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夜宴刺客
尉迟胜如此大吼,更是如在油锅中倒了一盆水,整个厅堂立即涌起愤怒的狂涛,冲向独孤鹏。
独孤鹏由几个随从护卫。可是刚才这一波,他以及随从都很小心,只喝自己带过来的酒,没有动筷子,却还是中招了。
此刻一个个内息犹如消失无踪了一样,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软弱无力。他们虽然拔刀在手,却要面对这么多愤怒的偏将,一个个心里直发毛。
尤为可怖的是,尉迟胜既然下了这样的毒手,此刻看样子也是瘫坐在那里,实情如何,却是没人知道的。
“走!”随从中有人低喝一声,护卫着独孤鹏,往厅堂后面退去。
厅堂里,一片混乱,杀声四起。
罗飞羽躺在地上,全身汗如浆涌,每出一分汗,体内的内息就松动了一分。
轰!
冷热气息在丹田气海处汇合,冷热交泰,轰然爆燃。本就已经松动的凝固内息,一下子就如同被点燃融化,涌动起来。
刹那间,罗飞羽体内如同久旱之后迎来甘霖,穴窍脉络,在内息的滋润下,迅速复原。
厅堂里的声音,一下子如同骤然放大了数倍,罗飞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独孤鹏一行没能逃出,被愤怒的偏将们追上,拼杀成一团。双方都中毒,内息不能运转,都是凭着一股狠劲儿,比拼着血肉之躯的力量。
刀砍剑捅,都是血肉之躯,噗嗤声不断,惨叫声不绝于耳。
尉迟胜稳坐钓鱼台,只是在那里一个劲儿地痛骂独孤鹏,以及独孤阀,煽动着这些大将偏将,誓要把独孤鹏给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罗飞羽感觉到屋顶上有些不对劲。与此同时,尉迟胜也双眉一紧,抬起头,面带疑惑,看着屋顶。
蓬!
屋顶猛然爆裂开来,瓦砾碎片激射,嗤嗤作响,比利箭还要更强势三分。
一道人影在瓦砾碎片中倒冲而下,手中的长剑,直逼尉迟胜。
嗤嗤嗤!
响声一片,厅堂里小儿手臂粗细的灯烛,被激射的瓦砾碎片击灭。原本明亮如白昼的厅堂,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围攻独孤鹏的人,也被激射的瓦砾碎片波及,惨叫连声。
尉迟胜低喝一声,瘫坐在椅子上的身躯窜了出去,反手一掌,击向那点刺来的剑尖。
一道炙热的气浪,立时往四周滚滚而来。
独孤鹏大喊着:“尉迟胜!是你……下的毒!”
这已经是十分明显的事。
尉迟胜并没有中毒,而是功力尤在。他反手拍出一掌,正是其家传的“烈火炎阳掌”,掌力雄浑,厅堂里的空气,立时变得烈如炎火,变得十分炙热。
可是独孤鹏及其随从护卫,此刻被众人围攻。即使不少人听到他的喊叫声,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可在狂热之下,没有人真个儿停下手来,而是继续厮杀着。
罗飞羽躺在地上,感受着体内如获新生一般的变化,抓紧每刻时间,运转内息。
全身穴窍脉络已经完全畅通,不知道是什么的毒药,全部被逼出体外。
嘭!
尉迟胜一掌扫中刺客的剑尖,气劲交击,发出嘭的一声大响,行成一股漩涡,往四面八方激荡开来。案桌,座椅,盘盏,酒坛,狂风扫落叶一般,碎裂翻腾,朝四周翻滚散落。
罗飞羽听到这般动静,心中一震,体内翻涌奔腾的内息,都随之一滞。
一流高手全力一击,声势竟然如此惊人。罗飞羽曾向杜伏威出手三次,前两次,都是杜伏威没有出手,仅凭护体真气,就把罗飞羽给震得倒飞而出。第三次,杜伏威也是没有全力出手,不然罗飞羽肯定不是喷出一口鲜血,掉进江中那么简单。
厅堂中的灯烛,本就所剩无几,此刻被狂风席卷而过,倏然熄灭。
整个厅堂立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惨叫声不断,围攻独孤鹏及其随从护卫的人,也受到波及,滚做一团。
他们已经杀红了眼。此刻眼前骤然一片黑暗,每个人无法分辨敌我,手中的刀剑胡乱挥舞着,护住自身。结果却是相互混杀在一起,乱成一团糟。
尉迟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到底是什么人?”
刺客从天而降,不去救援独孤鹏,反而向尉迟胜动手,显然不是独孤鹏带来的人。
黑暗中,一片惨叫和喊杀声中,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尉迟胜,你竟然连独孤家的人都敢动手,胆子可真是不小哩。”
“你是何人?”尉迟胜声音仍旧平稳得很。
刺客的声音阴柔,在一片嘈杂声中,竟然十分清楚可辨,显得中气十足。
“我是何人你无需操心,你只需要操心你自己就好了。来自独孤家的报复,你可想好应对之策了?”刺客慢条斯理地说道。
尉迟胜冷哼一声,“独孤鹏又不是老夫所杀的,独孤家再如何势大,又能耐我何?”
刺客桀桀而笑,讥笑道:“尉迟总管果真是能沉得住气。怎么着,你是在等着外面的手下前来吗?”
黑暗中,喊杀声倏然转弱,只剩下受伤的人在痛苦的哼吟着。独孤鹏没有出声,不知道是被杀死了,还是很识趣地隐身在黑暗中。
尉迟胜冷笑着,说道:“不管你是什么人,今趟既然来了,就别想走!给老夫留下!”
话音未落,厅堂里的空气,立时再次变得炙热起来,比三伏天太阳底下暴晒的热浪,还要更加炙热几分。
黑暗之中,尉迟胜与刺客听音辨位,斗在一起。气劲交击,作响,时不时有倒霉蛋被两人的气劲波及,惨叫着飞了出去。
还能动的人,纷纷在黑暗中或爬或走,躲到四周。即使有人想要逃走,此刻也不敢穿过两人激斗的厅堂,夺门而逃走
罗飞羽也悄然站起身来,贴着柱子站定。借着微弱的光亮,他惊奇地发现,他能看到两道人影在厅堂中倏然来去,缠斗在一起。
然大响声中,两道人影各自往后飞开,然后站定,遥相对峙。
“烈火炎阳掌,果然名不虚传!”刺客阴柔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真诚的意味。
尉迟胜冷哼一声:“影子刺客的大名,果然名不虚传!”
168 杀你出口恶气
罗飞羽心里一震。
来的竟然是影子刺客!
尉迟胜能够从身法上,辨认得出来这是影子刺客。可是他也不知道影子刺客的真实身份。
罗飞羽却不一样,他知道这个世界是以《大唐双龙传》为蓝本衍生出来的,这个影子刺客就是杨虚彦,乃是杨坚的儿子,邪王石之轩的徒弟。
这件事情就有意思了。
独孤阀想要从尉迟胜手中夺得江都的控制权,这个独孤鹏,在独孤阀里的地位,应该不低。
可是影子刺客杨虚彦来这里,是要刺杀尉迟胜的,还是要刺杀独孤鹏的?背后又是谁在指使?
罗飞羽心里暗自琢磨着,口鼻呼吸禁绝,体内真气流转不息,冷冷地旁观,静候出手的良机。
自己的来历被尉迟胜一口喊出来,影子刺客在黑暗中保持着沉默。只是厅堂中的空气,以尉迟胜为中心,散发出一阵阵的热浪,显是他正在凝聚功力,准备给予影子刺客致命一击。
罗飞羽冷眼旁观。如此高手相拼,他置身其间,是个十分难得的体验机会。这里的高手相争,不再是招术,而是精气神全方位的争斗。未出招之前,气势就已经开始在拼杀。
猛然之间,影子刺客身形如融入到黑暗阴影之中。罗飞羽还是能捕捉到他的身影,如一尾游鱼那样,逆流而上,手中的长剑循着一道玄妙的路线,刺向尉迟胜。
尉迟胜没有任何动作。
长剑剑尖倏然而至,尉迟胜双手虚拢,如怀抱圆球。长剑剑尖在双掌之间,被无形的圆球给挡住,发出嗡嗡的颤响,却无法寸进。
一瞬间,罗飞羽感觉到尉迟胜怀抱着的,是一颗小火球,而不是一团虚无的黑暗阴影。
滚滚热浪席卷四方。这还是隔得这么远的地方,可想而知,此刻影子刺客正面面对的压力,会有多大。
嘭!
猛然之间,无形的圆球爆裂,长剑剑尖倏然往前一闪,然后影子刺客就被轰得往后倒飞。与此同时,尉迟胜闷哼一声,噔噔噔往后连退几步。
影子刺客在地上几个起落,然一声大响,厚实的实木大门然碎裂,他撞出一个大洞,没入到外面的黑暗之中。
尉迟胜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原本站得挺拔笔直的身躯,也一下子就弯了下来,呼吸声沉重如牛喘气。
罗飞羽仍旧贴着柱子站定,没有贸然出手。
尉迟胜这个家伙,城府极深。能不动声色地就把独孤鹏给毒倒,又能与影子刺客硬扛,连影子刺客都只能落荒而逃,可见他的厉害之处。
他就这么保持着口鼻隔绝内息流转的境地,冷眼旁观。
尉迟胜等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来人!点灯!”
“总管大人!”黑暗中,响起一声献媚的声音。
这是扬州城的陈守备。
“陈守备!”尉迟胜说道,“带人点灯!”
话音刚落,尉迟胜就剧烈咳嗽起来,弯着腰,一时直不起来。
“总管大人!”陈守备很是担忧地喊着。可是他却躲在黑暗中,没有上前来。
罗飞羽悄然迈出一步,落地无声,往尉迟胜走去。
尉迟胜的咳嗽声,是做不得假的。
与影子刺客的最后一拼,两败俱伤,影子刺客退走,尉迟胜喷出一口鲜血。现在如此剧烈咳嗽,显是他已经压制不住伤势所致。
黑暗之中,罗飞羽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脚下踏着龙象微步,缓慢逼近。
铿锵一声!
尉迟胜这才猛然警觉,迅疾砖头,看向罗飞羽。
只是此时已经迟了。罗飞羽已经逼近他的身前数步,绣春刀出鞘声响的同时,就已劈落下来。
嘭!
仓促之间,尉迟胜双手上挡,硬接这一刀。
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飞而去。罗飞羽右臂一麻,绣春刀如同劈中一团火球,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循着绣春刀,钻进他的右手经脉,翻滚向上。
即使尉迟胜是在重伤之下仓促出手,这下反击,也让罗飞羽连退数步,循着龙象微步的步法,才卸去这股反冲之力。
可是钻进右手经脉的炙热气息,却仍在向他的心脉攻去。
由此可见尉迟胜的功力深厚,实到了不输杜伏威的境地。
罗飞羽深吸一口气,头顶天灵穴冰冷气息蜂拥而入,汇聚成体内螺旋劲气一层层涌上,如丝一般,缠绕在这股炙热的气息四周,逆流而上,与这股炙热气息交缠消融在一起。
然一声,尉迟胜站定,双手发抖,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罗飞羽脚下踏着龙象微步,一边与侵入体内的炙热气息搏斗,冷笑着说道:“在下历阳偏将罗飞羽!杀你是为了替大家出口恶气!”
“大胆……”尉迟胜大喝一声,随即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说不出话来。
罗飞羽朗声道:“尉迟胜,你身为扬州总管,却不体恤百姓下属,暗藏祸心。你和宇文阀想要杀独孤阀的人,却嫁祸于我等忠心耿耿的将领!你想要带着数万江南将士北上,为宇文阀和你卖命,弑君自立!你可有想过,这数万江南将士的老幼家人亲友?这数万江南将士北上之后,又有几人能活着回到江南故乡?”
不等尉迟胜出声反驳,罗飞羽接着怒骂道:“似你这等不忠不义无情无耻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杀你,你以为是我一个人吗?!”
四周的黑暗中,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惊惧,还是默认。
尉迟胜咳嗽声平息了些,对着罗飞羽所在地方,一掌推了过来。
他似乎看不到黑暗中的情形,完全是凭着罗飞羽说话的声音,来判断方位。可惜的是,罗飞羽脚下踏着龙象微步,方位玄妙飘忽。在尉迟胜一掌推过来时,他早就飘开在数步开外。
可是袭来的滚滚热浪,依然惊人。
这并不是说尉迟胜的掌力散而不聚,而是他的掌力已经足以影响到周围的空气!
罗飞羽刀交左手,再次一刀劈落,直取尉迟胜的手腕。绣春刀上的气势,就显得寒酸许多,无声无息的,没有一点威势。
右手经脉里,炙热气息已经被螺旋劲气消融一空。可是他的右手手臂仍旧酸麻,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尉迟胜反应奇快,手腕一翻,推出来的手掌翻转过来,五指张开,抓向绣春刀刀锋。
噗!
绣春刀被尉迟胜抓握在手中,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169 拼的就是熬得住
变化,就发生在转瞬之间。
罗飞羽反应过来时,绣春刀已经被尉迟胜抓在手中,动弹不得。
大惊之下,他的反应一点不慢,丝毫没有因为震惊而自乱阵脚。
炙热的内息,疯狂涌入,循着手臂经脉,攻向心脉。罗飞羽有了经验,深吸一口气,头顶天灵穴涌入的冰冷气息,汇聚成螺旋劲气,一层层涌上去,不是迎头硬碰硬,而是缠绕,消融,以柔克刚。
咦!
尉迟胜大为惊讶,旋即冷哼一声。
罗飞羽的反击,骤然而至。
他的右手五指轮动,抢在尉迟胜的左手之前,掠在尉迟胜的右手手腕,自然而然地,就施展出折梅手的手法,扣了上去。
嘭!
螺旋劲气爆发,与尉迟胜手腕上的护体真气碰撞。
刹那之间,罗飞羽仿若拓宽了视野,“看到”尉迟胜体内的些许奥秘。
“烈火炎阳掌”果真是门强大的功法,走的是至阳至刚的路子。真气运转的穴窍脉络,与罗飞羽修炼的《长生诀》,有很大不同。
甚至有些穴窍和脉络通道,是《长生诀》都没有提及的。
尉迟胜到底是功力深厚,即使是重伤之余,在遭到罗飞羽的劲气攻击时,立时就以刚猛的气势,把侵入体内的螺旋劲气给逼了出来。
如此一来,他抓住绣春刀的右手,也就自然松开,无法再扣住刀锋不放。
绣春刀回复自由,立时如化作一条灵蛇,顺着尉迟胜的手腕削了过去。
嘭!
尉迟胜的左手手掌拍到,罗飞羽右手刚好震开,离开尉迟胜的右手手腕,手法一变,化作折梅手中的掌法,与尉迟胜对了一掌。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同时飞身后退。
罗飞羽还没落地站稳,就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纯凭内息流转。
这一下,在尉迟胜眼中,罗飞羽就是融入到了黑暗阴影中,失去了踪影。
这般手段,令他大感棘手。
对掌之时,他足可确信,罗飞羽已经身受不轻的内伤。他自己当然也不好受,可谓是伤上加伤。
侵入体内的螺旋劲气,虽然并不如何雄浑霸道,显示罗飞羽功力尚浅,可是却极为难缠,如同旋转的枪尖,在经脉里逆流而上,十分坚韧。
罗飞羽也的确受伤,一屏住口鼻呼吸,头顶天灵穴,脚底涌泉穴,就分别涌入冰冷和炙热的气息,在丹田气海处汇聚,化作甘霖,在体内穴窍脉络间流转不休。
如此一个周天下来,所受的内伤,就已经好了一半。
尚未落地,罗飞羽就踏着龙象微步,迈着玄妙的步法。既能化解卸去部分冲击劲力,又能起到加速内息流转的功效,可谓是一举多得。
单听尉迟胜的粗重呼吸声,以及压抑不住的轻咳声,罗飞羽就知道,尉迟胜的伤势又进一步恶化了。
他的功力比不上尉迟胜的深厚,现在比拼的,就是长生气的神奇疗伤功效,以及自愈再生天赋能力的强悍。
一句话,他可以跟尉迟胜拼受伤,拼谁能捱到最后。
尉迟胜失去了罗飞羽的踪影,站在黑暗中,侧耳细听,丝毫不敢懈怠。罗飞羽“哈”的一声,说道:“尉迟胜,你算天算地,绝算不到你恶贯满盈,命丧今日罢!”
“放肆!”尉迟胜怒喝一声。
罗飞羽立刻就抓住机会,挥刀攻了上去。
尉迟胜连番受伤,又听到罗飞羽说话中气十足,根本没有受伤的迹象,已然开始心浮气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
转瞬之间,两人就又缠斗在一起。然后蓬的一声大响,又再次分开。
罗飞羽招术简单,来来去去,就是一刀搂头劈落,刀势平平无奇,却逼得尉迟胜不得不硬碰硬。
翻飞而退时,罗飞羽就屏住口鼻呼吸,失去踪影。令得尉迟胜无法乘胜追击。
等到罗飞羽调匀气息,再度杀上来时,只有到他出手的瞬间,尉迟胜才能发觉他的动向。
如此几次三番,尉迟胜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拿罗飞羽毫无办法。
尤为可虑的是,四周的那些统领偏将,甚至包括陈守备,都闷声不吭,没有一个上前来帮手!
伤势越来越沉重。哪怕每一次,罗飞羽的攻击能够造成的伤害,都并不重。可是一次次都累积起来,效果就很是可观。
尉迟胜暴吼如雷,可是却丝毫影响不到罗飞羽的行动。他仍旧以冷静到可怕的样子,一次次倏然欺近攻击,继续一点点增加尉迟胜的伤势压力。
蓬!
再一次的,尉迟胜一掌挡住绣春刀,两道人影倏然分开。就在罗飞羽深吸一口气时,尉迟胜低喝一声,身形不退反进,凌空扑来。
他终于不敢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罗飞羽口鼻呼吸隔绝,整个人如同隐形。尉迟胜却不改方向,飞扑过来,低喝一声,双手错开,两掌掌力左右激荡,笼罩住罗飞羽消失隐形之处。
可惜的是,他没有想到,罗飞羽并不是真的隐形,而是隔绝口鼻呼吸,脚下踏着龙象微步,并不是直线飞退。
饶是如此,罗飞羽并没有被尉迟胜的掌力笼罩其中,他在边缘外,仍旧能感受到如身处火球边,感受到尉迟胜掌力的澎湃。
尉迟胜这是拖不起了,所以才凝聚全身功力,彻底解决罗飞羽这个隐患。
唰的一声,绣春刀动了,形似毒蛇昂起头,弹射而起,从侧面咬向扑下来的大鹰。
尉迟胜大喝一声,这才惊觉他的这一击,是盲人扑象,落空了。
原本胸有成竹的奋力一击,立刻就不得不变招,应对罗飞羽的凌厉反击。
全力一击,仓促之间变招,哪有那么轻松。尉迟胜左手一缩,立时劲力回噬,右手手腕翻转,汹涌澎湃的掌力转了个弯,迎上绣春刀。
蓬!
刀掌交击,掌抓绣春刀。两人再次同时闷哼一声,身影却没有就此分开。
罗飞羽弃刀,左手变幻手法,扣上尉迟胜的右手手腕,右手一掌轰出,对上尉迟胜的左手。
蓬!
这一次的气劲交击,声势更为惊人。
扑的一声,罗飞羽喷出一口鲜血,气劲激射,血箭如矢,正中尉迟胜的面门。
尉迟胜惨叫一声,内息振荡,松懈了那么一瞬间。
170 为自己而战
绣春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高手相争,就是一瞬间决定胜败。
此番交手,罗飞羽弃刀,左手扣住尉迟胜的右手手腕,右手与尉迟胜对了一掌,双方正是以内力比拼的关键时刻。
两人都是左手主攻,右手防守。
此刻尉迟胜被罗飞羽喷出的一口混杂着气劲的血箭射中面目,双眼立时受伤不轻,一瞬间的惊惶,就决定了此消彼长。
罗飞羽左手的螺旋劲气,立时气势如虹,如一道道旋转风暴,在尉迟胜体内经脉里肆虐。尉迟胜的右手,已经完全被罗飞羽扣在手中,动弹不得。
而尉迟胜的右手,与罗飞羽手掌相对,攻势一滞,反而被螺旋劲气反攻而上。
更为焦心的是,罗飞羽左右手的螺旋劲气竟然还一冷一热,性质相反。令得尉迟胜如同时身处火炉与冰窟之中,十分难受。
更为难受的,还是双眼被劲气血箭刺中,刺痛难忍,火烧火燎一般的煎熬。
罗飞羽信心大增。
尉迟胜的确是功力深厚。但是现在,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而已。
《长生诀》的确是上古奇书,修炼出来的长生气,疗伤功效卓著,更为惊奇的是,侵入到尉迟胜体内的螺旋劲气,如同有眼睛一样,让罗飞羽“看得到”尉迟胜体内穴窍脉络的奥秘,窥探“烈火炎阳掌”的奥秘。
这般难得的契机,可是千载难逢。
以尉迟胜的功力,他如何会让人有这样的机会,以真气刺探他体内的穴窍脉络内息运转的奥秘?
轰!噗!
螺旋劲气势如破竹,攻进尉迟胜的心脉。轰然大响声中,尉迟胜喷出一口鲜血,雄壮的身躯往后倒飞,扑通一声掉落在地。
罗飞羽伤势可也不轻。可是头顶天灵穴和双脚涌泉穴源源不断地涌入冰冷和炙热的气息,汇聚成一股股甘霖,在他体内穴窍脉络间游走,滋养着受损的经脉。
他在落地之时,就反身而上,身影掠过,捡起地上的绣春刀,追上尉迟胜,二话不说,一刀刺落。
整个过程,他都是屏住呼吸,口鼻禁绝,如同隐身人一样。直到他出刀时,尉迟胜这才惊觉到,此时却已避无可避。
他只来得及勉力避让一下,就噗嗤一声,绣春刀插进他的胸膛。
尉迟胜大吼一声,透出无限痛楚。
黑暗之中,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却又隐隐觉得十分痛快。
这场夜宴,所有人都中毒,无法提聚内息。甫一开始,尉迟胜就把黑锅摔到独孤鹏身上,怂恿大家一拥而上,围杀独孤鹏。
影子刺客现身,逼得尉迟胜露出真面目。原来下毒的,正是尉迟胜自己!
可是这个时候,围杀独孤鹏已经成功,众人即使知道了真相,也已经被尉迟胜绑上战船,无法脱身。
现在有人敢出手杀了尉迟胜,那自然是大快人心!
尉迟胜的惨叫声,回荡在厅堂里。紧接着,又是噗嗤一声,尉迟胜的惨叫声音,却像是被人勒住喉咙,声音堵在咽喉处,发不出来。
罗飞羽拔起绣春刀,心里豪气干云。
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最佳的时机,终于完成了这个艰巨的任务,杀掉了尉迟胜!
他环顾四周,对着缩在黑暗中的阴影朗声说道:“尉迟胜毒害我等,还嫁祸于独孤阀的人,鼓动大家杀了独孤鹏,意图强制我等率军北上,为他和宇文阀卖命,却罔顾我等将士的生死。他与宇文阀想要弑君自立,天下路人皆知!这样的人,我等还要继续追随吗?!”
“当然不要!”罗飞羽自己给出铿锵有力的答案,“现在尉迟胜已死!马骐利,齐遂笠,掌灯!”
历阳守军中的七位偏将,除了雷佟之外,其余六人在刚才的混乱之中,并没有去围攻独孤鹏及其随从护卫,而是一开始就躲在一旁。
马骐利和齐遂笠立即大声答应。
现在的情势已经十分明显,这里是罗飞羽说了算。众人都中毒,不知道毒性如何,此时个个提聚不起内息,在罗飞羽面前,完全就是无力反抗。
厅堂中,再次亮起灯烛光亮。不光是马骐利和齐遂笠两人,其他人也都自觉地响应罗飞羽的命令。
刚才激战时,还不怎么觉得。此刻灯烛光亮再起,厅堂之中,处处伏尸,触目惊心。
应尉迟胜而来的,都是各路统领偏将,以及四位大将,还有扬州城守备陈瑾等人,足足有近四十人。可是此刻能够站在罗飞羽身前的,只剩下十多人,即使算上躺在地上的伤者,也就不到一半。
幸存者都是面面相觑,满脸悲愤。
罗飞羽提着绣春刀,身上满身鲜血,脚下则躺着尉迟胜,以及众人搬过来的独孤鹏,显是都早已经死透了。
“诸位!”罗飞羽沉声说道,“尉迟胜是宇文阀的人,这位独孤鹏,则无需多言,是独孤阀的人。我们已经卷进宇文阀和独孤阀的争斗之中,前后两任扬州总管都死在这里。诸位,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
罗飞羽这是明知故问。
马骐利和齐遂笠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扬州城守备陈瑾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大声说道:“陈某愿追随将军,但凭将军做主!”
众人都是一愣。
马骐利和齐遂笠反应过来,也是依军礼跪下,尊罗飞羽号令,态度坚决,声音洪亮。
来自历阳的钱德胜等人,紧随其后,然后其他人也是反应过来,纷纷跪下表态。
即使这些人心里在暗自嘀咕,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敢公开唱反调。
他们都不是傻子,这个时候不顺从,结局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路一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就连躺在地上的伤者,也是在痛苦呻吟之下,大声宣誓效忠。
罗飞羽沉声说道:“很好!诸位还是明白人。一旦尉迟胜挟裹我等率将士北上,他和宇文阀想要弑君自立,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如此一来,我等将士还有几人能安返故土,而不是埋骨异乡?”
“如今朝堂昏暗,天下大乱,江南沃土,本就是我等将士的家园所在,怎么能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家园被战火焚毁?”
“有诸位相助,我,罗飞羽,就接过扬州总管这个重担,与诸位将士一起,保卫家园,守护老幼家人,还江南一方净土!”
“诸位!让我们一起,为家园而战!为家人而战!为江南而战!”
“为家园而战!为家人而战!为江南而战!”十多个人,齐齐举起长刀,齐声高呼。
他们本就是朝廷的官兵。此刻前后两任总管大人身死,朝廷真要追究下来去,没有人自信能逃脱得了罪责。
可是现在,罗飞羽却激起他们心底的豪气。朝廷昏暗,为何好要为这样的朝廷卖命,为宇文阀和独孤阀这样的家族卖命?
即使要卖命,也应该是为家园和家人卖命!
171 掌控
厅堂之中,罗飞羽把众人聚在一起,凝聚功力,为马骐利和齐遂笠两人驱除体内的毒药,然后让两人出总管府,统领本部兵马,把守城门和总管府,维持城内秩序,并派人把李靖、红拂女和尤雨晴等人召来。
罗飞羽出手就能够驱除毒药额,令得众人大为振奋。
半个时辰后,李靖三人匆匆赶到,虬髯客则守在府内,保护素素,同时做好应对准备。
一进到厅堂,三人不由得大为震惊。
罗飞羽盘坐在厅堂之中,虽然呼吸隔绝,却并没有入定,而是保持着警惕。
听到李靖三人进来,罗飞羽睁开双眼,咧嘴一笑。
“怎么回事?”李靖沉声问道。
“我已接掌扬州总管一职,”罗飞羽答道,“这些人都中毒在身,无法凝聚内息运功。我得静坐运功,为他们驱毒。”
这话里蕴含的意思很多,三人一听就明,李靖点头答道:“好!”
有李靖三人在身旁守卫,罗飞羽就完全放下心来,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就口鼻呼吸禁绝,变得无声无息。
李靖和红拂女子相视一眼,再次大为震惊。
他们知道罗飞羽此举意味着什么。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如此震惊,想不到罗飞羽如此年纪,就已经晋入先天内息流转不息的先天高手境界。
只有尤雨晴觉得罗飞羽这是理所当然,不知道这样是多么骇人听闻。
有尤雨晴和红拂女守护在罗飞羽身边,李靖没有闲着,而是与众人了解情况,辨认死者身份。
五更天时分,罗飞羽终于“醒转”过来,伤势大为好转,唤过扬州城守备陈瑾,出手为他驱毒。
一盏茶的功夫,驱毒完毕,陈瑾领命而出,维持扬州城内的秩序,李靖则在红拂女的护卫下,由马骐利率兵随行,前去收拢整合这些已死大将偏将麾下的兵卒。
……
一夜之间,江都扬州天翻地覆。
一连好几天,扬州城门紧闭,只能进,不能出。
城里随处可见一队队军士巡察,故而虽然流言四起,城内却秩序井然。就连流氓地痞也都收敛,不敢出来闹事,更何况城内这些安分守己的民众。
流言四处传播,人心却不慌惶,反而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终于,安民公告一出,一切就都大白于天下。
前任扬州总管尉迟胜,在迎接现任扬州总管独孤鹏的夜宴上下毒,悍然杀了独孤鹏,反而嫁祸于赴宴的统领将领。历阳偏将罗飞羽振臂一呼,与众人合力,诛杀尉迟胜。
其中二十余人死于尉迟胜之手,尉迟胜其残暴之处,可见一斑。
罗飞羽在众人推举下,接任扬州总管一职,誓言与诸将士一起,为保卫家园而战,为守护老幼家人而战,为江南而战!
这个口号,虽然没有明说反对昏君杨广,却等于是通告天下,江都再不奉昏君杨广之令,而是加入了天下各路义军的行列。
如此消息一传开,势必会天下震动。
这几天,罗飞羽忙着掌控整合城内的大军。
奉尉迟胜召集而来的大军,多达四万五千余人,甲胄兵器齐备,只要整合完毕,就是一支强大的力量。
幸存下来的偏将十八人,重伤三人,暂时无法理事,剩下偏将十五人,七人为骑兵,各领兵一千,八人为步卒,各领兵两千,都是本部兵马,没有什么变化。
余下两万两千大军,骑兵六千,步卒一万六千,全部由扬州总管罗飞羽直接统领。
这样这些幸存的偏将,兵力并没有任何削弱,也无话可说,更无力反抗罗飞羽的任何决定。
他们心里十分明白,想要活下去,就只能跟着这位自立为扬州总管的罗飞羽一条路走到黑。
……
诸事抵定,总管府里,罗飞羽这才得到喘息歇息的机会,不再那么忙得晕天黑夜的。
为幸存的十八人驱毒,他是有先后顺序的,这也就体现了他的态度。除了扬州城守备陈瑾排在第三之外,随他而来的历阳守军偏将,都是排在前面,然后才轮到其他人。
如今安民公告一出,也就意味着江都已尽在掌控之中。
一直被尉迟胜关押在囚牢里的田文,也被放了出来,回到家里休养。不过罗飞羽没有去看望。当日石龙和《长生诀》的事,田文是知情的,只是不知道实情。
这个事情,罗飞羽还不准备公诸于世,而是继续保守着秘密。
只是这样的清静,没有持续到一个时辰,就被各路前来求见的人给搅黄了。
居于江都的豪绅地主,富商大户,各级官吏,纷纷前来拜见。罗飞羽倒是好脾气,来者不拒,都请了进来,一次见过。
众人满意地告辞而去,罗飞羽独独留下竹花帮雨竹堂副堂主包百有。
厅堂里头,只剩下他们两人。罗飞羽带着些无奈,笑道:“包大哥别介意,这些人都是稳定江都和民心的不可或缺的一环。帮中情况现在如何?”
“总管大人客气了,包某岂受得起。”包百有站起身来,诚惶诚恐的样子。
罗飞羽哈哈一笑,“包大哥言重了。刚才谈的是江都的公事,我是扬州总管。现在我们谈的是竹花帮的事,我就还是竹花帮护法。”
“是!”包百有立即喜形于色,“百有此番前来求见,就是要向护法禀报帮中之事。”
既然罗飞羽仍旧自承是竹花帮的护法,就说明竹花帮在这位新任扬州总管眼里,还是有着一席之地。
罗飞羽点点头,问道:“江都城内的这个事,帮中兄弟是什么态度?”
“自然是欢欣鼓舞,大快人心!”包百有很肯定地说道。
“那就好!”罗飞羽说道,“玉玲姑娘呢?现在可安好?”
包百有答道:“沈堂主和罗堂主正准备派人去接,两位堂主特的嘱咐我来问问护法的意思。”
罗飞羽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哈哈一笑答道:“两位堂主,还有殷帮主,还是明白人啊。如今尉迟胜已伏诛,玉玲姑娘当然就再无危险,两位堂主派人去接她回来,自是应有之意。”
包百有起身谢过。罗飞羽坦然受了,接着说道:“包大哥,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帮中众兄弟之间,也是包大哥与我最为亲善。所以我说话也就无需拐弯抹角。当日玉玲姑娘的下落,是否只有沈堂主和罗堂主两人知晓?”
包百有点点头,答道:“是。百有也不曾知晓。”
“如今帮主之位空悬,帮中兄弟是什么态度?”罗飞羽接着问道。
172 竹林大会
这个问题,就是直指核心。
包百有站起身来,恭敬地答道:“百有此番前来,是军师及诸位堂主商议之下,派遣我前来的。沈堂主和罗堂主单独找我,要我问问玉玲姑娘的事,也提及帮主之位不能一直空悬。百有提及如今帮主之位,非护法莫属,两位堂主对此深表赞同。”
罗飞羽心里自然能猜到当时的情形。包百有应该是的确有这个意思,但是沈北昌和罗贤是否真有这个意思,就要打个问号。
不过这个问题,罗飞羽并不在意。
现在他手上有大军四万余人,掌控着整个江都,区区一个竹花帮,还不需要他去跟军师邵令周和几位堂主玩什么猜心的游戏。
他沉吟一下,直截了当地说道:“包大哥这个想法,帮中还有哪些人商量过?”
“暂时还没有。”包百有老脸微红,微微低头说道。
罗飞羽答道:“包大哥回去,不妨把你这个想法,大胆地说出来,让帮中兄弟都知晓。还有,天玉阁,天香楼,也该重新开业了,这些事都需要商量定下来。军师,四位堂主及副堂主,可以召集各位舵主,香主,开个竹林大会。就定在明日吧,就在天玉阁,届时我会前来参加大会!”
“是!”包百有心中一震,大声答应下来。
……
夜间,李靖和红拂女从军营回来,虬髯客亦陪着素素从张府过来,众人难得齐聚一处用餐。
军营里的事,大有进展。
罗飞羽办事安排,可谓是滴水不漏。就连三位重伤的偏将,也给他们安排好了位置,所属兵卒都没有动他们的,就等着三人痊愈,即可继续统领各自的兵卒。
归属于罗飞羽直接统领的兵卒,如今有李靖严加操练。李靖的伤势尚未完全痊愈,不能剧烈用力,不能亲自出手,故而他到哪里,就有红拂女陪护在一旁。
短短几日,这些事就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而罗飞羽却显得游刃有余,一切却都在掌控之中。如此这般举重若轻,就连虬髯客、李靖和红拂女三人,也都在心里敬佩得很。
只有尤雨晴和素素不知道这其间的玄妙。
罗飞羽提起竹花帮的事,红拂女很是惊奇地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总管还有精力去管竹花帮的事?”
“三妹此言差矣。”虬髯客大摇其头,说道,“总管掌控竹花帮,才是应有之义啊。竹花帮虽然上不了什么台面,但在江都一带,实力可不容小觑。总管要彻底掌控江都,竹花帮就必须掌控在自己手中。”
“可是如此行事,会否引起竹花帮内部的反弹不满?”李靖看了红拂女一眼,沉声问道。
其实他这是替红拂女问的问题。李靖自己对罗飞羽此举,是深为赞同的。
罗飞羽嘿嘿一笑,说道:“竹花帮的势力,扎根于江都一带民间,想要继续存在下去,就必须依附于我才行。而我要从上到下完全掌控江都,竹花帮就是不可或缺的一环。明天这个竹林大会,轮不到竹花帮内部的反弹不满,毕竟我可是竹花帮力挽狂澜的人,如今又杀了尉迟胜,为竹花帮帮主殷开山报仇雪恨,维护了竹花帮的名声。”
“好吧,那总管准备如何做呢?”红拂女继续问道。
罗飞羽沉吟道:“还是老规矩,现有的四位堂主,职权不变,军师邵令周我会让他独掌一堂,给他实权,但是淡化帮主一人之下帮众之上的这个地位。另外再增加四堂,帮主亲领一堂,雨晴姑娘,红拂姑娘,还有副堂主包百有,各领一堂。”
“啊?!”尤雨晴大吃一惊。
红拂女倒是双眼一亮,跃跃欲试。
碍于女子的身份,哪怕罗飞羽如今手下极度缺人,红拂女也无法担任正式的官职。但是竹花帮就不一样。放眼天下,不算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地方小帮小会,就是名列八帮十会行列的帮会,也不乏女帮主护法之类的高手。
“如此甚好!”虬髯客抚掌大赞,“三妹和雨晴姑娘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独掌一堂,完全没有问题。”
虬髯客不愿出任军职官职,罗飞羽也不好多加勉强。这段时间,虬髯客俨然就是罗飞羽在豪绅富商之间的代言人,为他安抚团结笼络这些人,十分得力。
……
次日上午,经过一天一夜的加紧清理,天玉阁,天香楼,终于又恢复了活力。
兵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是封禁此地,而是护卫。
一大早,竹花帮帮众就穿上绣着竹竿竹花的衣襟,汇聚于此。各堂还特意安排人手,在各处路口维持秩序。
此前一直惨遭打击的竹花帮,这一刻无比扬眉吐气,上下帮众,都是昂首挺胸,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意。
普通帮众只能在天玉阁楼外候着,香主,舵主,则跟着各自的堂主和副堂主站在一起,与军师邵令周一样,静候护法罗飞羽的到来。
长街那头,一队兵卒军容整齐,手中长枪如林,走了过来。在其后,是一队骑兵。然后才是罗飞羽,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是李靖,还有马骐利等偏将。
队伍中马车的后面,又是一队骑兵,以及步卒。
这就是个信号,显是罗飞羽这个自认的扬州总管,已经掌控着江都的军队。
竹花帮众人,齐齐躬身相迎。拥罗飞羽为竹花帮帮主,对他们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尉迟胜在的时候,尽管对竹花帮多加照拂,但是一旦有事,就直接把竹花帮帮主殷开山抓进大牢,还直接给打死在大牢里。
现在罗飞羽这个扬州总管直接就是竹花帮的帮主,摆明了就是把竹花帮视为他的嫡系力量。
能够进到天玉阁里的,都是竹花帮香主及以上人员。近百人聚集在天玉阁的最大赌厅里,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竹林大会三年召开一次。这一次,则是特殊情况。军师邵令周坐在罗飞羽身边,在罗飞羽的另一边,这是玉玲姑娘。她作为帮主殷开山的女人,如今以殷开山的女人身份,在竹花帮内部享有超然的地位。
四位堂主沈北昌,左丘弼,罗贤,童长风,则分左右坐下。
余下的舵主香主,就在四位副堂主之后,席地而坐,十分整齐划一。
军师邵令周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诸位兄弟,竹花帮护法罗飞羽,乃是先帮主亲口所述。那一次,罗护法力挫强敌,为竹花帮立下汗马功劳。这一次,先帮主惨遭尉迟胜的毒手。又是罗护法斩杀尉迟胜的为竹花帮报仇雪恨!在下与四位堂主副堂主商议之下,决意拥罗护法为竹花帮帮主,诸位兄弟可愿追随?!”
“愿意!”近百人齐声高呼,声震屋顶。
就在高呼声平静下来时,天玉阁外,响起一阵肆意的哈哈大笑声,“竹花帮已经依附于我独孤家,如何又要拥立新的帮主了?”
“什么人!”门口响起一迭连声的喝问声。
话音未落,把守天玉阁门口的竹花帮帮众惨叫连声,大门的一声被撞开来,几个帮众被抛飞进来,掉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生死不知。
173 红粉帮主独孤策
“什么人!”
四位副堂主及其身后的舵主香主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大声喝问。
来的,显然是独孤阀的人。
罗飞羽端坐在椅子上,看向门口。走进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约莫二十五六岁,长相英俊,气度沉凝,一身武士劲服,十分精神。
女的十分美貌,一身湖水绿色的武士服,外面是一件白色长披风,比起玉玲姑娘,美貌相若,但是气质上,就比玉玲要更甚一筹。但与红拂女和尤雨晴相比,就要显得更加妩媚妖艳些。
两人视满厅堂的竹花帮舵主香主如无物,径直走进来,看着罗飞羽,大喇喇地问道:“你就是那个罗飞羽?”
罗飞羽仍旧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道:“你就是独孤策?这位美人儿,想必就是你的相好,巨鲲帮的红粉帮主云玉真了。”
两人显出惊讶的表情。独孤策“咦”了一声,说道:“你倒是有些能耐,竟然认得出我来。”
罗飞羽说道:“怎么啦,你是来找你的兄长,独孤鹏的?”
“哼!”独孤策冷哼一声,“他现在哪里?”
“死了!”罗飞羽答道。十分简洁干脆。
独孤策知道兄长独孤鹏已经死了。正是得到这个消息,他才放下一切,急急忙忙地赶来江都。
他脸色阴沉,正欲说话,罗飞羽接着说道:“你置儿女私情于公务之上,以至于兄长死于非命。这次回去,你想好了如何向独孤阀主和老太太交待了没有?”
独孤策双眼一缩,身旁的云玉真则是俏脸煞白,显是为这个事,可是十分担忧。
罗飞羽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继续说道:“咦?云帮主难道还想着嫁入独孤家?”
“闭嘴!”独孤策气急败坏,怒喝一声。
罗飞羽打了个哈哈,说道:“原来独孤策你也只是玩一玩罢了。云帮主这么心高气傲的美人儿,倒真是我看走眼了!”
“你这是找死!”云玉真银牙紧咬,恨恨地说道。
罗飞羽冷笑一声,说道:“看来云帮主对这位情郎独孤策很有信心啊。怎么?难道你们还真的以为,江都城里无人了么?就凭一个独孤策,一个云玉真,一个巨鲲帮,就能拿下整个江都?”
在罗飞羽说话时,竹花帮上下,都保持着沉默。然而心里,却都窝着一股火。
独孤策冷笑着说道:“为什么不可以?”
罗飞羽哈哈一笑,“你既然这么有信心,为何又让独孤鹏前来送死呢?直接你来,不就可以为独孤阀掌控江都了么?”
“你!”独孤策再次气急。
从一开始进来,对话的节奏,他和云玉真就被罗飞羽牵着走,没有了刚进门时的气势。
“原来你们是怕了尉迟胜!”罗飞羽恍然大悟一样说道,“如今尉迟胜也死了,你们就以为江都无人,所以就急急忙忙来摘桃子来了。”
厅堂之中,响起哄堂大笑声。
独孤策老羞成怒,狠狠地盯着罗飞羽,一字一顿说道:“你……是在找死!”
罗飞羽气定神闲,嘿嘿一笑,针锋相对地说道:“找死的是你们啊!你也许自恃武功高强,来去自如,可是你这位相好,只怕就没法逃得出去了。”
天玉阁门外,传来一阵阵号令声,马蹄声,步伐声不断,显是兵卒已经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武功再高,在军阵之中,亦难以脱身。
虽则这些兵卒都没有什么功力,可是成百上千的兵卒聚集在一起,陷身其中的人武功再高,一次也只能杀那么一两个人,可是任何时候,都是十多件兵刃同时及身,每一次出击,都必须全力以赴,且没有一点点喘气的时机。
如此下去,累都能把人给累死!
更何况,一旦受伤,功力就会打点折扣,如此情势就会更加恶化。
即使不说天玉阁外面的兵卒,就是厅堂里的这近百人,也够独孤策和云玉真两人有得受的。
独孤策脸色铁青,云玉真则反而冷静下来,娇笑一声,说道:“真没想到,你倒是有些能耐,如此尖牙利嘴……”
“云帮主才是糊涂一时啊!”罗飞羽冷冷地打断她的话,“独孤策提起裤子,就可以回到东都洛阳,你呢?难道要把巨鲲帮搬到洛水去?否则,你只能在江南一带混,得罪了我,对你巨鲲帮和云帮主,可不是个什么好事。”
“你敢?!”独孤策冷喝一声。
“我有什么不敢的?!”罗飞羽反唇相讥,“独孤鹏和尉迟胜的尸首就都在我手上,江都在我手上,你来告诉我,我有什么不敢的?区区一个巨鲲帮,怎么?很了不起么?”
云玉真立时语塞。
除非今天独孤策能杀得了罗飞羽,不然的话,罗飞羽的确能够灭得了巨鲲帮。
与江都城内的这些数万官兵相比,巨鲲帮的确是什么都不是。
可是想要杀了眼前的这个小子,又谈何容易!
不说厅堂里的这百来名竹花帮的帮众,就是罗飞羽本人,也是传闻从杜伏威手底下逃走的家伙,又能杀得了尉迟胜。
如今独孤策锐气已失,如何能在几招之内,杀得了他?
一时间,云玉真心里暗自后悔,不该如此冒冒失失地卷了进来,一头撞进江都这个罗网里来。
独孤策冷笑连连,却没办法去有力地反驳罗飞羽的这话。他看向罗飞羽身边的军师邵令周,冷笑着说道:“邵军师,你曾暗中派人前来,投效依附于我独孤家。怎么,如今你都忘了么?”
四位堂主齐刷刷看向邵令周,邵令周脸色一变,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罗飞羽哈哈一笑,接过话头,“独孤策,你还真是好生糊涂。独孤鹏要接任扬州总管一职,邵军师为了竹花帮,自然想要去走独孤鹏的门路。但是现在,独孤鹏已经被尉迟胜给宰了,我又杀了尉迟胜,军师的这番筹划,自然也就不再有效。狡兔尚且三窟,你莫非是三岁小儿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得,反而拿这个事来离间竹花帮上下,真是好生幼稚!”
“你……”独孤策气得低喝一声。
云玉真心里一凛,此时方才醒悟过来,眼前的这个罗飞羽,口齿伶俐,说话丝丝扣扣,已然把她和独孤策给绕了进去。
现在不光是她瞻前顾后,就是独孤策,也是瞻前顾后,早就没了先前的锐气。
她扑哧一声娇笑,说道:“罗帮主果然是不凡,怪不得能渔翁得利,拿下江都。在下与策哥此番前来,也不是与罗帮主为敌,罗帮主恐怕是有些误会了。”
174 我就在等着
罗飞羽当然没有误会。误会的,是独孤策和云玉真。
他们一得到消息,立即就赶了过来。
当时的判断,就是江都城内,此刻一定是乱成一团,群龙无首。只要独孤家的人一到,出手震慑之下,自然就能尽收城内的这些兵卒。
至于这个罗飞羽,他们真的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他们才知道这个判断大错特错。
短短几天的工夫,罗飞羽已经掌控城内聚集的官兵。然后还掌控了竹花帮。
如此失策之下,再加上对罗飞羽的轻视,以至于一开始就被罗飞羽给牵着鼻子走,所以才锐气尽失,瞻前顾后,进退维谷。
如果一早知道罗飞羽已经掌控江都,独孤家和巨鲲帮的最佳策略,莫过于笼络。
至于现在,云玉真只是希望能够缓和一下双方的敌对气氛,然后再做打算。
独孤策转头看了云玉真一眼,云玉真给他递了个眼色,娇笑着说道:“罗帮主英雄年少,办事却甚是老到。策哥是伤悲于兄长的死讯,才一时冲动。罗帮主万勿误会。”
竹花帮上下,个个都不信云玉真的这番说辞。罗飞羽盯着她,晒然道:“如此说来,还真是我误会你们了?好吧,说明你们的来意。”
云玉真正色道:“策哥连夜赶过来,是要带回兄长,同时看看与罗帮主之间,可有合作的机会。”
“合作的机会,”罗飞羽冷笑说道,“一上来就杀我竹花帮的人,还谈什么合作的机会?”
云玉真说道:“这只是个意外。造成的损失,玉真可以做主,加以赔偿。”
军师邵令周,四位堂主,都在看着罗飞羽。他们不好在此时插嘴,以显得竹花帮内部上下尊卑不分。
罗飞羽沉吟道:“这事暂且放下。独孤家,想要怎么个合作法?”
见罗飞羽如此上道,云玉真不由得心里暗自高兴。可是独孤策心里就很是怒火升腾。他可丝毫没有来找罗飞羽谈合作的想法。他是恨不得现在就杀了罗飞羽,以泄心头之恨。只是形势差强人意,他不是那等鲁莽之人,所以才没有动手罢了。
此时他索性一声不吭,由得云玉真去跟罗飞羽胡掐。
倒是也难为了云玉真,仓促之间,倒也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像那么一回事。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快就如春风化冻,变得轻松融洽起来。
已到午时,罗飞羽邀请独孤策和云玉真移步天香楼,共进午餐。出得天玉阁,独孤策和云玉真不由得心里一凛。
包围住天玉阁的兵卒,密密麻麻,刀枪如林,弓弩待发。这么个阵势,还真不是随意就可以闯得出去的。
天香楼就在天玉阁的后面,既是青楼,也是酒楼。坐在三楼的厅房,从窗外看出去,一队队兵卒,仍旧把这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云玉真也不好说破。反正现在这个样子,本就是哄骗人的把戏。罗飞羽没有全信,也是正常。
美味佳肴,加上美酒,作陪的,也就是竹花帮的军师邵令周,以及四位堂主。而在罗飞羽身后,还有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气势沉凝稳健,一言不发,显得很是有些冷漠。
云玉真十分小心谨慎,仔细观察,生怕漏过任何一个细节。斟的酒没有什么问题,是直接从酒坛里倒出来的。
罗飞羽端起酒杯,哈哈一笑说道:“能够化干戈为玉帛,甚是大幸。希望与独孤家的合作,能够互惠互利,共创未来!”
他很是豪迈,一仰脖子,一口干了。
其他人也都举杯,一口喝尽。
云玉真和独孤策对望一眼,彼此确认,罗飞羽和这些人一直在这里陪着他们两个,没有人跟其他人说过话,如今又是先干为敬!这酒里,自然也就不会加上什么毒药。
他们也就一饮而尽。
罗飞羽哈哈一笑,堂主童长风再次为大家斟满。
如此边吃边喝边谈,宾主竟然十分尽兴。军师邵令周与独孤家早就有接触,竹花帮按道理,已经先一步依附于独孤家了。此刻罗飞羽接任帮主之位,也只不过是把这个事重新确认了一遍而已。
云玉真是这么想的,独孤策心里更是如此想的。身为四大门阀之一的世家子弟,他本就打从心眼里看不起其他的人,更何况罗飞羽这个无根无基的家伙,以及竹花帮这么个鸡肋一般的存在。
酒过数巡,越喝越多。云玉真脸色娇艳欲滴,言笑晏晏。独孤策也是双颊潮红,微有醉意。
罗飞羽再次敬了众人一杯。放下酒盏,说道:“独孤兄,云帮主,此酒如何?”
“好酒!”云玉真娇笑着说道。
她是担心独孤策一吭声,就把已经缓和下来的气氛给弄僵了。独孤策的脾气,她最是清楚得很,现在独孤策能保持着沉默,已经是秉持着极大的耐心了。
“这当然是好酒!”罗飞羽晒然道,“在尉迟胜的夜宴上,独孤鹏喝的也是这样的好酒。”
云玉真愕然,独孤策立时色变,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飞羽呵呵一笑,说道:“我的意思很明显。你们应该感到庆幸,我不是尉迟胜。不然的话,你们就会像独孤鹏那样,就这么被宰掉!”
独孤策耐心终于消磨殆尽,拿着酒杯,在桌上重重一拍。可是转眼间,他就满脸愕然,化作惊惧,浮现在脸上。
“你……”独孤策低喝一声,问道。
“怎么?终于发现不对劲了?”罗飞羽笑吟吟的说道。
云玉真脸色煞白,惊恐万状,惊叫一声:“怎么回事?酒里有毒!”
军师邵令周,四位堂主,也是脸色一变。
罗飞羽点点头,答道:“云帮主,你当罗某是三岁小儿,没见过美女是吧。以为我会真的被你和独孤策给唬弄得不辨东西?你们当江都和竹花帮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杀人就杀人,我们还得把你们像大爷一样供着?”
“可是你们……”云玉真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
罗飞羽晒然道:“假戏当然要真做。我们喝的,也是一样的酒。不过,我们有解药。”
云玉真眼前一黑,差点就这么晕倒到桌子底下。独孤策勃然大怒,扭身一拳,朝罗飞羽面门轰来,怒骂道:“无耻!”
罗飞羽伸出手,掌法玄妙,捉住独孤鹏的拳头,哈哈大笑道:“独孤兄,我就在等着你出手哩!”
175 打得爽快
罗飞羽坐在主位,独孤策就在他旁边的客位。
独孤策激怒之下出拳,却只是有其形,无其势,犹如老虎没了利爪,毒蛇被拔了毒牙,气势汹汹,却只是个样子货罢了。
在没有内息的基础下,比拼血肉之躯的力量,罗飞羽自信可以在这个世界横着走。
他施展出折梅手的手法,捉住顾独孤策的拳头,用力一扭,独孤策立时脸色大变,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独孤策倒是硬气得很,没有惊呼出声。
罗飞羽左拳如毒蛇出洞,击在独孤策的脸颊上,然声响中,独孤策头一歪,脸颊上立时显出一个红印子,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一招得手,罗飞羽可没有停手的意思,起身扑了过去,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独孤策的身上脸上,打得他再也无法保持风度,惨叫连声。
他这么个时候,也没有内息,动起手来,也有分寸,不会要了独孤策的小命。但是痛楚,却是不可避免的。罗飞羽可没有因为独孤策的身份,而有所收敛或顾忌。
声不断,云玉真尖叫着:“住手!住手!”
她想要起身,红拂女闪身过去,伸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按,低喝一声:“坐下!”
云玉真立时坐回到椅子上,动弹不得,无力反抗。
罗飞羽骑在独孤策身上,打得格外爽快,一点身为扬州总管和竹花帮帮主的自觉都没有。旁观众人中,云玉真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寒。军师邵令周和四位堂主,则是震惊愕然。红拂女也是看得眼角直跳,不过心底里,却又觉得罗飞羽这么做,实在是大快人心。
独孤策携云玉真闯进天玉阁的时候,那可真叫一个气焰嚣张。现在却落得个如此凄惨的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
只是红拂女实在搞不清楚,罗飞羽是怎么在酒里下毒的。他明明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啊!
一声长笑,声终于停了下来,罗飞羽站起身来,满脸发自内心的畅快笑意,说道:“嗯,好久没有打得这么爽快了!”
旁观众人,闻言无不在心里齐齐打了个寒颤,对罗飞羽这个人刮目相看。
红拂女松开手,云玉真立即抢上前去,伸手想要扶起独孤策,不曾想独孤策伸手一把把她推开,怒喝一声:“滚开!”
云玉真几个踉跄,终究还是没有收住退势,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眼立时噙满眼泪。
罗飞羽飞起一脚,踢在独孤策的屁股上,大骂一声:“去你娘的!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反而把火撒到女人身上,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个男人!”
旁观众人,再次嘴角一抽。罗飞羽这不是怜香惜玉,而是……借个机会,踢独孤策一脚而已。
独孤策惨叫一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脸上扭曲着,狠狠地说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可是他如今的形象,让他这句话的威胁大打折扣。鼻青脸肿,像个猪头似的,鼻血流得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得体的武士劲服,也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看起来十分凄惨,令人忍不住想笑。
罗飞羽哈哈一笑,笑声还没止歇,就听得铿锵一声,绣春刀划过一道刀光,稳稳地架在独孤策的脖颈上,森寒的冷意,让独孤策都骇然色变。
“你这是暗示我杀了你?”罗飞羽冷冷地说道,“你可别高估了独孤阀的影响力。独孤阀现在与宇文阀在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的,你难道还真的以为,我杀了你,独孤阀就会冒着家族覆灭的危险,大举来江都杀我?你也未免太高估了自己在独孤阀内部的地位和重要性了。”
“不要!”云玉真凄惨尖叫一声。
罗飞羽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唰的一声,收起绣春刀,冷冷地说道:“我不杀你,是因为一个活着的独孤策,比一具死尸,对我来说更加有用些。来人!”
厅房外,响起响亮的应答声。四位副堂主鱼贯而入,虽然很是肃穆,脸上却还是闪过一抹震惊。
“独孤家和巨鲲帮的人,都找出来了?”罗飞羽沉声问道。
副堂主常次踏前半步,禀道:“禀报帮主,已经查明,待帮主示下,如何处置。”
罗飞羽沉吟道:“先别打草惊蛇,看紧点。待我腾出手来,再把他们一网打尽。”
“是!”四位副堂主齐齐拱手领命。
罗飞羽看看独孤策和云玉真,晒然道:“当然了,如若独孤兄和红粉云帮主肯配合,那自然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不用打打杀杀的,免得刀枪无眼,死伤无情。”
众人都是心里升起怪异的感觉。化干戈为玉帛,这句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带着别样的喜感。
可是没人敢笑,只能忍着。
罗飞羽接着说道:“我这人吧,讲究以理服人……”
话音未落,红拂女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反应快,忙伸手掩嘴,以咳嗽声来掩饰尴尬。
罗飞羽“咦”了一声,似笑非笑说道:“怎么回事?你们表情怎么都这么怪怪的?我的确是讲究以理服人啊。只不过世人多半想着用拳头说话,所以我有的时候也只能入乡随俗罢了。”
众人这下就忍得更加辛苦了。
还好罗飞羽没有再接着这么无厘头下去,而是打了个哈哈,手一挥,说道:“把他们带下去!记住,这可是我们的贵客!最好的住处,最好的酒食,最好的衣物,可不能怠慢了!还有,请城里最好的医师过来,为独孤兄开点消肿化瘀的药,都只是些皮外伤而已,大家也别传出去了,免得独孤兄面子上不好看!记得了!”
四位副堂主如蒙大赦,赶紧答应一声,“恭请”独孤策和云玉真出门而去。
红拂女终于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军师邵令周,四位堂主,也都露出无奈的苦笑。
罗飞羽奇怪地问道:“怎么回事?这事办得很好笑吗?”
红拂女笑道:“独孤策被总管这么一闹,今后可就没脸面在江湖上混了。”
罗飞羽晒然道:“他太骄傲了。如若连这点小小的挫折都迈不过去他终究难有所成。”
众人均是心中一凛,断然没想到,罗飞羽竟然一下子就说出如此一针见血的话来。
红拂女看着罗飞羽,问道:“那位红粉帮主云玉真呢?总管莫不是看上了她?”
176 有意见也没用
噗嗤一声。
罗飞羽一口热茶喷了出来,咳嗽连声。
他苦笑着说道:“你们如何会有这个想法呢?那个红粉帮主云玉真的确是个美人,但我又不是没见过美人的人。”
风竹堂堂主沈北昌抚须说道:“如此说来,帮主是看中了云玉真的巨鲲帮。”
罗飞羽一掌轻拍在桌面上,说道:“就是这个理。独孤策和云玉真眼巴巴地送上门来,我不收下这份大礼,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可是总管如此……羞辱云玉真,她又如何能俯首听命。”红拂女蹙眉问道。
罗飞羽答道:“如今天下大乱,各地帮派都得觅个靠山,方才能自立。江都沿海,三大帮派,巨鲲帮依附于独孤阀,海沙帮依附于宇文阀,水龙帮身后是岭南宋阀。此次事后,独孤策只会怀恨嫌弃云玉真,独孤阀这个靠山没了,她总得再找个靠山,才能有安全感。”
红拂女说道:“可是恕我直言,总管想要成为云玉真的靠山,云玉真可不一定认为这个靠山够强大。”
“是的!”罗飞羽毫不讳言,“所以我还要再施加点手段。让云玉真看到,在江都这个地盘,就是我说了算。独孤阀也好,宇文阀也好,势力的确庞大,可来到江都这个地盘,它即使是条龙,也得老老实实给我盘着!”
“所以除非云玉真能把巨鲲帮搬到洛水去,不然在江南一天,她就只能俯首听命于总管!”红拂女总结道,“只是总管要做成这个事,可真不容易啊!不说其他,就是独孤阀随之而来的报复压力,都不好应付。总管身边,还是缺乏能跟一流高手抗衡的人物。”
罗飞羽嘿嘿一笑,晒然道:“我做的事,哪有一件是容易的。独孤阀肯定会派人来。来文的,我会跟他们讲道理。来武的,我会跟他们动刀子。谁怕谁啊!”
这几句话里,透出无比强大的自信。就是红拂女,心里头也是充满了困惑,不知道罗飞羽为何会如此自信满满。
在众人凝神沉思之时,罗飞羽哈哈一笑,说道:“这个事不急在一时。现在该说说竹花帮的正事。本来在天玉阁就要说完正事的,结果被独孤策和云玉真这么一搅和,搞到现在还没说完。”
军师邵令周是个聪明人,立时站起身来,跪了下去,沉声说道:“邵某忝为军师,擅自与外人接洽,以致为外人所乘,差点酿成大祸。请帮主责罚!”
罗飞羽起身上前,伸手拉起邵令周,沉声说道:“此事我已经当着全帮上下说过,情势逼人,我当时又未参与帮中事务。军师此举,也是为竹花帮谋划,情有可原。可是军师未与四位堂主商议,就擅自做主,的确不应该。考虑到情况特殊,此事就功过相抵,只是下不为例,四位堂主意下如何?”
四位堂主对军师邵令周此举自然是心怀不满。可是既然罗飞羽这么说了,他们当即不约而同站起身来,躬身答道:“谨遵帮主吩咐。”
“好!”罗飞羽说道,“此时就此揭过,下不为例。我另外要说的正事,是竹花帮的发展壮大。”
军师邵令周,四位堂主,都看着罗飞羽,等着他的下文。
罗飞羽沉吟道:“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军师可自领一堂,至于现在的风晴雨露四堂,职司人员均不做变动。”
“帮主的意思是……军师增设一堂,并招募帮众?”雨竹堂堂主罗贤确认道。
罗飞羽点头称是,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再增设四堂,我身为帮主,自领一堂,另外红拂姑娘,雨晴姑娘,以及包百有,各领一堂。罗堂主和军师自行选拔副堂主一人,确定人选后,带来我见一见就是。帮中一应事务,军师与诸位堂主商议而行,大事报我决断。”
这么一番安排,军师邵令周,风晴雨露四位堂主,沈北昌,左丘弼,罗贤,童长风,也都没什么意见,一起起身,躬身领命。
……
夜幕降临,江都城南的一座大宅里,云玉真呆坐在房间里,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她完全失去了刚来到江都时的精气神。
她还是穿着那身湖绿色武士服,披着白色披风,可是秀眉紧锁,满脸愁容。
这里是一间单独的小院落,独孤策就关在相邻的小院落里,没有人限制他们的行动,一应用具,餐食,都是极好的,的确是没有亏待。
案桌上,菜肴美酒原封不动,已经变冷了。云玉真已经饿了,可是却没有食欲。
院子门嘎吱一声响,脚步声走了过来。
云玉真木然抬起头,正看到罗飞羽带着笑,走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美女,秀丽端庄,虽然没有英武不凡的气势,但看她脚下的步伐,显然是有练过武功的。
“咦?云帮主是嫌菜肴不好吗?怎么原封未动呢?”罗飞羽略显夸张地说道。
云玉真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罗飞羽转过身来,在云玉真对面坐下,反问道:“这个话难道不应该是我来问吗?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云玉真脸上闪过一丝愠色。罗飞羽哈哈一笑说道:“这个问题,我刚才去问了独孤策,他对我一阵震怒咆哮。所以我现在不问了。来,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
“你想干什么?”云玉真警惕地问道。
罗飞羽答道:“云帮主,认清你的现实。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不顺从我的话,我有的是九百九十九种方法,让你感到生不如死。怎么,你是想试一试么?”
他说得很淡然,威胁的意味却十分浓厚。
云玉真满脸怒色,可是在罗飞羽的瞪视下,她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不得不屈从于罗飞羽的命令,伸出手来,摆在案桌上。
罗飞羽伸出手,五指一翻,扣上云玉真的手腕,三道真气,从太渊、大陵、神门三个穴位侵入到云玉真的体内经脉。
云玉真浑身一抖。
罗飞羽看了她一眼,对尤雨晴说道:“云帮主被誉为东南武林的第一英雌,内功心法倒的确是别树一帜。对了,你这个修炼的功法,可有什么名号?”
云玉真大怒,俏脸生寒,可是她的手被罗飞羽扣住,完全动弹不得。
“你……竟然窥探我的功法!”云玉真怒道。
罗飞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怎么?有意见?你现在是我的俘虏,就是有意见也没有用啊!”
177 反抗也没用
云玉真怒不可遏,右手仍旧可以动,挥手就是一掌,扇了过来。
罗飞羽左手探出,倏然扣住她的手腕,只是三指扣住的,是阳溪、阳池和阳谷三穴。
这一下,云玉真双手被扣,整个人就被扣在案桌上,胸前抵着案桌边缘,一时动弹不得。
她的胸膛起伏,满脸怒容,骂道:“江湖上,从来不会有人如你这般卑鄙无耻!”
“那很好,你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罗飞羽毫不在意,三根手指透入的真气,在云玉真体内经脉间游走,窥探她的运功心法。
云玉真自知是中了散功丸一类的毒药,此刻全身经脉闭塞,无法凝聚内息运功。
可是感觉还是存在的,她能感觉到罗飞羽输入她体内的真气,就在她体内经脉穴窍间游走。
如此一来,她的内功心法,内息运转的经脉路径,在罗飞羽眼里,就是一览无遗。
可是她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罗飞羽在她体内肆意妄为,却无能为力。
六道真气,如同六条小蛇,灵动异常,钻来窜去,给云玉真带来很不一般的异样感觉。
怒骂没用,云玉真索性闭嘴,就这么恨恨地瞪着罗飞羽,沉默以对。
罗飞羽却对她的怒目圆瞪视而不见,收回左手的三道真气,却仍旧扣着云玉真的右手手腕,说道:“雨晴,你来试试看,云帮主的运功心法,的确是别树一帜。走的是手足少阴少阳四脉,以及阴阳二脉。”
云玉真气得娇躯发抖。
罗飞羽自己窥探也就罢了,还带着人来窥探?
尤雨晴有些犹豫,轻声说道:“这位……云姐姐很生气啊……”
罗飞羽看了她一眼,不以为然说道:“她生气就生气呗,有什么关系。我放手了,准备折梅手!”
他一放手,云玉真立即就挥舞着右手,一掌挥了过来。尤雨晴“啊”的一声轻叫,慌手慌脚的,虽然摆出折梅手的架势,却没有捉住云玉真的手,眼见着她的手掌,就要落在罗飞羽的脸上。
罗飞羽轻叹一口气,闪电伸手。云玉真一声惊叫,手腕就再次被扣住,动弹不得。
“出手一定要快准狠!”罗飞羽教训道,“修习武功,可不能如此优柔寡断。你别看云帮主现在温顺得像只小猫咪,要是我们落在她的手上,她的手段可比我们对她这样要狠多了!”
尤雨晴低着头红着脸,答应一声。
罗飞羽又松开手。云玉真气得七窍生烟,再次狠狠扬起手,恨不得狠狠打罗飞羽一巴掌,才能稍解心头之恨。
尤雨晴这一次大有进步,可是还是没有扣住云玉真的手腕。
就在云玉真的手掌堪堪要打上罗飞羽的脸时,罗飞羽就出手,扣住她的手腕,她既恼且怒,却又无可奈何。
罗飞羽的出手,就是快准狠,偏又手法娴熟,扣上手腕,就跟蚊子飞上来那么轻柔。
第三次,尤雨晴终于成功了,却又因为用力过猛,痛得云玉真失声惊叫。
尤雨晴满脸通红,罗飞羽却满不在乎地说道:“没错,很有进步!来,再来一次。”
云玉真痛得清醒了过来。这一次,右手恢复了自由,她却仍旧摆放在案桌上,纹丝不动。
反正不管她怎么动,罗飞羽都会抓住她的手,让她无力反抗。既然如此,何不直接放弃反抗?
罗飞羽哈哈一笑,说道:“云帮主终于想明白了,放弃反抗了。”
尤雨晴满脸的红晕,以折梅手的手法,轻轻扣上云玉真的手腕,依着罗飞羽的指引,输入三道真气,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细心感受三道真气在云玉真体内游走的情形。
罗飞羽一边感受,一边解释道:“云帮主的内功心法,走得的是阴阳脉与手足少阴少阳四经,故而云帮主的功夫,就在手上和脚上,尤长于轻功身法,手法灵活。不过有些另辟蹊径的取巧之嫌,故而练功进境甚快,却再难有精进。”
罗飞羽随口这么一说,在云玉真听来,却如炸雷霹雳,轰然炸响。
这个体会,她也是近年来才意识到的。修炼的这个“鸟渡术”内功心法,初期进境神速,功力大进。一开始,云玉真还很陶醉于迅速成为高手的快意。
可是随着眼界阅历还有与高手争锋的体验,她慢慢发现不足之处。那就是修炼到现在,她的功力很难再有精进了。
罗飞羽随口这么说出来,就正是她如今最大的困扰。
可是要她放弃,重新修习家传的内功心法,又前怕狼后怕虎,以至于一直踌躇不前,犹豫不决。
尤雨晴跟在罗飞羽之后松开手,轻声问道:“那……有没有什么法子……”
罗飞羽嘿嘿一笑,打断尤雨晴的话,“你倒是替云帮主问出这个问题来。法子当然有,云帮主肯定是最想知道的,一来有风险,二来么,我又不是善财童子,干嘛要帮我的敌人提升功力?”
他边说边站起身来,没有理会云玉真那愤怒而又带着幽怨的俏脸,带着尤雨晴往外走,说道:“你欠缺实战经验。今天开始,我得给你增加实战训练!不然的话,空有一身功力,临阵对敌却慌手慌脚的,那就只有挨打的份了。”
两人出门而去,留下云玉真坐在那里,心乱如麻。
她现在很是后悔卷进这个漩涡里来。
巨鲲帮实力不俗,自从父亲云广陵遭暗杀身亡之后,她就不得不担当重任,依附于独孤阀,为巨鲲帮带来发展壮大的契机。
这一次,独孤阀对江都志在必得,派出阀中的年轻一代高手独孤鹏和独孤策,准备一举接受江都势力。她接到独孤策的相召,不得不来。
可是谁能想得到,江都竟然是龙潭虎穴。
如今,她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可罗飞羽这番话,却又让她看到几分希望,这位自封的年轻扬州总管,看样子是想要招揽巨鲲帮。
可是独孤阀那边,可就不好办了。云玉真双眼一黯。由独孤阀想到独孤策。她的确有想借着独孤策,往上更攀高枝的心思。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攀附而上,这个高枝就折在了这里。
她现在跟独孤策还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做好了准备,只要独孤策愿意,她就会为他奉上自己的身体和一颗心,全心全意地为独孤阀卖力,参与这个前所未有的天下大赌局之中。
可是现在,独孤策只怕已经是对她恨之入骨才是。他会把如今的困境,归咎于她的临时起意。
云玉真思前想后,只觉得前后左右上下都是墙,都是死路一条,无路可走,无处可逃。
178 坦诚相见
一夜双休,天色微亮时,罗飞羽只觉得全身舒坦,精气神前所未有的饱满。
尤雨晴脸上带着红晕,娇羞无限,闭着双眼,不敢睁开来看一看。她不可能是睡着的,只是刚才发生的事,让她尚自沉浸在娇羞之中而已。
诛杀尉迟胜时,罗飞羽是凭着长生气的疗伤功效,以及强悍的自愈再生天赋能力,活生生把尉迟胜给拖死的。
事后一看,他身上累积的伤势,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就伤重不治了。
这么些天的双休修炼,直至这一刻,他才彻底复原,没有留下任何隐患,还自觉功力大有进益。
只是他也有着自己的烦恼。
独孤策和云玉真前来这么一搅和,立刻就撕扯出江都目前的最大困境。
红拂女一眼就看得出来。罗飞羽手下,如今就缺乏能够坐镇江都的高手。如果有一个能够跟一流高手抗衡的人,独孤策就不敢这么如此嚣张,视江都如无物。
可是这个事情,短期内是没法解决的。
思前想后,罗飞羽不由得长长地轻叹一声。
“怎么啦?可是担心独孤阀的反应?”尤雨晴柔声问道。
罗飞羽转过身,尤雨晴立即羞怯得转过身去,披着一件薄纱睡裙,掩好了前襟,这才转过身来。
“我不是担心这个。”罗飞羽笑道,“红拂姑娘说得对,如今江都欠缺高手坐镇。只是这事急不来。看招!”
前一刻,罗飞羽还在说正事,下一刻,他就低喝一声,以手掌为刀,攻了上去。
尤雨晴一声惊呼,反应却不慢,脚下一滑,自然而然的,就是龙象微步的步法。
这就是罗飞羽的实战训练。
尤雨晴想要向香家复仇,没有实力,可是不行的。如今尤雨晴内功修炼的问题解决了,可是她极度欠缺实战经验,以至于动起手来,完全就是慌手慌脚的。
……
一连好几天,独孤策就成了罗飞羽眼中的大金矿。
早中晚,一日三次,罗飞羽准时得比吃饭还要更积极。每一次,独孤策都是愤怒得如同被红布蒙住双眼的公牛,即使无法运起内息,还是尽其所能,以手掌为剑,攻击罗飞羽。
他丝毫没有想到,罗飞羽这是故意的,故意不依仗内息功力,而是只凭招式,激怒他,让他竭尽所能,施展出步法身法剑法。
《长生诀》的博大精深奥妙之处,罗飞羽已经初窥门径。在用散功丸下毒抓住独孤策的那天,他就以真气刺探,把独孤策体内经脉穴窍的奥秘,查了个底朝天。
如今每一次与独孤策过招,他就能窥见一丝独孤阀家传的《碧落红尘》心法的奥妙,然后一点点拼起来。
假以时日,他就能这么像拼图那样,把《碧落红尘》给拼出来。
一直斗到独孤策气喘吁吁,无以为继的地步,罗飞羽这才停手,冷哼一声:“独孤兄,你这碧落剑法,也就如此而已。这才几天功夫,我就能应付自如了!”
“你……找死!”独孤策怒喝一声,满脸怒容。
罗飞羽哈哈一笑,“你们家的人,估摸着也该到了。放心,只要你们家出的价钱合适,我会放你走的。至于今后,我知道你很想杀我,只不过以你这个功夫,还是差了点!”
说完之后,罗飞羽不理会独孤策的连声怒吼,冷笑着走了出去,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走到云玉真所在的独立小院落,罗飞羽仍旧能听到独孤策的怒骂声。
如果怒火和骂声能杀人,独孤策已经把罗飞羽杀死了无数遍。
还没进门,罗飞羽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娇笑声:“妹妹还得再快点才是!这个样子,可抓不住姐姐哟。”
这是云玉真的声音。娇柔中带着几分英武之气,却又蕴含着妩媚。尤雨晴的声音就如同她这个人,淡雅轻柔,但在两人坦诚相对时,却又总是带着无限娇羞。
罗飞羽屏息静气,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云玉真在跟尤雨晴过招。
一直到里面停了下来,罗飞羽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罗飞羽在折磨独孤策的时候,尤雨晴就来找云玉真。女人跟女人之间,总是更好说话些。
独孤策愤愤的叫骂声,仍旧隐隐传来。云玉真脸色有些不忍。罗飞羽哈哈一笑说道:“云帮主放心,我只是跟独孤兄过招切磋而已,纯过过招式,没有打他。”
独孤策脸上的红肿淤青,在医师的精心医治下,已经恢复如初。
云玉真脸色一黯,尤雨晴柔声说道:“总管别这么讥讽了,玉真姐姐也是迫于无奈,这么大的一个巨鲲帮,她不得不依附于独孤阀哩。”
“雨晴妹妹别说了。”云玉真黯然说道,“如今都这个样子了,巨鲲帮也早就名存实亡了。独孤阀,玉真已经高攀不上了。”
罗飞羽晒然道:“云帮主到底是明白人。独孤阀的人,想来就这几天能到。到时他们如果要人,我会放你走的。”
云玉真微微摇头,黯然不语。
她这次来,是临时接到独孤策的召唤,放下手头最为要紧的事,紧急赶来的。带来的,尽是巨鲲帮的好手精英。副帮主卜天志,帮中元老陈老谋,以及五位堂主,十多位香主,如今只怕尽数被罗飞羽给留了下来。
尤雨晴看着她,再瞅瞅罗飞羽,终究还是没有吭声。
罗飞羽在云玉真对面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说道:“也好,云帮主既然明白到自己的处境,我们不放坦诚相见,好好聊聊。”
尤雨晴坐在旁边,脸色微微一红。坦诚相见,罗飞羽可是跟她说过的,只是那个坦诚相见,就不是如今这样的坦诚相见了。
云玉真抬起头来,看着罗飞羽,问道:“玉真带来的那些人,现在哪里?”
这个问题,云玉真旁敲侧击过好几次,可是罗飞羽总是笑而不答,尤雨晴则是真的不知情。
罗飞羽答道:“他们跟你一样。”
云玉真长出一口气,点点头说道:“好吧,总管有何问题,尽管问吧,玉真知道的,定会如实相告。”
罗飞羽哈哈一笑,“云帮主够爽快。独孤阀一直没有什么动作,这次却意欲拿下江都,所为为何?这次独孤阀可能会派出什么人前来?”
179 筹划
罗飞羽久经磨砺,问问题的水平,与他外表表现出来的年龄完全不相符。
这么两个简单的问题,就是很能考验云玉真的地方。如果她只是敷衍作答,罗飞羽自然也就会低看她一等。
云玉真沉吟片刻,答道:“巨鲲帮只是独孤阀的一根触角而已,并不能从独孤阀那里获知到这么隐秘的消息。不过巨鲲帮在打探消息方面,还是有些自傲之处。宇文化及未能拿到《长生诀》,反而重伤而归,令得昏君杨广大为震怒,对宇文阀的恩宠也就大不如前。独孤阀趁此良机,大肆扩张势力,阀主独孤峰从宇文阀手中,夺得骑卫、御卫等十二卫的执掌大权。这次执掌扬州总管一职,就是独孤阀的又一个胜利。如若成功执掌江都兵权,独孤阀就能在兵权上,与宇文阀分庭抗礼了。”
“如此说来,独孤阀也同宇文阀一样,存了取隋而代之的野心。”罗飞羽感慨道。
云玉真双眼一眨,接着说道:“江都之变,独孤阀折损甚重。独孤鹏乃是阀主独孤峰的长子,为人稳重,被视为独孤阀阀主的继任人。”
“嘿,为人稳重。”罗飞羽晒然笑道,“可惜他对上的,是尉迟胜这个老狐狸。”
云玉真没有因为罗飞羽打岔,而换了话题,继续说道:“独孤阀阀主独孤峰之下,有号称独孤双杰的独孤盛和独孤霸。其母尤楚红,乃是独孤阀第一高手,只是自创披风杖法时,练岔了气,隐疾一直未曾痊愈。”
“独孤盛乃是昏君杨广的护驾高手,深得昏君杨广的信赖。”
“独孤霸乃独孤峰唯一亲弟,年纪却相差了二十余岁,出了名的贪花好色,武功却仅次于尤楚红和独孤峰。”
罗飞羽沉吟道:“那就是说,独孤阀能派出来的人手,这个独孤霸很有可能了。”
云玉真摇头道:“该当不会。独孤霸一直是独孤阀对付瓦岗军的高手,不会轻易调派到江都。”
“那会是谁?独孤鹏的二弟?”罗飞羽微微皱眉问道。
云玉真答道:“阀主独孤峰有三子一女,长子独孤鹏折损在江都,这对独孤阀来说,是个沉重打击。二子独孤杰,并无甚为突出之处。三子独孤策,是独孤阀年轻一辈中的高手。幼女独孤凤,少有在江湖上露面。但是据传言,独孤凤的武功已经超越独孤峰,乃是独孤阀内除尤楚红外的第一高手。”
罗飞羽嘿嘿一笑,说道:“如此说来,只怕这个独孤凤已经在赶来江都的路上。”
“这个可能性最大。”云玉真答道,“独孤鹏、独孤策两兄弟相继失陷在江都,独孤阀如若派出老一辈高手,未免有些失了威势。派出独孤凤来,才是最佳人选。”
“这个女人就有些不太好对付了。”罗飞羽挠头说道,“不过还好,我暂时还不想与独孤阀打生打死的。宇文阀呢,又有些什么动向?”
云玉真轻叹一声,说道,“江都剧变,宇文阀的损失,比起独孤阀来,更是不遑多让。尉迟胜一直是宇文阀的核心人物,更重要的是,尉迟胜身死,江都兵权旁落,对宇文阀的大计,是更为沉重的打击。”
“嗯,看来我是彻底与宇文阀结下死仇了。”罗飞羽笑着说道,一点也没有担心害怕的样子。
云玉真看着他,说道:“不过暂时宇文阀还顾不上这里。宇文阀和独孤阀,如今既要相互斗得你死我活,还都想要把盘踞太原的李阀拉下水。如若不是事关家族颜面,独孤阀只怕也没有余暇来处理江都的事。”
这倒是在理。独孤阀的接班人死在江都,独孤策又失陷于此,独孤阀如果都能不闻不问,那对其声望威势的打击,就可想而知。
而且独孤阀这次,还必须既在极短时间里解决此事,还得把这事办得漂亮,不然久拖不决一天,对独孤阀的声望威势,就是多一天的打击。
罗飞羽的一个问题,牵出云玉真的这么一番话。由此可见,云玉真一开始所说的,的确不是在说大话,而是巨鲲帮在打探消息方面,的确有些自傲的地方。
罗飞羽凝神沉思片刻,说道:“你方才说,独孤阀和宇文阀,现在都在忙着大事,没有余暇理江都的事。这事巨鲲帮是否也牵涉其中?”
“是的。”云玉真答道,“玉真也是得到独孤策的紧急传召,才放下手头的要紧事,率帮中精锐赶了过来。”
“如此说来,独孤策并不是因为去找你,才与独孤鹏分开的。”罗飞羽问道。
云玉真俏脸一红,低头答道:“是。三年前,家父遇刺,玉真接掌巨鲲帮,独孤阀只派了个旁系弟子过来,应付了一下。只是巨鲲帮齐心协力,度过了难关,独孤阀才重又开始加以支持。这一次,独孤阀为了江都,以及东溟派的事,才重用起巨鲲帮来。”
罗飞羽明白了。
云玉真也是希望借此机会,能在独孤阀内部得到重视,让巨鲲帮能更上一层楼。异日如果独孤阀得了天下,巨鲲帮也好,她自己也好,就能得到巨大的回报了。
可惜的是,江都既是独孤阀的伤心地,也是她云玉真的伤心地。不但所有的谋划落空泡汤,还把巨鲲帮和自己都给搭了进来。
“东溟派的事?”罗飞羽皱眉问道。
“确切的说,是为了争夺东溟派的账簿。”云玉真说道,再无任何隐瞒,“东溟派打造兵器,天下独步。中原各方势力,都重金求购。是以东溟派的账簿,一旦亮相,就是最佳的图谋造反的证据。独孤阀,宇文阀,都在打这本账簿的主意,既是为了打击对方,也是为了想要把太原李阀连根拔起。”
“原来是这样,”罗飞羽长叹一口气,说道,“只是独孤阀把这样的重任交给你来执行,他们能放得下心?”
云玉真再次脸色一红。低头答道:“独孤阀当然放不下心,所以才让独孤策前来主持此事,并让独孤杰率高手接应。只是独孤策随独孤鹏到江都,刚到江阴,就接到独孤鹏身死的消息,他当即返回江都,并紧急召玉真率帮中精锐好手前来相助。”
后面的事就不用说了。独孤阀与云玉真会合一处,进入江都,准备趁乱夺回江都扬州。结果却被罗飞羽一番话给压住气势,失了锐气,最后反而为他所乘,落得个如今这般的下场。
罗飞羽没有说话,云玉真接着说道:“东溟派的账簿,本只是一件大事。只是因为余杭传来的消息,海沙帮与宇文阀联手偷袭东溟派的坐船飘香号,结果却被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给搅破。两人身负《长生诀》和“杨公宝藏”两大秘密。这样两件事就合为一件事,就更是令得宇文阀和独孤阀全力以赴了。”
“两件事合为一件事,让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去东溟派飘香号上偷得账簿,这是你的筹谋吧。”罗飞羽嘿嘿笑着问道。
180 表明心迹
罗飞羽这是明知故问。
云玉真脸色一红,低头答道:“是。时机稍纵即逝,只能当机立断。只是我们在前往拦截海沙帮大船的路上,就接到独孤策的急召,只得放弃,赶来江都。”
“所以你现在也不知道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的下落?”罗飞羽眉头一皱,沉声问道。
云玉真点头。
罗飞羽沉吟片刻,很认真地说道:“我奉劝你一句话,不要去惹这两个人。”
云玉真抬起头来,目光炯炯,说道:“两人身负《长生诀》和“杨公宝藏”两大秘密,天下势力皆欲得之,为何……”
罗飞羽沉声说道:“这两个人,不是一般人。大家都只看到两人武功低微,四处慌惶逃窜,犹如孩童身负传世珍宝招摇过市,就总觉得能得而据之,却没看到宇文化及和杜叔都在两人身上闹了个灰头灰脸,还非要凑上去想要分一杯羹,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云玉真显是没听懂罗飞羽这番话,尤雨晴好奇地插嘴问道:“这两个人,难道有什么过人之处?”
罗飞羽微微一笑道:“这两个人的过人之处,就是没有任何墨守陈规之处,行事天马行空,所以这么多人以武林中人的经验去对付他们两个,就只会落得个灰头灰脸回来。”
云玉真点头说道:“这倒也是。宇文阀为了这两个小家伙,可谓颜面尽失,更因此而动摇了家族根基。宇文阀遭到独孤阀的全力攻讦,实也是因这两个小家伙所赐。”
罗飞羽哈哈一笑,“那是当然。现在只要他们两个时不时闹出点消息出来,宇文阀的脸面就没地方搁。所以啊,你要去惹他们两个干嘛,偷鸡不成反会蚀一把米,还要惹一身麻烦?得不偿失。”
云玉真微微低头,低声答道:“是!玉真受教了!”
罗飞羽恍若没有看到云玉真释放出来的这个十分明显的信号,沉吟着,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实际上,他是在琢磨着,云玉真被他关押在江都,没有如原先的时间线那样,与寇仲和徐子陵二人相遇,也就没有成为他们的美人儿师傅,那么接下来呢,这个事情会怎么发展下去?
转念之间,他自嘲地一笑,放弃了这个念头。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偏离原本的轨迹,多想无益,还是专注于自己眼前的事情就是了。
云玉真看了尤雨晴一眼,尤雨晴也不知道罗飞羽这个时候是在想什么,同样是在看着罗飞羽。
“账簿的事,暂且先放在一边。东溟派的飘香号现在哪里?”罗飞羽长吁一口气,再次问道。
云玉真答道:“正在余杭一带。不过飘香号很可能会来江都一趟。”
“收账?”罗飞羽一愣,立即就明白过来,嘿嘿一笑道,“尉迟胜该当向东溟派买了不少兵器,这笔账就有得谈了。”
“总管是……准备不认这笔账?”云玉真问道。
尤雨晴微微一笑,说道:“玉真姐姐要是看到过总管大手大脚花钱的样子,就会知道答案了。”
罗飞羽苦笑着摇头,“赖账不是我的风格,只是这个生意要再好好谈谈罢了。还有一个问题,杨广本来要到江都来的,为何在离开东都洛阳之后,又折返回去?”
云玉真不解罗飞羽为何这么问,老老实实答道:“这事是独孤阀重新获得杨广信任的关键点。杨广的船队离开洛阳后,有刺客潜入船上,扮作宫娥,瞅准时机出手。情况危急时,独孤盛和独孤峰两人救驾有功,独孤盛更被刺客一剑重伤。再加上瓦岗军扬言要攻打杨广船队。如此连番惊吓,再加上独孤阀全力劝谏,杨广就下令折返东都洛阳。”
“刺客!这个刺客莫非就是来自高句丽的罗刹女?也就是告诉寇仲和徐子陵“杨公宝藏”的那个?”罗飞羽问道。
“这个可能性不小,只是无法证实。”云玉真答道。
罗飞羽心中的疑问未消,反而更加浓郁。这个刺客,从时间上推算,的确有可能是罗刹女傅君。但是傅君几次三番刺杀杨广,就是想要搅得中原大乱。可是每一次,她都无功而返。如果只是她的刺杀,该当不会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夜色渐深,罗飞羽问,云玉真十分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个态度很能说明问题。
从天下各地的势力动向,到江都周边的情势,罗飞羽问得很仔细,也知道得很详细。在他起身时,云玉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总管,玉真也有些疑问想要请教总管。”
罗飞羽转头笑道:“夜深了,待我处理完独孤阀的事,云帮主到时如果还想问,我就会一一作答的。”
出门之后,尤雨晴很是有些奇怪地问道:“玉真姐姐已经表明心迹,总管怎么……”
罗飞羽答道:“她的确没有撒谎。不过她对独孤阀还没有彻底死心。等到独孤阀来人之后,我再来处理这件事。”
罗飞羽这么说,尤雨晴也就不便多说。
夜色深沉,扬州城里,一片宁静。
总管府书房里,罗飞羽盘膝而坐,口鼻呼吸禁绝,整个人如同融入到黑暗之中。
不经意间,他像是从最为深沉的黑暗海底浮了起来,双耳恰好捕捉到屋顶上传来的一声细微声响。
有人闯进了总管府。
罗飞羽心里一凛,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在黑暗中,犹如安坐在蜘蛛网中央的蜘蛛,纹丝不动,跟黑暗融为一体。
声音轻微得若有若无,只是罗飞羽却能在脑海里,勾勒出这个人在屋顶上的动作,移动的步伐方位,就跟独孤策的“碧落红尘”身法一致。
这是独孤阀的人到了。
足音在书房屋顶上响了几下,就倏然远去。罗飞羽站起身来,仍旧屏住口鼻呼吸,翻窗而出。
181 独孤凤
罗飞羽现在的轻功身法,已是今非昔比。
练成《长生诀》,又领悟到《长生诀》上的双休奥妙,并因此而晋入先天境界。
这是打下的坚实根基。
在得到《龙象微步》身法和《折梅手》功法时,罗飞羽才能一练就会,还能很快就去芜存菁,犹如点金手一样,硬是把两本三流的武学秘籍,拔高到二流境地。
云玉真的“鸟渡术”,独孤策的“碧落红尘”,罗飞羽连番窥探之后,更是从中获益良多。
他无需吸气,直接心随意动,双脚涌泉穴涌入冰冷和炙热的气息,整个人就如同一片树叶那样,飘上屋顶。
一道淡淡的身影,在前方的屋顶重檐间闪现。
罗飞羽飘身落地,从地面上跟了上去。
来人在屋顶上忙碌来去,罗飞羽就在地下缀着,不一会儿功夫,就走遍了整个总管府。
显是一无所获,让来人很是失望,轻轻地出来一口气,如同一声似有若无的幽叹。
这果然是个女的,多半就是那个独孤凤。
罗飞羽窥见她俏立在屋檐一角,看着扬州城里鳞次栉比的屋檐楼顶,在那里发愣。
他悄然飘飞上屋顶,沿着屋脊走了过去。
距离她还有十来步时,她猛然身躯微颤,倏然转身,目光炯炯地看着罗飞羽。
“嘘!”
罗飞羽竖起手指,停下脚步,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轻声问道:“独孤凤?”
“你是什么人?”独孤凤同样轻声问道,来了个默认。
罗飞羽轻轻一笑,“凤姑娘在总管府逛了一圈,怪累的,何不歇一会儿,咱们好好聊聊。”
独孤凤心中暗惊,有些摸不清罗飞羽的底细。单从他能够从身后接近到这么近的距离,她才惊觉到,足可见一班。
她看看罗飞羽,轻声问道:“你……一直在跟着我。”
“是呀,”罗飞羽轻声答道,“总管府里没有找到你要找的人,对吧。”
独孤凤沉默以对。
罗飞羽轻笑道:“我刚好知道独孤策在哪里。”
“在哪里?”独孤凤问道。
她的心跳都快了两下,罗飞羽竟然都能听得到!
罗飞羽嘿嘿一笑,答道:“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只能偷偷地看一看,确认独孤策的情况,不能打打杀杀的。”罗飞羽很认真地说道。
独孤凤扑哧轻笑,“怎么,你是担心在总管那里不好交待?”
“算是吧。”罗飞羽含糊其辞说道,“总管一直在等着凤姑娘的到来。你知道,总管讲究的是以理服人,可不是打打杀杀哦。”
“好!我答应你。”独孤凤迟疑一下答道。
罗飞羽没有动脚,说道:“我不相信你,除非你能以你至爱亲人的名义发誓,比如说,你那位奶奶。”
“不行。”独孤凤想都没有想,直接一口回绝。
罗飞羽很是有些善解人意,说道:“你是担心彩头不好?那这样吧,我再退让一步,你就以你过世的爷爷名义发誓,总可以吧。”
独孤凤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办。
罗飞羽松了一口气,飘身而起,说道:“来吧!”
独孤凤跟在罗飞羽身后,越看就越是心惊。罗飞羽完全没有呼吸声,落地无声,身形如同灵猫一样,十分灵巧,自然而然,却又透着某股玄妙。
更为令她心惊的是,罗飞羽的身法步法,她竟然有几分熟悉的亲切之感。
“到了!”罗飞羽倏然止步,轻声说道。
眼前还是一片屋檐重楼,独孤凤在罗飞羽身边,看着眼前的几栋小楼。
罗飞羽伸手指着右前方的那栋小楼,轻声说道:“独孤策就在那里。”
话音未落,独孤凤就窜了出去。
罗飞羽心里也是震惊不已。独孤凤的功力深厚,比他想象的还是高深一筹。要不是《长生诀》神奇莫测,让独孤凤震惊不已,真要是打起来,罗飞羽肯定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过不多时,独孤凤飘飞回来。罗飞羽轻声问道:“看到你三哥了?”
独孤凤点点头,神色间一黯,凄然问道:“我……大哥呢,你……能不能带我去……看他一眼。”
罗飞羽凝视着独孤凤的脸庞,月牙儿的柔光照在她的脸上,如同羊脂玉一般,散发着柔和的微微辉光。
她脸上的悲伤,是真真切切的,丝毫没有做戏。
罗飞羽轻叹一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道:“来吧!”
停放独孤鹏棺椁的地方,是在总管府,里面一尘不染,显是有人每天来清扫擦拭。棺椁是上好木料,十分讲究,灵前燃着长明灯烛,摆着鲜果祭品,可谓是很用心的了。
独孤凤手扶着棺椁,凄然落泪。罗飞羽双手合抱,无声无息地揭开棺盖。
“大哥!”独孤凤悲呼一生气,泪如雨下。
罗飞羽默然而立,很有耐心。良久之后,直到独孤凤平静下来,收起眼泪,这才盖上棺盖。
两人出来,上到屋顶,独孤凤双手抱膝,神情落寞,看着天上的那弯月牙儿,幽幽问道:“我大哥……他是怎么死的。”
罗飞羽在离他三步远处坐下,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独孤凤幽叹一口气,问道:“你是说,尉迟胜在酒里下毒,自己也中毒了?”
罗飞羽摇头答道:“尉迟胜老奸巨猾,他怎么可能会中毒!他只是装作中毒了而已。”
“你……怎么知道?”独孤凤侧头问道。
“我当时也在场。”罗飞羽说道,“尉迟胜装中毒,影子刺客从天而降,尉迟胜以烈火炎阳掌,与影子刺客拼了个两败俱伤。影子刺客退走,然后,总管振臂一呼,诛杀了尉迟胜。整个事情就是这样。”
独孤凤目光炯炯,追问道:“影子刺客现身时,我大哥是已经身死了吗?”
罗飞羽摇头道:“不知道。当时一片混乱,灯烛全灭,黑暗之中,遍地都是死人,实在不知道他当时是生是死。”
独孤凤长长地幽叹一声,站起身来,说道:“我……要走哩。还不知道尊姓大名,大恩大德,独孤凤没齿难忘。”
罗飞羽连连摆手道:“横竖凤姑娘明天要去见总管,就能见到我了。”
“你们总管……真能就这么放人?”独孤凤蹙眉问道。
她微微蹙着眉头的样子,在月牙儿辉光下,也是如此秀丽动人。
罗飞羽从微微失神中回复过来,笑道:“总管是以理服人,早就在等着凤姑娘的到来,好把这事给了结了。不过明日你早点来,总管每天早出晚归,来晚了,他就出门了。”
独孤凤答应一声,拱手道别,身形倒飞着,倏然远去。
良久之后,罗飞羽确信独孤凤远去,才暗地里松了一口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