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佛光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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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念禅寺的四大护院金刚大脑宕机,宛如泥雕木塑一般,目送那紫黑袍神秘人消失在夜空之中,寺里的子弟更加不堪,几乎忘了念经,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生的一切。
***嚼铁乃是古系魔门十大神功之一,即便到了黄系世界,照样诡谲无端,震慑世人,众人眼里的紫黑袍老人已然是逃不得一个“隐藏极深的魔门巨擘”的称呼了。
他们这失神震怖之间,苏留已经乘风御虚而去,夜空之中,只留下了一连串阴冷刺骨的邪异笑声。
净念禅寺僧众在失去神秘人的踪影之后,又是一片大呼小叫,不痴捶胸顿足:“师兄,宝物失落,当下该如何是好?”
余下几僧也是面带愁绪,缄口不言,只有不贪眼睛一亮,似乎在空气中感受到了某种气息,开口道:“几位师弟,这件宝物事关重大,决不能就此失去,咱们先跟上去瞧瞧,主持已然出动了!”
“什么,连主持大驾都惊动了?”
嘶!
瞧着紫黑袍神秘人背影消失在深寂夜之中,寇仲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息,扯下了蒙在面上的黑巾,紧紧悬在嗓子眼的心也落回了原处。
山间古树之上,缩着三个穿着夜行劲装的青年。
一人相貌雄异,一人清秀逸气,另一人则是碧眼白面,倒不似中原人士。
“陵少,你是否认得此人是什么来历?”
徐子陵扯下了面罩,显然内心并不平静,皱眉道:“净念禅寺里的四个和尚,武功都非同小可,却阻不住此人半刻,此人武功绝对还在老爹之上,一身的武功诡异莫名,极有可能是魔门路数,只是魔门两派六道第一人阴后却是个女人,我也不知道这神秘人的身份来历。”
寇仲挠了挠后脑,暗暗叫苦:“这下可大大的不妙了,和氏宝璧落在这人手里,咱们今夜岂不是要白跑一趟?”
徐子陵免不得在边上安慰几句,他自是深知,以寇仲的性子,决意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那必然是不顾千难万难都要做到,三人之中剩下的那个冷峻青年目中也泛起一抹异:中原武林,果然是高手辈出,此趟来中原,确实来对了!
他指了指下边开始急追猛掠的僧人们,开口道:“两位,咱们也跟上去看看,这些和尚之中,似乎还有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盯上了这个神秘高手!”
沙沙沙。
风声掠动树叶,出了极其细微的声响,犹如女子轻掠耳畔青丝,寂寞夜里的深山古林是这样的静谧美好。
苏留运转身法,极力奔掠之中,硬生生的止住了身形,停在树上。
这一动一静刹那之间,相映对应,似乎蕴含了某种玄妙至极的轻功奥理。
“不对,有人一路跟了上来。“
他皱眉横睨,扫视四周,心里笃定,那人虽然有意隐匿气机,但也逃不脱苏留洞悉万机的天子望气术。
其实拢共有三拨人,当其冲的是一个难得的高手,起码比那四大金刚护法高了不止一个级别,落在第二阶层的便是这四大金刚,剩下的三个里边,全是小强!
“既然跟了上来,给老祖滚出来罢?”
苏留悠然说道,站在一棵巨树的细枝之上,身子好像没有半点重量,只看那细枝在夜风中起伏,身子端凝不动。
视线所及之内,果然看见了一个月白僧衣的和尚现出了身形。
他一步步走了出来,前一刻还远在百丈之外,下一霎一步就迈开了十数丈的距离,过得数息,直接出现在了树下,翘上望,一颗莹白如玉的脑袋倒映着月光,闪闪亮。
观其气度,似有岁月沉淀,然而面貌却貌似年青如少年,好不矛盾。
这和尚也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苏留,双手合十,苏留耳边已经听到了一声佛音震荡,绕梁不绝,好像是九天之上的古佛声,涤荡人心。
“这老和尚修为深厚的紧,难道就是那个修三十年闭口禅的了空和尚?”
苏留心里沉吟不定,对于这个了空和尚,前世亦是曾经有过了解,这老和尚可说是个妖人,年级近百,却好似返璞归真也似,保有一副年青面貌,也是双龙世界里难得的佛宗高手,论说修为,只怕比四大圣僧里的任何一人都要稍强些许。
净念禅寺与慈航静斋也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苏留拿了师妃暄的空剑,等于是将整个佛宗的脸面落尽,自然也是了空的敌人,更别提此时他还夺了给李世民准备的和氏璧。
不过此时他乃是更头换面,看着便是一个面容苍老枯槁的老人,身子也拔高了尺许,瞧起来高大威猛至极,周身缠绕着的阴森可怖的魔气,气势渊峙亭凝,旁人一瞧,下意识便以为这是魔门某一个不世出的老怪物。
“若不是和氏璧在身,影响了老祖几层功力,今日便杀光你净念禅寺的秃驴,老和尚你巴巴的赶上来寻死么!”
魔影桀桀怪笑,如夜枭般尖锐喑哑,声音震荡传开,好似万千针芒在人的耳膜上攒刺,说不出的难受。
似有一阵急风卷过,林木剧颤,了空月白僧衣猎猎响动,整个人也如狂涛骇浪之中的孤舟,摇摆不定。
苏留气势霸道不可一世,了空大大的皱眉,凝视着苏留,目光不曾寸移,似乎在想苏留到底是魔门哪一尊大魔头,只是他资历再老,想破头也想不出苏留的来历。
追了上来,其余身法稍逊的若是再来几个同级别的和尚,只有跟在后边吃灰。
一人在上,一人居下,两人气机登时便交锋数着,这一方空间气氛静谧沉肃,好似凝固了一般。
耽搁上半响,净念禅寺的护院四大金刚先跟了上来,接着是三个在林木间纵掠的鬼祟身影。
这四大金刚瞧见了那月白僧衣,难掩喜,各抬了抬手,双手合十,就远远的站定,似乎对这个白衣僧人有极端的自信。
三个小强才来便撞上了这一僧一魔的气机争锋,险些从树上落了下去。寇仲贴着树躯,瞧着连眼睛都几乎瞪了出来,这满头紫的黑袍老人从头至脚都透出一股邪气,叫人心底生出畏惧心思,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更是自称老祖,果然是魔门中人,今夜跟佛宗神僧的精神对决,也叫他看的十分过瘾,若不是徐子陵狠狠的拧了他一下,差点沉沦陷入这一场大战当中,高呼出声。
“好厉害的手段,魔门几时出了这等高手了,给我的压力比曼青院的曲傲这老儿还要深沉,想来跟阴后祝玉妍相比也不差了,难道是邪帝重出江湖了?”
寇仲缩了缩头,砸嘴道。
“若真是邪帝,那我们还是趁早打消对和氏璧的念头。”
徐子陵也是心有余悸地说:“近来风云突变,此人的武功,似也不在白袍龙王之下,仲少,适才感受到他的精神威压,有没有觉得他的气息有些眼熟?”
“好像是哪里见过”
寇仲皱眉沉思,道:“奇怪,长生诀真气一见此人,立时激涌,差点压制不住,这是什么缘故?”
一旁青皙面的冷峻青年右手死死的按住了腰畔斩玄剑,目光闪动:“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我若能跟他过手而不死,必然大有所得。”
“老跋,先看看情况再说。”
寇、徐两人苦笑一声,这新结识的兄弟练武执着,几乎如痴如狂,每每遇着个像样的高手,总要想方设法上前跟人家过上几手,磨砺自身武道,但是这个魔头岂是那么好说话的,此时有个佛宗大能拖住了他,又何必上去自讨苦吃?
几人低声议论之间,却远远的瞧见了场上那一黑一白魔佛双影,毫无预兆的由极静化作了极动,瞬间浮空急掠,在山林之间不住地变换身位,疾掠而去。
气劲波及之处,如狂风席卷,不知道多少树木惨遭断折,了空禅师肩背挺直,年青如莹玉般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有一种深沉肃穆。
以他《净念禅书》之中闭口禅几乎一甲子的修为,真如在世佛陀一般,双眸之中,蕴含了无限的慈悲心意,给人说不出的精神压力,前边紫黑袍的身影任何一个动作都不能逃过他天眼。
“这和尚确实不凡,精神修为着实深厚。”
苏留感觉到背后这股气机穷追不舍,心知这一场大战不可避免,淡然一笑,真气下沉,定定的站在了地上。
风声不止,树叶飙舞。
他瞬间又由极动转作了极静,整个人散出渊峙亭凝的深远气息,和氏璧的奇异余波也自他身上荡开,以他自身为中心,朝着四周荡开一圈气纹涟漪。
了空随之停在了一棵树上,纵不开口,也颇为动容,心里随之浮现一抹罕见惊艳:魔门之中,竟然有如此人物,只看气机,似也不在自己之下。
这种心思只是一掠而过,净念禅书早修得心神连一,当下运起手段,感知周遭天地之间,甚至连鸟雀惊飞,虫蚁接土,树叶落地的细微声响,都在他的神识笼罩之内。
正当他全部心神锁死了二十丈开外苏留的时候,五感倏地一空,那些虫鸟树叶的声响竟然被无限的放大,唯独不见了苏留的身影!
原本厚重沉实的魔气已然消失不见!
下一霎。
了空心里一震,抬眼望天,此时的天穹好似一张巨大的黑幕,不见半点星光,本能剧颤,原来那恐怖魔气脱离他天眼一刹那,居然上浮天穹,猛然轰落!
风声气劲洪流相并如刀,龙吟之声轰鸣不绝。
这一刻给了空的感觉,仿佛凌空急击来的对手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上古巨大无比的鲲鹏,双翼裹挟了垂云之势,席卷人间,声势磅礴恐怖至乎想象。
了空双手并架身前,倏地合拢并举,温煦佛气大炽,有如金光流转,并掌一推,准确无比的抵在了苏留的双掌之间。
轰!
两人全是摒弃了一切繁复变化的一击,气劲对撞,爆出一阵振聋聩的巨响,滔天巨浪一般朝着四周涌去,掀的地面泥土石屑狂舞,苏留的身子倒倾,弹射~出去,而了空也被这一股无上巨力压迫,半截身子都陷入了土堆之中。
气劲余波不绝,连林中的断枝残叶也不住地飙卷,最终凝在空中,还未落下,人在土中的了空蓦地挺直了身形,好像一棵压不垮的古松,全身袍袖倏地大涨,与魔气汹涌的苏留相比,竟然也不逊分毫。
只见他双臂轻~颤合十,陡然张开了嘴唇。
缓缓的吐出了一个音节。
唵!
这个音节震荡虚空,却有种种释义,也不在苏留所知的范围之内,或许根本不是人间该有的字音。
此音一出,天地骤然寂静。
点点泥屑,树叶残枝,好似停在了空中,忘记坠落。
净念禅书里的闭口禅讲究蓄养精神元气,聚集己身,穷极天道,轻易不可开口,一开口便是前功尽弃,此生再无进一步的可能。
然而了空面对苏留这等恐怖的气机,终于毫无保留的使出了看家手段。
此音一出,便相应生出了种种的异象。
空中无数金身罗汉梵音低唱,苏留居高临下而望,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漩涡,将一切光影气劲都汲取了进去。
“这是打破虚空?不对,了空和尚修为虽然高深,但是距离破碎虚空,起码差了两个层次!”
苏留心里一震,当下凝结气机,由此也可见这净念禅书闭口禅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竟然能叫他产生这种错觉。
佛气自然流转,了空身子端凝不动,却直接从土坑里腾身而起,抬起了双拳,连身上的泥屑都簌簌落下,好似一尊佛陀,点尘不染,法相庄严,绽放出耀眼的佛光,要普度苍生。
“了空,见过魔祖”
沧桑雄厚的声音,在空中激荡,就在这一刻,了空忽然像是浑身都是破绽,却无一处是可乘之破绽。未完待续。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三十八章 任尔红尘滚滚,我自清风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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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竟然破了数十年精修的闭口禅”
跟上来的不痴震惊道,其余三僧凝视场中,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想要上前相帮,却被不痴拦住,最后只轻声叹道:“破闭口禅后,须臾间有莫大威能,战机便在于此,这等级别的绝世高手之争,我等便此时上前,也只添乱而已的。”
此时场上的气氛凝固有若实质,便连一枚微毫细针都插之不入,了空身周金光大绽,金光以他的身子为中心,本来极淡,但是在这样深沉暗淡夜空里,便越发的明显,金光之中,亦掺杂了无数空中纷飞的草叶碎屑,凌空悬浮,并不下落。
这般异象却不是最可怕之处,尤为恐怖的还是人们在他身周散发出的金光之中,瞧见了众生百态,自己的喜怒哀乐情绪竟然都不受控制。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心里凛然,谁都知道,下一击绝对是石破天惊的至强一击。
自号魔祖的紫发黑袍人影却也凝空浮在了空中,时间好似在这一刹停止下来,看得出他的身子凭虚借力,陡然幻变出万千道纵横魔影,由自上垂落改作了千万个不同的方向同时贯穿击来,每一道身影都好似凝作了实质。
“任尔红尘滚滚,我自清风明月”
伴随着一声长喝,滚滚荡荡如激雷一般,人影当空急落,风声飒然,当真是说不出的潇洒恣意。
这两绝世高手相隔数十丈之遥,然而动作却不约而同的放缓,了空一对手掌渐渐放大,按出无数个玄奥晦涩的佛家掌印,而他的身子似乎也化作了佛陀罗汉金身,绽放璀璨豪光,与万千魔掌正面交触。
轰!!
魔掌佛拳相接那一刹,轰然气劲震响,宛如欧江河狂潮一样倒卷,半响之后,空中漫生的异象,一切佛陀宝象俱都成了虚无,碎叶草屑自空中缓缓坠下,山间只站了两道人影。
一个红发黑袍,一个青年和尚,相距约莫有百十步之遥,两人之间树木断折,到处都是花草泥屑,整个地面翻覆,好似遭遇了地震飓风一般。
“任尔红尘滚滚,我自清风明月”
种种幻象皆都成了梦幻空花,了空年青的面上喜怒哀乐一一的呈现,最后变成了一种顿悟解脱后的欢喜神情,双手合十道:“阁下武功之高,当世已经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可与当年邪帝相媲美。“
不痴四僧原本信心十足,听得此语,尽都变了颜色,谁也不知道这魔祖的来历,但是了空既然说他可与向雨田并肩,想必也是魔门之中另一位不世出的大魔巨擘。
佛消魔涨,如之奈何?
苏留人在一棵巨树顶上站定,黑袍在风中猎猎卷动,紫发狂舞,他连声笑道:“老和尚,还要再来与老祖做过一场么?”
“老衲亦不是魔祖对手,再战何益?”
了空摇了摇头,眼神逐渐迷离,喃喃道:”既然了了皆空,世如梦幻,那又沾这红尘做什么。和氏璧,又算是什么原来是老衲着相了,多谢魔祖点醒,只是这件宝物蕴含了天地间最玄奥的元始异力,从来没有人堪破其中玄机,施主也要慎重”
他语声恳切,竟似将和氏璧拱手相让,听得不痴四僧心里大急,叫道:“主持,万不可如此,这件宝物该是天命之主”
了空淡淡的扫视四人一眼,目光犹如重锤,锤落在众人心间,连一句话也未说,四僧已然是缄口无言。
也是同时,四僧目睹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异变产生。
只见得这个年青莹洁如玉的了空和尚双手合十,垂于胸前,似乎直指本心,轻道:“既然佛也空,魔也空,了了皆空,皮囊也空,阿弥陀佛。”
原本比年青人还要细嫩白~皙的肌肤像是脱了水一样的迅速干瘪,出现了细细密密的皱纹,不过须臾,他已经变的跟耄耋老翁一样!
苏留心里暗暗称奇,自己费尽心思改装易容扮作个老头,这个养颜有术的妖异老和尚竟然能打破自身樊笼,返璞归真。
他面容虽苍老枯槁,但是多了原先不具备的枯荣禅意。
“这秃驴硬是要得,大唐之中原来还隐藏着这么个高手!”
再看他气度,苏留心里也是陡然一震,琢磨其中得失,杀机一闪即逝。
净念禅院与慈航静斋乃是铁打的关系,如今这了空虽然败在他手里,但是却参透了生灭之理,境界再上了层楼,假以时日苦修,未必不能晋身大宗师之境,今夜有和氏璧在身,要强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要追逐个半夜。
然而这个念头立刻被苏留压了下去,心中旋即释然,既然放下,又怎么会拿起?
他有顿悟,自己于这一战之中同样也有领会精进,而且精进之猛,绝对超乎想象之外!
目送这个又重归苍老的和尚拂袖而去,月白僧袍虽然已经有些颓态,却自有一股清风明月不拘于怀的潇洒。
此战当还在曲傲死战之上,苏留于心里推定,了空和尚比之几大宗师,极有可能也就差了半线,只是世事离奇,不言而喻,本以为要强行分出生死,却不想前世偶得妙语,竟叫这个佛宗神僧有了顿悟,将此局解开,各人思维,全不相同,如今的了空禅师,只怕是得了天僧净念禅书最精深玄奥之理,真正的超脱自身,不在彼岸,再不是梵清惠之流可影响指使。
“这样想来,也是曲线救国,如今得了和氏璧,已经是完成计划,没想到还有这样一重惊喜,老和尚的生灭之道,似乎对我也有些启发”
苏留心里一动,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牵力,左臂之上**窍齐齐震动,跟破解神君一战之后埋下的外力隐患竟然有些松动。
“不管怎么,和氏璧总算已经到手了,看看这三个货该怎么处置?”
净念禅寺的僧众跟着了空潮水般退去,接下来他心思一转,气机开始罩住了这三个绝世小强来。
寇、徐双龙与来自草原塞外的孤狼跋锋寒,命运似乎奇妙的交接在了一起。
跋锋寒生来天赋异禀,有狼一样的敏锐感知,看着那一道凝立的魔影消失在原处,心里一震,脱口而出:“不好,他发现了我们!”
寇仲与徐子陵两人几乎也不分前后的感应到了无孔不入探至的可怕气机,立时做出了反应,三人肩背相依,紧紧的靠在了一起,气机提起,瞬间便凝成了一个三人合力相守的紧密大阵。
光亮倏地消失,天地间骤然昏沉!
山林之间,似有无数的树叶被魔气绞碎,化成了青郁碎屑,卷舞浮空,忽然好似受到了某一股莫名的巨力推动,便如雨点般朝着三人急投打来。
落叶飞花,都是伤人利器,三人心底大寒,以这魔祖的修为手段,这些清脆的碎叶全都是要人性命的可怕暗器。
“纵然你是绝世高手,也要接我斩玄一剑!”
漫天风雨将至,跋锋寒目光坚定神色一闪即逝。
何谓斩玄?
自然是斩杀武尊毕玄!
一个有如此雄心坚韧不折的年青剑客,绝不会在任何一种强大的压力下的弯折腰身。
斩玄剑呛然出鞘,横剑当空,爆发出无穷无尽的战意,随之爆出的还有剑身上的无限森寒冷芒,他显然已经将自己周身真力催使到了极致,剑光霍地一转,好似一道霹雳急电匹练,当空浮掠,隔在几人身前,将遮天蔽日的翠绿叶屑都挡在了外边,寇仲与徐子陵亦是瞬间运转长生诀真气,一寒一热,阴阳交~合流动,瞧着像是凝成了两个蔚蓝赤红气罩,牢牢的将三人挡在当中,漫天碎叶风雨也沾不到他们半点。
长生诀果然不愧是可证天道的四大奇书之一,寇仲与徐子陵一经练成,便是先天第一流的高手,真气之纯,更不在苦修了数十载的高手之下,更遑论此时两人身兼得了傅采林的九玄大~法心诀,连江淮霸主杜伏威都将自己一身的本事倾囊相授。
“不错,给你们三个小娃两三十年的时间,说不得能与老祖一争长短。”
苏留厉笑一声,目中凶光闪烁,人在空中几个细微挪移,鬼魅般自寇仲的身侧急闪而过,鬼手朝着他的右边肩膀抓去。
”不好,他的目标是我!“
寇仲心里一震,体内的长生诀真气似乎感受到了宿主正遭受生命威胁,陡然冲过重楼,形成了一道漩涡气流,冲击寇仲的关窍,只在瞬间,他已经做出了反应,身子下意识的朝着左侧略微挪移数丈,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一爪,凌厉的气劲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擦过。
只是苏留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拿住他,哪能容得这小子在自己的手底走脱,当下运转身法,几乎违背常识,硬生生的将前冲的惯性消磨殆尽,倒折闪身掠至方才之处,一拂袖连弹数十指,点住了他周身一十三处大~**,叫他怔在了原处。
这小子另有际遇,能在须臾间将自己体内的**窍移动寸许,苏留指劲一触便知其中蹊跷,怎么会给他机会,天下独此一家的截脉控**的手法,直接将他的真气与本身的联系切断,最后还不忘截取了一缕长生诀真气层层包裹吞入自己的**窍之中。
徐子陵与跋锋寒瞧着寇仲好似一截木头一样怔立,哪会不知他已经遭了魔手,两人目疵欲裂。
“要想你兄弟的性命,便拿你的长生诀来跟老祖换罢!”
苏留故意冷笑数声,将寇仲捉在了手里,寇仲这小强也当真顽强,被苏留以独门手法连点了十数个大~**,体内真气竟然还能瞬间暴走,几乎就要沸腾冲破关隘,苏留气机一动,手里气劲再施,便如一具无形枷锁,直接将他奇经八脉全部锁住,长生诀真气便是再救主,也无力回天。
“仲少!“
徐子陵心里大急,两人过命的交情,可不是白来,当下~身子急动,如狂风飙卷,不顾一切地朝着苏留攻来。
他体内的长生诀真气犹如一个漩涡,凭空生出一股莫大的吸力。
在两人身侧的跋锋寒也冷着脸,挺起手里斩玄剑蓦地斩来,他面冷,心却是热的,热的像熊熊烈火,猛然腾起,要将面前的恐怖魔影焚烧成灰烬。
“有点意思!“
两人合力来攻,竟然有些圆满相辅互补的意味,不愧是日后有望攀登武道巅峰的绝世天才。
苏留目中光影错炫,平静微笑,凭空捏了两个玄奥莫名的指印,轻轻按出。
啵啵!
一连两声气流波响,第一指玄之又玄,直接撞在了斩玄剑的剑锋之上。
斩玄剑亦非凡铁,乃是以异域寒铁打造而成的神兵,也是跋锋寒武成立道的根基,削金断玉不在话下,然而给苏留这拇指按住,就好像是毒蛇被锁住了七寸,蛟龙拿住头角,任凭他怎么催动真气,全然不能动上分毫,苏留力道再送出三层,跋锋寒虎口震裂,再也握不住这一把长剑,铮地一声,斩玄剑坠落当地。
“可惜,可惜,此剑或许允称名剑,剑的主人却不是绝世剑客。”
苏留摇头冷笑之间,第二指也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点在了徐子陵的掌心之处,指劲如水滴一般,锋锐之处,比锥子犹然可怕,登时将徐子陵的长生掌劲一击而溃,指掌交触之下,伴随着一声沉闷爆响,他的身子如遭雷噬一般,也如折翅之鸟,朝后倒飞出去,撞在了一棵巨树上,萎顿落下。
“到手了!”
苏留心里掩之不住的狂喜,今夜收获不止与了空一战之后领会的那种魔禅两空的状态,这寇徐两人身上便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宝库,长生诀真气能生生造化,如今截取的一阴一阳,这两股长生诀真气不住在自己体内盘旋。
“三月之内,你不拿七卷长生诀至洛阳来,这小娃儿人头难保!”
苏留厉声喝道,徐子陵还未从打击中醒来,跋锋寒却直用他那一对燃烧着冷焰的双眸盯住了苏留,一字一字吐声:“今日~你不杀我,日后我必然用此剑向你讨回今夜之辱。”
(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一曲邪气裂肝肠
“只要我不死,今日之辱,来日杀毕玄之前,必先向阁下双倍讨还!”
跋锋寒语声铿锵,如刀剑掷地,苏留从他眼里看到了一颗坚韧无比的仇恨种子正在扎根发芽。
此人异族出身,身负血海深仇,以至性格沉郁,但是内心却好似燃着一座火山,蓬勃欲发。
“是不是接下来还要再接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苏留却不以为意的抚掌大笑,乐不可支。
跋锋寒咬牙冷笑道:“今日落在你的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若怕我~日后寻仇,即时可以动手了。“说完,收了长剑,就地引颈待戮。
“只凭你,也配么?”
苏留眉头一挑,目光凝定,缓缓的注视着他,看着跋锋寒背后气运如长虹拔空而起,如果没有他的干涉,按照故事轨迹一直发展下去,跋锋寒日后少不得有一番造化。
“你以为自己是谁?“
在面前这魔头看待白~痴智障一样的眼神之中,跋锋寒从足心与天顶之中不可抑制的涌现出一股寒意。
冰冷到极致。
原本只是一点玄冰寒气,却逐渐透着脉络蔓延,渗入周身每一个**窍之中,心里竟然滋生了一种的恐惧。
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只因
目光如刀。
于苏留而言,此时万物皆可化作御敌之机,精神异力自目中奔涌而出,仿若凝成了实质,如刀枪剑戟,齐齐斩去。
宗师之怒,无畏无惧无可怖之处,心如琉璃,庄严如日月。
面前的一切敌人都只不过是地上一小块拦路石而已。
纯粹是心境修为上的悬殊差距,苏留甚至不动半根手指,就能直接将一个人的意念碾压碎裂。
好在跋锋寒也算是心性坚韧之人,换做常人,说不定就要被这一股强大压力直接压迫成为白~痴,饶是如此,他也被这股精神异力冲击影响波及,斩玄剑突然脱手飞了除去,落在了苏留的手里,跋锋寒双目惊恐瞪大,精神自极致崩裂,猝然昏死过去。
“老跋,你没事吧?”
徐子陵心里一惊,急忙扶住了跋锋寒,悄悄的拉开了与苏留之间的距离,不无警意地道:“魔祖要的东西,不在我们身上,不过一月,我一定带东西到洛阳,在此之间,还请魔祖不要伤害寇仲。等我到了洛阳,去联系什么人你总该告诉于我。”
他从打击之中醒来,总算是恢复了平素的冷静,接下来便要想法设法从苏留指定的接头人中得到蛛丝马迹。
“等你到了洛阳,自然有人会去找你。”
苏留看穿了他心里的小九九,也不点破,拂袖长笑,一手捉了跋锋寒的斩玄剑,提着寇仲直接离去,倏然间如神龙隐现,出现在了二十多丈,这等轻功,简直匪夷所思,叫徐子陵看的眼睛发直。
“好可怕的武功!”
此时跋锋寒打了个寒颤,双眸陡然睁开,仿佛做了一个噩梦,面色灰败。
“你总算没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徐子陵轻叹一声,道:“老跋,此人是魔门宗师,杀人无血,手段鬼神难测,你我逃得性命,着实是命大”
“迟早有一日要斩下这老狗的头颅!”
跋锋寒忽地弹身坐起,喃喃道:“中原果然人杰地灵,此人的武功,确实能与武尊毕玄相提并论可恶,现在的我,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野兽一样的眼眸之中,渐渐的浮现出一抹深沉忌惮震怖。
以他如今造诣,强行抗衡宗师一级的高手,委实不太现实,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懂得隐忍,忍人之所不能忍,方能成~人所不能成之事。
“这魔祖能叫老跋你说出这样的话,倒也真不容易”
徐子陵苦笑着摇头,几人因洛阳之行结识,然而却一见如故,其中还经历过一些波折事情,如今再看,失去了斩玄剑的跋锋寒,好似变了一个人。
瞧他怅然若失,无力跌坐在地,浑然不知在想些什么,徐子陵便是有心安慰,也不知从何开口
跋锋寒舒了口气,道:“你也受了一掌,有无大碍?”
想到那最后一掌,徐子陵浑身的骨头都要裂开,痛的呲牙:“他还是留了手的,我只想知道这横空出世的魔祖究竟是哪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此前老爹可从没说过有这样一位高手。”
“你也不要太过担心,那人既然有求于你,必然不会对寇仲下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跋锋寒推功行血,徐子陵却苦笑道:“想要仲少活命,也别无他法,只好将长生诀亲自送到他手里了,你呢。”
“长生诀竟然如此玄妙?”
跋锋寒也有些兴趣,徐子陵摇头苦笑道:“其实这长生诀,不过是几幅图加上一堆蝌蚪文,我跟仲少也全然不清楚自己怎么稀里糊涂的练就了这上面的功夫。”
跋锋寒略略点头,顿首道:“如此,我要继续挑战中原成名的高手,听说长安高手如云”
徐子陵一声轻叹,他知道跋锋寒的性子,一旦决定了一件事情,鲜少有听人劝说的时候。
两人约定了再见之期,一人向南,一人向北,就此分道扬镳,跋锋寒独行山间,好似一匹孤独的野狼。
他果然是个勤奋用功的天才选手,一边赶路凝练身法真气,绝不肯放松半点时间,然而却不知怎么的,总感觉自己状态有些不对,一想到罪魁祸首便是苏留,心里恨意与杀机并盛。
耳边风声呜呜如刀,树叶从空中缓缓的飘荡旋落,似乎还有潺~潺流动的溪流,原本细微的声音都在他的耳边嘈杂震响。
跋锋寒眉心剧震,五窍鼓动,竟然汨汨的流出~血来。
他伸手拭去了嘴角唇边的血痕,只是目中已经彻底染红,恨意与杀机交杂,最后完全化作了潮水一样的惊怖恐惧。
“斩玄,斩玄我有大仇未报,我命不该如此”
跋锋寒双膝一软,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跪倒溪旁,眼前再也看不见一切事物,只有那魔祖凛然如神魔一样的可怕目光。
“悔不该惹上那可怕的魔头啊!”
这一匹塞外孤狼,头重重一顿,倒在了溪中。
一个人死,其实并不痛苦。
最痛苦是死前自己内心深沉执着的目标,竟然也在一朝完全崩裂毁掉。
苏留手里提着口中,一边琢磨起和氏璧的妙用来。
这一方奇石,据原书里宋阀的人说,乃是远古仙界的奇石,不是人间之物。
尤为奇怪的是,若真有什么神机妙用,自古往今以来有多少惊才绝艳的高手,见识广远,却无一人堪破其中的妙处。
苏留静静的感觉和氏璧余波对自己精神造成的冲击余波,委实是妙不可言,但在一时间也没有半点下手的地方。
只在这荒郊野外,着实不是闭关研究的好去处,他打定主意要先回洛阳,远远地看见了高高的麦秸堆与一排房舍,想来是一处村庄,此时天色已然微微的放出些许亮光,然而苏留却停下了脚步。
这平凡却极具生活气息的村庄之中,本来该有鸡鸣声、狗吠声、甚至是袅袅的炊烟升腾而起,但是此时什么都没有,只有死一样的沉寂。
事有反常即为妖,苏留凝身不动,藏在暗处的那一道邪气不曾显露身形,苏留却能感受到比杨虚彦尤为邪恶深邃的恐怖气机。
凝结犹如实质,更像是一具枷锁,将天地都锁在其中。
他心思电转,纵观当世,绝无一人能比他更加可怕。
只是一刹,面前的空气忽然完全被抽空,真空里有无数急速旋转着的诡异漩涡朝着苏留穿杀而至!
无声之间,天发杀机!
空间好像出现了可怕的断层,苏留却在同时有了反应。
淡无虚空被苏留指尖点破,瞬间**开了一圈涟漪,气劲波纹震荡开来,将真空中迸发的无形杀机全部点的湮灭。
气氛沉重且宁静。
虽称不上决死动手,却也是精神层面上的一次正面交锋,彼此都被对方的精神异力侵入,心中俱都凛然,清楚了对方的手段,也在心里瞬间模拟出无数个可能性。
只在须臾之间,得出结果:彼此要分出胜负,只怕同时也要决出生死,没有必胜的把握,怎会死战?
邪气死寂旋即潮水般退散,虚空间似乎有一道暗影穿梭,瞬间消失,一切又重归于正常。
鸡鸣狗吠,烟火人间。
苏留藉天子望气之利,心里隐约能感觉到暗处那人精神上似乎存在一种弱点,像极了善意与邪念并起,光明跟黑暗同存一体,十分矛盾,相互排斥,完全不能完全的融而为一。
“你便披上马甲又如何,我一眼便看穿了啊”
这样的人,大唐之中也仅有一个。
自然便是圣门不世出的天才邪王石之轩。
邪王石之轩!
苏留前脚在洛阳城将杨虚彦的计划破坏,石之轩后脚就跟上来参入洛阳之局,不知是窥伺和氏璧还是刺杀自己,此时他倏地退走,固然神不知鬼不觉,一切天衣无缝,苏留却还是认出了他。
论说马甲之多,自然是没有人能与石之轩相较,他先后有数个马甲,大德僧人,隋炀帝杨广御前大臣裴矩,还有一个本尊便是花间派与补天阁魔门两道宗主,一身武功融合了佛魔两道的精华,几乎是当世最难对付的几个人之一。
“看来还是杨虚彦篡谋洛阳失败,打乱了邪王的布局,使他提前浮出~水面了”
却也不管他是否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被随手丢在地上的寇仲先呻~吟了一声,苏留眉心一跳,倒想起前番截取了两人各自一道长生诀真气,此时被他蓄养在黄庭之间。
徐子陵性子温和,顺势养就柔水静气,寇仲激如烈火,内力便是彻底的阳刚真火,两人真力同源四大奇书之一长生诀,一水一火,一阴一阳,完美互补,正是寇徐两人的立道之基。
苏留捉了寇仲在手,也顺势解开了他的哑**,寇仲不知什么时候醒转,发觉自己没死,心里侥幸,想要动作,却感觉自己周身经脉都被截断作了无数截,便是强运真气也无济于事,当下急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瞧着苏留,强作镇定道:“原来我还没死。”
瞧他懈怠机灵的样子,苏留强忍好笑,道:“你死了,你兄弟怎么会给老祖长生诀?”
随手便解开了寇仲身上的**~道,寇仲活动活动僵直的手脚,知道苏留身法远超于他,也不逃走,只叫屈道:“老祖英明,只可惜我那个兄弟是个呆头呆脑的,长生诀宝卷是我亲手埋入土的,他可不知道具体~位置,老祖放心,我一定不负众望,亲自将宝卷双手奉上。”
他眼巴巴的看着苏留,只盼他放自己走,同时心里直向徐子陵致歉:子陵,事态紧急,兄弟可对不住了。
苏留戏虐道:“你兄弟既然不知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寇仲并不迟疑,连口称好,忽然又道:“魔祖前辈,大战了半夜,想必是肚子有些饿了,不如去前边的酒肆里有些酒菜。”
此地离洛阳已经越来越近,前边道旁正有个酒馆,酒旗昏黄油腻,很是有些年头,虽然装潢简陋,瞧着生意倒是不错。
苏留也应了下来,两人迎着酒保点齐酒菜,大块朵硕起来,吃得半响,寇仲眼珠子一转,忽然张口叫道:“啊哟!”
苏留看了他一眼,见他双手捧腹,脸色煞白,从条凳下满地翻滚,淡笑道:“小子你这是怎么了?”
寇仲嘶嘶吐气,惨叫道:“啊哟,想必是吃坏了肚子,前辈可否能让小的去方便则个呢。”
但凡要成大事者,无不是胆大心细,心黑手狠之人,寇仲占了前一样,独少了后边一项。苏留心知有鬼,冷笑道:“要是腹痛,就原地解决吧。”
“现在倒好了些。”
寇仲一楞,如何肯放下面皮真个原地解决,心里大恨,只想道:这大魔头机警的很,骗不得他,他既不杀我,便是一心想要长生诀了,可千万不能叫他如愿,不然得手之后,一定杀我灭口。(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寇仲
昔年扬州城的小混混风云际会卷入了江湖漩涡之中,跟在杜伏威身边这一段时间,耳读目染之下,也深悉江湖之中的行道规矩,想到自己失去利用价值后的结果,心里没来由的冒气一股寒气。
当下也不再装了,一骨碌从地上翻身坐起,恭恭敬敬的给苏留倒上杯酒,嬉笑道:“老前辈武功天下无敌,我看什么散真人,什么武尊,统统都不是前辈对手,武功到前辈这份上,还要长生诀做什么。”
“到底是个愣头青,不知其中厉害。”
瞧着他献殷勤,苏留摇了摇头,嗤笑道:“广成子创下此书,修心明性,直抵天道,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跟徐子陵两人误打误撞各自练成了其中一幅,尚未大成,便已经称得上是江湖里准一流的好手,若得了全部,啧啧”
话只说到一半,苏留举起酒碗,畷饮一口,寇仲眼巴巴的看着,吞咽一口,压低声音问:“若是七幅图全部练成,那又如何?”
苏留微微一笑:“广成子是黄帝之师,修为通天,留下的道统自然非同小可,你若能将七幅图全部练成,倒要叫我高看你一眼。”
到他这种层次,寻常武功如何入得他眼,杨虚彦身上的不死印与幻魔身法纵然神妙无端,未必就叫苏留有得之而后快的想法,因为他本身就有无数杀力了得的手段,像破脉剑气,伤心箭诀与刀道极致等等,每一项都是惊世骇俗的武功。
现在他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将自己一身的武功从始至终融而为一,而长生诀等四大奇书,正是前人数千年凝结的智慧结晶,当然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寇仲愣了了愣,大呼可惜:“我也只练就其中一幅图”
他哪里好意思说自己是踩狗屎运练成的长生诀,半个大字也不识得。
苏留看他神情,胸中了然,戏虐道:“看你九玄大~法似乎也有不浅的造诣,练至第五层还是第六层了?”
寇仲猛地抬头看见对面苏留的眼神,明亮清澈,好似有无穷的力量,能洞悉人心深处,他心里不由大寒,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现在的寇仲,发展轨迹与原书里大相庭径,他自罗刹女傅君婥手里得传了奕剑大师傅采林一脉的至高九玄心法,入门极快,长生诀真气练就之后,更是无时不刻的勇猛精进,如今已经触碰到第六层的门槛,若是傅采林知道他在中原还有这么天才的汉人徒孙,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苏留哂然一笑,却不再理会他了,目光掠过酒肆里的嘈杂,直接落在了角落的一桌上。
这桌四边坐了四人,一律的破旧灰衫,打扮的像是寻常农夫,但是桌面上摆着许多酒菜肉食,每个人神情肃穆,低垂着头,机警的打量四周。
“这桌人只怕有鬼!”
寇仲顺着苏留的目光看去,心里也突地一跳,若真是寻常农夫,哪里会有这等豪气,加上他感知敏锐,瞬间就察觉到了那几个人身上的嗜血冷酷的气息,身上肌肉虬结,显然有武功在身,心里越发断定这些人并不是军伍中人,就是干没本钱买卖的强人踩点来了。
不过他心里一动,转念想道:我要摆脱这老魔头的控制,须得给他惹些麻烦才好,这些人来历并不简单,背后一定有了得人物。
他心里大呼妙极,恰好那一桌上边也有个精瘦汉子警觉发现自己被人长时间注视,顺着目光便盯上了他,与同伴几人眼神稍一交流,就握紧了放在桌上的长刀,四人齐齐起身,丢下一角碎银,低着头就朝着外边走去。
“几位朋友,看来急的很啊,连桌上酒菜都未动过。”
寇仲眼角余光扫了苏留一眼,发现他并无多余表情,当下便笑嘻嘻地伸出一只脚,拦在四人去路之上:“不如说说看,到底有什么急事。”
却没想到这四人也奇怪得很,脸色齐齐一变,也不多话,狠狠的瞪了寇仲一眼,疾步就朝着外边走去,苏留手指点了点桌面,传音轻语一句:“拦住他们。“
此时苏留心里所想的却是此前不久才遇到的邪王石之轩,以那一位的心机城府,被他盯上,委实不可不多防他几分,这几个小卒子来历成疑,倒不消得他动手,交给寇仲即可。
寇仲心里一喜,暗道:正随了小爷的心意。
当下重重的一跺足,就从条凳上站了起来,大声叫道:“几位留步!”
他说站住,扯着嗓子喊的极响,自己动作却故意的慢了一拍,若是这四人心怀鬼胎没有如他说的“留步“,那么他正有了个由头追逐出去,到时候追逐之间,便可趁机跑路,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前边这四人果然如他所想,听得他叫喊声音,反而步子更快了些,寇仲忍不住大喜,故作一幅焦急神情,却不防听着了一个幽冷深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十息之内不将他们带回来,本座打断你的左腿。”
“乖乖的大魔头!”
寇仲眼皮子直跳,心里大恨,却丝毫不敢表露半分,以他所见,面前这紫发黑袍的魔头武功之高,身法之快,超他远矣,既是魔门中人,那手段必定也狠辣至极,此时若不委曲求全,说不得真要被被打断条腿,当下不敢懈怠,只好充作免费打手,上前去跟这来历不明的几人周旋。
那四人察觉到事情不对,首先的反应便是拔腿跑路,然而这几个粗通功夫的汉子,如何是长生诀真气在身的寇仲对手,三下五除二,就给他轻松撂倒,哼哼唧唧的倒了一地,酒肆里的酒客们见着动起手来,都司空见惯的埋头闪人,累的这老板心头叫苦不迭。
“原来不是石之轩的手下,倒是裴世基的探子?”
苏留讶然瞧了这几人一眼,精神异力大涨,摄魂术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对付这么几个凡夫自然是手到擒来,根据他们脑海里的信息片段,得到了一些有趣的信息。
裴世基接了杨广那昏君最后一道圣旨,挂帅征讨洛阳一军,眼下七万大军已经压至虎牢关外,暗地里不动声色,其实已征集不少工匠,日夜赶制攻城器械,更派了不少探子,由裴系军中武功最高的三公子裴元庆总领行~事,四人成队,这四人全是裴元庆派出来刺探洛阳虚实的暗探,裴元庆似乎也潜入了洛阳。
“有些意思”
想到了裴元庆这人,苏留眼睛微微一眯,摆了摆手,叫寇仲将几人放了,寇仲心里奇怪:这魔头好生喜怒无常,既喊我捉了人来,怎么又要放了走?
“阁下可敢留下万儿来么,某等来日必有相报。”
这四人当中一个类似队长人物恨恨地放下一句狠话,寇仲眼珠子一转,冷脸喝道:“只管来找本王麻烦,瞎了尔等狗眼,连洛阳王出府巡查军情,就坐在你们面前,竟也敢造次?”(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白袍银锤
寇仲屁~股钉坐,腰背挺直,就这么张竹板条凳硬是给他坐出了龙椅的味道,再配上那一副略带威仪的雄奇面相,果然很有几分不凡的气势,酒肆的老板也算是洛阳近郊之人,来日江湖豪侠过店无数,对洛阳大变颇有耳闻,此时一听着洛阳王的字号,眼皮子一阵猛跳,几乎连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他心里将信将疑,门外那四个探子却也简直惊的呆了,几人面面相觑,都能看见彼此目中的喜色,若这个气度不凡、武功高超的青年真是洛阳之主,那说不得几人今日就要建立不世之功了!
当下连半句话也顾不得说,飞快的去了。
寇仲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样子叫酒肆的胖老板心里更加笃定了几分。
“来,来,来”
苏留忍不住摇头失笑,问道:“且坐下慢慢说,怎么,你还认得那洛阳王?”
寇仲以一种颇为熟络的口气道:“前辈可算是问对人了,本人前些时日还跟白袍龙王坐在一起喝酒,对于洛阳王,老前辈也有所耳闻么?”
喝酒倒是不差,但绝不是坐在一起,那一日曼青院之会,双龙倒也在场,然而苏留坐在瓦岗一厢,而寇仲自坐在江淮杜伏威的厢房之中,两人便连面都不曾照过,可说是风马牛不相及。
眼角余光瞧着面前冷酷的老魔头竟然好似有些动容,寇仲心里大喜,热络道:“洛阳王自荥阳崛起,龙腾于河洛之地,一出世就打的南海派的仙翁晁公错落荒而逃,铁勒宗师曲傲更是已经死在他的手里,如今再吞了洛阳城,可说是如日中天的人物。“
寇仲声音顿了半响,继续道:“据本人看来,这洛阳王的武功,深不可测,当不在前辈之下。”
苏留故作不屑:”晁公错乃是欺世盗名之辈,当年不是本座三合之敌,能败了他,也不算什么,曲傲当年败在武尊毕玄手里,雄心尽失,也称不上当世宗师,本座杀他如拾草芥。“
寇仲口中应和称是,心里却不以为然:南海派也是当世大派,晁公错身为门内第一高手,昔年曾经硬生生接了中原第一人散真人宁道奇一百招不败,岂是易与之辈,曲傲的手段更加厉害,那一夜曼青院里也不知几人失惊。
只是这个大魔越是目中无人,此计便越是行得。
寇仲叹息一声道:“虽然前辈武功盖世,但是寇某以性命担保,这个惊才绝艳的洛阳王,绝对还在前辈的想象之外。”
被旁人当面这么吹捧,苏留便是练就了金刚不坏也是颇为赧然,哈哈一笑:“哦,还有这等人物,本座看来要去见”
话未说完,戏也未演全,门外忽地传来了一声炸雷一样的巨响:
“洛阳王何在!?”
他早就察觉到了异变,这客栈外头站着一员银袍少年,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生的一副好英武的样貌,胯下照夜玉狮子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色,一手捉了一个八棱梅花亮银锤,寇仲心里也暗道一声奇怪,世间猛人他也算是遇着数个,所用兵器千奇百怪,但是这少年手里的一对大锤材质奇异,如果真是异铁所铸,瞧着只怕是分量不轻。
对方来人气势汹汹,又领了十数个家兵在外边叫阵,显然来头颇大,说不得便是哪个大阀的子弟。
寇仲心里大喜,巴不得惹上麻烦,好叫他寻机逃走,当下一拍桌子,戟指骂道:“哪家的小鬼,叫爷爷做什么,手里提着两个雕漆大木锤,就敢来冲撞前辈,不要叫老前辈动火,不然伸出一根手指也捻死你们这些个蝼蚁了。”
门外骂声不绝,那四个探子做了带路党,赫然在列,苏留冷眼横睨,自斟自饮,酒肆里的伙计们跟掌柜的一见情况不对,立时四散逃走,做年兽散,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清冷下来。
“好一个小贼,竟敢狂言不逊,看小爷今日不活捉了你!”
那双手提锤的银袍少年勃然大怒,手里提着一对银锤,翻身下马,朝着寇仲奔去,手下的亲兵争先立功,亦是一窝蜂的涌入了酒肆,一时之间,刀光剑影霍地腾起,朝着苏留斩来。
刀剑无眼,管你是什么前辈人物,全部斩作肉酱,只要捉着这洛阳王,便是滔天大功一件。
“哎哟,老前辈,对方人多势众,咱们先走为上!”
寇仲装模作样,一脸焦急,实则双眼滴溜溜的乱转,转身就要开溜,苏留坐在长条竹凳上,腰背挺直,目不斜视,一手轻按,却捉住了这小子肩背处,寇仲心里暗暗叫苦,肩背运劲,想要挣开苏留的控制,却只觉得自己肩背上好似套了一具钢铁铸就的枷锁,沉重无比,叫他连半步也移动不得。
呼!
头上刀光疾动,朝着他脖颈劈来,寇仲心里一急,身子一缩,好似矮了一头,险之又险的让过了这一道刀光,反手一抹,闪电般按住了那挥刀大汉关节之处,暗中运劲,登时便将那个大汉的手腕折断,夺了一柄长刀在手。
他心里正自侥幸,只是这么一耽搁,银袍少年的手下已经将门户看的死死,再无退路,寇仲侧首急看,只见的此时苏留竟然已经直直掠上了房梁,只留他一人落在刀丛剑影中,心里不由得大骂苏留不讲义气,然而也没时间给他腹诽了。
“接小爷一锤!”
银袍少年阔步入室,猛喝一声,劈手就是一锤,霍地银光一闪,如雷电迸裂,声势极猛,寇仲原先空手入白刃夺了一把长刀,连舞刀花,如水银乍泄,迫退了数人,横空架了一架这银锤,却只听得当的一声,那一把厚背精钢长刀,竟然应声而折!
余力仿佛无穷无尽,寇仲好似被雷电击中,半边身子都震麻了,好在长生诀真力神妙异常,应危而动,瞬间流转全身,藉此霸力横空倒掠了出去,生生让了这势沉一锤。(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虎豹雷音
“这小子当真好大的气力!”
饶是如此,寇仲也被这无俦一锤之力推的倒退,一连撞倒了数桌,酒肆里杯盏汤汁乱飞,他自己也是心惊不已,运使真气下沉,足下连动,在人群之中急急穿梭,接连避过数把刀剑。
“小贼倒有些本事,再接小爷一锤!?”
瞧他泥鳅也似的溜滑难测,银袍少年剑眉飞扬,面上也有些讶色,以他的本事,一对银锤横扫河东群雄,这个“洛阳王”却能接他一锤,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当下一步腾起,左手霍地再起一锤,直奔着寇仲背上砸来。
他手下精悍的亲卫也是叫骂连天,死死的盯住了这个号称洛阳王的寇仲,这酒肆之间,沸反滔天,桌椅不知砸坏了多少,寇仲溜滑至极,瞧着银锤仿若雷神震怒,心知这白袍少年像是史前蛮兽,气力大的吓人,决不能硬接,只以轻灵的身法躲避,又连让过两锤,背后已是冷汗淋漓,这银袍少年一锤忽至于,击在房中的屋柱上。
轰!
一声巨响,当中那一根两人合抱的巨围房柱居然给这一锤直接给轰击断折,一时之间,屋顶之上都有瓦砾簌簌的落下,房梁倒倾,酒肆的老板瞧着心疼不已,猝然昏死过去,寇仲急叫道:“老前辈,快下来罢,这小子是个怪物,我一人可对付不住。”
苏留嘿然一笑,在即将倒下的房梁之上,凝身自立,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白衣少年仰首道:“小爷坐不改姓,行不改名,裴元庆是也!”
他仍然存了分戒心,只通报了姓名,也没有报出来历,苏留的眼睛却自一亮:
“裴元庆?”
苏留目光灼灼,居高临下瞧着这白衣少年,雄奇英武,手里那一对八棱梅花亮银锤,委实是当世无二,卖相极佳,正对应起野史演义里的那一员少年骁将。此时他仍然是那一副紫发方面的高大老人形象,裴元庆银锤遥遥一指上边,道:“老人家,你下来罢,我不为难你。“
“好说!”
苏留微微一笑,裴元庆与寇仲两人年岁相仿,还是裴元庆更年少些,但是论说血气之勇,寇仲却远非其对手。
他人在房梁之上轻轻一点,如金翅大鹏一样急坠而下,看起来动作洒逸奇慢,然而转瞬便落至裴元庆的身前,劲风凌厉扑面而至,这英武少年识得厉害,心里一突:这老儿却是个手段了得的!
当下丝毫不敢怠慢,只用自己手里的银锤一拨,倒转袭来,在这一锤之下,面前便是龙虎巨象,也要被打的筋骨断折,当此危机之际,苏留的身子却不可思议的再度拔高数节,直接踩在了银锤上边。
叫寇仲大跌眼镜的是,这白衣怪物少年再如何使力,周舞银锤,苏留双脚好像生根一般,整个人便似黏在了银锤上边,等裴元庆要银锤擂地之时,双手电光火石般的探出,呈锥状,也如鹤嘴,在裴元庆的手腕上轻轻一点。
轰!
裴元庆反应不及,手里的银锤落地,撞出了一个深陷大坑,苏留一手负阴,一手抱阳,气息在裴元庆体内稍稍一探,只觉的血流如汞崩,筋骨之间,隐有虎豹雷鸣之响,这分明是将筋骨血液都凝练到极高深的境界了,**窍圆满,经脉自然贯通,几乎是天成的外功登峰造极的神体,心里逐渐浮现一抹明悟。
“世间武道,概有内外之分,有武者内气有成,便打通奇经八脉,贯穿任督。也总不离炼精化气这一个过程,但是这些个骁勇猛将,动不动就是千斤万斤的力道,原先不知是怎么回事,现今总算也搞清楚了。“
“都说武道极致乃是追逐天道,我看却是人道巅峰,与天相合。人身本来便是一座宝库,不止有气息支撑,还有筋骨血肉可以磨砺,这些绝世猛将虽然不能说是练气有成,但有的是另外一条道路,将自身的筋骨血肉磨砺到极致,自周身**窍而入,与内腑经脉想通,跟密宗的龙象般若神功有些相似,同样另辟蹊径,都讲究一个一力降十会,所以个个都有擎山推海的猛力。“
这个道理极易理解,是以在后世的常人身上,便也另外一个解释,人强气盛,人体虚弱则气短力促,导致外邪内侵。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苏留也不再纠结,按住了两个大锤,淡然笑道:“小娃儿,你功夫全是你父亲教的?”
裴元庆被苏留震退数步,惊咦一声,只是半大的孩子,总不离开少年心性,答道:“老人家,你好厉害的功夫,竟能接我数锤。看你英雄了得的面上,今日我也不为难那个小贼了。”
寇仲面色不忿,却被苏留拍了拍肩膀,道:“裴元庆不过十五,就有这等造诣,你练得长生诀在身,还不是人家对手。”
寇仲面上发红,他与徐子陵江湖在江淮成名,凭的便是顺手牵羊偷来的长生诀,十六岁才初涉武道,论说气力,确实不是人家对手,然而长此以往,等他长生诀到了宗师一级的时候,两人就说不得谁胜谁负了。
裴元庆听到长生诀,也是皱眉嘟囔:“原来扬州双龙,不是洛阳王,可惜”
寇仲心里大怒,正要发作,却又想到这白衣小子可怕的气力,强忍了下来,心道:先看他怎么个说法!
裴元庆眼巴巴的看着苏留,只想拿回双锤,苏留却横目一扫,扫了一圈,心里略略了然。
裴元庆此来,也几如苏留之想,是领着人来看测洛阳虚实来了。
他手下这一队精悍亲卫,都是粗通武功之辈,在寻常军伍之中,也是极难得的精锐。
裴世基乃是隋末少有的几员名将之一,此行尽起精兵,奉命来攻打洛阳城,自然是下足了功夫,兵马还在虎牢关外,先着人隐在山林就地制造攻城器械,另一边派遣裴元庆亲领精锐探子,潜入洛阳腹地,要与城里心怀不满的大阀取得联系,尚兵家之事,以奇胜,以正合,也算是手段尽出,怎料得此番给苏留遇上。
“若此人能为我所用,当是大善!”(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东溟单婉晶,参见洛阳王
“真一员骁将!”
苏留负手淡立,看裴元庆英武如虎,毫不掩饰眸中激赏之色。
直看的裴元庆心里发毛,指着地上的银锤,道:“老前辈,可否将这一对家伙还给在下?”
他纵然年少,也绝不是一昧猖狂的愚蠢之人,心里知道面前这个老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语气里便也多了些尊重恭敬的意味。
寇仲暗笑:这混世霸王,竟也怕了老魔头,我倒要耍耍这大锤子有几斤几两。
心念一动,俯身便捉着这两柄银锤的把柄,只是寇仲猝然抬锤,力道还未提起十分,这不及防下,竟然反给带了一个趔趄,忙不迭稳住下盘,使足了气劲,才堪堪抬起了两柄银锤,也是臂膀酸~软,心知不能长久,又讪讪的放下,砰地两声沉响,脸上已经是通红一片。
苏留见之则不以为然,寇仲纵然成就了先天,长生诀终究还处在成长期,尚未能将自身**窍全然练通,气力比之由外而内的裴元庆,自是大有不如。
“世人都说洛阳王英雄了得,乃是武道宗师,当比这懈怠冒牌之人强上许多,只是不知道能接我几锤”
裴元庆心里也哂然一笑,他已经看出了寇仲的身份其实并非洛阳王。
寇仲武功在年青一辈之中,算是上乘,但要如睥睨无敌的洛阳王一般号称宗师,却未免难叫人信服。
这时候,苏留含笑开口:“小将军,你之来意目的,也不用多说,老夫善观天象,近来江都帝星羸弱,洛阳之地隐有紫气直冲霄汉,有取而代之之势,当可见洛阳王其人气运正盛,你若是一意孤行,强要与之相争,说不得还有身陷敌囚之日。”
“这老儿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裴元庆心里悚然一惊,忽然有一种荒诞的感觉,好像是自己的所有念头想法,全然逃不过这人眼里,然而也不敢造次,恭声问道:“老人家,你可否将话说个清楚?”
寇仲听着精神一震,却如处云里雾里,只是不解大魔头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听得苏留哈哈一笑道:“你我之间也算有些机缘,只是天机不可轻泄,言尽于此,如果你解之不得,去将原话述于裴帅,必有所得。”
话音才落,他便提着寇仲潇洒的夺门而去,几个起落,便已经瞧不清背影,裴元庆心里只有那最后那一句话的余音,部下的亲卫们也是大眼瞪小眼,一副不明觉厉的神情,心里打定了主意:定要去向父亲问个明白!
苏留提着个寇仲,足下生风,未经耽搁,直接将他带入了洛阳城。
“这老魔莫不是要去寻洛阳王死斗不成?”
寇仲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依稀看得大概,却不知确切方位,耳边呼呼风响,眼前的景象也如浮空掠影一般的飞速倒退。
他自是十分的机警,打从知道了在老魔头取得长生诀之前自己性命无虞的时候,脑袋便逐渐开始活络起来。
洛阳王的手段,他在曼青院里自是见识过的,然而这老魔头亦是不输几大宗师的可怕高手,两人对上,必然是一番龙争虎斗,他祸水东引,倒是颇不好意思,在心里向洛阳王告了声罪,也在想自己逃遁之机。
砰!
正思忖间,寇仲感觉自己身子一沉,既在屁~股与地面相接的时候,反手撑了一撑,和身滚了数圈,撞在了地上,起身环目怒视,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个雅致堂皇的花园之中。
“老爹的府邸也没有这般贵气”
寇仲四处张望,说不出的奇珍植被,花团锦簇,好似身处仙境,人间真不曾见过这等清雅气象,心忖难道这便是洛阳王府?
他不敢多有动作,耳畔忽然有一个苍老阴冷入髓的声音响起:潜心运功,看本座在你体内植入的刺心锥,若敢逃走,一个时辰之内,叫你小命不保!
余音回响震荡不绝,寇仲心里却骇然剧震,运转真气冲过重楼,果然有一缕针芒也似的暗刺,潜在心脉之间,无时不刻散发出无边危险气息。
“不好,这喜怒无常的老魔头要害我性命!”
寇仲登时魂飞天外,几欲昏阙过去
“锁住了几处经脉,也不知道这小子老实不老实”
苏留嘀咕一句,行走之间,肌肉奇异蠕动,易容尽去,恢复了寻常模样,身披一件五爪坐龙黄蟒袍,十分尊贵,步履所过之处,侍卫山呼王爷圣安。
于他而言,寇仲这小强的性命自然是无足轻重,然而他身上的长生诀真气却是无价之宝,这一节人形电池说不得还留有后用。
“去看好后花园里这人。”
当下招来了王府里一个侍卫统领,苏留随口吩咐一句。
那侍卫统领应声而退,忽地又想起什么,折身而返,恭声道:“王爷,东溟派来人,正在玄武堂中与军师大人议事。”
“东溟派?”
苏留心里一动,想到了这个不容小觑的势力。
原书之中,这东溟派在各大门阀之间可说是左右逢源,概因她们处于海外琉球孤岛,可说是得天独厚,铜铁资源丰富,对于兵器铸造一事,十分在行,算是个游走在诸大门阀之外的军火贩子。
将近玄武堂前,苏留便听着了一阵娇笑之声,正是军师大人的笑声,期间又有另外一个清脆如银铃的娇婉声音,抬眼看去,一眼便看见了玄武正堂紫檀木睡仙椅上边正坐了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坐姿端正,尤显身段姣好,腰背挺直若削,修长的双足同倾一侧,与臀~部贴着座椅,勾勒出一个饱满弧线,面上罩着的一层黑色薄纱在苏留无所不察的神识面前,形同虚设,那一张清冷美艳不可方物的娇靥一览无遗。
沈落雁已经允称人间绝色,这一位少女却也不输分毫,两人济济一堂,平分秋色。
在苏留看她时,她亦是心里生出了奇妙感觉,素眸微瞥,终究抵不住苏留无形散发威仪的灼人目光,垂首起身,对着龙行虎步而来的苏留款款一礼:
“东溟派单婉晶,参见洛阳王!”(83中文网 )</div>
第四十四章 东溟少帅
同行而来的犹不止东溟公主单婉晶一人,还有东溟派数人同行,除去几位神态庄严的中年人,就只一个略微带些倨傲气质的青年显得瞩目。?
他身材修长矫健,身着白衣,倒也算的上是风度翩翩的英俊青年,只是目光灼热,有意无意的扫掠美人儿军师沈落雁曼妙周身,直待苏留入得堂内,才移回了目光,堂内众人齐齐向新晋洛阳王行礼,他也跟着稍稍一礼,口中称道:“东溟派尚明,见过洛阳王。“
然而躬身的弧度却不太大,更肆无忌惮的打量起苏留来。
“原来是东溟派的客人来了。”
苏留足步稍稍一顿,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主位之上,恰在沈落雁身侧,堂内气氛登时一肃,终于还是这东溟公主樱~唇轻启,开口道:“素闻洛阳龙王出河洛,武道无敌,连败数位宗师,今日一见,果然英雄气象。”
不得不说,这个东溟派的话,苏留还未坐稳,先一顶大帽子奉承上来,不愧是祝玉妍的孙女,颜色绝艳,寻常男子遇着这等糖衣炮弹,就算能把持得住,也免不得神魂一荡,苏留却平静微笑:“曲傲之流,哪堪称宗师,我更不是英雄,只是听说东溟派身处海外,打造的兵器独步天下,可有此事?”
单婉晶心里一凛,垂目轻声道:“本门确是以此微末伎俩为业,然而门主多年前便曾有过明言,绝不可参入天下逐鹿的大事当中。”
沈落雁微微侧身,在苏留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苏留目光移动,点了点头。
这东溟派一系之人,坐在一处,只从位置排列顺序便可看出,以单婉晶与尚明两人为,看来东溟夫人近年逐渐放权后辈的传言果然不虚。
沈落雁瞧了眼苏留眼色,娇笑道:“婉晶妹妹真说笑了,乱世之中,求购兵器无非自保,使治下民众免受其害,李、宋诸阀不正是如此么?但有所求,必有所供,东溟占住琉球孤岛,得天独厚,这精良兵器,也是当世独此一家,少了贵派神兵,不知天下各路诸侯几人捶胸顿足。”
双方既然坐在了此地,摆明了是有合作意向,做生意尚要说价,东溟派交易之物涉及军火兵械,更是要待价而沽,用推拉战术来回几番拉锯,小公主单婉晶虽有些手腕,但是与老练的沈落雁言语交锋,几个回合下来便有些尴尬了。
她神色平静,掠了掠耳畔丝,还未开口,身侧的东溟少帅尚明先抚掌大笑道:“美人儿军师说的极是,如今洛阳王也正当堂,索性便将话说个明白,日后中原的兵器交易,还可做得,只是这价格,却要再议!”
苏留恍若未闻,心里却在沉思,这祝玉妍一家到底是个什么奇葩关系。
当年祝玉妍与邪王情殇之后,便与霸刀岳山生下了单美仙,世人只知道东溟夫人单美仙远走琉球创立东溟派,却鲜少有人知道她当年曾给魔门长老边不负这厮玷污,才生下了单婉晶。苏留站在常人的角度揣度,单美仙与祝玉妍之间,或有母女余情,但也绝不乏恨意,跟边不负,更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想来也是,自己母亲不为自己报仇,反与玷污自己的不世仇敌共事多年,单美仙心里若是没有怨气才叫奇怪,阴葵派与东溟派,便也算不上是一脉上下相承。
单婉晶欲言又止,清幽叹了口气,沈落雁却淡然开口,道:“少帅性子直爽,原先瓦岗便曾与贵派有过合作,价格依照往番,本是定数,今日再议却是个什么说法?”
尚明瞥了眼高高在上的苏留,现他竟然没有半点反应,英俊的面上不由的浮现一抹不悦之色,冷笑道:“往日是蒲山公做主,今日换做洛阳王做主,可见世事变化,难测难料。近些年来,琉球矿源过度采集,已经渐渐呈现匮缺稀乏之势,本派亦是没有办法,瞧在洛阳王的金面上,咱们在原先的价格只涨五成便可。”
他生怕苏留听不清楚,一字字的吐出,还伸出了右手一掌,摇了摇,才继续道:“洛阳王,以为如何?”
单婉晶遽然变色,心里惶然,按照东溟夫人的意思,东溟派的就是战争财,中原即将大乱,对于兵器的需求必然大涨,小镇诸侯反王不用多说,涨上个七八成价格也是供不应求,对于李、宋及近来崛起的洛阳一系,只涨上个两三成那也是一笔巨大收入,如今的尚明却是狮子大张口,一开口便大涨五成,要在洛阳王身上大放些血出来。
说的好听些是眼高心大,说难听些便是不知死活。
此地乃是洛阳王府,洛阳王何等枭雄人物?
单婉晶脸色只是一变,旋即神情淡漠的垂下去,眼观鼻观心,眼角余光移开,反而有些在意洛阳王的表情,只可惜瞧不出半点端倪来。
坐尚明身侧的另一位年长老人挪了挪屁~股,倒是眯眼假笑道:“世事艰难,确是如此,洛阳王意下如何?”
“这是把我当做冤大头了?”
等了半响,苏留才回过神来,心思一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可能,当即淡淡的扫看了他一眼,平静开口道:“你也配称少帅两字,日后洛阳军械,自有来处,不用向东溟求购。”
满堂皆惊。
尚明脸色难看,一阵青浮一阵红现,咬牙道:“洛阳王可想清楚了,中原精良兵器,十之六七都是东溟派所产?”
苏留却连看也未看他一眼,直接拂袖离席,沈落雁也随之起身,坚定地道:“少帅听得还不够明白?”
单婉晶不可思议的看着苏留潇洒的背影,心里将信将疑:洛阳王如此笃定,连议价也不曾议,莫非这世上另有其他来路,能造出不逊色本派的精良兵器?
绝无可能。
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起身抚平裙裾褶皱,却抚不平心里涟漪。
神秘而强大的他,究竟藏的什么心思?
砰!
一声脆响,原本在尚明手中的茶盏竟然不慎摔的粉碎,滚烫的茶水烫在尚明身上,叫他原本还算英俊的脸面都有些变形狰狞。
单婉晶瞧他一眼,忍不住将之与那一道洒逸背影相比,竟不知为何生起一股嫌恶心思,忍不住顿轻叹。8(83中文网 )</div>
第四十五章 井中之月,长生问道
洛阳王拂袖离席之后,洛阳一系的军师大人沈落雁也换上了一副冷脸送客,全然不复半个时辰之前的热络,单婉晶幽幽垂轻叹,东溟派的长老们也是面面相觑,纷纷起身离席。
“少帅,没事吧。”
看着洛阳王英挺背影,东溟派诸人一阵议论轻响,派中长老尚平皱眉说道,只是他心里便有不满,也不敢公然表示出来,洛阳王府,可不是他倚老卖老之地。
单婉晶终于站起身来,轻薄黑纱后边的盈盈秋眸眼神复杂,盯着苏留离开的方向,尚明也平静了下脸上变幻的表情,咬牙冷笑:“好一个洛阳王,真是好大的架子!”
“落雁是否认为我方才对东溟派的态度太过强硬?”
苏留脚步倏地一顿,轻声询问,背后传来一阵绵~软雪腻的美妙触觉,沈落雁亦步亦趋的跟着,一时出神,竟撞在了宽厚温暖的背上,俏面微微一红,轻巧退闪数步,神情肃穆道:“东溟派今日作态,显然有恃无恐,只怕跟太原李家已然有过联系,此不得不防。”
此时论说新近崛起诸侯势头之盛,无过于洛阳与长安两系,各掌了数万大军,稍一动作,就是中原大战的节奏。
沈落雁嗅觉敏锐,自东溟派蛛丝马迹的态度之中察觉到契机,如果李阀与东溟达成了协议,对于洛阳自然是大大不利。
“东溟公主单婉晶与东溟少帅尚明两人名义上虽是未婚夫妻,以落雁目测,两人之间举止其实并无情分,加上江湖传闻,东溟夫人近年将派中事务交托下去,却使得尚平坐大,以至于这少帅尚明在东溟派中,都分量极重,可见这东溟派中,也另有龌龊。”
“此人上不得台面,不必多提,杀他如拾草芥一般?”
苏留脑海里浮现过那一张稍显得阴鹜倨傲的俊脸,哂然一笑。
各个朝代不同,兵器铸制技艺也多又不同,原本要争霸天下,以前边几个经营已久的世界反哺此界最是轻松不过,但要他做搬运工拉一批工匠来大唐种田,却不是他所愿,况且前边取了一堆财物,已经被白玉京警告过一次。
苏留历经数界,心里隐隐有一个关于白玉京秘密的推测,每一个世界等若是一个游戏,每每强加活物进入,等于是改变了这个游戏的规则。
东溟尚明,也不过一跳梁小丑,哪里入得他眼,少帅两字用到他的头上,简直白瞎。
以苏留洞穿全局开挂目光,已经知悉东溟夫人才是东溟派真正的灵魂人物,一个女子能创立偌大家业,岂是坐容他人侵食家业的昏聩之人?
要解东溟之事,仍要等待时机。
苏留弹了弹衣袖,透过簌簌花丛可见光影斑驳,可见一棵古旧槐树下,寇仲依树盘膝而坐。
一呼一吸,极有玄奥晦深的意味,自鼻窍之中,奔涌而出两道白烟,竟然弥空不散,非但如此,他周身**窍都在疯狂的震颤,沈落雁目光一凝,心里暗惊:这又是哪里找来的怪物?
以她的眼力,当然看出了这个雄异青年的非凡之处,苏留也是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淡笑一声:“有些意思,诸脉俱封,长生诀少阳当空,老阴如水,便助你成井中月象?”
他一弹指,一缕冰寒真气已然逸出,没入了寇仲体内。
树下的寇仲被苏留一道游离不定的真气截住经脉,动弹不能,经脉如焚,困顿无比,身子忽地一震,好像感觉到自己体内多了一股寒气,经脉如遭冰封,简直要冻的裂开,纵在春夏之接,却连喷出气息都化成了森寒无比的冰雾白气。
与此同时,长生诀真气也不由自主的从天灵顶上贯下,被这一缕气机悉数截杀,如此往复周天,体内经脉干凅枯竭,寇仲心里震动,明光乍现!
胯下生死窍里忽地涌~出了一道温热气流,冲上心宫,畅达督脉,冰封顿解,而全身**窍雷鸣鼓动,竟然有若蚁行一般,真气往来不穷。
这等异象,便是寇仲练就长生诀以来都从未遇见过之事。
道可道,非常道,冥冥之中,好像天地间有一点灵光与他泥丸相接,心神通明,如井中之月,清明纯澈。
“我若成就了这井中月之道,又何惧那老魔?”
心湖泛波,这种冥冥中命运注定的微妙心思如涟漪轻起,却叫寇仲精神一振。
眼见得这一层将他裹住的薄膜就要裂开,寇仲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即将破茧而出的蚕蛹,体内生机勃。只可惜,就在那先天灵光一闪之机,一股绝难用言语述说的肃杀冷气自天而降,将一切希望完全破灭。
轰!
无数道细微赤红气流,竟然好似绢细溪流,不受控制的从寇仲的经脉倒涌,自万千**窍喷涌而出,沈落雁美眸睁大,眼前好一幅巍然奇景!
寇仲背后依靠的槐树上,枝叶忽地生长茂盛,而他**窍之中奔涌~出的赤烈气芒,竟然受到了无形的牵引,通过天地间无形之桥,朝着苏留贯穿而去。
苏留仰掣臂,不知何时,一粒龙眼大小的幽黑珠,已然悬浮停在了他的额前,完全的静止不动,正将寇仲**窍吞吐出来的气芒全然收纳进去。
悬空如炽日!
赤光洒下,苏留双目间亦有紫金色豪光大绽,而**窍列布之间,也透着衣衫可见微光,犹如星辰一般。
沈落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武功之途,在于炼精练神,但是苏留此时此举,已经近乎神通,完全乎她的想象之外,当下她心里只余下一种情绪:神通近道,此谓之惧。
凡人仰望虚无缥缈的神邸,是否就是这种情绪?
心性坚定如沈落雁,竟也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等她回过神来,一切又重归于寂静。
苏留微微仰向天,槐树上落叶纷纷,而那一粒神异莫名的赤红珠子,已经不知去向,地上昏倒着个中年面貌的男子。
“原来如此”
一声轻叹在幽暗院落里响起,苏留神游返虚,心里生起一种明悟。
就在方才,他藉寇仲为鼎炉,终于一窥长生诀最深奥机妙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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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衣我以道,以天机,以韶光
不用内视,不动气机,只以神念驱使,则全身上下,再无一丝不谐之处,骨骼声响如金玉齐鸣,血流滚滚如雷……し0。
就好像一块完美无瑕的玉石,散发出灼目耀眼的光辉。
“负阴抱阳,冲气而为何。阴阳或入生死,去死入生,原先的伤势总算尽复了,还是多亏了寇仲,方能有如此之机。”
苏留缓缓的睁开了双目,注视着寇仲,气息沉凝。此时便是邪王再至,苏留亦有完全的把握胜之。
不得不说,这世上总有一种天才,往往能在极端危险的情境下爆发出自己生命的潜力,打破格局,也就是常人口中所说的破而后立。
寇仲自然称得上是天才,他被苏留截脉控**,却还能开挂般激发体内长生诀阳烈真气瞬间打通经脉,隐隐有悟道之势,已经大大的出乎苏留的意料。
如果不是遇到了苏留,前途一如原书,几乎不可限量。
“四大奇书之一长生诀,终也不离阴阳两气藩篱,余下五篇玄机概莫是人体五行内腑”
既然对寇仲体悟的长生诀了然于胸,甚至可以模拟推演出少阳至极的长生诀真气,苏留眼界与武道经验毫无疑问远胜寇仲,心里自此推知长生诀余下几篇章要也非难事。
此时的寇仲,已然人事不知,被零散落叶覆着身体,面容已经呈现一种奇异的成熟沧桑,就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人,连通达的气运都衰败折损了许多。
阴阳既谓之死生,便是在少阳里生出了孤阴,相应的便是寇仲在烈火焚脉之际忽然心思清明,领悟到井中月奇境,若他能阴阳相合,便可一步登天,成为与杨虚彦这样被大宗师耗尽心血培养的同级高手。
世上,却没有那么多可能,苏留有机会一窥长生玄机,便毫不犹豫的夺走了寇仲迹遇。
现在的寇仲,在被苏留当做窥伺道机的鼎炉后,长生诀少阳真气一朝尽失,还损耗了二十余载的生命潜力,倘若徐子陵在他面前,只怕一时也难认出自己这个好兄弟如今的枯槁面貌。
惊人的境象就发生在沈落雁的眼中,她却只是静静的站着,看着苏留,连一句话也未多说。
如今苏留身上,好似又多了一层难以用言语述说的神秘深沉气质,原本徒手凉夜杀蒲山公李密,洛水河畔一拳将晁公错轰落水底,是不可一世的枭狂,摘下慈航静斋传人的师妃暄的色空剑,指杀宗师飞鹰,是舍我其谁的霸道
如今再看他,却仿若一个即将挣脱天地褪凡成道的仙人,浑身萦绕着孤高缥缈的气息。
这繁华空寂的院内,只余一句幽幽轻叹:“衣我以道,以天机,以韶光似这般,可得长生么”
洛阳城郊一处豪宅。
“婉晶去何处了?!”
尚明脸色难看,正对着一个侍女大发雷霆。今日自洛阳王府出来之后,就失去了东溟公主单婉晶的踪迹。
娇弱的侍女正是他安插在单婉晶身边的眼线,此时瑟瑟发抖,答道:“公主一出洛阳王府,就说要去洛阳城里逛逛,奴婢劝说无果,轻功也多有不及,半途跟丢了,只好赶回来为少帅送信。”
“哼,废物!”
尚明目中厉色一显,手已经按在了剑上,要斩这贱婢而后快,却给身侧的东溟长老尚平伸出按住,挥退了侍女,慢悠悠道:“何必为一女子动怒,你们看这洛阳王如何?”
屋内所在都是东溟派里尚系一党,也没有人敢在少帅尚明之前发言,尚明面上浮现一抹不屑之色,双手握拳,冷笑道:“此人不过趁运而起,走运击垮李密王世充,狼据荥阳河洛之地,今日便猖狂若此,不知我们东溟派的重要性,由此可见其人徒有勇力,却少智谋,大局观极差!我们东溟派就算不与他合作,尚且有宋、李、宇文等数阀可以选择合作,根本无损我等半分利益。”
众人略微沉思,颔首称善。
乱世之中,王权诸侯,皆不足畏,占据一城也可称王,最可贵的事物也已经不是钱币,而是粮草兵器战马,东溟派占住琉球,可说是得天独厚,中原精良兵器过半都是东溟所产,各个有心逐鹿争霸的世家巨阀都要争取这一股得力臂助,谁不把他们捧着供着?
而这位东溟少帅,便是单婉晶的未婚夫,几乎是东溟派下一代的接班人,大有精进锐气,派中数位长辈纷纷点头赞同,尚明底气越发的足,手指点了点,一副挥斥方遒的样子:“据我所知,李阀已经得到了慈航静斋的支持,而岭南宋阀近来更是大肆采购兵器军马,想来不日北上,洛阳一系若失了我东溟派之助,纵有十万强军,然而手无精良兵器,终究也难逃南北夹击败亡下场。”
“少帅眼光独到,说的不错,这洛阳王也不过贼寇起身,远比不得李阀数代根基,加之还有慈航静斋相助。”
东溟派中,一个中年人应道。
“既然与洛阳交恶,自然要想办法谋之,后进小辈,竖子狂夫,何德何能坐这个位置”
长老尚平目中精芒一闪而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众人相应点头,东溟派的大元老尚平,功力深厚,几乎不在东溟夫人之下。
几人各抒己见,说了一大堆,基本无出于坐候时机,等待各路诸侯来攻伐洛阳一系,尚明听着眉头大皱,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少帅,李阀贵客来访!”
李阀!
室内鸦雀无声,尚平老眼爆出一团精光,问道:“来者是谁?”
屋外侍卫答道:“李神通!”
尚平抚掌大笑,手指敲了敲案几,笃笃作响:“有此人来,大事可期!”
尚明耸了耸肩膀,却不以为然:“此前正与李阀有过约定,答应了那一宗兵械交易,有何可喜之处?”
尚平老眼眯着,道:“你知其一,不知其二。此前与你议事,不过是豪族柴氏公子,虽然是李秀宁的未婚夫,也算李阀核心,却比不上李神通。”
“李神通乃是李阀之主李渊的亲弟,恭谨干事,武艺在李阀之中,也能入前五之列,李渊在太原起事,便是他与隋朝大将史万岁亲弟长安大侠史万宝一齐举事响应,由此定鼎长安,深受李渊的倚重。“(83中文网 )</div>
第四十七章 区区一洛阳王,何足道哉!
“这李神通亲自从长安赶到洛阳险境与你我相会,岂不正说明了李阀阀主李渊对东溟一系的看重么?”
老狐狸尚平眯眼微笑,大有算无遗策的名谋策士之风,尚明恍然大悟,旋即恰到好处的恭声奉承一句:“届时必然好处多多,姜还是老的辣,长老思虑周详,我万分的佩服。”
室内众人也纷纷跟着阿谀奉承起来,尚平微微一笑,摆摆手道:“尔等先散了,少帅稍住,贵客既然远道而来,岂能不请他进来喝上一杯薄酒?”
室内东溟众人地位不如两人,也知道接下来诸人议论只怕是事关重大,当即起身散去,不多时,屋外有阵轻捷有力的脚步声响起,尚明翘首以望,正透着门窗见着来人,起身相迎道:“李兄来的正好,酒水尚温,何不共饮此杯!”
这李神通领着几个精悍随从,本人体貌清奇雄健,颔下几缕长须,走路带风,虽有些风尘之态,却难掩一股凛然迫人的威仪,身侧几个精悍扈从抬着几个箱子守在屋外,只他一人大步入室,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尚明身前的空席之上,屋内终于只剩寥寥三人,李神通举酒相邀:“尚长老与少帅携东溟众人此来洛阳,观感如何?”
“七朝古都,气象自然不同,可惜王世充色厉胆薄,不能守成,竟将如此大好基业让给了竖子狂夫。”
老狐狸尚平笑而不语,尚明亦是顿首做叹息状,李神通持酒感叹,眼光余光微扫,便已自两人的态度之中,见出蛛丝马迹,他也不露声色,抚须眯眼,问道:“洛阳王自河洛起事,先杀蒲山公李密,再吞下了王世充的洛阳基业,掌控十万强军,可说英雄无敌,少帅何谓之狂夫?”
李阀与苏留洛阳系分明是对头,李神通口中却不吝赞誉,可见心机颇深,尚明冷哼一声,道:“此人武功尚可,倨傲无礼,却不抵运气正盛。李密、王世充之流,不知时势,与贵阀相比可说是天渊之别,洛阳王武功高强,然而此时少了我东溟派的兵械,洛阳也只是坐守愁城,无力逐鹿。“
李神通微微一笑,夸赞道:“谁不知少帅的东溟派兵器精良,甲于天下,日后还要请尚长老与少帅高抬贵手。”
他可说是给足了尚明面子,稍稍拍掌,门外壮汉便抬着几口木箱入内,打开箱子,宽阔的箱子之中,俱多是金玉翡翠等珍稀宝物,一时之间,映照的斗室生光。
这自然便是允与尚平与少帅个人好处,两人目中贪婪之色一闪,当然心照不宣,对视一笑,举杯互饮,酒过三巡,尚平才慢悠悠的开口:“好说,好说。东溟派不参逐鹿争霸之中,不过商人逐利,苏氏目光短浅,要将好处独吞,丝毫不予他人,东溟派自然另寻买家。贵阀如今立足长安,兼有关中根基,手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李帅今来洛阳,莫非是有意对洛阳用兵了?”
李神通执掌一军,说他为帅,却也不是夸词。
尚平自然不是愚蠢之人,看李神通行色匆急,心里便有了几分计较,想要问清楚来意。
李神通脸色一凝,抚掌叹道:“尚长老目光如炬,与我不谋而合啊。大兄励精图治,恭帝亦是明君,有吞吐宇宙之机,然而此时洛阳势大,也是时机不至,神通此来,还别有一件要事,只是奇怪的很”
其实隋室黯弱,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皇泰主已经沦为洛阳棋子,隋恭帝也不过是李渊手下一傀儡,李阀与苏氏都欲仿效当年曹操行挟天子而令诸侯之事,自诩多智的尚平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却见得李神通脸色肃然奇异,似乎另有所思,开口问道:“什么事情能叫李帅这么烦扰,可否与老朽说上一二?”
李神通沉吟半响,似在考虑厉害关系,终于还是面色沉重地道:“神通此来,本是奉了大兄之命,来取一件厉害事物,却不想来迟一步,那件事物已然落入了‘魔祖’手里”
“魔祖?”
尚明皱眉不语,尚平也是沉吟半响,两人面面相觑:“听这个名字,倒像是魔门中人,然而魔门高手有邪帝邪王,阴后、魔隐等人,尚某孤陋寡闻,却从未听过魔门两道六派之中,有这么个魔祖的存在。”
李神通摇头叹息,痛饮一口酒水,才道:“据神通所知,此人既称魔中之祖,武功却完全脱出了两道六派的樊笼,不在昔年邪帝之下,手段则更加狠辣了得,是能与散真人相提并称的高手,最后一次出现,也是在洛阳城郊,东溟派消息灵通,长老与少帅可听过他的消息么?”
能被李神通这样看重的人,当然不是小角色,尚明皱眉,心里犹然不信:”世上三大宗师,如皓日当空,横绝当世,魔门邪帝之后,已难有高手与之相论,李兄莫非在开玩笑?这个魔祖,何德何能与中原第一人散真人并肩齐驱?”
李神通却肃然道:“此事千真万确,并非是空**来风,本人日前才见过宁真人,宁真人也听说了魔祖的消息,虽不知魔祖来历,却从魔祖与另一位绝世高手的一场大战之中推定且下了评语,‘此人是魔门百年不遇绝艳之才,堪与当年邪帝相提并论’,原以为中原没有此人名号,可能是海外仙岛隐居的前辈人物,没想到少帅也不知道此人来历。”
“看来洛阳真是高手辈出啊,一个狂夫洛阳王,再加一个魔祖”
尚平眼皮低垂,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李神通却忽然笑道:“不过尚长老也不必担忧,这对于你我两家的约定并无碍搁,反有益处,魔祖与洛阳王近来锋芒杀戮太盛,已经引起了几位佛宗里边了不世出的高人注意而佛宗正以拔魔为己任”
他话只说到一半,便饮酒自笑,再不肯说下去,尚明也终究没有尚平这老狐狸的城府心机,忍不住要问是哪几位高僧穿。
尚平这老狐狸却是挪了挪屁股,老眼微眯,目光闪烁之间,难掩震惊神色,半响之后,才敬畏交加地叹道:“慈航静斋果然不愧白道之首,连那几位圣僧都请出来了,区区一洛阳王,又何足道哉!”
第四十八章 拔魔
都说乱世用道家,盛世崇佛儒。
偏偏这隋末双龙之世背道而驰,此时无论是庙堂抑或是江湖之间,佛宗的影响力都如日中天,远超人想象之外。
一个慈航静斋,便能执掌天下白道牛耳,只一个传人师妃暄出世,就放言可为天下择选明君,引动八方风云。
尚平这老狐狸说话只说一半,东溟少帅忍不住问道:“江湖之间,圣僧众多,只是佛宗大能,却莫过于慈航静斋的那一位传人师妃暄了?”
听到师妃暄这个名字,李神通脸色微微一黑,他是李阀核心中的核心,跟慈航静斋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掌控的消息自然比尚明要多的多了,想起那惊才绝艳的师妃暄才入江湖,要为自家侄儿图谋洛阳布局,却在洛水河畔遇挫,连手里的神剑色空都失落了去
这事情并不光彩,当然被慈航静斋强压了下去。
然而他眉间难免浮现一抹忌惮神色,这些脸色极好的被他掩饰过去,此时坐他对面的老狐狸尚平抚掌大笑:“当今圣僧者,无过净念禅寺了空禅师,三论宗的嘉祥大师,华严宗帝心尊者、禅宗道信大师、天台宗智慧大师”
见他如数家珍,李神通也微微点了点头,东溟长老尚平素有智名,看来可以稍加笼络一二
细风吹渭水,正是夕阳,浮红微光落满长安。
关中之地,门阀时代经营已久,即便遭了战乱,这长安城依旧是一派说不出的繁华景况。
一座极高山峰之上,有人迎风敛袖微立,正可俯瞰江山,一目而尽长安。
高山无名,这人却大大的有名,甚至只是一个蕴含仙气的名字,就已叫无数昂藏男儿拜倒在她的素雅裙裾之下。
师妃暄!
她就是失了色空剑的师妃暄,此时这位仙子人在峰顶,正在做一件奇怪的事情,左手右手齐动,左手在演示一种极其神妙的剑法,而右手却似在模仿另外一种武功,相互拆解。
动作有些断续勉强,却也可自管中窥得这种武功的神秘可怕之处。
“妙。”
师妃暄面前坐着四个老和尚,第一个老和尚已经开口:“稍得其形,仍不得其神,可知那位施主修为确实在你之上了,或不在当年的邪王之下。”
第二位老和尚也随之下了定论:“妃暄是百年不遇的天才,却在他手里失剑,难怪敢称横推河洛无敌手,不至剑心通明,绝不是此人对手。”
师妃暄手里动作一顿,幽幽地道:“几位大师有所不知,洛阳王夺走妃暄手里色空剑,另外还说了一句话。”
嘉祥垂目道:“纵然练至剑心通明,也不见得就是那位施主的对手。”
三位老僧一齐侧目,见师妃暄郑重地点了点头,白须簌簌,面色俱都肃然。
自洛水河畔那一别也已经有了些时日,但是她仍然忘记不了那种屈辱,甚至有时候夜里入寐辗转惊醒,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也是洛阳王那一双蕴含无限幽暗寒芒的眸子。
身罩无数层光环的师妃暄在他人眼里就是凌波仙子,在那个凌人男子面前,却跟一粒卑微尘埃并无差异。
“几位大师见识渊广,可认得出这人的武功来历么?”
师妃暄恭敬问道,佛宗一家,如果能从本门高人得到一二破解之法,日后再遇上,才好应对。
“老衲只痴长年岁,修为却不如他多矣。”
结果却叫她失望了,年岁最长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摇头微笑,继续道:“妃暄方才所使的招数,已然完美到极致,无一处不是杀招,便是我们四人中任何一人在场,施展全身气力,也只勉强撑着三百手。如果老衲所料不差,这位施主的武功杀机太盛,还带有些魔门烙印,天资骄纵,不在年青的石之轩之下。”
另一位老僧亦皱眉轻叹:“妃暄已得了剑典精奥,唯有集魔门手段大成者,方有如此本事。”
“日前了空师兄也遇着一位魔门高手,说是道心种魔再现江湖,一连两大魔魁,难道当今之势真是佛道消而魔涨?”
“道心种魔!”
师妃暄心里泛起细微涟漪,纤手手指关节掐紧发白。
“然世间既有大魔出世,吾等岂能坐视?”
神态威猛的帝心尊者霍地起身,身材雄壮,似一个威猛的金身罗汉,说不出肃穆庄严决绝。
其余三僧也双手合十,陈于胸前,微微颔首,称:“善!”
“当为天下人拔除此魔。”
庭院深深,深几许。
一只神峻异常的白羽鹰隼,戾啸一声,在远空浮掠俯冲而下,乖巧的停在了沈落雁的手掌。
“东溟夫人入曼青院尚秀芳居,李神通已至东溟别院,正与尚明密会”
她取出了神鹰足上信报,纵鹰远飞,展开细声轻读,接着便是目光一闪,面前那一道背影,却依旧端然不动,仿若是深不见底的幽深潭水,沈落雁樱~唇轻启,道:“主公,此事如何处置?”
沈落雁没问半句有干寇仲的事情,以她的眼力,在第一眼之后就认出了双龙之一寇仲的形貌,当然是被苏留汲吞完长生真气之前的样貌。
这种超乎人想象的事情就这发生在她眼里,沈落雁却仿若未闻,寇仲在她眼里,也只不过是一枚棋子。
“长生之机,妙不可言,纵然得道,也要用一场场生死大战来证我武道”
苏留喃喃自语,目中冷光一闪:“尚明之流如猪狗一般,又何足一哂。李神通胆气豪壮,也敢来洛阳寻死,那便成全了他。不过他的身份却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契机,争霸天下这个游戏,也要因此加快进程了。落雁,传各路反王以檄文,洛阳以武列榜,召天下英雄入京会盟,谁能占住鳌头,就可独得了杨公宝库的秘密!”
“杨公宝库,得之可得天下。”
沈落雁美眸一亮,喃喃道:“有这个噱头,便能叫慈航静斋的话语权旁落,将水彻底搅浑,使天下英豪入此彀中,届时借势挫十之六七英锐之气”
第四十九章 阴夜细雨杀神通
得杨公宝库者,得天下。
这句话并不是信口捏造,也是由来已久,在江湖上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传说。
杨公,指的便是当年权倾强隋朝野的楚国公杨素。
他生前搜刮了敌国财富,金银兵甲,全都藏在杨公宝库之中,更兼有一件神器异宝,叫做邪帝舍利,干系历代邪帝魔功最深处秘密。
甚至有三大宗师中的某位曾说,只要有人得了邪帝舍利当中精华,立时便可与几位大宗师相提并论。
这个诱惑,只要你是江湖之人,根本就无法拒绝,足叫人抛却理智来争夺。
天色阴沉。
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宛如江南女子温柔的青丝秋眸。
沈落雁没有打伞,直直的站在雨里,看着面前朦胧缥缈的孤寂背影,一如陆地仙人,无法揣测,只有敬畏。
雨丝落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之上,晶莹剔透,她默然无言,心里却油然而生起一种钦服,娇躯一阵兴奋战栗,心思剔透如她,终于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一部分心思:
这个天下,佛道大阀根基太过深厚,已经不适合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经营,只有以雷霆手段,将挡在面前的所有强敌一并摧灭!
他,袖手信步于庭院之中,仰首迎金风细雨。
真是要一人独坐洛都,鏖战天下枭雄!
沈落雁不但会做人,更会办事,否则也不会以一女子之躯,而使洛阳一系的十万雄军心服口服。
“李家的手,伸的还是太长了些,李神通么”
苏留双眸似闭非闭,冷然一笑,李神通是李阀大将,自入洛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与东溟一系的少帅接洽,其中必还有其他隐晦布置,这件隐秘之事,说不得就是李阀在这乱局当中的先手落子,不过他却没有接招,反而将洛阳大小诸事都托之沈落雁手上,独坐于练功的密室之中。
宗师修为,洞窥人体玄机,自非小可,斗室之间,气机漫体流出,化作了空中烟雾白气缭绕,与白发合舞,衬的苏留越发像一个缥缈地仙,他正开始进行一次大胆且危险的试验。
那一颗蕴合道门天机的阴阳珠,好像完全的失去了重量,竟然浮于当空。
龙眼大小的珠身之上,折射出炫目柔亮的红光,一股充满了生命能量的气息,经由一股莫名的牵力引动,缓缓的注入至苏留面前这个失去了生机的活死人的**窍之中,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矛盾气息,已经从这个死躯上透出,充斥了整个房间。
这是失去了意识的杨虚彦,这个活死人的心脏突然猛然搏动,右手第三根手指尾端,也开始颤抖,气息越来越强。
苏留当然没有那么好心耗费功力在他身上,只是用这只小白鼠,来尝试自己对于长生诀真气的运用揣测:
“这是不死印法的起手式,难道这么个活死人都能恢复意识?”
这具身体甚至开始站起来,久坐之下,关节处都发出了一阵难听的摩擦响动,苏留看着杨虚彦挪转腾移,不死印法当中玄奇手段,一展无遗。
双龙之一的寇仲一身功力造化,一朝耗尽,也没有什么可惜之处,自己在杨虚彦身上搞的试验已经有了结果与反馈,不失是一件快事。
苏留始终没有忘记被月神宫带走的苏小妹,对于这种刺激生机的气息尤为上心。
“以生化死仍说不上,但是这种状态的杨虚彦,还能称作是人么,或不如称之为魔傀!”
他眼神下的杨虚彦,已经不是原先那个人,种种魔功仍在,但是属于杨虚彦这个人的精神印记已经被全部抹除,脑海之中只余下自己的意念。
斗室之中的烛光倏然灭掉,苏留的双目之中,却陡然绽放出明亮无比的紫色豪光。
“脱壳尸解,灵识在我,已然近乎身外化身,妙不可言!”
苏留清淡一笑,精神意念一动,斗室之间,呜咽暗风如刀丛生,忽地一定。
那道魔影接受到了指令,完全站住不动,原本失去了一切意识的杨虚彦,以一个独特的姿势站立,面如一潭深沉死水,精神亦无一点波澜,只有说不出的幽冷深寂,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魔神。
周身魔息以一种奇异的规律在发出波动。
“主人。”
空中精神波纹异动,魔傀不能说话,只有靠深奥晦涩的精神异波来交流,却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苏留却能感受到他身上一百零八处大**全部真气涌动,全部都是同源异种魔气,杀机丛念而生:心念若起,即时便能立时感知行使,譬如第二分身一般,有这么个尸解脱道巅峰的刺客暗手,今夜当能先送李阀一份大礼!
今夜别无星月,阴雨连绵一直下至深夜。
东溟别院当中,酒酣耳热之后。
尚平人老成精,溜须拍马奉承手段早已经炉火纯青,当下又劝了杯酒:“李大人武功了得,只以数百骑独下了长安城,一战而竟全功,果然是人间无双的英豪,老朽佩服,洛阳王年少轻狂,比李帅亦少了几分火候。”
这句话,恰好骚到了李神通的痒处,李神通得意之情全然写在了脸上。
但以孤军,百里奔袭,为李阀打下了长安,确实是太原起兵以来最凶险一战,也是他生平最值得夸耀的显赫战功,直接为李阀奠定了争霸天下的坚实基础,洛阳王一黄口小儿,不过时运眷顾,方才有了今日造化!
他再痛饮一杯,神情却陡然一肃,猛然侧首,窗外细雨沙沙缓响,响声轻缓,却敲在了他的心上,掺糅了另一种难言的阴暗深沉。
不对,血气!
李神通陡然惊醒,沙场宿将,自有对血气有一种惊人的直觉,便是遥遥相隔院墙,也难逃感知。
不过他未曾轻动,窗外黑暗之中,仿佛正有一只洪荒猛兽在蛰伏窥伺,扑面而至的危机凶险。
“外边是谁?”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唯有高明武者才有的精神感应,李神通甚至想起了自己家里的那个小怪物,脸色僵硬,当下冷哼一声,拂袖起身。
“砰”地一声,身前的案席碰倒,杯盏落翻,酒水狼藉。
尚明微微倾身,愕然挽留:“李帅何故离席,外边有雨,可是听错了声响?今夜之会,只你我几人而已,绝无他人。”
他听得半响,亦是没有发觉半点异常之处,尚平与李神通两人功力深厚,互相使了个眼色,已经达成默契,并肩朝着窗口扑掠而去。
也在此时,原本紧紧闭着的紫檀木窗忽然无风自开,雨声打过窗台,宛如千万点的梨花雪落,急急飙**来。
这真是世间独一无二奇景,东溟派少帅站起身一半,瞳孔惊恐睁大,五感颠乱,眼前光影乍然迭现。
他发誓自他生来,便绝无见过这等瑰丽绚烂夺目的奇景。
金风细雨,鬼魅杀人。
比惨霞犹烈,比冷夜犹阴。
扑至窗前的两人,不分前后的闷哼了一声,身形仿佛凝固在了空中,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动作,便失去了知觉,直直倒地。
尚明的声音也噎在了喉口,寸息未吐,一条暗影合同阴夜,便至了他面前,连危险的感觉都未曾传至他的精神中枢,又何来反应?
唯余一点红痕,自他额前拖至眉间。
第五十章 尚秀芳
阴雨过后,果是清朗白日。
东溟别院,气氛却异常的肃穆沉重。
东溟四大护法端然肃立,各自背后却已被冷汗侵湿。
三十七具尸体。
其中三十四具是皆能辨其面容,唯独余下三具,却已被人割了头去。
“全部都是一剑毙命,落剑处或是眉心,或是额前喉间,这人好狠的手段!”
四大护法纵横江湖多年,也称得上是叱咤一时的高手,只看一眼,就看出了名堂,此时心惊之余,也只有吞落一口口水入腹,眼巴巴地瞧着面前的这一对母女。
身姿曼妙气质成熟的佳人平静开口:“你们先退下,尸务必要妥善处置。”
四大护法恭声应是,指挥下人将别院里的尸体抬了出去,单婉晶黛眉微蹙,忧心忡忡地道:“这人的好大的胆子,竟然在我东溟别院杀了尚平长老与少帅,另东溟高手二十七人,剩下的这些人”
三十四人之中,衣着服饰别有不同,东溟派的衣饰只有二十九,余下数人,全都着黑色劲装武服,却难知来历。
“这刺客能无声无息的潜入洛阳动手,更兼得有这样的身手,如果来刺杀娘,后果不堪设想。”
单婉晶亦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正因知晓缘由,方才心觉可怖,东溟长老尚平与少帅,两人无不是派中第一流的高手,死前肌肉僵硬紧绷,身上别无余伤,极有可能连抵抗都未来得及做出,便丧命于那刺客的剑下。
东溟夫人仿佛没有听见女儿忧心,平静道:“秀芳在府中?”
单婉晶微微一愣,旋即开口道:“尚大家正在曼青院中哩,只是”
东溟夫人娉婷起身,款款移步,朝着门外走去,好似完全没有将尚平等人生死放在心上,淡淡微笑:“听说尚大家曲艺近乎天上仙音,人间难得几回闻,我心仪已久,这便去拜访。”
世人皆知尚秀芳是公认的天下第一才女,却不知她身世来历神秘,与霸道岳山、东溟夫人甚至是李阀的家主李渊,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然沧海横流,似这等吃人不吐骨头的乱世,以她绝世之姿容,真能出身青楼勾栏而不染保持处子清白么?
曼青院里,留玉阁中。
三个曼妙绝美的身影相对而坐。
一身素黄罗衣,浅绿披肩,身姿修长曼妙,勾魂摄魄的翦水双瞳映照着东溟公主的愁态,尚秀芳纤手托着雪腮,盈盈道:“婉晶可是有心事么?”
婉转好听的声音入耳,单婉晶依旧没有忘记别院里血流遍地,以及那三颗不翼而飞的人头,幽幽地叹了口气:“婉晶真是羡慕秀芳大家,能够无忧无虑,唯琴音作伴,什么烦心事都不用去顾虑哩。”
尚秀芳也不问究竟,只是素手替东溟夫人母女斟好了茶,挥散了白茫茫带着清香的茶烟,淡然微笑:“江湖事多,最是烦忧,婉晶与夫人亦可以选择放下成见,退出江湖,到时候一齐泛舟湖上,秀芳可以煮酒温曲,看看水中的自由自在的鱼儿,也是一大快事。”
单婉晶婉然一笑:“婉晶倒是想哩,能得秀芳大家这样明艳绝美的女子相伴左右,只怕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拒绝。”
她忽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也开始理解母亲为什么要带她来曼青院见尚秀芳,因为尚秀芳的美丽,已经脱了世俗的樊笼,只闻其声,便能叫人忘乎所以,沉醉在那种纯澈清绮之中。
两女本就是闺中密友,谈至欢处,免不得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
东溟夫人安静端坐,面容藏在轻薄如梦的面纱下面,却没有说话,于东溟别院之中,她镇定平静,尚能自持,到了此地,听到尚秀芳洒然言语,心里却传来一阵阵幽幽叹息。
这门派之见,岂能真如尚秀芳所想,说放下就放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要单美仙一将东溟事权下放,耗费她毕生心血的一整个东溟派立时就要被狼顾在侧的尚平一系给狠狠的咬上一口。
而尚平,却又神奇诡异的死在了别院之中,显然是另外还有一股势力在暗处对东溟派保持热切关注,是友是敌,犹未可知。
“原本此来,就是为了见一见尚大家,只是没想到,尚大家还有客人。”
东溟夫人与单婉晶一般的薄纱罩面,瞧不清面容,面纱轻动,同时阁外传来了一阵急促轻捷的脚步声,来的极快,瞬息便奔至留玉阁下,以她的感知,清楚的感觉到留玉阁的所有门户都已经被人看死。
接下来,阁下便有人放声喝道:“请尚大家与东溟夫人来王府一唔!”
来人声音粗豪,如狮虎做声,可想而知是个魁伟雄健的汉子,突然有一个斗大的木匣自楼下飞了上来,稳稳的落在了木质的地板之上,出沉重的闷响。
尚秀芳福至心灵,喃喃道:“是谁?”
洛阳城里,有这等权势,还有谁人?
单美仙心里微微叹息,一双美目若有所思的凝视着这三个木匣,忽地拂袖一按,木盒滚动,匣门自开,三颗斗大的人头从中滚落出来,双目圆睁,石灰铺面,却还有一股血淋淋气息!
单婉晶凝目一看,心神俱震。
面貌宛然,其中两个正是旧识,不是东溟派的长老尚平与少帅尚明,更是何人?
谁也想不到,一日之前,老成持重的尚平长老与枭狂跋扈的东溟少帅,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死人!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那个男人平静的面容,再思及这样可怕手段,单婉晶心里一片冰冷释然:果然是杀伐果决的枭雄之姿,否则怎么可能一连将李密与王世充当世两大人杰的势力全部都吞了下去?
尚秀芳美眸泛波,紧紧的盯着三颗人头中的余下一位。
“洛阳王”
看着尚明的级,狰狞扭曲,单婉晶心里忍不住泛起愤怒抑或解脱侥幸交杂的难言情绪,东溟夫人端然稳坐,八风不动,仿若不认识尚明尚平这两个人。
楼下传来刀兵之声,东溟派与曼青院护院闷哼低呼数声,便听着楼梯口蹬蹬蹬作响,脚步沉重,上来数个衣甲罩体的大汉,为这人正是洛阳虎威将军程咬金,他瞧清楚阁上情境,眼珠子几要瞪出来了:这尚秀芳大家,竟然生的这般貌美,比俺家军师大人也不输了,难怪能被洛阳王看上,正是不世英雄配绝世美人,再合适不过,另外两个,戴着面纱,身材曼妙,却也忍不出哪个才是东溟夫人,当然也不可怠慢了,说不得日后也是主母
这莽汉也是粗中有细,大步入室,对三女躬身一礼,再将人头收了回去,挠了挠头,向尚秀芳拱手致歉:“末将程咬金,乃是洛阳王麾下一裨将,此前奉军师大人之命前来请东溟夫人入府一叙,这件礼物可否?”
他能混到后世李二大唐凌烟阁挂名的份上,做事不卑不亢,十分得体,粗黑面容衬着一口白牙,更显亲近。
尚秀芳美眸冷光闪动,贝齿轻咬道:“从未听过有人带着人头作为礼物来请人的哩。”
单婉晶也逐渐平定心情,开口说:“何况这还是东溟派中要紧人物的人头。”
三女冷颜娇艳,虽然并不热切,也是各有妍态,反叫程咬金大有应接不暇之态,随行的军吏更加不堪,纷纷低下头去。
还是单美仙幽幽地道:“既然是洛阳王有请,妾身不敢不从,请将军带路。”
程咬金眼前一花,尚未看清东溟夫人动作,只看着她倩影微晃,瞬间便从座位上站起,到了门口,这东溟派的一派之主,非但轻功高的吓人,身姿都美轮美奂。
“东溟夫人果然识大体,请!”
程咬金哈哈一笑,示意手下军卒前边开道,东溟派的侍女动作极快,悄然准备好了车架,尚秀芳美目一闪,忽然款款起身,开口道:“秀芳好像也欠洛阳王一曲哩。”
单婉晶不动声色的看了尚秀芳一眼,她对自己这个闺蜜知之甚详,看似温和可亲,其实性子里沾了些清傲,往往拒人与千里之外,纵然有人豪掷千金之资,也绝难请得动尚大家轻歌一曲,此时她因为三个人头,居然主动要上门去为洛阳王献上一曲,实属难得。
“王爷只吩咐请东溟夫人回去,俺却带了三个绝色美人,岂不是大功一件?”
程咬金心里大喜,也不多说,领着众人便向洛阳王府走去
琴声。
既入王府,于朱楼高阁深处,竟然传来了一阵动人心魄的琴音,叫尚秀芳忍不住驻足。
并非是琴音平庸,听不入耳,而是这一阵琴音实在太过完美,公认乐曲天下第一的尚秀芳也挑不出什么瑕疵之处,她忍不住道:“王府之中,竟然有这等奇人,看来洛阳王也并非是的酷烈刚愎之人。”
适才见着李神通人头的震骇倒是被这一阵琴音给冲洗了稍许,单婉晶奇道:“尚大家天下第一乐曲大家,对这操琴之人评价也这般高么?”
尚秀芳噗嗤轻笑:“婉晶再仔细听听。”
单婉晶侧凝神静听,觉自己精神居然忍不住随之放松了下来,继听下去,整个人好似脱离了眼前的世界,进入了一个幽幽空谷,小溪流水,青石古树,树下青石上边,雪白野狐正横卧于一个白衣公子的肩膀之上,白尾招摇,这种感觉十分惬意真切,单婉晶忍不住去瞧那白衣公子的面貌。
她见人无数,终于看清楚这树下白衣公子的面貌并不是浮夸的那类英俊,却叫人一眼过后,自难相忘。8(83中文网 )</div>
第五十一章 风与琴声
洛阳城依旧繁华,洛水犹如一条细长玉带,仍自静静流淌。
此时洛水河畔,有一个长身而立的中年文士。
这文士面临洛水,盈盈水光中映照出面貌英俊清隽,两边斑白的鬓发也没给他增添多少老态,反而有一种说不出出尘潇洒。
他双手背负着,像是在等什么人,一身如雪儒衫随细风缓动,当真是说不出的风流毓秀。
“多年未见,邪王依旧还是这么风姿俊朗。”
背后响起一把低沉沙哑的声音,中年文士并未转身,仿佛已经知道来的是谁,轻微一叹,道:“经年不见,倒行逆施尤老兄功力已精进如此,怕已有了邪帝七成火候。”
“丁老弟、周老兄,金师妹,你们几位也功力大进啦,看来此番这道心种魔与邪帝舍利,也是该重归邪极宗了。”
“不愧是邪王,眼光果然独到。”
又有三个不同的桀骜声音冷哼,忽远忽近,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传来。
“丁师弟,周师弟,金师妹,凭你们本事,怕还奈何不得洛阳王。”
原先说话的丑恶老人嘿然一笑,手里独脚铜人在地上一点,人借势飘然前掠了二十余丈,恰好落在中年文士身侧,与这邪道第一人邪王并肩而立。
只这一手轻功,毫无疑问能排进当世第一流高手行列。
“尤老大,本门秘宝现世,我等又岂能不贡献微薄之力。”
余下那三人不分远近,也不甘示弱,提起真气疾掠而至。
中年文士转身过来,看着这四人神间隐然存在的猜忌嫉恨,嘴角悬起的那一抹微不可见的邪异笑意瞬间隐匿不见。
这四位号称邪极宗一脉同源,其实未得天魔策精髓道心种魔,各自分流出去,也勉强算是自邪帝向雨田之后邪极宗的掌旗人物,倒行逆施尤鸟倦、大帝丁九重、周老叹与媚娘子金环真,四人形容装扮奇特丑恶,却是生杀大权的烜赫一时的人物。
“这洛阳王崛起如此之速,倒未想到是偷学了本门的秘典。”
“邪王的消息,总不会错罢。”
几人各有机心,寥寥言语,似乎各有疑虑。
魔门之间,从不讲什么同门情义,唯有利益可言,邪王拉来几人,却不知他所图何在。
洛水河畔的清风吹得石之轩长发乱舞,他敛袖道:“我与洛阳王日前换过一手,此人道心种魔小成,不容小觑。”
那夜尽天明之时,苏留虽然掩藏了行迹,但是在智计如鬼的石之轩眼里,破绽仍然极多,他直觉那魔祖便是近来风头无二的洛阳王!
“听说洛阳王杀了邪王爱徒,我等既为同门,自然要跟他好好计较。”
“不错不错,洛阳王偷学了本门秘籍,该由我们清理门户”
尤鸟倦几人一听,齐齐邪笑。
几人心里已然知道石之轩所言基本属实,若不是这位邪道顶尖高手也垂涎道心种魔与邪帝舍利,却没有把握应付绝代枭雄洛阳王,他能有这等好心分一杯羹给邪极同门?
此时暂先合作,得手之后,再看各人手段!
几人心思如出一辙,假意道:“道心种魔是世间最可怕武功,洛阳王连杀几大宗师,锐不可当,还要周详打算。”
“几位放心,此役还有强援,如此合吾等圣门之力,杀一黄口竖子,再分其宝,岂不快哉?”
石之轩放声狂笑,那一双琥珀瞳仁的深处,却是完全相反的凝重神。
放眼看去。
肃杀冷风渐起,吹皱了一江洛水。
洛阳王府。
这人,居然是洛阳王!
沈落雁对着亭中微微颔首,那是一种油然而生的臣服,单婉晶神微变,被誉为天下第一大家的尚秀芳却为歌声牵引,仿佛沉浸其中不可自拔,轻声地开始哼唱起来。
世间的音乐本来就蕴含了乐者的精神情感在里边,单美仙母女两人与尚秀芳身份相差许多,想的事情也完全不在同一个位面。
遥遥看去,在不远处亭子里,画面已美的像是画卷。
四挺蟠龙柱,攒中檐顶,亭子当中,最摄人双目的那一男子,神态闲适地坐白玉桌旁,以紫金冠束发,几缕白发陈于额前眉角,遮不住眼脸低垂,似乎沉浸在自己琴音造就的世界里,连几人入了园子都未有半点反应。
单婉晶被人称作世之美人,然而看着他那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完美动人的乐符在他的指尖流淌出来,心里竟然生出一种类似自惭形秽的感觉。
洛阳王,这个男子在她的心里,便是个解不开的谜团。
今次见他,又与前一次大不相同。
“珠泪纷纷湿绮罗,少年公子负恩多。当初姊妹分明道,莫把真心过与他。仔细思量着,淡薄知闻解好么”
尚秀芳情动作歌,也是自然而然,歌声慵懒而清幽,天下第一乐曲大家那完美的声音,绝无半点可挑剔的瑕疵,融入了琴音当中,节奏恰好在点子上面,更像是天作之合的婉转仙吟。
不过东溟公主母女并未听完全部,在琴音到了一半的时候,倏地终止,更叫人心里生起一种听下去的渴望。
这个时候,东溟夫人终于开口赞道:“此曲相互熨帖,正是天作之合,只是为何只至一半,叫人好不惆怅失望?”
她说话的时候,略微警醒,自己精神动摇,已经是二十余年未曾遇过之事,而一对美眸也已经完全被洛阳王指下的古琴给吸摄了去,这一架古琴造型大违寻常古琴,却有一种奇异的美,最细的一根琴弦犹如发丝,最粗的一根却又粗若小指,很难想象洛阳王究竟是用什么手段弹出这样动人的琴声。
单美仙一眼就辨出了古琴的琴身为海底万年阴木,只这么指端一截,便足万金之称,尚且有市无价。
这个男人虽然一副清雅出尘的样子,双眉飞扬之际却带了些英煞之气,面对这一位洛阳权柄最重的男人,单美仙心里也不敢怠慢分毫,东溟尚平那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当做礼物,这样的手笔,无论如何都大有深意。
沈落雁带路的任务完成之后,便清淡一笑,束手立于亭侧,苏留竖起一根玉石一样的手指,淡淡道:“余下一半,以后自然还有机会,夫人可收到了我的礼物么。”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