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跃龙门(二合一)
“斩江,岚山回了没有?”
这一艘巨舰开始往齐天城方向静静的泊去,齐天王世子收敛了脸上的温和,转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肃杀神情。
“禀殿下,半个时辰之前的密报,齐天城周天鹰秘卫寻着了黄泉密教的踪迹,据说来的还不是小人物,很有可能是圣子圣女一级的人物,岚山此番是去一试虚实。”
斩江沉脸肃然道,他看着的不是眼神里也是说不出的煞气,真似一把绝世利刀,即将杀人饮血。
“哦?”
齐天王世子微微一笑,如玄玉般的双手抵着船边,目光投向远方,幽然道:“黄泉教主坐断阴~庭,虚空斩灭破空涅妄,无我无敌,杀气严霸,凶焰不知多么狂炽,不说我齐地,便连泰京的东楚皇帝都要惮他三分,不过眼下这件事物,虽然事关重大,但是对大宗师级别的高手来说,却不该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怎么连他也想来分一杯羹。”
“斩江,探清楚来的是哪一位么?”
齐天王世子说话的时候,连头也没有回,江风掠动,紫金冠下梳理的一丝不苟的长发也微微拂动。
此时的斩江却根本没有流露出半点不敬的心思,他跟齐天王世子仍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多不少,只一丈。
一丈。
这种距离,对于后天境界的高手亦能一息不到而至,对于斩江这样提气狂掠能有十数丈的先天之上的高手而言,几乎是弹指瞬息而已。此时他雄健的身子却似一只温顺的绵羊。头也低的一个恭敬的弧度,两只铁一般的手垂立两侧,便如山岳渊峙。其实这种距离既不会离得太近。也可在第一时间爆发出刀防护齐天王世子,是一个最舒适不过的距离了。
斩江迟疑了一下,才道;“黄泉密教最擅消匿行迹,不过先前公羊老狗曾说,黄泉密教里的后起之秀幽冥青灯唐幽冥曾现身齐地,莫不是他”
“钟灵神宫,中州情势变幻莫测。但是根据可靠消息,连钟灵宫主都受了重伤。”
齐天王世子嗤笑一声,道;“那黄泉密教的青灯杀手虽有潜力可以挖掘。但是此时黄泉密教若还只是他出面,那只不过是给本王送菜入食而已了。”
齐天王世子一向跋扈本不足奇,奇的只是他居然自号为“王”。须知这殿下与齐天王,虽是父子。也只是隔了一代而已。但是礼数皇命,自古袭承,俱都森然无比,根本不容人侵犯,也如隔天渊一样的了。
更奇怪的事也发生了,这斩江居然根本没有什么奇异神色,反而越发的敬畏,躬腰的弧度也更大了些。几乎是半屈了身子,道:“祭江之日。斩江用项上人头保证,谁若有心阻了主公这登天大道,管他黄泉密教还是杀手楼,来一万个人,也便一刀一个,捉刀杀尽,管叫这拦龙江也填满。”
“我有你之臂助,何愁大事不成?”
齐天王世子仰首一阵大笑,抚掌叹道:“说的不错,不过此时魑魅魍魉,也实在是多了些,不但云水剑宫的人来了,便连黄泉密教都有动作。”
“只要是先天之上的高手,你都要着心,不要折了自己,毕竟你这样的人,这一把刀,这世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了,我等着你跟我同享荣华!”
“愿为主公效死命!”
斩江这熊虎一般壮悍的身子微微轻~颤,喉头哽咽。
齐天王世子却背负了双手,隔江而立,再道:“虽然失了几枚明面上的棋子,使得竖子也成名于此,但是不怕,大局仍然在我,老家伙的昔年的人情供奉已降了半数,杀了半数,囚了半数。齐地万里,此间的高手却也真不多了。”
“一群走狗而已,只要主公得了那件事物,一定能鼎立宗师道基。”
斩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走狗里的一只,一手握刀,一手握拳道:“主公,咱们有四大宗门臂助,局势大定。”
“呵呵。”
齐天王世子肩头抖动,冷笑着道:“四大宗门说的好听,四个老鬼却纷纷假辞闭关不问世事,做不得大事!四大宗门来的那几个,便是加起来,也比不上月神宗的这个隐藏阴深的女子份量重。”
似乎想起了那如同月光般皎洁的女子,齐天王世子又发出一声男人才懂的意味深长大笑。
“明月仙子毕竟是月神宫的人,那这苏留”
斩江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无法捉摸齐天王世子的心思,躬低身子,再问了一句。
“齐老头阴龙道基破碎,便已经是玄阴真道的没落之时,现在看来,也真是得了气运,中州上官家的那野丫头不便去动,剩下的两个却一定要除掉,尤其是这个苏留,直觉告诉我,这人十分危险,如果不处理妥善,必然要给我造成大麻烦。”
难得这以齐地为棋盘,已然是除去了宗师高手之外目无余子的齐天王世子,也看得起苏留,最后又加了一句,“不行,本王突然想亲自杀了这样的天才。扼杀这种绝世天才的感觉,想必是快意的很!”
他果然很狂,适才还跟苏留谈笑风生,此时却已经吐露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完全不把苏留放在了眼里。斩江刚刚退着踏出了半步,只一闻言,便提足回了来,一提一退之间,不差毫厘,只按刀岿然伫立,端凝不动。
此时江面风起,送开了斩江这一股子浓稠到化不开的杀气,龙舟过处,江面的游鱼不停的窜出~水面。
那铁骨龙舟上的紫金冠小齐天王,锁住了拦龙一江的气运狂潮。
那轻舟四泛。比起那气势磅礴的铁骨龙舟,毫不足道,但是这静泊轻舟之上的苏留。一身玄衣,巍然负手仰视苍穹,背后阴影里一人黑布罩着金枪,一人如和风细雨,温柔的替他折了折衣衫领口,还有那仿佛融入黑夜的一人。
那一日岸边的白纸扇周姓算命道士,折扇轻轻摇着。望月伏身看江,抬手便捉了一点流萤如星光,未见他怎么动作。那一点星光在他的掌间盘旋,却始终不曾离开他的手掌,他似嬉闹的如痴如醉,只喃喃的念着:“诸般天才人物。各有千秋峥嵘。各地月旦之评,无过于此,天地人三榜,谁能称一时之雄?”
“世间哪有纲伦,清浊也不分恣情,杀杀杀!”
跃龙门
二月初二。
忌:动土,入水。
宜:祭祀,斋醮。
阴阳交潜。惊龙蛰伏。
凶煞不露。
深沉的呜号声在拦龙江上响起,那是一种深海荒兽的遗骨造成的号子。据说那一只举世仅有唤作“钩蛇”的荒兽身丈千里,更活了千年,死时发现的尸气冲化白虹,已然近妖。
这笛号便是钩蛇的骸骨中颈骨部分所制。
乍一听,耳边回响的便似海里那一只凶焰无边的巨兽在人耳边嘶鸣闷吼,充盈了磅礴无限的低沉力量,同时也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没有武功底子的常人一听之下,几乎便要头痛炸裂。
站在铁骨龙舟船首的是齐天城蟠龙水师折冲上将徐果,他站在风号里,纹丝不动。
徐果长的黑瘦、精干,坚硬的就像是钢炉里锻出来的一块烙铁,相貌也跟一个寻常的猛卒并无两样。
事实上他除去了铁手宗宗主亲传弟子的身份,也便是齐天王麾下的第一悍将了,打起仗来出了名的不要命,冲阵扛旗永远都在大军前边,拔船斩将也从来都不落人后,身经百战说的便是他这种不要命的,官分九品,如今这从三品水师统领的地位便是他用无数个敌酋首级换来的,其中不乏后天六七层的好手,甚至也有后天巅峰境界的高手不查给他一刀断魂,这些年真是刀山里过,火海里游,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最是那惊险的一次,便是徐果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那一双如同钢铁铸就一般的铁手空掌凝了掌力为齐天王接住了那夺命的一箭。
然后齐天王无恙,徐果自己便生生的手掌中了一箭,要知道那一箭是一位背弓用箭的先天高手舍力发出,混并了天地元气,威力猛极,几乎能射穿了玄铁!
那箭手在战场上也号称是冷血杀神,崩箭之下,射杀过千百人,从无放过,绝然是断杀无赦。那钨铁冷寒专破内家真气的一枝秘箭,将徐果的铁手化石都刺了个血淋淋的对穿,至今仍留有一个铜钱大小的粗大箭痕。
那一箭至少散了他铁手宗大散关三成的功力,徐果也不怨,他更无悔,然后他负伤之下,被敌众精锐高手刀阵合纵围击,部下死了泰半,那百刀刀气凌风加身,是怎么样的惨烈可怕?
徐果已经动了铁手宗的不传之秘,也只拦住半数刀气,让齐天王安全撤退。
那惨烈的刀气!
所以他这一张脸上刀痕交错,就似用针线强行缝合在一起。
可怖,狰狞的像一个怪物。
不过正因为他的不怨不退能办事,算是毫无根底白手起家的他才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上。
齐天城蟠龙水师,论武勇,他列第一。
“站好了,怎么你~娘给你生了一副软脚虾架吗!”
徐果训斥人的样子,只听肃冷如铁的语声,也已经不用变色,那脸上的刀痕便已经充~血跳动,似一条蜈蚣,叫人看上一眼,便是头皮发麻。
“是!”
这玄甲士双脚铁靴猛地往脚后跟一靠,就有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响声。
徐果皮戟指三步一人伫立船周的众甲士,皮笑肉不笑道:“二月二,龙抬头,都知不知道是什么日子?”
那些个浑身透着如出一辙的精悍气息的玄甲士们扯开了喉咙齐齐闷吼:“知道!”
“知道就好!”
徐果嘿然一笑,重重道:“今天是老王爷祭江的日子,谁要是给老子拖了后腿,出了漏子,就是给老子上眼药,听说拦龙江底也有食人飞鱼,我就叫你们去喂那吃不饱的怪物。”
瞧着玄甲士们噤若寒蝉,个个抖擞振奋精神,徐果已经是第三次抹了抹颔下的短须,也没抹出个什么来,只到真正的一丝不苟才罢,不是他小心,而是此时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心里的崇敬紧张。
“参见齐天王世子殿下!”
无论是谁,见到了这紫蟒长袍雕螭玉冠束发的齐天王世子,心里必然都先存了几分敬畏忌惮的心思,那些个玄甲士齐声大喝,徐果亦是弓腰行了一个最标准不过的礼仪。
齐天王世子面上丝毫不露表情,双手拢袖,负在背后,颇有威仪问道;“拦龙江两岸,全都肃清了么?”
徐果低头沉声道:“回殿下,今日一早,末将已经布了缆索,将沿途十里所有船只全都截了住,铁骨锁龙舟一十三艘,都已在拦龙江里了。”
齐天王世子自那一方纹祥云雕龙紫檀座椅上缓缓起身,一众玄甲士包括他背后的斩江的头俱都低了几分。
前后果然是一连十三搜气势雄浑的龙舟,只见他目光闪动,点了点那隔江拦舟之处,淡淡道:“今日祭江之事,一同往年,是父王交代下来的。说大不大,说小绝不能算不小了,除去了两岸隔防的玄甲侍卫,铁骨锁龙舟之上的能战之人,也只有左右三百禁卫,你,能确保不会出乱子么?”
这一声里,似乎蕴含了无边的威仪,叫人忍不住低头下跪。
徐果沉静笃定道:“末将早已布置妥当,岸上三步一刀,五步劲弩,若有人不知死活,这时候跳出来作死,便教他落了拦龙,喂这江底蛟龙。”
“统领!”
“殿下!”
有个玄甲士的声音已经颤抖,徐果深深的看了苏留一眼,冷眼横扫了过来,那些个玄甲士,无不呆若木鸡,手里长刀却不由自主的紧握了,另一只手却指着这拦龙江面。
此心便如坚铁,这世上还有什么异象能叫他动容?徐果正要破口大骂这人乱了礼数,只是顺着那些玄甲士的视线无意识转动目光,连自己的身子竟也莫名一震。
便在眼前的这一个瞬间,拦龙江龙里不知有几万静伏着的游鱼,齐齐跃出~水面,搅动水花,腾跃当空。
一眼望去,那可是连绵不见头不知多么壮阔奇绝的景象。
鱼跃龙门!
苏留正在乌蓬小船里探首出来,眯着眼喃喃道:“谷神拦龙,魔碑镇江守残阳一线,二月初二,生门只在出云山水龙甲之间。”
如今万鱼齐跃,已经见了龙门,那这生门,却又何在呢?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我不大逆,如何齐天?
这一时之间,拦龙江里不知有多少条飞鱼跃上当空,便似鱼跃龙门,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往年里的祭江无不是平平淡淡的龙舟跟着拦龙江水顺流而下,此时确实是百年不遇的奇景。◇↓頂◇↓点◇↓小◇↓说,
这也无怪乎果敢如铁的骁将徐果失惊当场,更叫齐天王世子悚然一惊,暗叫一声:“果然便是今日了!”
一连十三艘铁骨锁龙巨舟沿江直下,要往那青屿山去,此去怕不有数百里之远。当地周近有眼力的官员早组织了该地的民众“自发”助威,口中大呼诸如:
“此乃是天降祥瑞,预示着咱们的齐天王圣寿无疆,文成武德,与天并肩同齐!”之类的诛心之语。
或是“世子雄才大略,钟灵神秀,即登天地两榜神魁!”
“世子殿下武功盖世,心昭日月,千岁不败,只在旦夕。”
大拍在齐地一言万鼎的齐天王世子马屁,可不是么,若叫世子殿下心里爽快了,一场滔天富贵,唾手可得。
阿谀奉承齐天王世子打小听起,早已经能无动于衷,只当清风拂耳。
此时他便在这第一艘龙舟之上。
这第一的含义可就有很多了,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在这龙舟方阵的龙首位置的。
齐天王进近年来大小诸事,几乎全都移交了世子殿下,自己隐居幕后,已经有不少人私下传言英雄一世敢跟东楚圣皇并肩同齐的齐天王已经是决意给唯一的儿子让位了。
传嫡长子本是朝制,这也无可厚非。但是总有些不怕死的在嚼舌根,说是齐天王世子软禁了他老子,逆谋了大权方才上~位。
“河洛集的周先生为一人。只开一卦,与我先前曾经有过明言,二月初二,拦龙江上,见着了龙门,才可生出入药神谷之生门,这生门开放。也只是十二个时时辰之内,看来要较快速度了。”
既然想到了,也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那便要去做,齐天王世子一招手,便有人自觉的提供此地的景况,周遭暗处布置。原来此时已经距离齐天城有数十里之距。
左右有一人道:“殿下。此时既然距离齐天城这般远,是否要四大营全数布置?”
没想到世子殿下用一种看待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淡淡道:“先前是估算错误,不知方位,现在只怕是沿着拦龙江,还有不知道多远,你把齐天城的守卫玄甲全都带了出来,城内空虚。倘有贼寇,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这人心知自己失言。当真是惊的满头大汗,跪伏当地,连大气也不敢出。
左手悍刀的斩江沉声道:“殿下,今日之行,有我与岚山两人,足矣!”
齐天王世子一挥手,示意众人都不必再说,淡淡一笑道:“不急不急,今日之事,我另有布置,足保万无一失,周先生在哪里知道么?”
斩江眼神里里露出了鄙夷之色,道:“此人今日托病不出,只在第十三艘龙舟之内,依属下之见,是装神弄鬼,遇事而惜身,我看他是图谋不轨啊。”
齐天王世子微微一笑,道;“此人既然来自河洛集,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开罪,不过今日既然不来,也少了一份变数,来的人也已经够多了,齐地四大宗门尽至,月神宗的那位,便全都在第二艘龙舟之上。”
“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心怀鬼胎之人,只可惜斩江你距离封尊地榜,也足以震慑他们了!”
斩江神情震动,紧握了左手刀,道:“虽然斩江的修为还没有达到洞玄,但是属下手里长刀之利,绝对也可为殿下杀尽一切敢拦之人。”
他站在世子殿下的背后,左手悍刀,神情冷肃里透出些狂热疯狂,就像是亘古便有的巨魁影子。
也在这第一艘龙舟之上,一百个几乎是个个有些武功底子的绝对死忠精锐玄甲士便分列铁骨锁龙舟的船延四圈,刀枪斧钺并举,背弓劲弩,挂两筒四十枝狼牙箭,杀气惊天。
船舱内。
装饰奢华,却空空荡荡,连一个守卫也没有。
山水社稷屏风之后,只列了两张纹麒麟紫檀宽座大椅,两张椅子上都坐着人。
两个老人。
这两个老人的相貌几乎是没有任何不同之处,宽额狮鼻,也跟雄霸睥睨的齐天王世子有几分的神似。
其中一个便静坐椅上,驼背,塌肩,坐姿萎顿,垂垂老朽,只是他纵然是沉静入定,也难掩其肃冷眉宇之间的铁血杀伐之气;另一人,则坐姿挺立,说不出的英锐之气。
这两人俱都身穿一身夺神耀目的紫服蟒袍,不言不发,一语不出,丝毫不为外物尘俗所滋扰。
只有齐天王世子背负着双手,看不清喜怒,走了过来。
那神情萎顿的一语不发的老人,竟似失魂了一般,咧嘴傻笑,口边流涎,另个坐姿挺立些的却是喉头格动,很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说。
因为齐天王世子的一手轻按,这紫服蟒袍的老人便扭动了一下~身子,不敢大声出气。
齐天王世子面无表情道:“我父王怎么样,可有什么异象么?”
这个英气逼人的老头子想要起身垂首施礼,却给齐天王世子制止了,口中道;“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如今,你便是齐天王,你不必对任何人表示尊敬,在齐地,你是独一无二的王!”
英气老人默然道:“是。”
“齐天王一切如常,并无不同之处。”
“好,真不亏了药神余留的养龙牵神机,叫老头子苦修了这甲子功力。如今已经是全数聚灌在我身上,丹田气海,足现金龙。直抵洞玄,自己在青屿山的祭典之上,也该知道怎么做吧?”
齐天王世子对着这英气老人说话,其实双目紧紧的盯着那个颓丧无神的老人,看着他的脸上肌肉松弛死灰,蓦地张手大笑:
“老头子,你养起来的四大宗门的老狗们里边。很不听话,马上都要死了,你也再等等吧。看在你是我父亲的份上,再过十二个时辰,我便让你解脱!”
决于青屿山!
齐天王世子大笑着推门出去,轻轻掩门。说不出的春风得意。枭雄意气。
这些诛心大逆之语,绝对没有人会想到从温良恭谦的齐天王世子口中说出,当然也绝对不会有人听到,因为这第一艘龙舟之上的人,全都是世子殿下的心腹。就算还有些有心人死心暗伏,世子殿下的功力也到了收发由心的地步,想叫人听见与不想让人听见,都在一念之间。
边上身子软塌的齐天真王失了神魂一样的流涎静静微笑。而这个英气逼人的老人却不由自主挺直了背脊,努力的使自己像个人上之王。
凌然人上。也是与天同齐的王。
龙舟一路迤逦而行,船上有震天雷动的鼓声,却终止于青屿山。
这青屿山其实还有个名字,叫做青玉山。便是跟足贵万金的青玉有些渊源,传言青屿山底下,有一处玉~洞天矿,浑然天成,只可惜当年齐天王一纸令下,说是此地灵气郁结,不可轻动,动者夷家灭族不在话下,果然再没有人敢打这宝山主意。
“居然是青屿山。”
世子殿下脸色出奇的难看,其实此前并没有确切的消息到底这生门将出现何处,但是他早就布置了许多精锐探子,几乎这拦龙江延绵数百里都有他的人在观望,这本是最费人力也是最省力直接的方法,今日鱼跃龙门,只有这青屿山一地,江水波澜不起,却有华光直冲斗牛,其势不止。
这便是生门的所在了。
世子殿下殚精竭虑了这十数载,就等今朝,虽然只知道关于药神谷的凤毛麟角和只言片语,但是他心里几乎有一种对这生门感知到变~态的。
究其根底,还是药神谷的真丹现世,只得一枚,便可直破了洞玄,无视天地之拘,功参日月之合,直入宗师境界,若多服些,岂不是大宗师圆满天人境亦是可期了?
世子殿下虽然自诩天下第一流的天才,但是这一生最缺的便是这时间了。
齐天老王爷已经让他当世子殿下便足足的当了四十多年了,以老王爷那霸道浩瀚的修为的寿元,起码还有一个甲子可活,说不得还是他先死了!
要不是偶然得到的药神谷流传出来的那养龙牵神机,他还要数十年的苦修来谋那洞玄与宗师造化。
要站在更高的位置,甚至比与天同齐还要高的位置,这段时间,世子殿下可如何等得起?
断然是等不得的,所以这样的诱~惑,世子殿下也万万拒不得。
等世子殿下与高坐其上的玄甲大汉高抬车驾下了铁骨锁龙舟,到了岸边,这青屿山边上,也早有香案陈设,那周近的一州之牧急着等候着了。
“参见齐天王,参见世子殿下!”
“王爷可比十年前还要年轻了啊!”
岸边呼声如雷,那即墨城主是个中年人,早已经发福走样,但是面对着面前昔年威压盖世的齐天王与如今一手遮天的世子殿下,他依旧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在齐天王的一挥手指示之下,便会意领着众人退了去。
齐天王面容肃穆,紫龙玉冠,蟠龙蟒袍,面前五尺高的三足青鼎,上边袅袅轻烟,衣袖一震,众人无不跪伏。
这祭江大典,虽然只是幌子,但是不知怎么的,竟有奇香雾气烟气萦绕在江面,两岸的鼓声便如雷震一般,当真说不出的大气。
齐天王正在念着典官文吏一如往年早早便准备好的祭文,那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在这祭江大典也在这深邃的拦龙江面上激荡远传。
看起来似乎平静无比,拦龙江面水波不兴,两岸的人潮静止,齐刷刷的跪倒在地,那些齐天城带来的一队一队的玄甲士正手持刀枪斧钺,跪倒人先。
直至最后,气机一滞。
那齐天王语声苍凉的继续说道;“今日祭江,也是我最后一次祭江,我早年沙场久战,年老力衰,早就没什么心力继续再做这齐地之王,故而今日有这样的决定,不日便将王印传至泰京,由请圣皇裁定,传承这齐天并肩世袭之名传于吾儿。”
此言一出,不咎于平地起了惊雷,炸的众人脑子一荡。
水师骁将徐果张大了嘴,几乎不敢相信这个雄霸天下威震齐地的老主子会说出这样的话,就算是众人敬服的世子殿下,在他心里也比不上老主子一个手指头,这种信念几近乎信仰,却更加崇敬虔诚,没有经历过血和泪灰暗日子的人,根本不会懂,但是此时他粗厚的喉头格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父王春秋鼎盛,威与天齐,何须如此?!”
齐天王世子殿下的嘴角一抹微不可觉的微笑完美收敛,浮现的是一种悲恸凄哀,就差掉几颗泪珠下来,这等演技,如果苏留在场,也必颁他一尊金人。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番话,简直儿戏一般!
但是事实,便是如此,这也只是一种态度,跟在场的齐天王老臣子表明齐地要变天的一种微妙态度。却还不等人反驳谏议,人群里便有轰然的叫好声响起,时机巧妙。
便是此时此地,便在这青屿山前的河堤前后并没有飞鱼跃上当空,但是这波澜不定的江面却陡然出现了一个叫所有人都所料不及的巨大异象。
如镜江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漩涡!
便在去岸数十丈外,这如镜面般的江面当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这漩涡不知所起,却深蓝如墨,如一扇门户,其上风雷呼啸,完全的压盖过轰响的鼓声,人群里看似巧合其实不然的叫好声顿时熄止,甚至连那击鼓的雄魁壮士一时之间都忘记了去挥舞手里的金锤鱼鼓。
只有一人,自江面上奔江蹈海,直往漩涡而去!
天地之间,所有人的眼里,突然就剩下了拦龙江里那一个黑漆漆的漩涡。
那即墨城的城主早吓得双足酸~软,这百千里飞鱼异象,还可说是天降祥瑞,眼前的这个巨大漩涡,却怎么都透露出些诡异的气息。
“生门生门,原来在此!给我开崩天劲弩,射杀此人!”
齐天王世子殿下抹去了眼角的虚假泪,双手紧握,冠玉一般的额前青筋暴跳,那黑金披风往后一展,猛然张手一决。
“杀!”
“杀!”
那岸上早伏着的号称远射第一的四大营之一的风字营神射手齐齐的解下了背上的长弓,在水师骁将徐果的冷厉下令声中,崩地一声,飞箭如蝗!(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黄泉入江,高手云集
箭!
这当空飞蝗一般飞去的箭枝流矢每一枝都是三指粗细,这一崩射,其上的劲道多么的骇人,不言而喻。
当真是漫天飞舞的崩弩大箭,攒射而至,如黑云遮顶,也如铺天盖地的飞蝗扑卷。
这等威势,直欲将那江面当中的那踏波而去的那人直接射作刺猬了。
“久闻齐天王手下高手如云,便靠这些小技想要留住我么。”
那人当空一声长啸,声音说不出的尖锐,这一声戾啸,直震的江面都磷光一闪,他足尖却在轻轻踏点在涌动的碧波浪潮之上,毫无下落的趋势,像是这等的轻功,已经能算是乘风蹈海之能。
只是那崩神巨弩去势更快,这只得百余人的齐天城神射营,一个个都是各个宗门里边千万人择选而出的俊秀精锐,经过了军旅铁血沉淀,起码是后天第四层境界以上好手,只听一声军令,杀人根本不眨眼,又兼得神目如电,清晰可窥数十丈外的蚊蝇细柳。
“一群废物,给我接好了!”
那人不辨男女,只是口中冷笑,一步点在浪尖上,身子如飞鸿纵掠而起,直往那逐渐卷高的漩涡腾身而去,双手却不曾停着,一只手虚空一按,竟似有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细线斩出,划过了江面,水花激溅,另外一手直接便掷了一件事物过来,黄蒙蒙的,瞧不真切,似是个包裹,穿透了水幕往齐天王世子跟前落来。
那细线划过水面的时候,水幕轰地一声,卷舞上天,情形当真说不出的诡异,水幕便似停在了当空,化作了一道屏障,那些迅猛无比的飞箭一触之下,竟然纷纷的坠落了下去。
水幕遮挡,将这个世界也完全的阻隔。甚至没有人看清楚他的长相。
“黄泉密教!”
“黄泉密教!”
齐天王世子跟斩江这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吐声,这四个字,也是一字一字的从他们的口中蹦出来。斩江的脸色,当真是说不出的难看,左手上的青筋,便如同蚯蚓蜿蜒,疯狂跳动。
反而是齐天王世子却脸色平静。很有些宠辱不惊的王者气度,两人脸色截然不同,但是毫无疑问,全都杀机暴绽。
只以为,那面前的一个黄布包裹,已经沾了水迹,有些湿意,也露了一角,可以看见里边的事物。
一颗人头。
若是寻常人的人头,那何足挂怀!
便死他千百个。也不足惜啊。
“岚山。”
这是跟随了他数十载的忠实走狗!
齐天王世子脸上终于开始有了表情,那是一种冷静跟愤怒交缠在一起的表情。
但是他一点都没有冲动,声音依旧平静,只抬手道:“四大宗门的人呢?”
这四大宗门到场之人,都是老王爷养在各派的供奉高手,齐地三位侯爷冷哼一声,齐声道:“现在就打出了这一张牌,未免太急了些。”
虽不知为什么齐天王今日突然要让位世子,三位侯爷说是齐天王的部下,终究是跟着齐天王的生死吻颈之交。这便出声警醒了。
齐天王世子眼神深邃,掠过了紫金万佛寺跟云水剑宫还有月神宗的方位,顾盼左右,淡淡道:“这也不算什么。齐地四大宗门的人到了么?”
这种表情加上语气,只有陪伴他身边数十年的斩江才知道。这,其实已经是齐天王世子殿下出离愤怒,几乎是差不多忍受到极致的表现了。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岚山被黄泉杀手所杀,还是这三位侯爷这个时候给他脸色看。
一切都无从得知,齐天王世子背后齐齐的响起了四个声音。
随之出现了四个人。第一个是铁手宗的老头,眼神浑浊,身材矮粗,浑然无奇,只一双手,便似常人的脑袋大小,好不吓人。
第二个便是落花剑宗成名多年的名宿,迟落花,风度翩然的一个中年人,迟早花落,何必怜惜?一剑起,血花落。
第三个是一个中年人手持长刀的麻衣中年人,相貌清奇,摘叶山的刀~客,刀甚奇,如半叶,却很狭长,尤其是锋刃更薄,这把刀便搭靠在这麻衣中年人背颈之处。
第四个便是一个神秘的背剑青年,想是四大宗门之中最低调的洞玄剑派,一身白衫,神情淡漠孤傲,似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这四人不知什么时候便站到了世子背后,反而是那个神情淡漠的青年指了指江面那漩涡暗门,出声道:“杀了这个人,指玄剑派不欠你齐家的了。”
虽然这个人淡漠到几乎无礼,但是世子殿下依旧温声大笑道:“殷兄,你从不曾欠过啊,此时四位先行,我稍稍交托事情,与七大世家的高手一齐便来,今日之事,绝难善了。只要杀光里边所有的人,来日我开齐天宫,这四大供奉的位置,便是四位的了。”
他终于不再掩饰他的锋芒,言语之中,虽然安抚拉拢了这四大宗门的弟子,却连诡异无敌的黄泉密教,都不放在眼里。
黄泉密教,可是有天榜大宗师黄泉教主坐镇的无敌势力。
“杀了他,指玄剑派就再不欠你齐家的了。“
其余三人还在犹豫未曾有动作之时,这个淡漠孤傲的青年,再深深的道了一句,便已经拔足飞掠,一步如同跨过了天堑,腰间带剑,身若白芒贯空,直接穿过了那道水幕,投向了漩涡当中。
“走!”
剩下的三人,亦是同时飞身而起,不肯落后。
他们虽然都有先天之上的修为,已经是宗门里地位崇高的人物,但是比起虎视龙瞰齐地拥兵十百万的齐天王,谁敢造次?
他们武功高绝,可以不听号令,但是谁在世上没有家人?谁不想要荣华?
更遑论他们宗门欠下的一个承诺。
齐天王要他们死,他们明知必死,也得去死!
齐天王世子缓缓抬足,在岸边来去往复的行了数步,只看着那依旧存在的漩涡,根本无人敢跟他多说一句话,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在沉思。
“浮屠大师,东方剑主,月神仙子,三位不知道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往那漩涡下边去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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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奔江蹈海
“这下边,说不得是什么洞天福地“
齐天王世子目送着自己的心腹一左一右的将“齐天王”送回了停靠在岸边的铁索龙舟之上,其实世子殿下所指的诸人心里俱都通透,也各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这地下哪是什么洞天福地,是那一桩天大的机缘才是真的!
当此良机,谁肯错过?
浮屠大师依旧是面容枯槁慈悲,一身的白衣也如当日,高宣一句佛号道:“世子既然出言,老衲便自当相随。”
剩下的两家,根本没有露面,却齐齐的往前踏出了一步,只这一步,便已经表露了两家的心思。
那云水剑宫的人,说来倒是越境远来的宾客,一直黑袍罩身,连面上都是覆着一张漆黑如墨的面具,瞧不见面容,只能看的出是一个身量高瘦之人,却说不出的神秘诡异,至于那月神宫的人,虽只是轻纱蒙面,露在外边的洁白的肌肤,便已经给人无限的美好遐想了。
那四大宗门的人方才踏江而去不久,齐天王便已经几人还未有所动作,隐匿至今的苏留便已经抬手做了一个手势,那数叶小舟顿时催发,朝着那江中漩涡里的暗黑门户电射而去。
“该死!”
齐天王世子只把此时这水下秘藏,看做了自己的盘中之餐,囊中之物,根本容不得他人染指,却不想还生出了枝节,他双目陡睁,迸射~出的电光如火,好不凶烈!
还未等他下令,骁将徐果已经举旗一决,高喝一声:“放箭!”
齐天王的祭江大典,根本不容人玷污,这已经是他脑中的一种信念。
依旧是那飞蝗箭雨,席卷漫空飞去。
苏留长笑一声,此时的他,面上一张白玉~面具。站在这树叶轻舟之首,一手轻轻抬起,体内的真气与天气间充盈的元气登时交融,一手虚划。下压,那轻舟之下的江水轰然炸起一道水墙,将前边飞来
这崩神劲弩本是两军攻伐之间的杀人利器,一向是无往而不利,今日竟然连番落空。当真是不可思议。
徐果何等果决,立即准备登舟飞追,却给齐天王世子一手拦住,道:“这人功力之浑厚,在百万军中也可斩上将首级,你不必追了。”
徐果顺着世子殿下的手指骇然望去,只见那水墙之后的白玉~面具那人足下轻舟,赫然分开到了两边水道,看似这两边水流都在推动这一叶轻舟前进,其实出身铁手宗的徐果眼力也不差。看出了这是有人用内力疯狂催动这小舟的缘故。
“好可怕的内力,只怕不在我铁手宗的石重长老之下了,不知道此人在漩涡底下对上了我的铁手宗的石重长老,孰胜孰负!”
“自己还是武功太过低微,登不上台面啊。”
徐果忽然举得自己的喉头有些干涩,心思繁杂,同时也浮现一种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挫败感,先是齐天王禅位世子,再是崩神劲弩的连番落空,使他知道了这今日之事。原来自己只是一个陪跑而已。
先天之上的高手,早已经不能用人海战术轻易的对付了,因为先天高手洞察了天地元气,内力能够生生不息。轻功的速度跟持久,都远不是这些行伍之中武功稍稍地位的兵卒可比。
“不至先天,终究是难得大道,更不要说能提升自己寿元的洞玄秘境之上了。”
徐果心里憾然,但是脸上却依旧是平静无比,如沉铁冷肃。根本没有半点波澜。
好在岸边只有那心丧若死的即墨城主带来的官员,谁也不敢多说半点。
能在官场上兴风作浪的人,或许武功见识有限,但是绝然不是傻~子,智商有限,早给人落井下石当做踏脚之石了。
“事不宜迟,世子殿下,请快动身吧!”
事到临头,云水剑宫跟月神宗两人俱都是平静淡定,反倒是来自紫金万佛寺的浮屠大师面色有变,出声警促。
“跳梁小丑,何足挂齿。”
齐天王世子面色平静的目送那几叶轻舟投入那漩涡暗门,嘴角却是淡淡的一笑,这紫金万佛寺的佛门高僧,自也不是真的就悲悯天人什么都不挂怀的了,面对着他自己背负的使命,却也是将自己凝神定静的本心抛了去,迫不及待要去那药神谷一寻真丹。
他做事谨慎,却不急着即时动手,反而嘱咐了一声,只是一声令下,便有十数个身披玄甲之人出来,单膝跪地,道:“齐天四营之腾蛟营一十九人,参见齐天王!”
这腾蛟营,便是齐天城精锐四营里边的其一了,说是万里挑一的精锐,绝不为过!
这些人固然是后天三四层乃至五六层的武功水准,却也不是能奔江蹈海之人,只寻了龙舟之上的轻舟,四散朝着这漩涡而去,那一世三艘龙舟,早就放下了铁索,讲这一带的江面完全的拦住,以防还有人突破了屏障,强行冲了进去。
“斩江,你陪着白先生去看着那个河洛集的周先生。”
齐天王世子冷笑一声,对一个白衣秀士传音如线入耳嘱咐道,“此人千算万谋,说要替我出计,我却看他也是不甘寂寞安分之人,此时杀是杀不得他的,杀了也惹来大麻烦,你带一百玄甲士,只去看着他,此人武功不过是后天水准,只要他在这里,也折腾不起什么大风浪。”
那斩江按刀一礼,转身便走,白衣秀士低头浅笑,点头答应,一步之间,便掠足飞身纵了近乎十丈,隐而藏身不见。
“世子,三思啊!“
即墨城主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出来扮演忠臣的角色,几乎就差要投河明志了,眼前局势显然,齐天王雄心尽失,不日这世子殿下,便要即位齐天王了,此时不上来表露忠心,留个良好的印象,更待何时?
齐天王世子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外人谁人得知此时他心里的所想?
若不能一步吞了真丹,一飞冲天,直过地榜,登峰天榜,纵然做了这齐天王,也不过十多年的乐处?
不能一步登台,一切便都是虚妄。此间情怀,根本不是庸人能体会的。
世子殿下便是疯子,一个胸腔里装了不知道几万丈雄心乃至于连老子都下的去手的疯子。
轻舟已近。
这些玄甲士只离得近了,才觉得这漩涡暗黑门户里边传来的感觉是异常的凄冷,说不出的,叫人忍不住怀疑这一道漩涡是否是通向九幽冥海。
等到这齐天王世子带着七大世家助拳的高手。还有手下这些玄甲士、与那浮屠大师、云水剑宫的剑主跟月神宗的这绝世姿容的女子一起消失在这漩涡暗门之间,在场的人无不吞咽了一口口水,心里悬起一块巨石。
斩江一人独坐龙舟,左手拦刀,注视着这幽暗的漩涡江门。
便连徐果那如铁铸就的心里也在暗想:这幽深黑暗的漩涡背后,到底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归墟空境
第十五章归墟空境(求一下推荐票支持)
这漩涡后边,到底是什么?
这只怕已经不是拦刀斩江与岸边上的大小官员与齐天城玄甲士心里的疑问。
义无反顾进入这漩涡暗门的人,心里又怎么能保持平静无波?
苏留一力催使这轻舟劈浪斩波爆发加速冲入这漩涡暗门之后,胸中蓦地生起了一股子豪壮意气,竟也颇有一种“只怕我将入地狱”般的寂寥。
归根结底,还是这漩涡不可与白玉京相提并论,白玉京乃是说的清清楚楚,要你去何处,而这江中漩涡暗门却是不知所向,也让苏留对于未知事物的那种恐惧,尽管只有一点点,也被放大到最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几人驱使轻舟直入这漩涡暗门的时候,一整个天地间似乎充斥了一种绚丽如血的红光,当真是奇怪的很,此时分分明明便是正午时分,何来的如血夜霞?
“这是什么!”
周大胡子手里的长枪握紧,粗厚的手指指节格格直响,只是一霎,眼前的赤蛇乱舞便已经消失不见,转而是一种冰凉的感觉——好似自己整个人被一道漩涡里散发而出的浓浓的黑雾团团包住,那漩涡底下便似腾起了一道叫人心思混沌的冲天黑烟!
苏留运转神照经,早能观神普在,一神守之,一意引之,心归杳冥,任其自然自生,只是隐隐的感觉到这是一种自地底冲腾的阴郁灵气,只是他手下带来的这除去了周大胡子林平之等人,几个精锐死士的内功纯度与吐纳天地的功夫却大逊了一筹。
只顿了一霎,尽管他们不曾出声痛呼,但是苏留的眼角余光已经看见了他们在这一道阴郁无比的灵气冲腾之下口齿紧扣,死不出声,只是五窍之中汨汨的流出了黑血,显然是元气大伤的征兆。
耳边也似乎听见了岸边的惊呼之声。
当然这种感觉是整个人自高空毫无保留的坠落下来,只有一个字来形容。那便是:空。
空茫茫的空。
这种一切都不在掌控的感觉,实在叫人万分的难受,尤其是足下无根,如陷入泥淖。不可自拔,任你的轻功再怎么的通神,也是不能真正的凭虚御风,若真能做到,说不得是天上地下举世无双的大宗师了。
苏留这坚决如铁的心里边。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差。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于那种虚浮的感觉完全消失,足下才接触到实实在在的地面,有一种脚踏实地的充实感。
苏留第一时间便观察了周遭的环境,发现当真是一片漆黑如墨,他仰首而视,甚至看见了自己头顶之上数丈,有一层淡蓝色的水波,那水却不倒灌入洞中,只是那几叶轻舟的残骸在自己头顶静静的漂流。这轻舟体积宽阔,可比人要长的多了,那是冲入这漩涡江眼之中,便已经有了撞击之声,此时毁坏了,也不足奇。
苏留自怀里摸出一颗东彩流珠,这便是齐天王世子要绝对强势一击用以撩妹的道具了,早先被苏留未雨绸缪顺势没收,推说便有大用,果不其然今番竟然用到。这东彩流珠只在匣中一出,终于得见天日,照耀世间,此地登时华光大放。照的身周亮如白昼,光华横冲可达数丈,果然是当世奇珍。
借着这东彩流珠的照明,苏留才骇然的发现,原来自己这一干人是处于一个布满了灰白浮雕的洞崖之中,那周遭的地面与崖壁却没有什么浮雕。只是黑乎乎的实地,也不知这究竟是哪里,只是目光被那浮雕吸引住了。
这些灰色浮雕之上,雕有不知多少的仙人神女,或是道袍仙气,或拂尘白须及第地,或是有神女肩披彩带,手持笛箫芦笙琵琶箜篌各种乐器,纹祥云瑞兆,看起来当着是凌空欲仙。
常人若是凝视许久,便要被吸摄心神进去,难得逃脱,好在苏留这一干人,全是心如坚铁之人,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有苏留在暗叹:这等异象瑰奇之地,竟然只在这拦龙江底的幽深暗处。
这般的神秘,几乎便叫苏留联想到海中归墟神话。
“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
想想《列子·汤问》中言,这归墟乃是海中无底之底,确实跟眼下的情形有几分相似,只是苏留头脑清醒无比,往往不会对号入座,自己一干人等所处的地方,实际上便是一个海底幽深崖洞,浮雕之上,虽雕刻了奇异的情景,但是前边黑乎乎的路面与崖壁上,却闪动着夺目的幽光,便如来自九幽的鬼火暗燃,叫人背后发毛,好不凄凉。
“苏师,这,这又是在哪里。”
林平之固不怕死,其实也有些少年心性,面对这冒险奇旅,声音里难以抑制的有些兴奋之情,化身了与他画风极其不对称的好奇宝宝,叫他身后的紫杀五剑煞个个都撇了撇嘴角。
“海底迷途而已。”
苏留平静微笑道;“只跟着我来便是了,要到的地方便在前方不远了,先看看有没有伤亡吧。”
事至于此,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苏留隐隐的觉着这诡谲的药神谷很有可能就在这一条路的尽头,若是不走下去,不但回不得地面,也永远不知道纠结他数年的问题。
此时,苏留从诸多世界带出的死士已经无端折损了三个,这三人也算是死状安详,都是给纯郁的地底阴郁灵气冲击,人体精元之气完全是损耗过多,这已非人力能救,在这天地伟力之前,你再怎么折腾,也是白搭。死人常见,但是苏留的心里却不免的一沉,他这些好用的棋子精打细算总共也就二三十个,大多是流星世界带出之死士,只不过眼下损耗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些,连药神谷的门边都没有摸~到,却落得这般没什么意义的伤亡。
只好在周大胡子与林平之这几个核心战力,精神虽有些懈怠,总算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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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九幽鬼鱼
“走!”
苏留查看了周遭的形势,果断下令。+頂點小說,
“跟着我,往前走,前边进了些人,还不知去向,必然是在前边,我要的东西,也只有在前边。”
作为团队心里的首领,众人最尊崇的龙头,苏留此时的他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果决,若是表露出些许迷惘怯意,那便是给众人带来了负面的情绪影响,也直接的影响了众人的锐意斗志。
这四周崖洞的地面双脚踏上去,感觉坑坑洼洼,似乎不太平坦,但是却与踩在了虚空之中又颇不相同,仔细一看,原来地面有无数个细小的黑洞,墙壁也是如此,穹顶的浮雕固然是盎然古意,雕刻了种种神女飞天图,仙人凌尘图,血狩莽荒异兽图,却更显得那点幽光便像是九幽鬼火。
众人只行不数里,便发现了怪异之处,其实不是眼中所见之奇异,而是心里泛起的一种冷意,那种冷意自心底腾地升起,根本不可抑制,几乎人人都听见了身侧之人倒抽冷气嘶的一声。
“冷!?”
周大胡子等人异口同声的脱口而出,浑然觉着了这一种不正常的冷意。
“不对,慢着!”
苏留眉头微皱,他功力到了今日地步,早是寒暑不侵,但是身周却也有些久违的泛冷,只有他注意到,这点点鬼火乃是在地面或者是崖壁上那一个个黑洞之中隐隐而现,一闪即逝。然后又再度出现,便似游鱼身上的鳞片,即使是他这般见神知微的目力。也瞧不真切这黑洞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诡异。
然而只在苏留话音未落的时候,便已经发生了始料未及的大变了。
那密密麻麻的黑洞里边,那一点点幽光居然游离的越来越快了起来,快到叫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似乎那星星点点的鬼火,都有了生命,更受到了什么刺激。立时躁动了起来,自那无数的黑洞之中,纷纷钻了出来!
“魑魅魍魉。也敢做怪?”
苏留微冷一笑,衣袖一拂动,纵鹤劲顿时如巨浪怒潮一般,汹涌而出。却不曾伤的自己手下分毫。轰地一声,直接将那点鬼火罩住,隔空狠狠的拍在了顶上浮雕之上,同时也将站位靠前的两人蓦地拉了回来。
其实这两人前边还有两个死士,人影重叠,已然救之不及,苏留神目微凝,只见得此时那两人身上却莫名其妙的燃起了青压压的火焰。正如那黑洞里钻出来的鬼火,浑身震颤。口中低沉嘶叫。
这些个死士,之所以称作死士,是因为一个个都经历过非人的训练,每个人的神经都已经磨砺到最坚韧的状态,几乎是叫他们上刀山入油锅都是慨然赴死。
只不过这鬼火焚身,却大不相同,这几乎是将人从骨子里到精神上,完全的焚烧殆尽,刺骨切心之痛,不外如是。
“九幽鬼鱼!?”
苏留瞧着这浑身漆黑的当先两人,这种暗黑之色是一种暗紫色的浓黑,心里恍然,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脑海里登时便掠过一段信息。
他想起了关老遗留的医书里边记载的一种绝迹上古凶兽:古尝有鱼,居于九幽冥海之间,奇具幽毒,身泛鬼火,背有飞翼,齿断金铁,犹好生物精血为食,可入药,入药神机。
一说剧毒,一说是入药神机,其实这毒性与医理之间,本来就是相隔了一线,便如砒霜此物,也是剧毒之物,却也可在某种状态之下微乎入药从而成医。
“原来如此,这一点点闪现而过的幽光,原来便是九幽鬼鱼了,那这里岂不是九幽冥河之在了?”
“药神谷,药神谷,说能生死转化不在话下,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苏留心里震动,连这两个死士带来的冲击都淡了几分,阻拦了周大胡子去触及那俩个人的尸身,这九幽鬼鱼齿牙充满剧毒,可不比寻常毒物须得入体挥发,只一触着肌肤,便是腐坏难救。自己这一群人生气太盛,走在当前的那两人身上的阳气尤其冲烈,跟地底阴气交汇,便有了一个吸聚九幽鬼鱼的点在了,直接便吸引了这凶性嗜血的九幽鬼鱼。
“这是什么鬼物?”
周大胡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应,他背上金枪丈余,枪法如神,只一枪几乎是在同时一枪洞出,兼得快准之精要,直接将两条流窜当空的九幽鬼鱼刺在了枪尖。
那九幽鬼鱼生性酷烈,还待要挣扎一番,却给周大胡子一枪气劲吞吐,完全点爆。
鱼身炸裂,碎作了肉沫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滴深蓝如墨的鲜血,自那金灿灿的枪尖之上滴落,这鱼当真是奇诡,连血液的颜色,都是蓝色的,大不与寻常。
“这九幽鬼鱼的妖血先天至寒,正可汲取中和散发出的阳气,也叫地下藏着的这些鬼鱼不敢妄动。”
苏留深知药理,但是此时也没什么心思再耽搁下去了,只怕是再生出枝节,自己手下这些人的武功都是人中精锐,有善知水性,有能尝毒,也有目力奇好之人,几人相合,还能成阵互补,应付人海战术,根本不在话下,好钢也当用在刀刃上,万不能无端的再造了伤亡。
苏留心念一决,双手便自虚空抓摄,那一大~片疯狂往地底下钻去的九幽鬼鱼,直接给苏留的纵鹤劲一力贯之,倒着拿摄了出来。
体内精纯无比的真气混并着天地元气,着劲一吐,那一尾尾足有两三指大小的九幽鬼鱼,便给他完全的挤压碎裂,便似被玩坏的洋娃娃,四分五裂,蓝血飙飞。
那一点点的蓝血却挥洒在了众人的身上。这个九幽鬼鱼虽然口齿之间满是剧毒,几乎无药可救,但是根据关老的医书所载,这体内的精血,却是纯然无毒的,还有补益元气之用。
众人看的心惊不已,那九幽鬼鱼垂死挣扎鱼嘴张合发出的呜咽之声,刺耳金锐,说不出的喑哑难听,便如鬼哭一般。
苏留五指连弹,弹指气劲催发,每个人的身上都均匀无比的洒落了些许蓝血。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北邙龙甲
果不其然,每人身上只要沾染了这蓝血,便惊异的察觉到自己身上散出了一阵阵瞧不太清的细微白烟,这等异象,似是阳气并着阴气,融而为一,却也当真还有好处,这一路向前走去,身周依旧是鬼火周绕,但是却再没有一尾九幽鬼鱼猝然发起攻击。
苏留五感超过常人许多,早听见了一声金铁与石块碰撞的沉重声音,其中又夹杂着锐响,便似长刀巨兵拖地。
这种声音好不荒谬,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越走前边的地势便越是开阔了,似一片地上冒着白烟,使得这一大~片的地势如同仙境一般。
这白雾缭绕之间,却有一声声沉重的金铁交鸣之声轰然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沉,声音整齐,好似鼓点,一点点的敲在了人的心里。
到了此地,苏留反而沉静了下来,脑海里想起了神秘消失的钟灵使者给的那一句“谷神拦龙,魔碑镇江守残阳一线,二月初二,生门只在出云山水龙甲之间。”
“魔碑不知所指,残阳莫不是进入这漩涡暗门之时的那满天泣血红光?”
“生门呢,生门是那一句话的最要紧之处,指的是什么却不可知了,剩下的出云难道便是这白烟浓雾么?”
“那龙甲又是什么?”
苏留陷入了沉思,这些线索,虽有有些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但是却很难联系起来,直至于背后传来了一种冰凉的美好触觉。
“谁!?”
苏留陡然警醒,此时乃是他走在最前,林平之与周大胡子锁卫两翼,其余的死士齐整跟在背后,丝毫不乱,绝对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接近他。
更何况他自己,本身便是感知敏锐到一种叫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不要动。”
这人的声音温温凉凉,十分好听。便在苏留的耳边说话,也有一道淡淡幽幽的好闻香气喷在苏留的脸侧。
“明月心?”
苏留身子侧立,却已经从这人的声音里辨认出了来。
其实他遇见过声音好听的女人不少,声音好听同时姿容不差的女人也是不少。但是明月心就是明月心,她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即使是在千万个美女丛中,只要听见了这样一句话,苏留也一定能一下便察出这个独一无二的明月心来。
果然是她,月白素裙。面上一层月纱,不知不觉之中,便到了苏留的身边,道:“这便是北邙莽荒龙甲,遇着不可轻动,你不知道么?”
“龙甲,原来是应在这里,只是遇着了这蛮荒一词!”
“那入谷的生门在哪里?”
苏留心里一凛,那一个沉闷如雷的金铁之声在自己的脑海里响起,一手挥退了慢步逼近的周大胡子等人。平静问道;“这龙甲蛮荒武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瞧着苏留手下这些依旧不太友好的部下,明月心黛眉微皱,道:“你那位红颜知己呢,难不成你什么都不知道么?”
女人之间的注意力,果然奇怪无比,此时她居然还在关心那一日对她冰冰凉凉的细雨到底在哪里。
苏留毫不以为意,淡淡道:“她自然是别有去处,这龙甲,到底什么意思,我确实也不知道。这可有什么讲究么?”
明月心幽幽的叹了口气,用传音入密的法子对苏留道:“这龙甲你不知道,莽荒皇庭你该知道吧?”
“莽荒皇庭那自然是知道的,地处荒北。还在那北凉王的凉都以北,传说那莽荒皇庭的血统传承,个个都是力撕虎豹的逆天血统,最厉害的是那蛮荒皇族的天赋,乃是皇族不传之秘天神霸体,昔年拼死了中原天榜大宗师里边的一位。”
像莽荒皇庭的这皇族子弟。只要一生下来,便是命运的宠儿,不但修炼能够毫无阻碍突飞猛进,这一身**武功的上限,也比别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去了。
苏留却是微微一楞,心道这药神谷不是武林圣地么,怎么就跟这与东楚圣皇硬碰硬的莽荒皇庭的身上了。
“传说这蛮荒皇庭的血脉,是昔年得了一点真龙血脉,所以迥异于常人。”
“剑傀你知道么,便是那时候你在七星天齐楼里边遇着的那沉木傀儡,给人操控制作剑傀。”
苏留点点头,表示认可,只是那剑傀是威力,说实话,只从那一日的表现看来,是十分的有限,只能起到试探实力的作用,几乎没什么大用,也说不好是那剑傀师实力有限与否。
明月心却证实了苏留心中所想,继续道:“你遇着的剑傀只是最底层的剑傀,是因为那操傀的剑傀师,便只有半吊子水准,给道门几大正统之一的北邙山逐出师门的下~流货色。”
苏留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只是我记得你跟齐天王世子几人分明是一起的,缘何如今倒是你先来了?”
这也是一桩奇事,明明是自己一干人冒着箭雨冲入了漩涡暗门,来的早些,这齐天王世子必然是后来的,却也先到了这一处烟云白汽之地。
明月心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此间阵势之妙,外人谁知其意,只是我们进来之时,便已经落在了实地之上,怎么听你的话,倒似遇着了什么变故。”
这下子轮到苏留吃惊了,明月心所言,怎么听都好像是跟自己的遭遇截然不同啊,于是他便试探问道:“九幽鬼鱼呢,难道你们没有遇见那身上闪动着鬼火飞扑食人的九幽鬼鱼么?”
此时苏留的心里已经隐隐的有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测,若是能证实,那也便知道了这药神故地的另一个节窍机缘。
“九幽鬼鱼!”
明月心回首望去,看的便是苏留来时的方向,但是此时的白雾缭绕,再也看不真切具体的洞府位置了。
这九幽鬼鱼,习性好水,专门往幽深之处而去,故而是汲吞了不少的地冥幽气,这一身便是天下至阴至寒之物。也有阴鱼的说法,几乎与月华的作用相同,却也不是白得的。
而月神宗,练的便是那一股子处子纯阴以至于无上太阴的真气了。若能将这九幽鬼鱼的灵气想法子汲取,至少能助长真气灵韵。
苏留此前没动什么心思,也是因为自己是藉紫冥真气吞汲了至纯无比的寒冰真气加上了葵花内息,以至于凝结出到了太阴真水,几乎是成就了阴龙大道。这对于明月心来说是无上瑰宝的九幽鬼鱼,他却也看不太上了。
只是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进这见龙渊,我自然是有我自己的方法的,你不是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么?”
明月心横了苏留一眼,无限的娇~媚,其意便是咱们之间,目的虽似相同,然而各自都有保留,也不必再多加试探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苏留干笑一声。其实这拦龙江的之行,多半还要托益于钟灵神宫带来的消息,那一句齑语,“谷神拦龙,魔碑镇江守残阳一线,二月初二,生门只在出云山水龙甲之间”之中,多有相合之处,只是这最后的生门,魔碑。只跟这龙甲与平地忽起的烟云有关,却还未有半点眉目。
明月心淡淡道:“其实这个世界上还存着的龙甲武者,也是凤毛麟角了,其实这龙甲跟那剑傀师之间。也很是有些渊源的,只不过这龙甲是蛮荒里边高位的武者将死未死的时候被人下了厉害禁制,再用北邙山秘药秘术秘密练起,只是保留了最后一点纯澈无比的杀意,失去了意识,最是能察觉身遭变机。只要在这龙甲武者面前出了大动静,就将会引来雷霆一杀。”
她才将这北邙龙甲的可怕之处与苏留说来,便听见里的此间见龙渊的一声猛啸:“黄泉密教的魑魅魍魉,还往哪里走,接我铁马秋风大散关吧。”
他先天境界的一声猛然大啸,却不是对着两人而发,当然是狂吼如雷,穿透了云雾,听着不知道多么声势雄壮,好不威风,想是见着了黄泉密教的踪影。
“不好!”
苏留与明月心俩个人正互有保留的交相试探,多半还是明月心在说,苏留在听,却听见了明月心一声惊呼:“这人这般的作势,要激得龙甲起势了!”
苏留心里无奈叹息:“这四大宗门的铁手宗的人,当真是无脑寻死!“
武道修为一到先天之上的境界,那无论是放在江湖还是整个天下之间,都已经能算得上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了,整个家族都必以之为荣。
苏留向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像是这个铁手宗的石重长老,他也曾暗中调查搜集过资料,据说此人乃是齐地七大世家里石家的旗杆人物,性子野横,酷烈苛刻,只是这习武天赋极高,六十三岁步入了先天大道,此时又有了六七年的积累,是不可多得的先天好手,也是铁手宗的核心掌事长老,负责跟齐天宫里的联络事务。
“走,往哪里走,敢来与我一战么!”
那铁手宗的石重长老的武功也有一个很诗意的名字,“铁马秋风大散关”,只是双手烈举,一手如铁马骤奔,一手也如马蹄雷卷之后秋风旋扫落叶,苏留甚至在这一片白烟云气之中,瞧见了那一点石中火光,猛地窜跳燃起!
即便有位置的阵势,却也确定了他的方位,接着那一个曾听见过重铁曳地的声音却又重新的响了起来,声音无孔不入,似是从四面八方往人的耳朵里钻来。
“不对,这里绝对不只是一具北邙龙甲。”
苏留很难得的从淡定如月的明月心脸上看见这般失惊的表情,这幽香的檀口微张,面上轻纱微颤,那朱红唇色与雪白柔纱相互映衬,当真是美不胜收,却也显示着她的内心着实不太平静。
便在此时,当空传来了一声疯狂的锐响,似风雷嘶吼,也似战鼓狂擂,这见龙渊的白烟云气之间,忽然掠过了巨大的遮天黑影,这一大团黑云状的影子根本不知道从何而起,一分为三,齐齐当空飞掠,卷向那石重,使人觉得黑云压城而来,凶猛威势,十分深重。
苏留凝神下来,凭心一觉,便知道这三道倏然分开的黑影便是那明月心口中自北邙山流出的蛮荒龙甲了,北邙山自有许多不曾见世的秘术,却不知这龙甲的威力,是不是真如传言之中这般的厉害。
至于这铁手宗的石重,他的生死,与自己何干?
明月心想来是跟苏留一般无二的心思,一点要帮忙的心思都没有,这石重只怕是齐天王世子的手下悍将,跟两人的目的恰恰相冲,说不得还要落井下石一手。
此时依旧是白烟云气笼罩,周大胡子等人完全看不真切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苏留跟明月心这般先天之上的境界才在心里反映过来这石重与那北邙龙甲的死战。
“这是什么鬼东西?”
头顶有那一股强压盖顶而来,石重前奔之势便倏地一止,他哪里知道北邙龙甲会在此地得见天日,虽然运足了目力,穿透了那白烟云气,但却是猝然之下遇到袭击,前边想是黄泉密教的高手追之不及,索性狂啸一声,沉身拧腰,抽手提掌便去应对。
这也是先天高手对周遭天地元气变动的敏锐之在了,换做一个后天境界的人物,这一击之下,便要吃亏。
这狂啸声中,内力奔涌便如巨鼎自天上降落,扣盖大地,其势汹涌,更如火浪裹挟大势而去。看的苏留啧啧微叹,论说功力之深,这石重可能不是此时之冠,但是雄浑之处,却也是大有气象。
双掌狂催,气劲猛然涌动,风声飒然,这白烟云气之中,竟然还隐隐的似泛起了火光。
石中火!
铁马秋风大散关,石火光中寄此生
四大宗门铁手宗的绝学精要,也便在那一点窜动的通明火光,反而叫人依稀的瞧见了那一场大战的方向所在。
苏留一眼望去,视线直接被那当空凌落的北邙蛮荒龙甲给吸引住了,心里陡然浮现一种极其玄妙的感觉,这种感觉似曾相似,根本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只见这明月心口中的北邙蛮荒龙甲,便只远远看着,稍稍估测,那一团却也有丈余之高,虽然隐身烟云之中,瞧不分明,但是身上覆着的是一种闪现着奇异色泽的金属光泽,更显得那一团模糊的北邙龙甲气势雄伟奇绝。
众人云里雾里的,便似看见了一尊神邸自空中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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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龙甲跪我
苏留跟明月心两人超脱先天,各有秘术灵韵感知,可拨开了云雾,瞧着略微清晰些,那分列在三边的北邙龙甲手中似乎各有一把巨大无比的兵刃,横空猛地一斩。
“给我”
石重身子陡然一震,那矮壮的身子好似突然涨大了一般,倏地鼓了起来。进身拧步双拳正好打在了那第一把瞧不见真切面目的巨大兵刃之上。
他要用这石中火一般的猛烈一拳,将面前的这魑魅魍魉完全的打作飞灰。
砰!
这一声巨大的撞击之声猛然传来,苏留跟明月心也起了些期待这一决胜负的心思,毕竟这个北邙蛮荒龙甲可不是寻常得见,而这个石重也是齐地很有名号的高手。
只听得轰的一声,接着又是一连数声金铁狂响,那三道巨大影子交错换位的速度,可不像他们的体型这般的巨大笨拙,反而是快的吓人。
只过数个呼吸,影影绰绰可见那个石重坠落当空,随之响起一声凄厉无比的哀嚎。
血气弥散!
苏留与明月心两人微微对视,各有心惊,这北邙莽荒龙甲这合力一击之下,竟然连一个先天高手都斩杀当场!
先天高手,即时是面对大军围困,只要是有了机警反应,也有很大的几率仗着悠久的内气回息逃出生天,石重的武功,绝对是先天高手里的中上之选,此时却几乎是几个照面,给这北邙龙甲给完全的秒杀了!
何其恐怖!
“这北邙龙甲,只怕是其中还有机玄,没有表面上这般简单,但是”
苏留皱眉沉吟,若有所思。
明月心亦是微微点头,不免得多看了苏留一眼。问道:“现在你当如何?”
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隐隐的有以苏留马首是瞻的心思。
苏留一言不发,一令不下。手下的死士们一个人都没有动摇半步,脸上全都是肃然如铁的冷酷杀意,毫不掩饰,明月心为之侧目。却见得那还在远处的北邙蛮荒龙甲,巍巍然手持巨刃,一步一步的踏了过来。
地震山摇,这北邙莽荒龙甲却是越走越近,身上的那一团白烟云气似乎淡去了不少。显露出了其身上的雕纹符箓。
古朴,沧桑。
只有这两个词语能形容这北邙莽荒龙甲身上的气息,他们行进的姿势也非常的奇怪,往往是一步高高的抬起,膝盖抬至空中,然后重重的落下,踩踏在这地面上,发出了轰的一声。
这每一步,便踏的这见龙渊一地猛然一震,也踏得所有人的心里猛然一颤。
“公子。动手么?”
周大胡子等人已经结好了阵势,准备出手。不怪他们生出这样的心思,实在是这三个北邙莽荒龙甲太过可怖的原因。
只是两三人依靠成阵,动作迅速,手里长剑齐出,左右相掩各防,这也是他们死训的内容之一,纵是天崩也不可心惊,只按照平日里的套路不择一切手段来对敌,更遑论面前只三个怪物。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留却淡淡的抬手阻止了他们,他们果然听话,纵是刀剑加身,天盖崖顶。也不动容。
“你在做什么!”
明月心却已经是心潮泛动,有些不一样的神色显露出来了,她方才虽然没有与苏留细说,但是分明便是知道这三尊北邙龙甲的厉害。传说北邙山乃是道门正统,最擅阵法,能布下周天大阵。眼下这蛮荒龙甲的布局看似无端,其实却是隐合了天数易理,只要给这三具龙甲死士合击之势达成,便是天地人三才杀势齐聚,管你先天高手,也如身陷囚笼,不可自拔,更不能逃脱。
没想到苏留此时却淡然的闭目,开始深深的呼吸吐纳,一息如鲸吞狂汲,微微笑着,两边脸颊上是两个浅浅的漩涡。
“这个疯子,不可再多等了!”
明月心美眸微冷,纤手轻抬,骈掌如刀,蓦地绽放出无边的月华,嗤地一声,月华刀气便穿透了这白烟云气,正是苏留见识过的那传承自月神宗的月芒化刃秘法,如果不出意外,下一霎,她就要出手。
然而下一个刹那,她这一只纤白如玉的右手,却给一只手先一步按住了。
那是苏留的手。
大手按着小手,温润如玉,却恰好将她的手完全包容其中。
温暖浩荡的入神坐照直指本心的美妙触觉,也如一捧温玉在手,登时将明月心的月芒刃法消弭于无形之中。
“怎么,不一起出手,错过了这还未起势的一个时机,说不得要生出变数了。”
明月心的心,永远是冰冷而平静的,好似没有一点俗世的情感,这一只纤手被苏留握在了手里,但是她面上依旧是毫无表情。
这不是装模作样的压抑表情,而是自然而然自内心里流露出来的漠然凌尘。
“变数么?”
苏留闭着眼睛呼吸,依旧悠长均匀,隐有某一种奇妙的旋律,他平静的笑着,也静静的感受着这三尊北邙龙甲那威霸天下的凶焰,却丝毫没有提起自己的气势,反而超脱的人群,一步步的往前走去。
明月心欲言又止,起先她的心里倒是微微的有些诧异,这蛮荒龙甲一经人刺激爆发,绽出的煊赫凶威,便连一个成名多年内力大成的先天高手也拦之不住,方才那个铁手宗的长老级别的人物便是血淋淋的教训。
他自以为功力深厚,傲然一切之上,却给这三尊北邙龙甲生生的斩作肉沫,叫人生起一种狐死兔悲之感。
苏留在她心里的实力,也已经完全够资格跟这些老一辈的先天高手相提并论了,甚至日后的前途还稳稳的超过,所以不可否认苏留这几乎是寻死之举,似在她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子。
荡起了一小层莫名其妙本不该存的涟漪。
只是可惜了!
纵然有这样淡淡的感情萦绕,但是明月心却不是苏留的什么人,甚至只是因为千千才对苏留有些跟别人不一样的对待方式。
那方才刀斧齐举,狂武不可一世的三尊北邙龙甲,一步步如铁血的卒子,不差毫厘的行至众人身前一十三步。
也是成天地人三合方位,面朝着苏留,如同朝圣。
轰然跪下!(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一伤一十八之一,搜魂草,离神心
那三尊如同天神下凡、足有丈余高的雄浑北邙龙甲,裹挟了轰杀那石重的威势,一步一步犹如尺子量好也似,重重的踏来,却在苏留的面前数尺之外,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下。
这不约而同轰的一声,非但叫周大胡子等人瞠目结舌,便连这个月神宫的仙子明月心,也惊的侧身走了一步,定定的盯着苏留在看,也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难不成苏留是得了北邙山的道统精要?”
“好像不太对,苏留从未接触过北邙一脉的人物,武功路数也绝不是出自那里。”
明月心面色虽然平静,但是心里却早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此时他看着苏留的眼神已经彻底的发生了变化,若是今日之前,有人跟她说有人能根本不知北邙秘术而降住北邙龙甲,她是绝然不信的,但是这一件事情便这样的发生在了她的眼前。
苏留此举简直是奇迹一般。
没错,诚然已经是奇迹了,眼前见到的景象,除去奇迹,难道还有第二种其他的解释么?
那三具足高丈余的莽荒龙甲,手里拄着粗大巨刃,静静的跪在苏留的身前,龙甲之上雕纹符箓如同天书繁复难测,手里持着的巨兵却是也不常见,一人巨刃厚背宽刀,一人所持为半月画戟,剩下的一具龙甲,则是一柄巨大的斧钺!
只这三柄巨刃,目测便已经有百十斤之重了,根本不要提这身上覆盖着如同重甲一般的甲胄。就像是三座山脉,跪在当前,气势之雄绝。绝非虚言。
苏留甚至好奇,这三具北邙秘法制就的龙甲里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难道真的是力大无穷的莽荒皇庭的高手么?
当然,这种怀疑仅仅在苏留的心里停留了一瞬,下一刻苏留自那几尊狂武无敌的蛮荒龙甲之上,发现了一种叫他极其熟悉的气息。
“搜魂草。离神心,原来是在这里,是关老!”
“这种气味。错不了的。关老他一定是跟这几具龙甲有些关系,药神谷,说不得便在此处不远了。”
苏留喃喃自语着,更确定了自己地心中所想。也终于知道了这三具北邙莽荒龙甲给他带来的熟悉感是什么了。
那便是。搜魂草。
搜魂草的这种气息,每一次在他给关老丢进药浴里的时候,都有闻到,几乎也是萦绕在他生命里边,怎么抹也是抹不去的印记了。
搜魂搜魂,自然不是要真正的去搜集神魂,而是能助这使用搜魂草之人凝定自身的神魂,这也只是关老医书里记载的一种。便是那北邙龙甲能保存最后一点生机意识的关键所在了。
最机巧之处,还是这搜魂定神之间。气血相近,冥冥相合,这也是三具龙甲能完美布落天地人三合之阵的节窍,而与苏留而言,便更加难得了,自小便用过了这么多的搜魂草泡浴,那种搜魂草的功要早就凝定一入他的神魂,只怕是比这龙甲还要来的坚实。
这种无上意识,无息之中相互吸引,便说是苏留是搜魂龙甲中的王者,也不为过。
苏留却心里微哂,怎么自己就是这傀儡王了。
搜魂草只用来制龙甲,其珍贵之处却也可见一斑了。
这也是苏留药浴的时候一十八种药物里的一种了。其余一十七种,关老亦是故意不曾在那一本遗留的医书里点出来。
既然是关老有意要不叫苏留知道,苏留那时候自然是无从得知,但是随着苏留见识渐涨,更读遍了玄阴真道里边的藏书典籍,总也知道了许多那时不曾见的隐秘事情。
那一十八种奇药,直到现在苏留却都还未认全,关老当时能搜集到,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
苏留的思绪却已经开始流转了。瞧着三具龙甲巨刃之上还有的隐隐红色,显然是方才那石重的残躯崩散所残留其上。
“这三具龙甲,遇着了这苏留,竟似遇着了主人一般。若给宫主知道这件奇事,真不知怎么想,此来便说这药神谷等于是九死一生之间,有他这命格之外的人在,说不得也能争一争这一线生机。”
明月心无时不刻的在观察苏留与这三具龙甲的动静,却发觉根本毫无动静,芳心里生起了一种期待感的同时竟然也伴生了一种浓浓的挫败感。
苏留静立当地,使用的搜魂**,明月心自然是不知道,便是手下的死士也真不知道他的底牌,其实这眼下的三具北邙莽荒龙甲,真叫送上门来意外的惊喜。
要知道,这龙甲的炼制,不止是在那莽荒高手的躯体,最关键紧要的便是那个最后仅存了生死冥冥之念的那一种无生状态,换而言之,这三具北邙龙甲便等于是活死人了。
只要没有自主意识,对苏留的搜魂**可说是毫无抵抗之力。
直接被苏留的搜魂**控制住了行动。
苏留着他们提着兵刃站起,他们便提着手里的巨大兵刃站了起来,如同臂使。
若有杀机,也叫他们一并出手,只是这天地人三合妙阵杀法,却不知还残留了几分意识,遗憾的是,只能得到这三具龙甲的粗浅惯性记忆,却不能搜刮他们生前的回忆。
“这见龙渊一地其实已经是遍布了易数大阵,另有各种奇门遁甲,方才那石重看似死在了数十丈外,其实不过是数十步之遥。”
苏留控制完这三具龙甲,一番思量,才对众人轻淡说道,将其间隐秘与众人纷纷道来,这见龙渊其实有似远还近之效,这也便是奇门遁甲里的一种妙用了,便似你一眼望去,可见百余步外的景象,其实这只不过是精巧布置之下叫人视线产生的折射错觉,奇门遁甲之术,在苏留看来,不过如此,最叫人难测的其实还是这见龙渊地底白烟云气渺渺而来。
这才是真正的依照着天地伟力布置迷阵,当得起真正的大巧不工一称。
明月心也静静的听着,她好像又发现了一样很了不得的地上——苏留这个人,好像除去了强悍的武功能以先天直斗洞玄之外,其他什么药理天机,奇门遁术都懂上一点,然而只这一点,便已经足够叫人自愧不如了。
三具雄浑无比的北邙龙甲领在前头,纵有机关,也是他们先受了,苏留便在稍后观势寻机,明月心这些人,亦步亦趋,一路行来,却再没什么惊险。(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不知世上白骨都
第二十章不知世上白骨都(巴山夜雨顾道人万赏加更)
步步为营。√∟頂點小說,
用这个词语来形容苏留此时的心境,毫不为过。
这见龙渊的阵势奇术布置,可比那七星天齐楼要来的精深许多了。
不说轻描淡写的摄取了这三具龙甲,苏留手下的铁心死士们一经洗脑,对苏留早是敬若神明,明月心对苏留亦有些刮目相看了,但是苏留却也丝毫没有窃喜自大,反而一步一步的向前,越发的谨小慎微,不敢大意半分。
这奇门遁甲之术,杀人最不着痕迹,可说比之用毒用到深处害人也不逊半分,用毒再怎么高明,也只算是阴谋一路,必然留有出手的迹象,但是这奇门遁甲却是以奇胜正,无形之间,能叫人困在其中不得其路,当得起阳谋一称。
苏留也是跟黄药师学得了易数要理,论说天资,也不在黄药师之下,更曾一剑便洞彻里的天罡北斗大阵的变化,此时他心里也有一种罕见的紧张感觉,十分难得。
只因为走一步,看三步,这云气乱石,无一不是阵势妙处。如今也不止是这点艰险,便得了这三具雄魁的龙甲,不过是再加了一分的胜算。他也知道前路还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若是遇见了齐天王世子带领的高手们,怕少不得一场翻面死斗。
苏留一步一步的朝着前路行去,与此同时,这疑似地底决不可测的见龙渊的边缘。也有一袭黑衣端然**。
这黑衣人身材纤瘦修长,气质幽深高远,冷漠不在人间。只是她面前有一扇青铜大门,门上似雕纹铭刻了不知道多少的铭文符箓,她脚下则是缥缈白烟云气,配着她一身的黑裙,反差鲜明,但是缥缈逸气,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看起来便似一个绝世**的云顶仙女。
“这扇青铜门的后边,究竟是什么呢,难道真是那无上真丹所在么?”
她面朝这一扇紧闭的青铜门。刚想伸手去触,却似感应到了什么,蓦地收回了罩着薄薄黑纱手套的纤手,只在静静的微笑。忽然又叹息了一句。头却没回,道:“怎么不怕死的人,这般的多呢,你们能从那龙门一路跟进来,想来也很不容易,怎么还走失了两位么?”
语气之中,并没有半点警惕之意,更像是在调侃。逗弄背后这些人,更好像是跟没有什么危险的小猫小狗说话。
“啧啧。姑娘,你不但是黄泉密教的圣女,看来还是一个妙人,不知来日有没有兴趣跟迟某并肩城素手观花,两人并肩齐行,绝对是人间一大美事。”
一个沧桑温柔的声音响起,一个中年英俊男子自白烟云气之中,缓步走出,高冠玉带,腰畔挂着一剑,眼波流转,说不出的逸气风流,叫人不由的生起感叹,料想此人少年之时,不知道是多少个豆蔻少女心中的梦。
只是他的温柔细语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英俊犹如雕像一般的脸上便略微有些尴尬之色。
“迟兄,你素有落花护花之名,江湖中盛传你是怜香惜玉的雅人。但这妖女也是有些道行的,大事当前,不如杀了便算?“
那英俊的中年男人身后有一人冷笑,麻衣翩然,缓步自渺渺白烟云气了出了来。
这麻衣人浑然将这个黑衣女子当做了死人,盯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点道:“我凌依落自先天大成之后,纵横齐地二十七年,杀人百千,无一不是天才人物,今天你能死在我的手下,也是荣幸。”
对他们这般修为的人物来说,要堪破这奇诡云气烟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花费的时间长短而已。
只是如若叫苏留听见了凌依落的名字,倒也会稍稍多看他一眼,概因此人乃是摘叶山的半叶刀~客。
摘叶山,只听这一个名字,便足以叫人高看他一眼了。
大凡世间,剑主尊贵,刀主杀伐,军中多用刀猛士,而混迹江湖的,无不配一把剑,所以这江湖里剑客如过江之鲫,而用剑的名家也是层出不穷,相比之下,绝世刀~客却不多见了,刀主凶杀,剑法高绝到一定境界的剑客杀人之时还曾叫人心觉温柔,但是此间的刀~客却不曾对人温柔半分,说杀便杀,要斩便斩了。
摘叶山多刀~客,名刀猛人多不胜数,然而这近二十年来齐地最负盛名的一把刀,也便在于此了。
正是凌依落手里这一把叫做半叶狂斩的半叶利刃。
这一把半叶狂斩,刀奇,不同常刀,赤金玄铁铸就,身如半叶,亦很狭长,足有四尺近半,呈现一个巧妙的半圆弧之形,尤其是那锋刃,更薄,如蝉翼的薄,叫人毫不怀疑这一刀能切金断玉,一刀斩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如此,便看凌兄的手段了。”
那个英俊洒逸的中年人抱剑孤立一边,玩味微笑,双目却死死的盯着那凹凸有致的娇~躯背影。
邪火上心,直欲将这一具完美的娇~躯吞入腹中。
这两人,似乎一点都没有将黄泉密教的圣女放在心上,但是这个半叶麻衣刀~客,却丝毫不敢怠慢,脚步轻点,往这个美好的背影飞掠的掠去。
步法如同秋风卷扫落叶,真不亏了这摘叶山的盛传。
背后的白烟云气蓦地倒卷而上,这一袭黑衣却幽然不动,归寂如静,似只当人不存在一般。
但凡是先天境界的高手,心里都有傲气,这黄泉圣女似这般作态,便是直接视他如无物了,麻衣刀~客凌依落的双目陡然怒睁,眸光如急电一般,口中狂喝一声:“斩!”
斩!
一刀刀气蓦地倒卷,连着白烟云气都给他刀气割裂。附着其上,手中刀光仿佛化做一团的飞叶形状,飘忽其然。直接将黄泉圣女的左右背后团团绕转,万千刀气遮住她修长美妙的身子。
在他们完全看不到的背面,黄泉圣女尖尖俏俏的耳朵一动,嘴角一抹冷冽的笑意登时绽放,身子微旋,猛然拔足,身子竟似翻折一般。下一霎,竟然虚空一顿,蓦地便消失在了那万千刀气罩身之所。出现在了数丈之外,依旧是幽幽**,口中道:“可怜九幽冥途鬼,不知世上白骨都。”
“臭娘们。我的半叶狂刀如何啊!?”
半叶刀~客凌依落狂笑一声。这一刀竟然能迫得黄泉密教的圣女都不敢亲拭其锋,可见自己的刀气之盛烈了!
脚步不停,快能生影,再度进步急取,手里半叶长刀化斩作抹,一刀追身再至。
“这摘叶不折其茎更不伤其根飘忽无影的半叶刀~客,果然不负狂名,真有几分手段在!”
落花剑客迟落花抱剑而立。冷眼旁观,心忖道:“若说黄泉教主的手段。我还惧他几分,这个娇滴滴的娘们,天资再怎么骄纵,至多也不过三四十年的武道修为,虚空斩灭,远不如黄泉教主的可怕,岂能比得我的红泥神剑?”
“待到她将死之时,我再出手,一剑杀了那半叶狂刀,一气擒住那女人,捉来做个女奴养在家里也便是了,啧啧,圣女做女仆,想来是极好的!”
这迟落花道貌岸然,看似斯文,其实内里不知多么禽兽曲折,一年之中,仗着自己的武功地位,坏的处子怕不是有数百之众,如今瞧着这个黄泉圣女的姿色大不同平常,只是心思一动,再也按捺不住了,脚步也随之一展。
要说这落花摘叶,彼此之间却也颇有些渊源,据说当年创派的两大祖师乃是痴情怨侣,两两情变不欢而散之后,谁也不肯低头认错,便分了两边,各立一派,此后便决心要分个高下,斗个深浅,看谁先输下阵来。
两脉沿袭至今,已经传承而至迟落花与凌依落的这一代,仍然是依照祖训,还是不怎么来往,彼此之间的感觉也十分的淡漠,属于那种若遇着机会,便要落井下石一发的关系。
迟落花这一动作,虽然是落花一脉绝妙的身法花泥步,脚底这白烟云气,似乎给他踏出了零落化作尘的花瓣一般,瞧着温柔细腻,其实只是一个瞬间,便能拧腰旋身进得十余丈。
“你找死么!”
这个半叶刀~客早提防着这一着,虽不回首,但是双耳之中,已经听到了背后的细微声响,若是这个落花剑客朝着黄泉圣女一去,那边也罢,双双迎敌就是,适才的一刀试探,他已经知道了这个黄泉圣女的身法完全还在他之上,单刀独斩,虽然他有自信一气贯之,在三百招开外将这个黄泉圣教的妖女斩杀,但是终究是变数太多。
一思及此,他的身法也马上跟着旋动,将原先的那一刀刀势收慑了几分,让了一让。
两人的心里各怀鬼胎,不足为道,只是却在这一个巧妙的瞬间,那个一直不曾有动作的黄泉圣女突然动了。
暴动!
那一道黑影蓦地漫天疯狂舞起,纤瘦的身子竟然由极静忽而转作了极动的状态,这白烟云气当空,仅仅留下了一声尖锐阴气魔神般的长笑。
当空冷厉暗芒一现,似乎将眼前的这一片白烟云气完全的割裂,切作了两半!
“怎么可能”
这个当前自主分神的半叶刀~客,蓦然便觉得自己面前的天地元气一阵虚空,那是被人一抽而空的之景,接着便是自己的脖颈一凉。
好凉!
他心里的那一股子狂气完全的褪去,转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情绪!
右手仍然保持着出刀的姿势,左手却抽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温热!
那是血的温度,血雾疯狂激溅,当空便绽开了一朵妖~艳的血花。
“怎么可能!”
这个时候,落花剑客心里的想法跟那半叶刀~客是一般无二的心思,怎么可能一个先天高手,便这样陨落了!
他心里恶寒,手里的阴冷无比的花泥神剑才刺至半叶刀~客的背后,仍然还能进一步爆发速度,但是他已经瞧见到了血花!
血花迷住了他的双眼。
此时还怎么下的了手?
所以落花剑客只有点足,抽剑,身子生生的飞抬了五尺,自这个莫名惨死的半叶刀~客头顶飞跃而上,花泥神剑蓦地刺杀那黄泉圣女高耸的胸膛。
这人的身法姿势,出剑角度,俱都无可挑剔,近乎完美。
但是这个黄泉圣女却面上带了轻蔑的神色,冷笑道:“真是多谢你了,不是你在背后助我,哪里能虚空一斩,将这个废物送入黄泉。”
这一句话,可说是恰到好处,正说中了这落花剑客的心里的鬼处。
若不是他,在背后暗坏了鬼胎,这个成名多年的半叶刀~客会死的这般憋屈么?
“这个废物的生死,与我何干?”
落花剑客冷笑一声,花泥神剑配合门内的花泥步,猛地用出,身子似风中零落的花瓣,旋了一旋,那白烟云气之中,蓦地一亮,那是剑光!
漫空剑影交错,先是一点亮光闪了一闪,接着这一道亮光便绽开了无数的剑影浮影,这一道道的剑影奇异不常,却不是直接爆发伤敌,还在空中化作了一朵朵花瓣,似一点梅花,似一点桃花,又似菊~花残散,这一朵朵并不完全相同的剑花却环绕成全,总之,这一道空前璀璨的剑环便直接的自上而下,飘然旋落,压向了黄泉圣女。
“啧啧!”
黄泉圣女瞧见了眼前这花团锦簇的剑环,微哂一笑,这一手便是落花剑客的看家底的本事了,唤作花泥神剑,也是落花一脉的剑法精要极深之处。
万点花落,一气出尘。
杀人之后,吹花如泥,翩然转身。这便是落花剑客原来的设想,也是他行走江湖很能扬名立万的有效手段。
此时,却是要叫他失望了。
黄泉教主的虚空斩灭之法,确实有他的独到之处,昔时唐幽冥便是凭着这一手诡奇难测的锥心指与寂灭真气还伤了不至先天的苏留。
此时的这个黄泉圣女,武功修为显然是在当时的唐幽冥之上了,花环繁盛,稍纵即逝,已经停至她的面前的三尺之地,静静的披散在肩膀上的青丝猛然往两边掀起。
黄泉圣女瞧着冷淡,其实面上全是蔑视,却冷然一笑,道:
“先天之流的真正手段,难道便只有这点么,那你今日便是死也死的不冤了!”
那一双罩着黑纱的修长如玉的双手,诡异的交叉举在胸前,双双曲指。
右手拇指食指搭捏,其余三指如扣弦!
左手那黑纱罩着的纤手却猛然一松,崩地一弹,一闪,一纵即逝!
虚空斩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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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人榜第十三,桃矢雪兔殷钟陆
这虚空斩灭杀之法,穿自登峰天榜的黄泉教主,当真是此时无双的暗匿斩杀之术。
在唐幽冥使来,便已经给人纵横无敌的感觉,连那钟灵神宫的公羊先生都要暂避其峰,然而黄泉圣女使来,又别有一番气象,少了些幽冥杀手的诡气,多了一些凌厉不藏的杀气,动作比唐幽冥的更加简洁,更加的有效!
这世界很公平,更强大的实力,便等于更高的地位。
罩着黑纱纤长如玉的手指崩弹,这双手指尖的气丝凝做了剑光,猛地穿指一拉,嗤地一声!
接着当空便是金铁锐声暴响。
只一响,还有一声惊呼夹杂其后,那使花泥神剑的落花剑客,自己的万花剑环便给这虚空斩灭气机,完全的破去,好在他也留了几分气力,猛地弃剑抽身,直接就要遁走。
这落花剑客,可远比那摘叶刀~客来的机敏了,懂得如何审时度势,如何进退取舍,也是那半叶刀~客失神之下,根本没有多余的反应时间,直接被虚空斩灭,亡魂一斩。
迟落花先见了武功跟自己怕是在伯仲之间的半叶刀~客身死当场,已经是心内动摇,生起了警惕,不过他自信轻功无双,退走无碍,便毫无保留的使出了自己的压箱底的花泥神剑里的杀招,却还是没有得到如愿以偿的战果,既然一击不中,那便是要不计一切的结果疯狂遁走。
任凭鲜花零落成泥,只要留得命在,才是王道,才有无限的可能!
由此可见,这虚空斩灭法,便如天渊暗潮般深不可测,力敌不得,其中的奇诡之处,哪里能叫人用性命去测。
只是,这虚空斩灭大~法。光光一个黄泉圣女使来,便已经如此的可怕了,若真是雄踞天榜的黄泉教主亲手使来呢,那又是怎么样的峥嵘?
是不是天地之间。已无不可杀之人?
迟落花忽然只为先前小看了黄泉密教而心里惴惴,脚下轻功却不慢的,落花一脉的武功名字都很好听,轻功便叫做芳华零落**去,曲不留意。速度也极快。
遁,遁,遁!
快,快,快!
直到他遇见了云气里慢慢走来的一个年青人——当然是比起他,算是年轻的年青人。
那个年青人冷眼看他,一句话也不说。
瞧着那冷淡的眼神,不知怎么的,落花剑客心里便稍稍一定,还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
迟落花这才发现自己跑路之时。竟然连自己的靴子都失落了一只,头上的风流高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掉落,仪态大失啊,他背心一寒,却也顾不得了,急忙回首一看,空空朦朦,似乎并没有追上来,大松口气,道:“不走便来不及。这个女人是疯子,杀不得,杀不”
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正在警戒提醒这白衣年轻人。同时也在回忆可怕往事。
落花剑客忽然便觉得不对了,自己竟然在空中能够看见自己下半截身体。
他躲不了,也根本无从去躲,因为那一下冰冷的感觉跟他脖颈上刺痛的感觉,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的。
一腔的血泉激溅,原来是这般美的场景。
如花。
落花剑客一向只看人在自己的剑下绽开血泉如花。第一次见着自己的血花。
凄艳。
这激喷的血雾,似乎这个白烟云气都染得赤红了。
站在迟落花对面,站姿如古松的殷钟陆眼睛清明,也睁得很大,但是他手上只是按住了腰间那一把普通的长剑,却没有多余的动作,足尖反而后掠了数丈,堪堪避过了那几乎要溅到身上的血珠。
剑死剑生,谁人得存。
剑走剑来,以剑称雄。
黄泉圣女辣手虚空斩灭杀了这落花剑客,同样的脚步一顿,鬼魅般的身子当空一凝,竟生生的停了住,任凭那血雾喷在她的身上,那种鲜血如浴的气味,叫她简直是兴奋的发狂。
直到她看见了眼前的这一把剑,也是殷钟陆腰间那一把剑,被他紧紧握在掌中的长剑。
此剑,其实是再寻常不过的剑。
剑跟殷钟陆,好像是一个整体,殷钟陆在平静的看着她,那把剑也锁定里的她。这种可怕的感觉可不是那死斗分神的半叶刀~客跟沾花惹草惨死花手的迟落花可比的。
这一把剑,剑长三尺二,剑本无名,剑柄上坠着一个幼稚至极的雪兔剑穗。
雪兔是小师妹送给他的。
那时候折剑归山遭了深仇大辱的殷钟陆有一次跟门内最受宠的小师妹在小荒山里一同狩猎了一只荒原雪兔,可爱的雪兔子自然给小师妹凶霸霸的占走了,他也得了一个针脚别扭的抽丝雪兔剑穗。
失之雪兔,得之雪兔。
从此这一把平凡无奇的剑也便得了那娇艳如花叫殷钟陆那时哂然嘲笑但是自卑至今的剑名:
雪兔。
是的,剑名便是雪兔,失去了桃矢名剑,殷钟陆便只有一把平凡无比的雪兔。
其实当日的那一只雪兔被心思狡黠的顾细致偷偷的抱了去,养在家里,不知道后来死了没有。这样的话,殷钟陆当然不会问,也根本问不出口。
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家世好的出奇人也出奇的讨人喜欢的小师妹。
所以,他低头练剑,只要一剑入地榜便能抬头看她容颜了么。
一剑杀进天榜,便能告诉她这雪兔要伴随他一生了么。
殷钟陆如是想着,默默的低头,痴痴的练剑,傻傻的等着,等了很多年,等到小师妹已经长大了,感觉好像离他很远。
他忽然发现这个小师妹给自己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她已经变得更美,像一个姑娘变作到了女人。
殷钟陆如今已经是人榜第十三,这天下亿万之人,能在青年俊彦之中排行第十三,已经是极其了不得的事情了,因为跟他竞争的不是别人,是一出生便有名师教导筑牢根基的世家门阀子弟,也是根基牢固之后便有无数有助武道修进的奇珍宝物的世家门阀子弟。
他从来不把这些门阀世家出身的同辈弟子们放在眼里,因为他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他的剑道,大半是指玄剑经,小半是埋剑山剑意,更是自己积年累月幽居空谷,独处寒潭深底逼~迫自己练就的剑法,一剑能在寒潭底下斩开一道腾龙水柱。
这也是属于他自己见神明心的剑道,诚于心,也诚于人,更诚于剑。
人们都已经觉得他很强大了,其中包括了他的师父,但是殷钟陆还恨自己不够强,为什么三十有三,仍然只是先天境界,仍然只是人们口中的人榜英杰。
殷钟陆便是怀着这种卑微慎己的心思一路前行,一路至今,心里有剑,目中无人。
他平静的看着这个浴血疯魔的黑衣女子,定定地道:“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剑种
第二十二章两两拔剑(感谢月亮仙子的水晶城堡万赏)
人死人寂尘无嚣。
剑斩剑回剑归鞘。
苏留第一次见着了殷钟陆,心里波澜不惊。
一把平凡的剑,一个平凡的人,一种宁静高远的气质,唯一叫人感觉不平凡的便是他挺直削成的右肩上似乎有一道淡淡细细的血纹,血线如波浪,出现在他浆洗白的不能再白的粗布衣衫上。
还有,他手里提着的那件事物。
依稀可见,殷钟陆手里提着的是一个人头。
殷钟陆左手缠捉着青丝,黄泉圣女的人头便在他的手上,那姣好的容颜甚至还保留着最后一刹的那种惊恐骇然,以至于有些扭曲,那饱满欲滴的赤血则一滴一滴的往地上滴落。
“这是黄泉密教里边一十七圣女中的一位。”
明月心也吃了一惊,她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仿佛无所不知一般,其实今日这第一个穿过了漩涡暗门之人的资料,她自岸上祭江大典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便已经知道,只不过那时不与人说,此时才与苏留说。
“这人,便是齐地四大宗门里指玄剑派的首徒,殷钟陆吧。”
月神仙子的声音都已经有了有些波动,黄泉圣女年纪较她长了一轮有余,但是在江湖里的地位,跟她相仿,只不过是一个在黑,一个白而已。今日这殷钟陆竟然剑杀黄泉密教的当代圣女,这种壮举,若是一经传扬出去,那便是真正的无双英杰,铁血天骄,谁会怀疑这样的人物不能步足地榜,甚至天榜?
“原来黄泉圣女的血,也是赤红的啊。”
苏留面色平静,心里也已经凝重了一分,他跟黄泉密教的唐幽冥交过手。那时候几乎是使尽手段才压制住这诡异莫名的虚空斩灭法,自那之后才知道这黄泉密教出来的人,一个个都有极其诡异的逃生手段,这女子既然是黄泉密教的圣女之一了。教中地位必然还在唐幽冥之上,相应的修为也是要高了一截,更了不得,然而便是这样的一个高手,却真真切切的死在了殷钟陆的剑下。
殷钟陆只是右边肩膀上有一道细纹血印。
人榜第十三指玄剑派那一位号称一百年不遇之才的剑种殷钟陆。便用他手里那一柄完全武无奇却杀机无限的长剑枭首了黄泉密教的圣女。
齐地,当真有雄杰。
指玄剑派的希望,盛名之下,也无虚士。
“你便是苏留了么?”
那一身孤高绝世淡漠无情的白衣,踏雾出云而来,跟随着的是有一声声音响起,落在了苏留的耳畔。
但是苏留却知道他这一句话绝对是对自己说的,也是因为:
杀气!
这白衣剑客平静如幽幽深潭,像是连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的人,但是他一吐声。那眉间寂寥的杀气如冰一般的漠然,陡然凝结,已经可怕到一种叫人不敢想象的境界。
越不是会动怒的人,越是平静的人,在这种时候发出的杀气,便越是深凝可怕,尤其是在他提着黄泉圣女的人头之后,更有说服力。
苏留身子完全的放松了下来,明月心目光微移,在两人之间流转。这殷钟陆杀机昂藏,苏留却平静对待,看似全身的破绽,两人之间。竟然是一种奇异的平衡。
“我以为你要么英俊的不像话,要么是真心对她好,现下看来,不值得。”
殷钟陆定定的看着明月心,摇头,无笑。
但是直觉告诉明月心。殷钟陆这样幽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只是淡淡的一扫而过,杀机却毫不掩饰的对着苏留,目光亦如一剑。
剑光冷冽、眸光更凉,似在瞧一个死人。
殷钟陆接着便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苏留,看的苏留心里不受控制的生起一股子冰冷寒意,道;
“你不答应,我便来试试看,到底值么。”
苏留不知他意中所指,但是倒可坦然承认,自己跟这个指玄剑派的天之骄子之间,根本没有一点说得上的恩怨交情,甚至今日之前,连一面也未曾见过。
“哦,怎么个试法?”
苏留示意掣枪在手的周大胡子等人稍退,这人来意不明,但是却不能即时动手,若是处理不当,很有可能会多一个难缠的敌手。
没想到白衣凌尘另外有一个奇怪的字叫做桃矢的殷钟陆,一句话也不多说,悍然出剑!
指玄剑意,直指天地玄机杳冥极深之处。
殷钟陆手出剑,他出手的姿势与一般的剑客完全不同,寻常剑客必然是右手正握剑柄,向上发力,但是他却是反手搭握在剑柄之上,接着便是右手拇指一弹,霎时便抽剑回身,决然出剑。
“这等快剑,竟然不逊我辟邪半分!”
林平之面色默然,心里震惊万分,似这等出剑的速度,虽然不是大违常势出剑,但是这出手之快,竟不能用肉~眼捕捉,瞧着似也不过是一霎时,但是那一把平凡无奇的长剑便突地跳入了他的手掌。
殷钟陆的手掌宽厚,肌肉匀称却不突兀,但是毫无疑问,绝对是最适合握剑的那种。
那袖手无笑的一剑,一剑如长江倒挂,剑气倏地刺穿云气,落在苏留身前,充满了一去不回之气概。
那一柄长剑蓦的划出无数剑影,看似往苏留心脏紫府要害落位,其实半途折返,突兀没有丝毫铺垫的向苏留额头急进,就在剑影入目之时,一股细不可闻的声响从苏留左肋悄无声息的吻~向心脏侧边位置,原来这一剑点颤虽快如电闪,却分开了数道剑气,也伴隨着那一条人影如幻影般迅疾破空而出。
人动,剑动。
这人剑几乎是同一时间完成爆发,这一剑之妙,乃是兼得了剑气与剑势,双双并重,最叫人不可捉摸的还是出剑的速度,从他出手到剑至,一眨眼的功夫只怕都没有到!
苏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但是他的应对,却也不可谓不及时了,殷钟陆才抬手抽剑的同一时间,苏留便已经有了感应,有了动作。
他平静的自腰间一抹,似无数次出剑的姿势一样,标准,绝对没有任何的偏差,紫薇剑还未起势,那一道高亢如同龙吟一般的剑音却陡然爆发,剑身点刺,如抬五岳神山于剑上,似缓实快,说快更快!
快剑对快剑!
今朝的钟灵榜首苏留,对上了昔日钟灵榜首,也是如今列名人榜第十三的人杰,殷钟陆!
孰胜孰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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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够资格了
殷钟陆一剑在先,苏留出剑在后。
苏留的剑法,早已不是当年临摹辟水剑法那连绵不绝的控劲出剑的手法,如今他的层次,早已更深了不止一步,甚至两步,三步,这剑法招式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便是为了叫敌人难以捉摸你的意图,从而制服对手。
这种感悟体会,尤其是自苏留于笑傲世界里得了岱宗夫如何这前知一剑为甚。
画龙画骨,画神,画意,只不画其形。
分生决死,不是盲目的强行真气轰击,更不会毫无目的的打击敌手,只讲究一个先手大势,窥得破绽,一击破敌。
苏留若是能抢得这一先手,殷钟陆若是小觑并轻视了苏留,说不得也有机会一剑制敌,但是殷钟陆显然不是一个会轻视对手的人,他这一剑,动用的天地元气已经已然十分可怕。
周遭的元气随着他的剑尖剧烈震颤、暴动!
紫薇剑先柔和婉转,将殷钟陆潜在暗处攻自肋下的剑气消弭于无形,再猛然震颤,逆流而上,以剑对剑,以快斗快。
这一剑余势不止,剑势不绝,只是苏留剑道的所有精粹体会,他没有留手半分,紫薇剑也称得上后发先至,先化解到了殷钟陆的剑气,再度反击而去,绝不留手。这也是对殷钟陆这个敌人的尊重跟认可——强者需要的人的尊重,也绝对值得人的尊重跟认可。
两人这一手迅捷却没有丝毫浪费多余的一分气力,全身的气劲都用在了恰到好处的地方。
“哦,只有这种程度了么,还是不值。”
殷钟陆平凡无比的嘴角却悬起了一抹淡淡的嘲意微笑,袖手探剑,倏地刺出,却无半点花巧,又是直接一剑,便在那剑刺得苏留身前尺许,霎时剑锋疯狂震颤。剑尖点刺了不知道多少次。
剑气激荡之声不绝如缕,不知道汇聚了多少道剑气,这空中的白烟云气,都似给他切成了一片一缕。也若万江狂潮奔腾,势不可挡。
先破了苏留的一点轻取,再次抖剑还击。
剑音清戾如鹤鸣,苏留只见身前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人能分清楚这到底是云气还是剑气。抑或是这一整个空间都已经是遍布了璀璨无比的剑气。
这人榜第十三的殷钟陆,一剑之威,竟至此等境界,已然触及洞玄门槛,着实骇人!
然而这却还不是终结,只在他那剑气炽烈到极点的时候,竟然化作剑芒,殷钟陆的剑芒,却是青色剑芒,只是一催一吐。整个云气陡然青亮起来,似乎被他强行的按云推压了过来!
“控剑之巧,出剑之快,运剑之狠,点剑之准,剑势之烈。同代之中,你确实是我见过最强的剑客,这样的武功,何止人榜第十三?”
当此如日中天的剑势,苏留竟然敢还有余力淡淡的说话。蓦地大笑一声,狂笑声中,长发无风自起!
他那渊峙亭凝的身子,蓦地一动。只是刹那,左手单掌虚按地面,身子几乎是平行于地面的姿势,这种感觉,便似由山脉一般的厚重稳实转化做千秋一叶的飘忽,衣袂卷动。竟然如风中狂舞的柳絮般,翩然优雅的后撤。
有一句话,却不曾说出来,只凭你殷钟陆的剑势再如何的强至绝巅,也不可败我,因为我的底蕴,绝对不是你所能想象的了!
苏留的这一番话,只傲然藏在心中自语,根本不与人说。
殷钟陆有属于他自己的傲气,他又何尝没有?
手里这一把紫薇长剑,已经直接的回答了殷钟陆。
紫薇长剑瞬间便幻出了千道雪亮白芒,突中汇聚如一团银芒,来到殷钟陆的身侧,缥缈的云气似乎被苏留一剑聚拢,龙吟之声大作,这漫空遍布的剑影,以奔雷逐电的速度,急速刺杀殷钟陆的剑芒空境。
苏留亦是以剑芒对之,这深紫色的剑芒,疯狂寸吐!
叮!
一声宛若龙吟长啸的声音,便在这见龙渊炸响。
那三具龙甲巨人根本不为所动,按住巨兵伫立,但是这一战,却牵动了明月心的一颗无尘污垢的明~慧之心。
两人如此剑势,当真都是不输洞玄高手的手段。
剑芒对剑芒!
看似依旧云气平淡,剑音缭绕,不到一定的境界,根本就看不出厉害之处,苏留手下的死士们还差了些火候,只听见了云气之中宛若狂龙长啸的剑音,明月心却明察秋毫,其实苏留与殷钟陆这两人的剑气控制之巧妙,已经很难用言语来述说了。
洞玄之机,可见微尘。
两人的剑芒对悍,当空刺击,便将一整个地面的尘土都震动得飞扬而起!
殷钟陆仿佛感觉到了自己刺出的每一剑,都被苏留的剑尖点中,那混并着云气的剑芒空境,竟然便在苏留紫色剑芒大炽将要达到巅峰之际,他便顿足点地,狂退!
但是退势如何还能止的住?!
殷钟陆的双足划过了地面,身子似乎往后倾斜了一个极其夸张的角度,似乎一张被拉满的弓弦,只被这一剑之力,崩的变形倒曲,急速飞退。
他急退的时候,苏留却飞进。
当真是飞一般的猛步狂进,只是一脚脚尖点地,如鲲鹏垂翼,平天而起,轻逸呼啸云间,一步便跨越过了十数丈的距离!
此时两人的攻守之势,却完全的逆转了过来。
殷钟陆在下急退,苏留一步掠起,大有鲲鹏扶摇九万里之雄浑气势!
空中~出剑,那一剑紫色光华璀璨,便如同神龙骄纵,探爪下按,殷钟陆那一直平淡如古井不波的面色终于变了。
只是他纵是心惊,也不屈服,身子激电缭绕,这一剑竟似从虚空而来,威力却直可斩天。
两剑蜻蜓点水一般的,恰到好处的轻轻一点。
剑力雄浑。
便有一人倒掠而退,一人双足被轰得直接陷入了见龙渊这这一片深沉的地里。
两人看似剑影幻化无边,其实总共也便只有两剑而已。
一剑殷钟陆攻,苏留退守,第二剑攻守异位,苏留在上占得大势,殷钟陆则是自下受剑。
然而,自第二剑上下之对后。
殷钟陆便袖手抽身,轻轻拭了嘴角的一点猩红,不再动手。
他瞧着自己轻轻~颤抖的手指,剑柄上那一条幼稚的蝴蝶结剑穗,似乎还无法消弭这一剑带来的强震,又似乎怔怔的感觉到自己终于失去了什么。
那淡淡却不无哀伤的微笑,出现在了他平凡无奇的脸上,一闪而逝,殷钟陆喃喃道:“够资格了。”
(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百万白骨
第二十四章百万白骨(五千字大章节多谢污冥与老顾的万赏)
殷钟陆完全不能算是一个话多之人,甚至是一个寡言薄语到几乎淡漠的人,好似多说一句话,也让他觉得十分难受。
自两人双剑倏分之后,说了那一句“够资格了”之后的他,其实没有受多大的伤,但是脸色却已经苍白全无血色。
殷钟陆只是紧紧的抿着唇,雪兔剑不知何时,归藏入鞘。
谁看他这般冷面静气,估计都不会想到他心里的心绪泛动如惊涛骇浪狂掀。
对他而言,两人斗剑,结果很明白,便是自己输了苏留半剑。
仅仅半剑,对他而言,却已经是输去了全部,这一输,也几乎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打击了,比十多年前埋剑山埋葬桃矢那一次还要来得沉重一些。
其实殷钟陆也能感觉的到,方才苏留的无双剑势与他的雪兔飞纵上守御的剑势相互撞击,若是剑芒全催,分明能叫他受重伤,但是苏留却还是留了一手,这一点巧妙的变故局外人几乎是看不出来的,只有殷钟陆这个跟苏留互相探知了底细深浅的对手才知道。
换而言之,两人若是各自奋起一剑,全力搏杀,只以生死相斗,必然是苏留伤,殷钟陆死!
这是两人在斗剑途中俱都明白且有了共识的一件事情,只不过苏留不想与他生死相搏。
殷钟陆此人,单凭这雪兔之利,确实是他在主世界里遇见过的近龄第一剑客,且眼前的局势扑所迷离,敌我不明,杀之徒然损耗自身,对大局而言,其实并无多少裨益。
“我输你半剑,你待如何。”
殷钟陆也有他自己的骄傲,他只轻轻触了触自己耳窍下边。不着痕迹的拭去了自己耳窍流下的一点猩红,足下开始调整自己的方位。
若是苏留跟明月心几人一同出手,他亦可以随时的飞遁激掠而走。只是两人方才的那一剑的磅礴剑力,虽然是两人各自底蕴深厚。以自身的真气消弭了大多数,但是还有一小部分真气是无法消去的,余留两人的体内,稍有影响,那便自两人的五窍之中溢出。
殷钟陆口中耳窍。俱都受震余血。
“殷兄的桃矢剑,还归留在埋剑山顶吧?”
苏留正对着他淡淡微笑。相比较殷钟陆,他要好的多了,阴阳磨的卸劲法门确实十分的实用,只是白玉般的面上微微一下不正常的淡红,排除了殷钟陆力战那黄泉圣女先前便受的伤来说,诚然也只能算是稍胜半筹。
殷钟陆微微讶异的看了苏留一眼,轻淡道:“怪不得,原来你已经去过埋剑山了,藏剑上人的那一手倒绝银河飞瀑的绝九流无回剑意。你也是得了精粹的,埋剑山的山巅云气缥缈,你埋剑了么。”
苏留平静道:“我不曾葬剑埋剑山。”
“不曾埋剑?”
殷钟陆有些不敢置信,这埋剑山的规矩,便是前来挑战剑道,只要输了便要留下自己手里的长剑,无论贵贱,也不分好剑还是一文不名的长剑,只要你将自己的朝夕相伴的长剑葬在埋剑山。
苏留竟说他没有葬剑,难道他没有输那一剑么?
殷钟陆眼神恍惚。仿佛嗅到了埋剑山那山巅云气与那谷底飞瀑落地轰散的水雾清气。
那一年白马素衣按剑走江湖的殷钟陆,却还不是今日这样剑法技艺几乎臻至纯~熟的剑客,只是一个心里装满了傲气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才入得江湖。便凭手里的一柄桃矢剑,搅动风云,自南往北,一路的挑战齐地高手,往来扬眉三千里,可说是高歌猛进所向无敌。直至于摘下了那时候钟灵神宫月旦评首的桂冠,才在埋剑山的藏剑上人手里埋了被那时候的钟灵神使评选为“剑途浩远,不可估量”的桃矢名剑,饮恨而归。
自那时起,殷钟陆才幡然醒,才知天地之宽阔,天地双榜上列名之人武道修为之深远,绝不是外人如那时候的他可轻视小觑。所以殷钟陆自埋剑山下山之后,便直接回转了指玄剑派,闭门学剑,一经十数年,无一日涉足山下,不破洞玄境界,没有把握一斗地榜小宗师,便绝不下山,只是一至今日还是不可避免的从自己的世界出来。
殷钟陆提了雪兔,白衣轻剑,再出江湖。
他要还,还很多很多东西。
殷钟陆知道自己是被指玄剑派抱养长大的孤儿,生来便没有父母双亲,也没有多少温暖,唯一对他好的师父也早在他十三岁那一年寿元一至,便自故去。
但是宗门在他身上投入的这些资源,他是一定要还的,埋剑山藏剑上人的那一剑绝九流倒回剑意,他也要用自己十几年磨练出来更加平凡纯粹的雪兔剑来还。
苏留淡淡道:“你说的其实不错,我确实是得了藏剑上人指点剑道,藏剑上人确实对我也有过半剑之恩,使我真真切切的收益颇多,那时候便一窥洞玄境界的深远之处,少走了许多弯路。其实你若是再过十年,再苦修磨砺剑心沉淀十载,说不得也有希望能与藏剑上人一战。”
“人生又有几个十年,不至洞玄,不修得洞玄九品之中上上品的境界,至多也就是两百来岁可活,寿元一至,任你武功盖世,也终是黄土一抔。”
殷钟陆摇头失笑道:“洞玄上上品,哪有你想的这么容易,百万人之中,或许能出得一个。”
话尽,他长叹一声,说不出的寂寥之意。其实他所言诚然如实,洞玄高手,讲究一个天资运道加上勤修,无一不可缺,只要修为一至于洞玄,不招惹上那种宗师级别的变~态高手,大可以逍遥人间,无拘无束更无视礼法。
此间的礼法规则,由强者设立,也只为了约束弱者而设,更是全都为强者服务。
“洞玄境界么,倒也未必就这么的不可触及。”
苏留的目光却很值得玩味。一直从殷钟陆手里青丝死缠美人头移至他的身上,再至于不远处的那一扇紧紧闭着的青铜大门。明月心倒是对他的所言颇有感受,毕竟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可是才入先天不久,便能力敌洞玄第五品境界的怪物了。
她的视线也随之转移到这一扇神秘沧桑的青铜大门之前。
这处于浮雕古壁的青铜大门便似生长在崖壁当中。深深的嵌入,见龙渊这一地的路,在苏留走来,好似已经到了尽头,只瞧着这一扇青铜门。倒是很有些年头的古朴沧桑,苏留既然意动,根本不需吩咐,稍稍动作,心领神会的周大胡子早派人去打开这一扇门。
苏留瞧着自己手下的这些死士在忙活,对殷钟陆淡淡道:“我为什么要拿你怎么样,其实你跟我的目的,从来都没有相悖,我只好奇你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甘心听那齐天王世子的命令。”
殷钟陆面色复杂道:“齐天王世子这样的人。即使没有我为他做事,他也能成就大事,你即使不知道他的可怕之处,也该知道齐地的七大世家,几乎都已经派出人来支持齐天王世子了。”
“七大世家?”
苏留点头微笑,道:“怪不得他这般的不可一世,只怕连他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苏留此言,却也是源自冷眼细观的结果,那时候一剑杀了元辰登入天门,这世子殿下的表现他人不曾注意。在苏留看来便是似恭实倨,着实有些诡异。更何况,浮屠大师与明月心这般来自圣地的不凡人物,便连齐天王都不曾接见。反而要世子殿下去拉拢交好,实在是说不过去。
见微知著,苏留只从细节中猜测,这世子殿下,怕不是有一番改天换日的心思了。
虽然苏留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但是并没有什么兴趣去理会。约莫是“你过你的阳关大道,我走我的独木小桥”这种路人心态。
齐地的七大世家,即为北堂,叶幕轩背后的叶氏,不显山露水的司徒家,连家大族,顾细致的顾家也算一家,至于剩下的李家与王氏则是低调隐世,根本不参与江湖势力争斗,四大宗门之中,铁手宗的弟子则多入军中,落花摘叶,本是一脉的地榜小宗师传承,这两门昔年欠了齐天王一个人情,不得不还,剩下的便是殷钟陆的指玄剑派了,又岂能孤身超脱事外。
殷钟陆默然道;“我欠他的,已经还清楚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欠你半条命,也要还。”
他将手里的这一颗原本花颜艳~丽明媚的人头高高掷起,倏地抽剑,雪兔剑锋信一绕,星寒光耀,斩向自己的左手手腕,这一剑之下,便是要将自己的腕部,齐齐的斩断,来还苏留没有拿走的半条命。
殷钟陆其人性情之清傲孤烈,此中可见一斑。
苏留目光一凝,微噫一声,自然是不会坐视他自断其腕了,殷钟陆这样性情纯粹的人,做得就是做得,不做便是不做,你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只怕也是不做的。他显然是欠不得人情的人,如此,才可当得大用。
这样的人,一旦决定要还上人情,就绝不惜身。
苏留的双手原本拢在袖里,倏地曲指如弓,崩的一指惊天,弹指神通与无相劫指这两门指法,苏留早就修炼到极深的境地了,兼之龙爪手其实也是练的指力爪劲,这一指崩弹之下,其实威力无俦,空中似乎有一道肉~眼几不可见的淡淡波纹**而开,气劲如箭****而出,直接的弹在了殷钟陆的雪兔剑锋之上,雪兔便自一斜,偏离了目标。
“你这样的人物,就这样废掉,真是太过可惜了。”
苏留叹息一声,目光炯炯的看着殷钟陆道:“你还的太多,我接不起未来地榜小宗师或者是天榜宗师的一只手,不如你随我走今日这一遭,只要你关键时刻,为我出一次剑,便也算是还清了。”
没想到的是,殷钟陆这个明显很不好说话的人,居然嘴角抽~动了一下,直接便答应了下来,叫苏留后边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归了无用。
这向来不笑的人,一笑起来。倒是一如冰山消融,春阳渐暖,叫人心里升起一点温亮的暖意。
“公子,这门开不得。”
周大胡子无奈道。此番前来,做好了万全准备,善解繁锁之人亦而有之,只是这青铜大门竟然似与这整个崖壁连在了一起也似,纵是众人齐上。完全开不得这大门。
明月心道:“这门便是神秘莫测,其上的雕纹铭篆,跟那三具北邙龙甲身上的很是有些相似,说不得便跟你这三具龙甲有关。”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苏留,这见龙渊的三具龙甲齐跪苏留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叫她觉得匪夷所思。
苏留心里一动,虽然毫无头绪,但是也对着这仿若雕像的三具龙甲下了一个指令:打开面前的这一道大门。
这三具气概雄壮的龙甲登时一动,众人便都纷纷的两边退了开来。不知道这来历神秘的北邙龙甲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打开这浑然天成的青铜大门。
那一道青铜门,与三尊龙甲,不动如山,好似亘古以来便存在也似。
下一霎,这三具龙甲竟然再度结成了一个天地人三才合纵之势,一步两错,三尊龙甲那雄壮的身子蓦地弓起,弯如满弦,蓦地一松。
砰!
三具龙甲几乎是同时撞击在那衣衫青铜大门之上,众人只觉得耳膜一震。崖壁上竟有石屑落下,苏留皱眉暗忖,这般的暴力,怕不是要将这见龙渊上的浮雕崖壁都都崩的碎了。这见龙渊不知是在江底还是实地,诡秘莫名。
只这一下犹如轰雷般的撞击之后,又是一下下毫无花巧深沉的撞击,听得众人不由的嗓子变干心里也发疼起来,这三具雄壮龙甲却毫无知觉,直接撞了数十下之多。撞到后来,那青铜大门依旧是平稳不动,丝毫没有要被撞开的迹象,叫人好不失望。
忽然,那厚重的青铜大门之内响起了一声雷鸣般的震响,竟然中间出现了几个空洞,黑暗无限。
这三甲龙甲蓦地伸出了五指,齐齐的闷吼一声,十指戟张,铮然作响,苏留看得分明,这三具龙甲身上全是雕铭古篆,真比铁血重甲还要包护的更加好些,不愧是北邙正统传出的秘术铸就,只见那三甲手指之上,也都套着金锐暗泽的指套,三甲五指金锐如钩一般。
十指穿~插,完美的插入那青铜门上蓦地出现了几个洞孔,三人巨大的身子登时往后倾倒,分别用力。
哗啦啦!
一声沉闷的响声自青铜门内发出,似是什么机括被打开了一般,接着这青铜铁门便自中间露出了一条缝隙。
三具龙甲巍然不动,静默而立,身上披覆的重甲黯淡了几分。
这强行破门的方法,没有丝毫花巧,完全是那种最野蛮最粗暴不讲道理的方式,但是不可否认,这种方式确实非常有效,换做苏留手下的这些死士,怕是撞得粉身碎骨也没有这般效果。
“起!”
苏留深吸一口气,一手按在了这一道缝隙之中,玄功暗运,也不比龙象真力差了的多少,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这道神秘莫测的大门缓缓的被挤压入两边的崖壁之中。
腐朽、阴冷,漫不见底的暗色深沉。
早有两个死士在旁的死士机警过人,只怕此间还有暗器机巧,率先溜身进得门去,只是却也没什么回应传来。
这两人应该即时反应信息的,但是这里边依旧静静寂寂的,竟无半点声响,叫人心慌的便是那种诡异的静,好似能蔓延一般,叫人心里好生不安。
苏留只站在原地,目光转动,将眼前的景象完全的收入眼底。
青铜门后,空落落的,只有那两个死士的凝立不动的背影,他们站在一方苍凉破旧的栏台上,也似是个年代已不可考的荒亭,那荒亭的的外边,则是浓烈无比的黑暗,那一座荒亭好像是下一刻便要解体掉落下去也似。
苏留眉头一挑,听见了那两人终于是有了反应。
“不好!”
这两人本是心如坚铁一般的人物,只是此时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骇然的声音有几分颤抖,身子定在了原地,苏留甚至还看见了他们的身子在不停的发抖,声音也颤震骇锐,两人艰难吐声:“龙头,此处地下数十米,竟然有数不清的白骨,还有一条幽深长河!”
“白骨!?”
苏留目光中精芒一闪,一步便过了那一扇青铜大门,站在了那栏台之上。
他并没有直接去看那两个死士面朝的方向,只是才见得这青铜门外的世界,终究有些震骇。
看起来好像是半山畔一角,崖壁黑沉,陡然削成,上不见顶,周遭黑沉荒芜难言,根本没有多余的事物植被,也没有一点的生气。
若有一个词语来形容,那便只有死气!
苏留心里也莫名其妙的,越来越沉重,好像是千斤重铁加之其上。
这木栏之外,俯瞰而下,百万白骨,阴聚如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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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一十八春秋牵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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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哀。
这原本是一种绝对不会出现在苏留心里的负面情绪。
直到苏留在那数十米之下那一条幽幽长河边上,累累堆积的无数白骨之中,有一个双膝跪地,却昂首仰倾,似问苍天的老人。
那一股子根本无法抑制的凄凉之感便自苏留的心里陡然浮现,一时便起,所向无终。
这种凄凉也直接影响到了他的情绪,好似整个人都变得消沉下落了起来。不仅仅是苏留,在这台上的所有人都是面容戚戚,根本不知是从何而起。
或许谁人见得百万白骨横陈于前还能淡定不惊,那才是心境修为到了极致的体现了。
苏留强行压制了自己泛起的那一种低沉的失落,也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在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稍显的阴郁但神机爆起的殷钟陆与明月心身上。
“不对。”
苏留轻声吐息,心里亦是一凛,真气一提,直过重楼,瞬间便晋入了观神普在,外魔不侵的神妙境界,灵台亦随之一清,当真是说不出的清灵,这时候他再拿眼去看,只见得那栏台之下数十米的累累白骨长河之上,有一丝丝淡不可见的黑气上浮,缠绕纠结如一条黑龙,萦绕聚拢在这一处栏台之下。
“咄!”
苏留心念既清,便能瞬间的摒弃了诸般杂念,运起了道门玄功,紫气雷音低啸了一声,直如口绽春雷一般,将众人震的心身俱都一震,就像是大梦初醒。才觉得自己方才失神。
“此地阴气冲脑,竟能影响人的情绪,当真是邪异古怪的很啊!”
殷钟陆按剑锁眉淡淡说道,他虽然一身的剑气照彻天地。但是此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指玄剑派修剑成痴,可是也没有精修过精神秘术,只凭着一股子清明剑意把持本心,得了苏留这一声春雷叱喝。殷钟陆才稳稳的守住灵台,不受这黑气的侵害,其他人么,可还要不堪,有的死士已经是紧~咬牙关,大汗淋漓,只有一个人例外。
明月心,只有她不知为何,似乎浑然不受影响,反而抬起明媚美~目。意味深长的看了苏留一眼。
苏留虽然察觉到了,但是他已经无暇去顾了,眼前这一扇沧桑厚重的青铜门后的一番情景,当真说是千万白骨横陈汇聚成一副极其骇人的场景,边上的那幽幽长河,便说是古寂冥河也不为过。
最可怕是浑然没有半点声响,这样的静寂气氛与这样的诡异黑气,见龙渊外的这深地幽如鬼府,极具隐秘诡谲之处,加上那一个个白骨头颅上空洞~洞的双眼眼眶。似乎很不友好的直视着崖上的众人。
“这难道是来到了地府阴狱么?”
明月心收回了视线,脸色如月华静白,周大胡子却喃喃念着,他纵是貌雄心状。铁血无俦的冲杀了半生,可也不过是杀了百多人,此时见着的,是数也数不清的白骨,往少里说了也有数万人。他心神无不震动,受到的影响却也不小了。
“公子!”
周大胡子虎躯一震。手里的长枪握紧,手指骨节便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忍不住伸手去拉,只因为此时的苏留,竟然一步踏出了那木栏之外!
他虽然有心要拦,但是苏留却根本不是他所能追及的。
苏留一步飘然而下,他的轻功,也叫殷钟陆为之侧目。
却不是直接一步发力登风而去至空中,直接纵下,若真是那样的玩法,说不得要摔落个粉身碎骨,再过个百十多年,跟那累累白骨也似,苏留是一步提掠,身子落在空中的时候,有一个极其细微的时节凝定,接着便如一片秋叶也似,直往崖壁上飘旋而去。
这崖壁也不如那下山之途,乃是诡异的直角垂落,这般登台下台,可说是艰难无比,苏留却如登坦途,身子站在那崖壁上飞落而下,与那地面几乎呈现平行。
殷钟陆等人紧随其后,稍慢了些,也跟了上来,这一地的白骨,自然而然的散发一种阴冷刺髓的感觉,漫漫白骨,并没有立足之地,自然也没有路了,双脚踩在其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越走便越是心凉。
不多时,那累累白骨之间,众人却看着苏留寻着了目的,身子突然不动了,他正站在一个老人面前。
老人一身的古朴长袍,跪坐当地,昂首向天。
“原来,在这里啊”
听见了苏留这一声沧桑醇厚的长叹,明月心心里一颤,此时苏留平静如水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些情绪波动,绝对没有一丝一毫惊惧的意思,不浓不艳,只是平静里隐隐的有些落寞,她便见得苏留那衣衫一动,双手背负,学着那个跪坐老人瞧着的方向,抬头看着上空,只是那明眸一瞥,见了他清俊的脸颊上一如清秋几许,寂寥难言。
此间的上空,其实说不上天穹,也无星宇,只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苍茫暗沉的颜色。
“公子!”
周大胡子轻功稍逊,但是也算是勉强借助了长枪挑壁落下,至于那些个死士,则还在这崖壁之上,他才一落地,身子便是一震,眼前这等令人震怖极具冲击力的场景,按道理来说,是绝不该叫苏留孤身无防下了这崖壁,置身于那诡秘阴谲的横错白骨之中。
谁知道这一地曾发生了什么?
竟然有这般多的白骨残骸,纵是伸出头颈给人砍杀决死,也不是一时可斩落的,诡异的便是这些白骨似是一具一具只去了血肉,保留完整的很。
“黄泉密教的人,来这里一定是有目的的。”
一直沉默的殷钟陆忽然出声,继续道;“我不知道她的目的,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黄泉密教的那个圣女,死前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杀之黄泉,死也不朽’。”
“杀之黄泉,死也不朽?”
明月心黛眉浅浅皱着,轻声说道。
“黄泉密教。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的黄泉,这碧落天都的人,是真正的神秘大隐,从不问世,相比之下。黄泉密教的人真是肆无忌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怕的多了,我也相信这个黄泉圣女来这里一定有她自己的目的。“
那崖壁上小心翼翼攀援而下的死士们,与殷钟陆与明月心的碧落黄泉之语,根本不能引起苏留半点兴趣,甚至连这一地的白骨凄凉,都与他浑然无关。
苏留便**这累累白骨之中,看着这个跪倒当地的老人,老人仙风道骨。死状淡然,毫无痛苦,无悲无喜,只是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喃喃的念:
“关,飞,渡。”
关飞渡。
这个名字普通,在这一方世界并没有名气,至少明月心跟殷钟陆都不认得。
任何一个姓关的老人都能叫这个名字,但是对苏留而言,仅仅是这个名字。便已经意味着很多了。
他还记得那犹然在目的温和却又有些严厉的目光,那一双温暖粗糙的大手,一次一次准时严苛的药浴,那老人仰首望月的那一声声无奈叹息。
苏留躬身弯腰。叩搭在这老人的枯槁手腕上,温和精纯的神照真气缓缓的输入他的体内。一个人的经脉若能说是丰泽的江湖溪流,那此时关老的体内就如同干涸的河床,干凅到体内的脉络都有了一丝丝的裂纹。
浩然的真气入体,但是没有一点的作用,关老他整个人却一点一点的消融如粉尘星点。
“杀之黄泉。死也不朽么?”
苏留依旧保持着双手伸出的姿势,怔然的看着自己手中流散的星点。
关老整个人便好似经由沙子垒起,一经触碰,便形体消散。
他明显不是近来才死的,虽然不知为什么他的形体能保存生前的模样不曾腐朽,但是苏留站在一个先天高手的立场上来说,一个修为不弱的武者,脉络竟然这般惨况,已然不止是真气的衰竭,更意味着元气散尽,分明是死前遭了至强的一击,导致十死无生,真丹难回。
苏留的神照真气号称是能起死回生,其实也只是胜在精纯,能激起人的潜在的生命能力,连城里边,丁典便曾在狱中用神照经的精纯特性救过濒死的狄云,但是一个人若是全部的潜力都已经挥发完毕,那又如何救得?
非人力所及,神仙难救。
苏留难得的露出了一些悲戚之色,其实关老留下的医书精奇深奥,自身医术必然不弱,但是医者竟然不自救,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究竟是谁,用内气震的关老经脉寸裂而亡?”
“经脉寸裂,不只是震断心脉,而是身上每一寸的脉络都已经被震的破碎。”
苏留真气行驶周天,才得出了这个结论,环顾四周,此地地面如低谷,其中还真有一条裂缝,阴冷幽深的水流流动,汇聚如河,无时不刻的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寂冷,这一条幽寂长河便在老人的身前十多步,河边有一块耸立的巨碑,墨黑如玉。
此情此景,苏留却意兴萧索,只默默的将关老的骨灰包好。脑中心思电转,却也没有答案,其一,虽然不知道关老什么时候殒身,但是尸身却一点损伤也无,杀之黄泉,当真是死也不朽么?
其二,究竟是谁伤的关老?那三具龙甲么,不太现实,若是这三具龙甲所为,关老早已尸首异处,绝不会保留的这般完好,其人功力之深,控劲之妙,即使是现在的苏留,亦没有完全的把握能胜之。
关老已经完全的消散在这个世界上,地上只有一张卷帛弃之于地。
苏留拾起,静静的看,字字以血作墨,铁画银钩。
“感觉到得此地的,便该是小留了。你终于还是来了,千千如今还好么?可能不太好受吧,那敛月神息是世上最厉害的一种秘术禁制了,天生如此,根本无法可解。北邙道统纵是玄门神妙,也解不得敛月神息带来的负面影响,不过祸福相依,也说不好。”
苏留手指轻轻触动这染血的一字一字。默然无言,只是眼前仿佛浮现了一个诡异的场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坐在万万白骨如山之中,一字一血。一血一墨,边写边低唤自己的名字,面容慈和。
“千千的敛月神息,还没有完全的成长,光以医道,已经抑制不得,唯有寄托希望在这虚无缥缈的药神谷。此地便是药神谷的入口了,也是昔年那一场大战之所,死伤无算,遍地的白骨哀枯你该也看见了。说是药神谷无上真丹。其实是不是真的存在,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从来不敢告诉你,因为你在一十八春秋牵机完全圆满之前,都还差些火候。”
苏留心思活泛,一十八春秋牵机,指的便是那时候极具规律不曾间断药浴么?虽不明其效用,但是琢磨关老遗书的意思,分明是一种霸道的神妙丹方,怪不得自己少年时期便格外的坚韧。记得无论受什么样的伤患,只要静养,即时便能恢复。初至之时在雪地里跪的那一夜,也是这个道理。
一十八春秋牵机。
“你跟随那北邙龙甲巨奴回吧。死我一个便够了。通幽河是药神谷门户,其中艰难险恶,远不是你所能想象的。果然是天机所在,却终不是凡人可得,你能走到了这里,能见到这封信。也该是有了武功根底,然而再进一步,绝无可能了,那人太过可怕,便是先天之上,也要陨落此地,切记切记,勿要亲身犯险,只按着自己的路走下去,静待那一十八春秋牵机的功行将满,日后也有堂皇大途在前边。”
“我虽然看不见你登峰人榜,称雄天地了,若老主人能见着你这般出息,却也足慰平生了,这龙甲巨奴,是北邙微末之术,比不得五行神甲,也只算符甲下道,只是用了搜魂草,正合了你的气息,与你神魂相近,稍加意念,便可控制如同臂使,这也是老头子最后能留给你的东西了,你也可一齐带出,有万毒不侵的北邙龙甲带你出山底,料想无碍。”
苏留的指尖,已经开始颤抖,他的心情,显然也没有那么平静,绢帛已经到了最后一段。
“吾以百万白骨为棺椁,以通幽冥河为连壁,神龙守陵,世人不入。吾葬正合北邙天道大数也。”
苏留一字字的在心里默念,鼻子有些微微的泛起酸意,那时候关老的音容笑貌长叹俱都犹在耳边回响,直至于最后那黯然落字“北邙真武道天师门下不肖弟子关飞渡”。
那落在最后署名,当真是一笔一划遒劲无比,寥寥十一个小字,便好像是用尽了老人所有心气写就也似。
其他人早看出了这个枯坐而死却无端消散的老人跟苏留只怕是有些干系,识趣的一言不发,周大胡子跟林平之便叫众人沿着这阴河四散搜寻蹊跷之处了。
“说什么白骨棺椁,关老坐化之前也不忘北邙道,来日我必葬你于北邙山。”
苏留只坚定的想着,也不去管你天下正道魁首北邙道的精深之处。
他心里的复杂,却是谁也不知的,其实关老留给他的印象也都在记忆之中,此时还是自他穿来后是第一次与这个老人的见面,但他怎么想也想不到,相见之时却已经是阴阳永隔了,至于关老所说的老主人,隐隐的觉着是跟自己脱不了干系,说不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也未可知,此时无从考证,但是苏留却也只是记住了这么个存在。
“行百里者半九十。”
苏留目光,终究是闪了一闪,将那关老的骨灰收好,也很快的将自己心里的悲戚想法完全的摒除,大事当前,容不得悲戚。
关老固然武功修为不弱,但是绝对是没有到先天境界,他只怕怎么想,也想不到苏留这个毫不知武的少年,已经是先天一流的高手了,这短短的五年左右自后天贯穿先天,马上便要冲击洞玄境界,这本来便是不可能的事情,寻常资质平庸之人,便是一百年也达不到这样的成就。
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件疯狂的事情是,但是苏留有白玉京之助,穿梭诸界,却实实在在的做到了这不可能的事情,他与关老之间,便存有一个信息不对称,所以苏留对关老口中的凶险紧要,也只是重视,不肯退却。
所谓的为山九仞,绝不能功亏一篑,便是这个道理了,眼下只差了这最后一步,怎么能驻足不前。
苏留双手微动,真气便自流动运转,气劲相加,直接将手里的这一张卷帛完全的震作了粉尘,这里边有用的信息,早已清晰无比的留存在了苏留的脑内。
面前的白骨茫茫,阴河荡荡。
这一条地底长河才数丈宽,不能与拦龙江相提并论,但是却不知道有多么的深,苏留随手便将一块发光的莹洁玉石丢入了这阴河之中,只见得那一块玉石幽幽旋着下落,完全看不见这通幽河的底部。
“无底深河么?”
明月心微微动容,奇异未知之地,总是叫人心里升起别样的感觉。
这一条叫做通幽河河边两畔全是白骨哀枯,只在这长河之中,蓦地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只见得那幽幽寂寂却平静无比的通幽河里,初时之时,波澜渐起,待到后来,猛然出现了一个阴暗漩涡。
那浅浅的漩涡之中,有两只灯笼大小闪动着绿幽幽的光芒的巨瞳,犹如来自九幽鬼狱的妖魔。
在凝视苏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