道优劣之上。每一种内功心法,都是一代又一代的人摸索提炼出来的。打通那些穴窍,形成真气运转通道,就是这些内功心法的不传之秘。
可是《长生诀》就不一样,完全就是把人体当作与外界一样的宝库,只要找到打开这个宝库的钥匙,就相当于拥有其他内功心法所无可比拟的扩展优势。
罗飞羽意识到这一点后,就不断摸索。结果相当成功。尤雨晴是第一个受益者,直接从一个不懂武功的白丁,培育成晋入先天境界的低手。
然后是云玉真,以及巨鲲帮的陈老谋,还有竹花帮的包百有。罗飞羽为包百有完善他的修炼功法,也为他打通体内的几处关键穴窍脉络,让他修炼功法更顺畅有效。
现在就是云芝。
云玉真的鸟渡术,罗飞羽已经为她优化过,又在云玉真身上有过摸索,现在应用到云芝身上,完全就是驾轻就熟。透体而入的真气流转之下,不出一盏茶的工夫,就打通云芝体内的几处穴窍脉络,并导引着她体内的真气,循着新开辟的通道流转运行。
如此扶上马送一程,罗飞羽收回双手,站起身来,留下云芝坐在那里,独自练功。
云玉真和尤雨晴不在房间里。罗飞羽知道她们是啥意思,心里不由得暗自苦笑。
无意之中,他摸索出修炼《长生诀》的一条道路,独特,而又效果卓著。他现在就像是具有点石成金的仙人那样,能够改进内功心法,打通他人的穴窍脉络,提升功力。
他当然不是来者不拒,什么人都可以如此体会一把。尤雨晴自不必说。包百有如今已俨然是他在竹花帮里的最得力助手。云玉真则是他掌控巨鲲帮的关键。至于眼前的这个云芝,则是因着云玉真的关系,他才会出手的。
云芝与云玉真是两个不同类型的人。云玉真身材高挑挺拔,容颜出众,神情妩媚,现在气质变得沉稳凝重了些,就显得不再那么飘在空中的感觉。云芝则是身材小巧,凹凸有致,性情温婉,比起云玉真来说,当然没有这般的美貌,却也是一等一的俏丽可人。
过不多时,云芝醒转过来,面露喜色。罗飞羽坦然受了她的拜谢,说道:“如今是乱世,切记勤加修习,多一分功力,就是多一分自保之力。”
更多的话他没有说,待云芝拜谢而出,罗飞羽再次看向案桌上的地图。只不过这一次,他是站在瓦岗军的这一边,琢磨着瓦岗军的应对之法。
……
不一日,飞云号进入下邳城。
这里是泗水和沂水汇聚处,从这里沿泗水逆流而上,就是彭城。而沿沂水而上,就是琅邪郡郡守临沂。
这里仍然在隋军控制之下。城内秩序良好,只是人心惶惶,躁动不安。
离码头还有些距离,飞云号靠近河岸,慢速行驶,在一个河湾处,罗飞羽和云玉真如两朵云一般,从船上一跃而起,轻轻巧巧地落在河岸上,几个起落,没入到河岸的密林中。
城外市集,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即使是战火纷飞的乱世,各地市集仍然是最为热闹的地方,反而交易更为活跃。
吃穿住用,刀剑枪弓,乃至于代步的马匹,都是最为抢手的东西。罗飞羽花了几倍的价钱,才买到两匹看起来还算过得去的战马,再带上些清水干粮,与云玉真翻身上马,往良城赶去。
秦叔宝所率大军早几日就赶往良城,这个战略意图一显露出来,双方抢的就是时间,而绝不会在那里多加耽搁。
以罗飞羽的经验,秦叔宝发动攻击,该当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这个世界是以《大唐双龙传》原著为蓝本衍生出来的世界,原著中,秦叔宝大军与瓦岗寨俏军师沈落雁所率瓦岗军大战,却因为寇仲和徐子陵两人无意中的搅局,落得个大败而回的结局。
细究起来,这当然是有些夸张。两军交战,别说是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功力还不怎么样的新手,就是杜伏威这样的顶尖高手,也无力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故而这一战,就更是值得围观!
天色尚亮,罗飞羽和云玉真两人赶到良城,这里果然已经成了一座空城,秦叔宝已经率大军倾巢而出,发动攻击。
两人只是在城外的市镇稍作歇息,花钱换了两匹战马,吃饱喝足,就再次上路。
一路上,云玉真还有些担心。她不是擅长于辩迹追踪的高手,担心会追错方向。结果她很快发现,罗飞羽根本就不需要倚重她来辩认方向,直接在马上这么一看,就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云玉真根本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心里暗暗惊奇。
如此连夜赶路。
到了下半夜,夜色深沉如水,西北方向突然亮起一片火光,耀亮了半边天。
两匹战马已经疲累不堪,不能再赶路。罗飞羽拿出豆粮清水,喂它们吃个饱,这才任它们自去。
所有这些事,罗飞羽都是亲力亲为,做得十分自然随意,丝毫没有什么矫揉造作之嫌。
云玉真在一旁看着,大感不虚此行。
两人休息片刻,往火光映照方向赶去。翻过两道山坳,登上坡顶,眼前豁然开朗。
下方的平原上,有一队人马挡住去路,火把绵延数里,宛如一片海洋。在这边,正是山坳的出口,也是火把汇聚在一起,只是显得更加密集。
秦叔宝所率隋军,在这个山坳出口,遭到瓦岗军的拦截。
两人在坡顶一块大石上坐下,云玉真轻声问道:“瓦岗军怎么在这个地方,才拦住这支精锐隋师?”
这里已经过了兰陵城,远处那片灯火,就是滕县。这支隋军只要冲破瓦岗军的拦截,就会进入鲁郡,与王世充所率隋军会合。
罗飞羽嘿嘿一笑,说道:“瓦岗军统兵大将不知道是不是那位俏军师沈落雁,她这一招,深谙用兵攻心之道啊。不过秦叔宝也不是庸才,军阵森严,按兵不动,倒是能沉得住气。”
云玉真低声娇笑着说道:“老爷对俏军师评价甚高,不会是起了爱才之心吧。”
204 观战
这句话,就带着几分调笑之意。
罗飞羽哑然失笑,说道:“沈落雁对李密忠心耿耿,这个墙脚不好挖。其实我这次来,除了要看看瓦岗军的实力情况之外,最主要的,就是为了这支隋军,还有这个秦叔宝。”
云玉真讶然道:“秦叔宝?值得老爷这么亲身犯险?”
“当然值得,”罗飞羽正色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秦叔宝能在瓦岗军和江淮军的夹缝里,牢牢守住下邳,可不是易与之辈。”
天色黑黢黢一团,瓦岗军那边,锣鼓齐鸣,喧闹震天,不住挑衅。反观隋军这边,却不为之所动,除了守住山坳出口的人马,山坳里的主力大军,显然正在抓紧时间休息。
除了休息之外,秦叔宝显然也是在等,等待鲁郡隋军的行动配合。
罗飞羽两人就在坡顶上静坐,静待开战的那一刻。
他刚才突发奇想,琢磨是不是去隋军大营见一见秦叔宝。不过在云玉真的极力反对之下,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现在去见秦叔宝,秦叔宝只会把他当作奸细,或者扰乱军心的细作,总之反应肯定不会好,反而会把关系弄僵,失去有所作为的空间。
天色未亮,这个时候就是最为黑暗的时辰。隋军这边很能沉得住气,按兵不动。反而瓦岗军那边就显露出几分疲态来,就连火把也不再那么整齐明亮,而是微微波动,显得士气开始浮躁。
照这么个趋势发展下去,瓦岗军的胜算正在一点一点流失。
突然之间,罗飞羽眼角一跳,紧盯着山坳的东南角,心里充满困惑。
“那里是什么情况?”云玉真也注意到异动迹象,讶然问道。
罗飞羽摇头答道:“不知道,看起来是有人闯入了隋军的大营。”
喊杀声骤起,从山脚下的隋军大营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这股骚动如波涛一般,扩散开来,一时间都没有平息的迹象。
罗飞羽长叹一口气,说道:“瓦岗军这是要乘势主动出击了。”
他的眼力甚佳,居高临下看过去,火光之中,能看到些影影绰绰的人影,在跳跃晃动。
话音刚落,瓦岗军那边,就有了异动。三声鼓响,大军齐声呐喊,火把光亮往前缓缓挪动,竟然是全军压上的架势。
云玉真不解地问道:“沈落雁这是要干吗?全军出击?”
罗飞羽解释道:“不是,她这是虚张声势,给隋军强大压力,攻心之举。瓦岗军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人,这些火把,只怕是虚增的。”
从火把上看,瓦岗军是军容鼎盛。但是罗飞羽从瓦岗军选择在这里拦截,就知道瓦岗军两头作战,兵力捉襟见肘,沈落雁不得不兵行险着,精心挑选拦截的时间和地点,最大限度利用地利之势。
可惜秦叔宝不上当,按兵不动。不然,只要秦叔宝求胜心切,挥军出击,就会正中沈落雁的盘算。
但是现在,这个机会就是千载难逢,稍纵即逝。沈落雁十分敏锐,立即就改变策略,主动出击。
隋军这边,终于如睡醒的猛兽,开始躁动起来。
可是大营东南角的骚乱,仍在扩大,火光冲天而起,喊声整天。
“这个情形,怎么有点像老爷收拾李子通那次?”云玉真低声问道。
罗飞羽嘿嘿一笑,赞道:“玉真你终于看出点门道了。沈落雁这是走了狗屎运,这个骚乱,显然不是沈落雁搞出来的,而是另有其人。”
“为什么?”云玉真问道。
“因为如果是她策划的,瓦岗军就该养精蓄锐,如同那次李靖所率的大军那样。一旦信号燃起,就挥军出击,而不是现在这样走一步看一步。”
云玉真凝神看了半响,点点头说道:“瓦岗军还真是如老爷所说的,是在走一步看一步。那冲进隋军大营的,又会是什么人?难道是李子通的东海残军?”
李子通在江都郊外,偷鸡不成蚀把米,损兵折将,只带着数十骑逃回东海。罗飞羽摇头说道:“该当不是。还是上面那个原因,这是连沈落雁也没有预料到的变故。如果是李子通出兵,那他该当已经投靠瓦岗军才是。”
山坳前,大战终于爆发。罗飞羽和云玉真就安坐在坡顶上,旁观这场大战。
即使大营发生变故,隋军的反应仍旧可圈可点,并没有在慌乱中崩溃。天色渐亮,瓦岗军已与隋军战成一团。而在隋军大营里,有一队人马从东北角突出,整个骚乱也随之而去。
可是这股骚乱对隋军的伤害,已经极深。即使隋军并未溃败,却也只是在苦苦支撑罢了。
“杀入隋军大营的人马,追着这队隋军而去。奇怪,这到底是什么人?”云玉真看得入神,轻蹙眉头,自言自语问道。
罗飞羽轻叹一声,说道:“我已经猜到了……”
话音未落,云玉真伸手捂住罗飞羽的嘴,娇声说道:“先别说破,我仔细想想。”
罗飞羽也就没有说下去,云玉真凝神苦思,自言自语:“这批人,是在追着这队隋军而去,显然不是冲着整支隋军而来的。他们追击的隋军,到底是带着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山坡底下,大战仍在继续。瓦岗军那边是清一色的青色劲装,与隋军士兵很容易区分开来。人数方面,瓦岗军明显处于下风,可是此刻双方混战在一起,小股瓦岗军的战斗力很是强悍,反而在隋军军阵里来回切割,占得上风。
这些小股瓦岗军彼此之间还会配合穿插,受到后方一处小山坡上的旗号变换的指挥调度,效率方面当然并不是如何完美,但是仍然算得上是一套行之有效的战场指挥作战方式。
罗飞羽一边旁观,一边评估,把自己代入到秦叔宝的位置上,如果自己去对阵瓦岗军,又该如何有效应对。
云玉真猛然一声惊呼,欣喜说道:“我知道了!”
罗飞羽头也不回地问道:“你知道了?”
“是的。”云玉真很是有些欢呼雀跃的样子,“这是江淮军的高手执法团,随着杜伏威前来的。他们的目标,不是秦叔宝这支隋军,而是海沙帮韩盖天控制下的那两个小家伙,寇仲,还有徐子陵!”
罗飞羽点点头赞道:“不错,你能想到这一点,就是跳出当前所见,从更高的地方来看待这些事。这的确是杜叔的人。所以我才说,沈落雁这是走了狗屎运,不然的话,此战瓦岗军必败无疑。”
205 突破
如若没有驻守东平郡隋军的配合攻击,秦叔宝这支隋军精锐,想要穿过瓦岗军的地盘,回到洛阳,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绕道汝阴郡和淮阳郡。
可是这一次,因为海沙帮韩盖天带着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人,引来江淮军的杜伏威,以至于大营遭到偷袭,落得个如今苦战的困局之中。
故而罗飞羽只能这么感慨,瓦岗军的这位俏军师沈落雁,还真是运气极佳,在阴差阳错之下,拦截成功,减轻瓦岗军主力来自背后的隋军压力。
但是沈落雁的这番谋划,对拦截地点和时机的选择,以及对战机的把握,大军的调度,还是非常可圈可点的。
瓦岗军李密麾下,的确是人才济济,兵精将良。
天色渐亮,太阳升起,山坳出口处的反复争夺战,也终于进入尾声。瓦岗军青衣武士的个体战力优势,还是无法抵消人数上的劣势,激战至今,也开始显露出疲态。
后方山丘顶上,各色旗帜挥舞。青衣武士开始有序撤出,与隋军脱离战斗。
双方都无心恋战。
蓦然之间,山坳出口处就平静了下来,没有震天响的喊杀声,只留下遍地的尸首,还有伤者,在血泊中痛苦地呻吟着。
风很柔和,带来浓郁的血腥气味。云玉真不由得微微蹙眉,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显是对这个气味很不适应。
罗飞羽却完全没事人似的,站起身来,说道:“走吧,我们去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晚点再来找秦叔宝聊聊。”
两人悄然下山,在山坳这边,靠近微山湖一侧,就近找到一个小村庄,走了进去。
村庄也就二十来户人家,已经十室九空,门窗紧闭,杳无人烟。
两人走了一圈下来,看似是不经意地出村而去,实则是在村尾又绕了回来。
这都是罗飞羽带路,云玉真在后面跟着,心里却大为感慨。罗飞羽的一举一动,都是自然而然,显然是老江湖了。
村尾这栋房子,看起来是个大户人家l。罗飞羽拔出绣春刀,撬开窗棂,灵巧地钻了进去。待云玉真紧随其后,翻窗而入,他才无声地放下窗棂。
屋子里昏暗得很,甫一落地,两人就很有默契,分头窜了出去,片刻之后,才在厅堂会合。
整栋房子里没有一个人。东西都收捡得很好。干净利落。
“这些人,都是提前得到消息,先一步逃走的。”云玉真总结道,“瓦岗军这一招很是有效,既收买了人心,又坚壁清野,可谓一举两得。”
罗飞羽点头应道:“是的。瓦岗军能有如今的声势,的确不是浪得虚名。村子里头,有瓦岗军的探子潜伏,看来沈落雁在开战之前,就已留有后手。”
“派奇兵自后偷袭?”云玉真问道。
“是的。”罗飞羽答道。“通过微山湖运兵,神出鬼没,兵不在多,只需要一支精兵,自后制造混乱就可以了。”
两人一边小声说话,一边吃干粮,然后进到卧房里,静坐下来,抓紧时间修炼。
时间一点点过去,村子里头,隔段时间就会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以及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这是隋军派出的斥候,在这一带侦探敌情,防止瓦岗军的偷袭。
绝大多数时候,村子里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夜幕降临,罗飞羽从入定中警醒过来,恰好捕捉到窗外传来的几声异响。
声音很轻微,离得也有些远,但在这样的寂静之中,罗飞羽还是听得很清楚。
云玉真也“醒”了过来,她就坐在罗飞羽身边,呼吸声一变,罗飞羽立刻就“嘘”了一声,耳语道:“有人在村子里搜索。”
这个声音是从不同的方向传来的。搜搜索的人还不止一队。
他们的搜索方式很简单有效,检查门窗,轻轻一推,就知道是否有人闯入其中。
黑暗之中,罗飞羽悄然起身,让云玉真拉着他的衣角,悄无声息地移到闯入的窗棂后,把窗棂重新锁好。
还没来得及离开,细碎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罗飞羽伸手轻轻一拉,云玉真会意,合身来到罗飞羽中,仰着头,任由罗飞羽封上她的双,断绝口鼻呼吸。
与罗飞羽双休之后,云玉真已经一只脚跨入先天境界,只是她现在还无法自主做到禁绝口鼻呼吸,仅凭先天真气流转的境地。还需要罗飞羽带着她,才能做到。
她紧搂着罗飞羽,心跳加快了几下,旋即依平时修炼那样,收摄心神,平静下来。
,细碎的脚步声在窗外停下,有人伸手轻推窗棂,然后还在窗外侧耳倾听了片刻,才离开。
云玉真却没有松开,没有离开罗飞羽的抱。以前晋入先天真气流转的境地,都是在双休的时候,真气流转,都是罗飞羽在主导,她只需要收摄心神,似非就可以了。
这一次,就大不一样。
她能感觉到口鼻呼吸被罗飞羽封堵之后,一开始她憋着一口气,无处宣泄。可是她无力反抗,只能强自忍着。然后猛然间,她就感觉到小腹深处的气海如同燃爆了一样,真气倏然流转,闷气短的感觉,也就一扫而空。
这意味着什么,她可是清楚得很。
无意之中获得如此突破,她当然不会轻易放弃,而是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微闭双眼,一遍又一遍地催动内息,沉浸在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玉真心中一动,心跳也急促了几下。她微微松开,又凑了上去,主动了一下罗飞羽,凑到他的耳边,耳语道:“玉真突破了哩!多谢老爷!”
罗飞羽双手在她腰间一握,耳语说道:“很好!方才有三拨人来回巡查,瓦岗军的伏兵就在村子里,原来不是从微山湖上潜入的,而是一直躲在村子里头。”
“沈落雁竟然如此深谋远虑?”云玉真吃了一惊。
“是的。这个女人不简单。”罗飞羽答道,“走吧,我们去看看,瓦岗军到底潜伏了多少人。记得,禁绝口鼻呼吸,潜伏的瓦岗军里头,有高手坐镇。”
两人犹如幽灵一般,在村子里穿行。云玉真感触最深,刚才的那番突破,让她再次有脱胎换骨的感觉。同样是昏暗的夜色,她发现自己也能视物,完全不阻碍行动。
体内内息流转也快了几分,展开糅合了“鸟渡术”的身法步法,每迈出一步,就与体内的内息流转相呼应,十分过瘾。
这种身法步法,罗飞羽将之命名为“凌波微步”,意境之美,与名篇《洛神赋》相得益彰。
206 见面
月牙儿从东方升起时,罗飞羽和云玉真已经赶到山坡上,俯瞰着山坳里的隋军大营。
瓦岗军那边,今夜偃旗息鼓,一点灯火都没有,显得很是反常。
罗飞羽默然观察片刻,嘿嘿笑着说道:“沈落雁这个婆娘,倒是深谙攻心之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手段百出,不愧是李密麾下的俏军师。”
“她还是有名的大美女哟。”云玉真在罗飞羽身边娇笑道。
罗飞羽很认真地点点头,“嗯”了一声,答道:“如若她有你和雨晴姑娘的身段容颜,那的确是大美女。”
云玉真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罗飞羽哈哈一笑,说道:“你就在这里把风,我去见见秦叔宝。要是顺利的话,也许就能连人带兵都收归麾下的。”
话音未落,他就飘了出去。
云玉真看着他的背影融入到夜色之中,微微展颜一笑,心里一片平静。
急促之间,隋军的大营布设得十分老到。山坳两头的出入口,都扎起简易的木篱笆,还有简陋的木台,上面有军士把守望。
单看这个,还有这支隋军的军纪相对严明,就知道这是一支精兵,统帅秦叔宝也是个不简单的大将。
罗飞羽展开身法,大喇喇地来到军营门前,鼻孔朝天,很是不屑一顾地样子!对着大门两侧木台上的军士喊道:“还不快去禀报通守大人!”
“你是何人?”木台上的军士弯弓搭箭,对准罗飞羽,没有被他的这个气势给吓到。
“混账!”罗飞羽大声骂道,“告诉他,海沙帮的人何在?”
这么个嚣张的态度,把门的军士不敢再怠慢。只是也不敢放松,而是一边遣人去紧急禀报,一边盯着罗飞羽。
军营门外,火光映照得通亮。罗飞羽就在大门外等着。过不多时,木门一侧下小门嘎吱一声,打开来,有人出来,简单问了几句,就带着罗飞羽入内。
他们对罗飞羽的身份,没有胆敢去质疑。
海沙帮韩盖天等人带着两个人,来到下邳,随着大军一起北上。昨夜大营遭人攻入,引起混乱,以至于被瓦岗军乘机发动攻击,损失惨重。
这个事情,并不只是统帅秦叔宝一个人知道。
中军大账内,罗飞羽见到了秦叔宝。
秦叔宝身躯粗雄,满脸风霜,面容显得更加老成,颧骨高起,反衬得双眼细小,却炯炯有神。
这么第一眼的观感,罗飞羽就断定这个秦叔宝内功修为该当不弱,与李靖有几分相似。
秦叔宝抬起头,看着罗飞羽,在罗飞羽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罗飞羽。
大帐里,其他人都已经退了出去,只剩下秦叔宝和罗飞羽两人。
秦叔宝不动声色地转身,踏开几步,走到座椅前。座椅旁边,倚着这支铁锏。
“秦将军真是好眼色”罗飞羽哈哈一笑,说道。
秦叔宝转身,脸色生寒,说道:“你不是宇文阀的人,你到底是何人?”
罗飞羽一耸肩,答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宇文阀的人了?”
秦叔宝双眼一缩。自始至终,罗飞羽都没有说自己是宇文阀的人,只是一再追问海沙帮的人何在。都是秦叔宝的人自行脑补,以为罗飞羽就是宇文阀的人而已。所以还这么客气。
在秦叔宝注视之下,罗飞羽摊开双手,说道:“明人不说暗话,秦将军一看就知道也是个直爽之人,是条好汉。在下姓罗,来自江都。”
秦叔宝双眼蓦然瞪得溜圆,盯着罗飞羽,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用这么震惊。”罗飞羽淡然说道,“我这么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其实就是为了秦将军而来的。”
“你什么意思?”秦叔宝沉声问道。“这里大军云集,你就不怕我唤人进来,把你捉拿到洛阳问罪?”
罗飞羽打了个哈哈,说道:“秦将军此言差矣。先不说秦将军会否做得出如此违背信义之事。就说你我之间,第一,你麾下大军,根本就抓不住我。第二,按目前态势,你及麾下这支隋军,也回不到洛阳。不然的话,昨天夜里,海沙帮那帮人,为何会带着人连夜逃走?”
秦叔宝双眼再次紧缩。他看着罗飞羽半响,才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到底意欲何为?”
“我是来给秦将军你,以及你麾下这些将士,指出一条生路的。所以你看,我并无恶意,用不着动刀动枪。”罗飞羽说道。
哼!
秦叔宝一声冷哼。
罗飞羽像是没听到似的,走到大帐中央的案桌旁,指着其上的舆图,说道:“拦住你去路的,是瓦岗军李密麾下俏军师沈落雁。她率领的瓦岗军精锐,人数上不如你,可是骁勇善战。昨夜一战,你的损失比她大得多。人数上的优势,又被削弱不少。现在即使你主动出击,也难以冲破她的拦截。”
“哼!朝廷大军就在鲁郡,前后夹击,沈落雁那婆娘也挡不住。”秦叔宝说道。
“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罗飞羽说道,“以沈落雁的智计,昨夜一战,她必定也派人去散布消息,说你这支隋军已被击溃。如此一来,王世充还会派军前来接应吗?”
秦叔宝沉默下来。
罗飞羽继续说道:“当然你肯定会认为,即使手下这么些将士,也足以能与沈落雁所率瓦岗军对阵,而不至于溃败。”
秦叔宝只是抬头看了罗飞羽一眼,再次沉默以对,来了个默认。
罗飞羽哈哈一笑,伸手在舆图上点了几下,说道:“这几个地方,你派出去的斥候,都已经查探过,就是为了防止瓦岗军从微山湖上岸,自后偷袭。”
秦叔宝迟疑了一下,点点头。罗飞羽晒然道:“你已经被沈落雁给骗过去了。这些村庄里,潜伏着瓦岗军的精锐,人数倒不多,每个村子也就百来人吧。如我所料无差,今天晚上的这帮人就会前来偷营,而瓦岗军主力,黑灯瞎火的,什么动静都没有,显然是养精蓄锐,准备出击。”
“不可能!”秦叔宝倒吸一口凉气,双眼圆瞪,紧盯着山坳后面的这些个村庄。
每个村庄潜伏百来人,汇聚一起,也就近千人了。骤然自背后偷袭,这就是一直不容小觑的军力!
“信不信由你。”罗飞羽耸耸肩说道,“我知道你还信不过我,所以我也不多说了。秦将军,临走之前,我只说一句话。不管你能不能熬得过今夜,南下返回下邳,才是你及手下将士唯一的生路。哦,忘了告诉你,我的江都军已经越过淮水,进入下邳,接管你留下来的地盘。所以回到下邳,对你和手下将士来说,是安全的。”
“你……”秦叔宝盯着罗飞羽,欲言又止。
罗飞羽说道:“下邳是个好地方,我是志在必得。不然,江都军如何能参与中原逐鹿的游戏?!告辞吧!”
他转身就走,堪堪走到大帐门口,秦叔宝喊道:“等等!”
罗飞羽转过身,秦叔宝双手抱拳,郑重其事地说道:“多谢……”
“你赶紧做准备吧,时候已经不早了。”罗飞羽哈哈一笑说道。
207 劝说
知道了瓦岗军的伏兵在后,随时可能出击,以秦叔宝之能力,很快就能拟订出相应的策略。
这个事点到即止就最好,罗飞羽再强行说下去,反而就过犹不及。
出了大营,罗飞羽跟来的时候一样,展开身法,身形融入到夜色之中。
回到山坡上,云玉真从隐身处飘出来,问道:“搞定了?”
罗飞羽答道:“哪有那么简单。不急,今晚先看戏,然后再去找他聊聊就好了。”
山坡底下,瓦岗军那边,黑灯瞎火的,显得神秘莫测。隋军这边,山坳两头出入口,则是火光映照。山坳这一侧,就是空的村子,也没有任何动静。
过不多时,隋军大营两头的灯火,也逐一熄灭。整个大营,也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咦?”云玉真轻声惊呼,“这是什么情况。”
罗飞羽赞道:“秦叔宝的确是个大将之才!这一招,就让沈落雁有些疑神疑鬼了。”
“那要是瓦岗军今晚不展开行动呢?”
“不会的。”罗飞羽解释道,“沈落雁又不是神仙,临时改变策略,如何能及时通知到潜伏的伏兵?再说了,如果她今晚上不行动,天色一亮,隋军就可以派出兵力,把这些伏兵各个击破,逐一清剿,这个损失就更大了。”
云玉真轻声说道:“瓦岗军的伏兵,没有这么容易被清剿的吧。”
罗飞羽转头看了她一样,淡然答道:“恰恰相反,一点都不难。”
“为什么?”云玉真问道,旋即沉默下来,沉声接着说道,“难道是放火?”
罗飞羽答道:“你能想到这一点,就说明有些上道了。”
云玉真沉默着,罗飞羽接着说道:“慈不掌兵,这个慈,可不只是说不能对己方士兵仁慈,仁慈的统帅,麾下士兵就得在战场上付出血的代价。更是说不能对敌人讲仁慈。能一把火解决的事,何须派人去拿命来搏?”
“可是这些老百姓何其无辜?好端端的房子,被一把火烧个精光。”
“所以这就是沈落雁的阴险狠毒之处。”罗飞羽说道,“为了取胜,沈落雁是不择手段,却又能把脏水泼到对方的身上。这个女人不简单,今后对上她,千万得多留个心眼!”
“是。那这把火,秦叔宝会不会放?”云玉真继续问道。
罗飞羽摇头答道:“秦叔宝还是不敢轻易冒险。如果我是他,就会趁夜纠结高手,分头行动,把这些村庄一把火给烧了。然后趁沈落雁不明就里疑神疑鬼时,挥军主动出击。这个时候,沈落雁自知阴谋已经败露,多半不愿拼个鱼死网破的,而是会退军。这样秦叔宝就能冲破拦截,与鲁郡隋军会合。”
云玉真轻叹一声,“只是苦了这些老百姓。”
“乱世之中,苦是可不就是老百姓。”罗飞羽晒然道,“打下个地盘,让老百姓能安居乐业,才是真正的王道。但是在这样的交战区域,双方都顾不了那么多,就没办法了。”
两人低声讨论着,等着一场大戏开场。
月牙儿升上中天,洒下淡淡的辉光。山坡底下,一片朦胧。蓦然之间,瓦岗军大营灯火亮起,锣鼓喧天,喊杀声震天动地。
好戏上演了。
隋军大营,却仍然是一片黑暗,什么动静都没有。
瓦岗军如一条火龙,开始发动攻击,气势汹汹。可是隋军大营却像是空无一人那样,仍旧黑灯瞎火的。
山坳这头的出入口,黑暗之中,也响起喊杀声,瓦岗军的伏兵竟然摸到隋军大营附近,突起爆发。
罗飞羽在山坡顶上,看得嘿嘿直笑:“沈落雁这次要吃瘪了。”
“隋军这是打的什么算盘?”云玉真猜不到隋军有哪些应对手段,她到底还是没有军旅经验,只有行走江湖的经验。
“调集弓弩,设置陷阱,就等着瓦岗军来攻。集中兵力,先干掉伏兵,然后再等待沈落雁撤军的时机,主动出击,寻找战机,扩大战果。”罗飞羽如数家珍,信手拈来。
山坡底下的战斗,的确就如跟着罗飞羽的步调在走。隋军大营里,仍旧是黑灯瞎火的,显得胸有成竹,早有准备。
这本身就是一种心理攻势。
静夜之中,一片火箭自隋军大营射出,落地就燃起大火,这里一堆,那里一簇,火势甚是迅猛。
秦叔宝在仓促之间,做了不少准备。在山坳这头的大营外,布下干草枯枝,在火箭覆盖之下,一点就着。
火光之中,人影绰绰。瓦岗军这支伏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可是此刻,却连大营都没能攻进去,就掉进火海陷阱之中。
头天晚上被江淮军高手摸进大营,造成混乱,让隋军吸取教训,加强防御。这对沈落雁来说,也正是有所得也就有所失。
不过片刻工夫,山坳这头就火光冲天而起,困在火海之中的人,逃无可逃,硬生生被大火点燃,化作一个个火人,在其中惨叫跳跃着。
能够逃脱的人,只怕十不存一。
隋军大营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势震天。
“今晚的大戏到此结束了。”罗飞羽说道。
云玉真一惊,“啊”了一声,问道:“难道沈落雁会撤军?”
“她再不撤军,损失就会更大。”罗飞羽解释道,“现在伏兵未能起到出其不意的功效,而她又多少被昨日的胜利所影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想要一举解决秦叔宝这支隋军,有些操之过急了。”
“她恐怕是急着想要腾出手来,去追捕寇仲和徐子陵两人。”云玉真提出另外的看法,“对瓦岗军来说,寇仲和徐子陵两人显然比秦叔宝要更为重要些。”
罗飞羽有些意外,扭头看着云玉真,赞道:“你能跳出眼前,看到更广更高的地方,殊为不易。”
云玉真娇笑着谢过,当然是半认真,半调笑性质的。
瓦岗军果然雷声大雨点小,悄然撤军,没有真大举进攻。等到瓦岗军大营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隋军大营这边,也再次平静下来。
罗飞羽再次来到隋军大营。这一次,他在门口让把门军士通报,不过片刻工夫,就被人带到中军大账。
秦叔宝一身戎装,尚未卸甲,他挥手屏退左右,这才拱手肃然道:“秦某在此谢过罗将军。”
罗飞羽答道:“小事一桩,无足挂齿。我再次前来,是想跟秦将军说完剩下的话。不知秦将军可有兴致一听?”
秦叔宝谓然长叹一声,说道:“秦某知道罗将军想说什么,只是秦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恐怕要让罗将军失望了。”
208 彭城
罗飞羽看着秦叔宝,双手撑在案桌上,微笑说道:“我又不是劝你现在就投入江都军的麾下。我只是跟你讨论一下,你手下这么多将士的身家性命而已。”
秦叔宝默不作声。
“听说秦将军是在张须陀大帅麾下效力过?”罗飞羽问道。
“是的。”秦叔宝答道。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罗飞羽,不知道罗飞羽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在大海寺,张须陀大帅兵败,本已经突围而出,却为了救援被围困的将士,几进几出,以至于最终为瓦岗军所乘,战死沙场。”罗飞羽说道,“秦将军也有张大帅之风,伤员尽数带回大营,尽心医治。只是秦将军到底准备怎么做呢?继续在这里与沈落雁所率瓦岗军对垒,还是如何打算?”
秦叔宝沉默着,低头看着舆图,陷入沉思。
罗飞羽接着说道:“恕我直言,沈落雁这一关,你是过不去的。屯驻东平郡的王世充,可没有秦将军这么忠君之事的觉悟,沈落雁只要派人去散布谣言,他就必定会按兵不动。但是仅凭如今这些将士,想要击垮沈落雁,又谈何容易?”
“沈落雁兵力不足,不足为虑。”秦叔宝说道。
罗飞羽嘿嘿直笑,毫不客气地说道:“这个话,恐怕秦将军自己都不会相信吧。”
没等秦叔宝吭声,罗飞羽就接着说道:“我就直说吧,秦将军此次放弃下邳,率军北上,轻装简行,粮草锱重都带得不够,沈落雁有的是办法,让将军无法寸进。然后,再寻战机,将将军一举击溃。”
这一次,秦叔宝虽然还是默不作声,却谓然轻叹一声。
“将军及众将士,唯一的生路,就是返回下邳城!”罗飞羽很肯定地说道,“昏君杨广以及被宇文阀和独孤阀把持的朝堂是否还值得将军效忠,暂且不论。将军在下邳城,完全可以继续观望。粮草物资,江都可以供应,不过将军得付钱就是。异日将军要加入江都,在下必定倒履相迎。将军实在要忠君之事,想要率军回洛阳,我可以放你离开。这个提议,将军以为如何?”
秦叔宝抬头,目光炯炯,沉吟良久,才沉声问道:“你真的能放我率军离开?”
罗飞羽耸耸肩,答道:“为什么不可以呢?将军麾下这么点人,处于各方势力的围困之中,即使回到洛阳,也只是多了几个背锅的旗子而已,又改变不了大局。”
他这算得上是苦口婆心,推心置腹了。秦叔宝长叹一声,低头盯着舆图,很是无奈地摇着头,沉声说道:“如若要返回下邳……”
“你就得抓紧时间,抢在沈落雁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立即连夜动身。”罗飞羽接过话头说道。
秦叔宝一拳砸在案桌上,发出的一声大响。
“看来将军下定决心了。”罗飞羽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不搅扰将军了。”
秦叔宝抬起头,双手抱拳,郑重其事地礼道:“希望罗将军能恪守今晚所言!”
罗飞羽哈哈一笑,回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告辞!”
他出大营,回到山坡,回头看时,隋军大营里虽然仍旧是一片黑暗,却明显带着骚动。
云玉真迎了上来,问道:“怎么回事?已经说服秦叔宝了?”
罗飞羽哈哈一笑,答道:“是的!走吧,我们得连夜赶回去,在下邳城等着秦叔宝。”
……
下邳城,飞云号一直停泊在码头,尤雨晴等人也都没有下船,一应物资采购,都有专人下去操持。
罗飞羽和云玉真返回后,又等了一天,秦叔宝所率隋军,才赶回到下邳城。
罗飞羽在下邳城守府里,与秦叔宝再次见面,达成共识。秦叔宝这支隋军所需的粮草物资,他可以向江都购买,价格随行就市。如果最终他还是选择效忠朝廷,奉朝廷之令,要率军离开,罗飞羽会让江都军网开一面,让他率军离开。
整个下邳郡,已然四分五裂,被各方势力瓜分。
淮阳,宿豫,落在罗飞羽手中。在秦叔宝聚集大军,放弃下邳时,他最先反应过来,兵不血刃,完全就是白捡到这两座城池。
如今秦叔宝率残存的万余隋军回到下邳城,但他又并未完全依附于罗飞羽,相当于是两人达成默契而已。
淮水与通济渠交汇处的盱眙,罗飞羽还是晚了一步,被江淮军抢先一步控制。
这也得益于杜伏威亲率一军,从历阳赶到淮水,拦截海沙帮韩盖天等人,误打误撞得手的。
如此结果,对罗飞羽来说,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下邳郡沿泗水诸城,已落入他的手中,势力触角越过淮水,伸进中原,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
处理完这些事,飞云号驶离下邳城,沿泗水而上,前往彭城。
……
彭城相当兴盛热闹,实大出罗飞羽等人的意料之外。
这一带的形势错综复杂,各方势力地盘犬牙交错,相互牵制,反而营造出彭城这样的地方来,犹如暴风眼一样,得享着乱世之中的片刻平静。
彭城以东,就是下邳、东海和琅邪三郡,分属隋军、李子通和徐圆朗所据。
北边就是鲁郡和东平郡,此刻仍在隋军控制之下。
西边是梁郡、济阴郡和谯郡,其中济阴郡为孟海公所盘踞,他名义上依附于瓦岗军,实际上却自领一军,与秦叔宝和罗飞羽之间达成的共识有些相似。谯郡为隋军控制,却貌合神离。
淮河以南,就是杜伏威的江淮军。
彭城和梁郡,真正主事的,是名列八帮十会的彭梁会。会主“鬼爪”聂敬很有谋略,既没有起兵举起反旗,也没有依附于任一方势力,使得彭梁两郡保持着超然的中立态度,反而让这里免遭战火的涂炭。
在抵达彭城之前,云玉真就为罗飞羽等人详细说明这里的情况,只是尤雨晴对这些兴致缺缺,唯独罗飞羽问得很详细。
在搜集情报和整合分析方面,云玉真的确没有吹大话,她本人在这方面很有天赋,麾下搭建起来的情报网络,也是巨鲲帮的一大优势。
虽然飞云号在下邳城耽搁了几天,但在抵达彭城时,东溟派的染香号大船,仍旧停留在彭城的码头上,并且一停就是好几天。
罗飞羽很是有些疑惑,东溟派这是要干吗?莫非飘香号离开江都,返航琉球,只是个幌子不成?实际上东溟派的人,以及那些账簿,都还在这艘染香号上?
她们这么做,难道仅仅是为了催收账款和接受新的武器订单那么简单?
209 故人
这些个问题,都有待进一步核验。
罗飞羽来到彭城,明面上的理由,也很站得住脚,要来拜会下彭梁会,也相当于是要跟这些地方势力搞好关系,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合作的地方。
但实际上,他是追着东溟派的染香号而来的。
东溟派来到彭城,十有**还是为了与李阀的人见面。而如果东溟派仍旧带着各大门阀的账簿,这个动机就很是有些令人深思了。
罗飞羽带着云玉真和尤雨晴两人,还有两名宋家年轻高手随行,在彭城大街上漫步而行。
正是酉时时分,天色尚大亮,长街两旁的酒楼门面,却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佳肴香味儿飘出来,令人食指大动。
“老爷,”尤雨晴说道,“来到了彭城,老爷一定要尝一尝这里的名菜,龙门鱼。”
“龙门鱼?”罗飞羽问道。
尤雨晴笑答道:“是的,龙门鱼乃是徐州名馔,乃是出自刘裕之手,故而名之为龙门鱼。”
云玉真讶然道:“没想到妹妹竟然如此熟悉,如数家珍哩。”
这个话题一打开,就再也止不住。长街两侧,酒楼林立,前方十字交叉街道口处,更是有一座看起来格外上档次的酒楼,门口飘着一面招牌,上写“天香楼”三个大字。
罗飞羽回过头问道:“这个天香楼,也是宋家的产业吗?”
跟在身后的两名宋家年轻高手,分别是宋杰和宋涛,摇头答道:“在下不知。”
竹花帮在扬州开的也是叫“天香楼”,这些名字,都是各地自取,雷同的情形不在少数。
一行人就往天香楼走去。
还没到门口,天香楼里面冲出一人,俏脸生寒,身穿青衣儒服,有着一双长腿,显得格外神气挺拔。
但是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她是女扮男装。
她冲出天香楼,怒气冲冲,完全没注意周围的人,快步离去。在她身后,有两人腰佩长剑,身形彪悍,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云玉真和尤雨晴两个,也都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罗飞羽则是含笑看着她的背影,站在那里,笑而不语。
“没想到一到彭城,就碰到这么个妙人儿!”云玉真啧啧称奇,“即使穿着男装,这也是个大美人啊!”
罗飞羽转头问道:“你们没认出来?”
尤雨晴不说,就是云玉真也是一脸愕然。身后的宋杰和宋涛更是茫然。
“那是东溟公主单婉晶。”罗飞羽压低声音说道,“东溟派的人在彭城待了这么多天,想来是在等人。”
“就是上次在江都想要杀……”尤雨晴惊呼一声说道。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罗飞羽点点头,神色肃然,说道:“这可是个辣妞,脾气火爆,任性,固执,武功高强,我跟她硬拼,都铁定败多胜少。上次要不是悟出凌波微步,我就要被她给杀了。”
众人无不凛然。
看起来,这个东溟公主年纪甚轻,跟尤雨晴和云玉真相差无几,可是手底的功夫,竟然如此惊人。
一行人刚刚走出没几步,天香楼里,又走出几个人,还不是一伙儿的。前面是两个江湖汉子,边走边说着什么要去倚红园一醉方休什么的。
在他们身后,跟着两个毛头小伙子,一个身形挺拔,儒雅俊秀,另一个更彪悍威猛些,看起来相当不凡。偏生两个人像是在做贼似的,跟在两个大汉身后,鬼鬼祟祟的样子,带着几分兴奋难耐之意,往大街那边走去。
云玉真蹙眉沉思,说道:“奇怪,这两个贼头贼脑的家伙,怎么这么眼熟呢?但我又不曾认得他们两个。”
“也许是姐姐曾在哪里见过他们?”尤雨晴说道。
他们走出十多步远,又停了下来,前头那两个江湖汉子压根不知道身后的事,自顾自走远。
恰在这时,一辆华丽马车在他们前面停下,从马车上下来一人。
“啊!”尤雨晴低低惊呼一声,双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
隔着如此数十步远,这声惊呼不可能听得到。偏偏那边的贵公子恰在这时转头看过来,不过他只看到罗飞羽侧滑半步,挡在尤雨晴和云玉真身前。
他也只是这么扫了一眼,然后就与那两个毛头小伙子说话,然后上车,匆匆离开。
两个毛头小伙子状甚兴奋,有些手舞足蹈的模样,转过街角,消失不见。
尤雨晴脸色很是有些不对劲,云玉真拉着她的手,悄声询问。罗飞羽嘿嘿低笑着,说道:“雨晴浑然忘了,你已经是身具上乘武功的高手,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无力反抗的弱女子。很凑巧吧,竟然一下子就撞见了这么多的老熟人。你不是一直在苦练赌技么?先用餐,然后我带你去大杀四方!”
“嗯。”尤雨晴低低答应一声,抬头对云玉真说道,“我没事,只是骤然看到大仇人,很是吃惊罢了。”
“大仇人?”云玉真不明就里。
“香家的人。”罗飞羽压低声音说道,“这里人多耳杂,先去用餐,后面再说。”
这么一提醒,云玉真一愣,旋即恍然大悟,说道:“哎呀,我想起来了,刚才那两个小家伙,我们……”
“我们不掺和这个事。”罗飞羽说道,“天下想要争抢他们的人多得是,我们就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这个话罗飞羽早在收服云玉真的时候,就已经说过。这一次,云玉真才知道,罗飞羽第一眼就已经认出寇仲和徐子陵两人来,是真的一点上前去争夺的心思都没有,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离开。
罗飞羽这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不掺和。云玉真虽然没说,心里却是大为震惊。只是这里人多耳杂,她不好追问,只好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跟着罗飞羽和尤雨晴一起,前往天香楼。
天香楼果然是宋家的产业。宋杰和宋涛不知道这一点,但是酒楼掌柜,一看到两人这个样子,就认出他们的身份来,直接吩咐小二带着众人上楼,在雅间坐定,掌柜才叉手笑着问道:“这位爷可就是江都总管大人?”
罗飞羽哈哈一笑,说道:“没想到这里真是宋家的产业。在下罗飞羽,掌柜怎么称呼?”
“总管客气了,在下宋奥,早就得到二爷的传讯,说总管会来彭城。”宋奥笑容可掬,说道,“总管要来点什么,尽管吩咐。”
罗飞羽答道:“龙门鱼来一份,其他的劳烦宋大哥推介一二,不耗费时间的就可以。饭后我还得带他们去香家的赌场去玩两把的。”
210 香家赌场
翠碧楼,在整个彭城,可谓家喻户晓。
香家的这处产业,占地甚广,两栋主楼,一栋是青楼,一栋就是赌场,灯火通明,交相辉映。
这个赌场的规模,比之竹花帮在扬州开设的天香阁,还要更加庞大。
大门宏伟壮观,十二名大汉昂首挺胸,排成两列,目光炯炯,看着进出的赌客。
云玉真和尤雨晴身材婀娜,戴着遮挡面容的薄纱帽,显得神秘动人。罗飞羽和宋杰宋涛两人则跟在她们身后,背负长刀,看起来就是她们两个的随行保镖。
如此组合,即使是乘兴而来的赌客,也不免纷纷侧目,走过路过都不由得多看几眼。
赌场里华丽讲究,家具摆设,明黄亮色,到灯光,桌椅布设,每一个细节,都不是竹花帮的天香楼所能望其项背的。
这还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香家到底是这个行当里的翘楚,在彭城这个地方的赌场,都是如此规模,那在巴陵帮的地盘,以及洛阳长安这些地方,又该是怎样的气象。
赌场前后一共三进,每进左右两边,都有厅堂相连。赌客众多,却毫无拥挤之感。
尤雨晴在赌技上,可是很下了一番苦功夫。她终于明白当初罗飞羽为何能知道骰子的点数,原来真的是能听得出来的。只是她还没能像罗飞羽那样举重若轻,听骰之术,只是小有所成,胜率在六七成而已。
在前进厅堂里,尤雨晴和云玉真小试牛刀,有输有赢,然后就转到中厅。这里赌注更大,赌客反而就没有前进那么喧闹。
靠左的一张赌桌上,坐着一个动人美女,犹如万绿丛中一点红,分外引人注目。
她身穿大红紧身裙,极为放荡不羁。
罗飞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云玉真凑到尤雨晴耳边,低声说道:“那个女人叫任媚媚,人称艳娘子,彭梁会三当家,据说她最擅长玩弄男人,十分难惹。”
这其实是说给罗飞羽听的。
尤雨晴看了那边一眼,直接低声说道:“那我们就去里进吧。”
里进的赌场也是三个厅,人就更少了些,可是也有近百人,分散在各个赌桌旁,个个聚精会神,十分投入。
穿梭在赌桌之间的,是衣着惹火大胆的妙龄女侍,赌桌上的荷官,也多是美女,只有少数一些赌桌上是俊男。
两人在一张赌台坐下,罗飞羽和宋杰宋涛三人站在她们身后。这里赌的,就正是骰宝,十八门。
这也是尤雨晴最为拿手的赌具,云玉真则还没有在这方面下工夫,她只是陪衬罢了。
赌场里,没有任何动静,一切如常。喧闹,而又热烈。
尤雨晴这是第一次实战,以前只是在扬州的天香阁里历练过,表现却是相当不错。摸清楚状况之后,她的胜率,已经提升到七成之多,只是在辨别具体点数时,无法做到百发百中。
罗飞羽就在她们两个身后旁观,两人身前的金豆子,在一点点增多,很快就吸引到其他的赌客聚拢过来,跟着尤雨晴下注。
人群外,忽然有人说道:“咦,这里怎么这么热闹?我们还是先赌两手吧!”
围住赌台的人发出一阵叫嚷,有人硬生生地挤开众人,来到赌台前。
正是那位穿着火爆的艳娘子任媚媚,以及被她左右手挽住的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在三人身后,香玉山面带微笑,环眼一扫,目光落在尤雨晴和云玉真身上,微露惊讶。
任媚媚眼一扫,直接对坐在椅子上的赌客令道:“起来,让出位子!”
这几个赌客不满地抬头看过来,任媚媚眼一横,冷哼道:“怎么,不认识我,你们也该听说过彭梁会吧!”
此话一出,被她点中的几个赌客,立刻就脸色大变,站起身来,一句话也不敢说,挤出人群走了。围在四周的赌客,也在悄然之间,走了不少。
寇仲拉着徐子陵,大喇喇地坐下,任媚媚坐在寇仲身边的位子,对女荷官道:“我来推庄!”
香玉山微微点头,女荷官立时如释重负,把骰盅和骰子交给任媚媚,转身离开。
任媚媚连声娇笑,拿起骰盅,单手举起,本就所剩无几的衣袖,立时滑到肩膀上,露出如白藕一般的玉臂。她摇骰手法娴熟,上身随着动作而不住摇晃,胸前**微微晃荡,周围的男赌客一个个色与魂受,双眼放光。
罗飞羽目不斜视,根本没受到任媚媚的媚术所影响。
骰盅落在赌桌上。任媚媚娇声喊道:“买定离手!不下注的,就赶紧让开!”
没有人下注。
这些赌客,多半被任媚媚给迷得七荤八素的,即使有个别保持着清醒的人,也都在等着尤雨晴落注。
尤雨晴显然是没辩听出来,犹豫了一下,才拈起一颗金豆子,押小。
云玉真也伸指拈起一颗金豆子,押大。
这一下,其他赌客就更是糊涂了,不知道该跟着谁落注。
任媚媚眼里只有寇仲和徐子陵两人,转头笑吟吟地说道:“怎么,你们两个小鬼头,不是要赌两手的么,怎么不下注?”
她一副吃定两人的自信。
寇仲嘿嘿一笑,色咪咪的样子,说道:“我们先看看庄家的手气,再来下注。”
两人本来就是嫩鸟,却竭力装出一副老江湖的模样,其实在这帮真正的老江湖眼里,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虚张声势。
徐子陵连连点头,附和寇仲所说。一双眼睛四处看,正在观察其他人,尤其是注意到尤雨晴和云玉真的下注。
任媚媚微微一笑,四顾一扫,娇声喊道:“买定离手,开!”
开出来的是大。
罗飞羽听出来这个点数,也知道尤雨晴是没听出来最后的那下翻滚,把六点听成了二点。
连开三把,尤雨晴终于听出点名堂来,押大小不再犹豫。围观的赌客也看出名堂,再次跟着尤雨晴下注,徐子陵也试探着,跟着尤雨晴下了两注,赢了几两银子,喜形于色。
如此连输三把,任媚媚脸色不由得有些不好看,她看看尤雨晴和云玉真,沉声问道:“两位是哪条道上的贵客?”
尤雨晴柔声说道:“怎么?当庄家的难道不是只认钱不认人的么?”
任媚媚吃了这么个软钉子,脸色一沉,冷哼一声,一言不发,拿起骰盅,手法一变,骰盅在她手里如同穿花蝴蝶一样,摇出花来。
骰盅落地,任媚媚挑衅地盯着尤雨晴,娇声说道:“买定离手,请下注!”
尤雨晴再次被这番手法给迷惑了,犹豫着。正在这时,她感觉到罗飞羽在她腰背上轻点了七下,当即心中大定,微微一笑,问道:“三当家的手法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任媚媚双眉一掀,很有自信地说道:“下注吧!”
话音刚落,尤雨晴伸手捧起面前的金豆子,全部押在七点上。
在她身旁,云玉真配合默契,也把所有的金豆子,都押小。
围观赌客立时哗然,寇仲和徐子陵更是目瞪口呆。
任媚媚砖头横了两人一眼,媚声说道:“怎么,你们两个小鬼头,还不下注?”
211 摊牌
这里是彭梁会的地盘,任媚媚是彭梁会的三当家,此刻她在这里推庄,竟然有人敢在这里跟她摊牌!
这么个大架势,一众赌客立刻就察觉出来不对劲,一个个悄然起身离去。
在任媚媚媚眼横瞪之下,寇仲从抓得紧紧的钱袋里摸出一枚银锭,跟着云玉真押小。徐子陵左看看右看看,也是拿起一枚银锭,跟着尤雨晴押在七点上。
输了,也就是一枚银锭。赢了,可就是得到十二枚。任媚媚横了徐子陵一眼,笑骂道:“小滑头!”
这完全就是打情骂俏一样。
她正要开盅,有人喊了声“等等”,一只玉手从寇仲和徐子陵之间伸了过来,放下一锭黄金,放在徐子陵那锭可怜兮兮的银锭旁边,足足有十两!
围观赌客再次哗然。这锭黄金,少数也值百余俩纹银。
任媚媚双眼寒芒电闪,看着这位不期而至的美女,挤得好几位赌客东倒西歪。
寇仲和徐子陵愕然转头,一双纤手已按上他们的肩头。
两人倏然色变。
来人对着两人甜美一笑,说道:“早就叫你们两个小家伙不要到处乱跑。看看,差点就被人骗财骗色了吧!”
罗飞羽心头大震。这想必就是沈落雁了,只是她为何又跟寇仲徐子陵两人如此纠缠不清?难道在秦叔宝率军南归下邳城后,她就立刻追上了寇仲和徐子陵两人?
任媚媚盯着她,双眼闪过森寒的杀机,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她的态度很是不友善。寇仲和徐子陵已被她施为口中肉,如今有人跳出来争抢,她的态度又如何能好得起来。
沈落雁充耳未闻,在徐子陵和寇仲脸颊上蜻蜓点水一般,各亲了一下,这才坐到徐子陵身边的空位上,说道:“怎么?三当家的管得着下注的是什么人么?三当家既要推庄,就该守庄家的规矩,如若输不起,那就干脆认输离场好了。”
任媚媚冷笑连声,冷声道:“哼,这么些金子,我彭梁会还不放在眼里!”
刚才是摊牌,现在却是剑拔弩张。刚才还有胆子在此围观的赌客,此刻一个个悄悄后退。只是人群之中,此时又不知何时多出了几个人,站在香玉山的身旁。为首那个锦袍胖汉,面阔眼细,目光炯炯,与香玉山一样,正在打量着沈落雁。
任媚媚看到他,抛了个媚眼,说道:“香爷亲自来啦!要不要赌一把?”
香爷哈哈大笑,在沈落雁对面坐下,气势沉雄,哈哈大笑,叹道:“难得三当家肯推庄,又有瓦岗寨俏军师沈姑娘陪赌,我香贵怎敢不奉陪?”
说话之时,也拿出一锭黄金,落在七点上。
尤雨晴娇躯一颤,这么个细微的举动,立刻就引来香贵的目光,云玉真反应甚快,娇笑着说道:“原来是瓦岗军的俏军师沈落雁姑娘,难怪出手如此阔绰。”
她这么一打岔,立刻就吸引了香贵的注意力。香贵转头看过来,问道:“两位贵客是……”
云玉真毕竟是老江湖了,笑道:“我二人只是来这里开开眼界,没想到适逢其会,卷进诸位的龙争虎斗之中。三当家的这个庄,还当不当了。”
任媚媚瞪了一眼沈落雁,寒声道:“我任媚媚无论输赢,都得奉陪到底。”
“那你还不揭盅,输个精光?”有个声音冷冷地说道。
众人大惊,齐齐转头去看。围观赌客已经走了个干干净净,说话的这人个子高出寻常人一头,头戴高冠,面容古拙,负手傲立,一眼就能看出不凡来。
他如此惹人注意,在围观赌客中,该当很容易注意到。可是偏偏众人都待赌客走光,他又出声时,才注意到他。
寇仲和徐子陵魂飞魄散,惊呼一声:“老爹来了。”
两人的反应如出一辙,从座椅上弹起身来,旋即又坐了回去,显是认识到在这人面前,他们是逃不掉的。
沈落雁吁出一口凉气,惊道:“江淮杜伏威!”
杜伏威没有理会她,而是看着寇仲和徐子陵,露出出奇温和的笑意,说道:“我这两个乖儿子,可真有本事,竟然连老爹都骗倒了。”
这一下,就是云玉真也是娇躯一颤,不敢稍动。罗飞羽在她和尤雨晴身后,手掌轻轻抵上两人腰背,让她们安下心来。
在场众人,就连香贵也都慑于杜伏威的威名,不敢吭声。
杜伏威直勾勾地看着寇仲和徐子陵,仿佛眼里只有他们两人,眼尾都不看任媚媚一眼,冷冷地说道:“杜某没见鬼爪聂敬多年,他还是每晚无女不欢吗?”
任媚媚犹如母老虎被打回原形,化身成温顺的小猫,有些尴尬地答道:“大当家的还是老样子。”
杜伏威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看向沈落雁,皮笑肉不笑一样,说道:“翟让还未给李密害死吗?”
沈落雁娇躯一颤,低眉顺眼,答道:“杜总管说笑了。”
杜伏威盯着香贵,冷哼一声,说道:“听说你是“烟杆”杜抗手下四大高手之一,专责为他找俊男美女,怎么,不会是看上了我这两个劣儿吧。”
香贵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杜总管误会了,令郎们只是赌场的贵客,大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样就好!”杜伏威冷冷地说道,转向云玉真和尤雨晴,眼光在她们覆盖着面纱的面容上转了一转,落在她们身后的罗飞羽身上,微微一笑,说道:“你不在江都呆着,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在场众人再次一震,顺着杜伏威的目光,看着罗飞羽,立即就猜到他的身份。
罗飞羽苦笑着说道:“杜叔安好!小子还以为杜叔会看破不说破哩。”
话音未落,他就倏然伸手,把尤雨晴和云玉真下注的金豆子都给扒拉回来,自嘲般说道:“还好三当家的还没有揭盅,我们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杜伏威忍俊不住,微笑摇头说道:“你倒是滑头得很。这位想必就是巨鲲帮红粉帮主云帮主了。听闻云帮主被你收入江都总管府中,原来果真不假。你倒是有些手段,还能从独孤家手中把云帮主给横刀夺爱,怪不得岭南那位天刀宋缺对你如此器重。”
“杜叔说笑了,”罗飞羽哈哈一笑道,“我只是讲究以理服人罢了。独孤家如是,云帮主亦如是。倒是杜叔英雄盖世,令小子敬佩得很。”
“那就好,”杜伏威冷冷一笑,转向任媚媚,说道,“你这庄当不下去,还是换我来吧,“鬼爪”聂敬如有怪罪,让他来历阳找我就是。”
任媚媚低眉顺眼得很,哪敢说半个不字。在杜伏威面前,不说是她,就是沈落雁,还有香贵,也都立刻如打落了原形的纸老虎,威风尽失。
杜伏威双手按上赌桌,冷声说了声:“开!”
骰盅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掀开来。
三颗骰子分别为一点、三点和六点,开大。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唯有罗飞羽心中有数,面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