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故友和他身边的女人
有人说过,两个越是相爱的人,带给彼此的痛苦越是深。
易天觉得这句话特别真实,再次见到路征的时候,这一种感觉就更回地强烈。
洛亚,他心爱的姑娘走了那么久了,但留给他的却是无限有痛苦,它有时候埋在心底的最深处,时不时跑出来让人痛一下。
白杰的案子虽然越来越明了,但他却是一个犯罪天才,无论如何也没有将自己暴露在警方的面前。
距离在博士庄园发现白杰的踪迹之后,半个月过去了,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f市没来由的平静,处于一片晚春的一片祥和之中。
只有警局的人知道,这一座城市里埋了一颗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那颗炸弹在什么时候爆炸。
尽管大家极其的不愿意,但只能静静等待那颗炸弹再一次爆炸,这样一种等待的心理其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在等待的煎熬之中,易天接到了路征的电话。
路征说他回了c市处理一些事情,看易天有没有空见个面。
说实在的,易天有些为难,虽然现在城楼分局与青阳分局上上下下都处于等待的焦虑之中。
但那个炸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爆炸,万一就在他去c城的时候,白杰又行动了呢?
一个又一个人命,他已经输不起了。
他并没有立刻拒绝路征,只是说。
“路征,我现在所在的f市离你倒是挺近的,我想我们是可以见个面的。但我这边协查的工作正处于白热化的时候,咱们见面的时间可以不可以往后推一推?”
关于小丑又一次重出江湖,易天不太想让路征知道,毕竟这是一个大家都不太想提及的话题。
路征十分善解人意。
“易警官,我知道一个人民警察的不容易。这样吧,反正我这边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我有的是时间,我过去看你。”
和路征在f市人民商场的一家咖啡馆里见了面,有了爱情的滋润,路征的气色确实比以前好多了。
他身边那位安静的女子,一个胖胖的女子,他叫她小漓。
小漓一如路征所说,她生得并不出色,甚至可以用平凡来形容。
但她有一股沉静的气质,一种让人十分舒服的气质。
她见面时安静地对易天微微一笑,言语之间轻得犹如拂过的春风,给人的感觉特别舒服。
其实仔细一听,她的声音和洛亚的声音一点都不像。
可能在电话里听起来更相像一些而已。
大多的时间,他们都只是安静地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品着咖啡。
下午的阳光从窗外映进来,温暖而又舒适。
其间路征又十分体贴地为他身边的小漓叫了一份甜点,然后抱歉地对易天说。
“她倒了好几天的时差,这几天都没什么胃口。”
想起半个月前,眼前这位胖胖的小漓姑娘还在美国给他打来了电话,询问签证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好了。
“路征,出入境签证的事情办起来容易吗?我想等这个案子结束之后,也去国外散散心。真是憋太久了。”
路征手里的咖啡勺顿了一下。
“挺好办的,不会太难。”
“喔,到时我出去的第一站就是想去费城看樱花,听说那里的樱花开得比华盛顿还要灿烂。”
说话间瞅了一眼对面的小漓,她和路征之间就如普通的情侣一般,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和谐的地方。
小漓的神色也并没有什么异常,安静地吃着面前的甜点。
易天觉得自己是多虑了,人家两个人关系好得很。
路征呵呵一笑:“那我是举双手欢迎,到时一定到寒舍,我烧菜咱们好好地喝上一杯。”
小漓又微微一笑。
“是的呀,易警官,到时带着你的那位一起来,路征烧的菜可好吃了,特别是那一道家乡菜回锅肉,比饭店的大师傅做得还地道。”
她身边的路征喝咖啡的手一抖,咖啡从杯沿洒了几滴下来。
小漓立刻拿了纸巾给他擦拭,嗔怪他怎么这么不小心,喝个咖啡都能洒了。
不知者不罪,易天也跟着微微一笑。
“好的,有机会一定要去叨扰。”
其实,当小漓出现在路征身边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和路征两个人之间,关于洛亚的话题就永远不可能再提及。
但只要见到他这么一个人,内心的那一根弦就会被弹起来,弹在受伤的皮肤上,那一种疼痛从心底开始渐渐地漫延开来。
一个下午的时光过得很快,老朋友的见面无需要多么的客气。
没有想会和他们共进晚餐,因为路征还要赶回c城。
看着小漓上了车,路征抱歉地说,他答应了洛爷爷,要带小漓去看他的。
最后的时刻,他到底说起了她。
易天轻描淡写道。
“小漓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姑娘,你们两个看起来很和谐。”
“是的,她很安静,我也不喜热闹。在这个世界上,我想再也没有人比她更适合我了。”
车子在夕阳的余晖当中渐行渐远,生命中那一个与她有过关联的那个男人也跟着渐行渐远。
他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以后还会有交集吗?
城市的街道中穿车流川流不息,迈巴赫在车流中不紧不慢地行驶,不太像是急着赶路的人。
在迈巴赫身后不远处,一辆黑色的两厢比亚迪也在不紧不慢地驶着。
两辆车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又似乎朝着同一个地点行进。
最后,那辆迈巴赫滑进了f市一处小区的地下车库里。
而那辆比亚迪在小区前面的道路上继续向前行驶。
嗯,只是相同方向的两辆车而已,他们的目的地并不相同。
人生也不过如此,下一站不晓得会与你同行。
而你也不一定知道,在人生的前期,都有哪些人跟你陪跑过?
任凭你是碌碌无为,还是锋芒毕露。
追求平淡才是真的人生,还是追求一种万人景仰的人生。
都只不过是芸芸众生当中的一份子而已,谁了不能保证,前一刻还只是你人生中陪跑的一份子,下一刻已经改变你命运的关键人物。
地下车库里,车门打开来。
男人先下了车,朝着地下车库的监控探头瞅了一眼。
“都处理好了吗?”
他身边那个胖胖的女生立马恭恭敬敬地回答:“您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
第83章 神秘之人
长时间的沉睡,让他的肢体显得不太利索,翻个身都费了老大的力气。
彻底清醒也费了老大的劲,睁开眼时,发现身前站了一个人。
这个人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他是谁?
他努力地睁开了眼睛,该死,是谁自作主张将窗帘给拉起来的?
属于白天的颜色让那一片带着粉尘的光线大喇喇地映入了他的瞳孔,他立刻拿手挡住了它们。
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墙角蜷缩着。
“快,快将窗帘给拉上。”
那个人如他所愿将窗帘给拉上了,黑暗的世界让他觉得好受多了。
“你是谁?”
昏暗的灯光下,那个人轻笑了两声。
“rock,你这是怎么啦?连老朋友都不认识啦?”
“老朋友?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迈克与你都是我的朋友,我们曾经是无所不谈的朋友。”
“曾经?朋友?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我是来帮助你的,就像以前我总是帮助你认识自己一样。”
“认识自己?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言语之间很兴奋,连日以来,他窝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不敢出门。
就像是做梦一般,一会觉得自己就是小丑,一会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钢琴家,一会儿又好像是被关在那个四四方方屋子里的面壁男。
现实与梦境不停的切换,为了不让另一个自己占据上风,他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半个月以来将自己关在这所房子里头,不曾出去半步。
他起身来,扶了那个人的肩膀。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你告诉我。”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了,现在放松好吗?让我慢慢地告诉你。但你得配合我,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好好好,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要告诉我,我不是那个凶人犯对吗?”
“是不是杀人犯,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喝下这杯水,醒来之后你就知道你是谁了。”
“就这么简单?”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
“我能相信你吗?你不会是警察吧!”
“你还有选择吗?你是选择相信我,还是选择让警察找上门来?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他不再犹豫,是的,这一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他一天都不想再过去了。
那个人说得对,他没有选择。
一杯水喝下去,眼前的那个人影清晰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晰。
一帖又一帖的画面,断断续续,一会儿快进,一会儿慢放,时而令人欢快,时而令人沮丧,时而血腥,时而美好。
但是每一个镜头里都有他的身影。
那一天,分水县第三医院那个四四方方的房子里头,来了一个人。
就是那个人,刚才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那个男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一副茶色的眼镜后面,一双看不出神色的眼睛显得他忒有学问的样子。
那个男人跟身边穿白大褂的医生耳语了一阵,那个医生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识趣的离开了那个房间,关上了门。
哈哈,记忆的阐门就在那一个时刻被打开来。
好久了,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
终于有人不设防地站在他的面前,空气中似乎飘着血腥的味道。
他似一个饥渴了很久的丛林之王,终于有一个猎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当然不能放过这么一个机会。
那个人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自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以前看过几本武侠小说,里面说过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他只需要将自己面壁的身子在瞬间转过来的同时,伸手咔嚓一下就拧断那个人的脖子。
然后,血就会如泉涌一般,喷溅在那面雪白的墙面上。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做,因为那个人在他准备动手之前说了一句话。
那个人说:“你想要自由吗?”
自由?当然,无数个梦境里,他被那些变态的医生折磨得恨不得立刻死去的时候,他是多么想要自由啊!
在梦里,他为自由也付出了多少努力!可终究求而不得。
如今那个人说要给自己自由,相对于饥饿来说,他更倾向于自由。
有了自由之后,什么样的猎物不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个人继续说:“我能给你自由,还能给你光鲜亮丽的生活,你只需要照着我说的做就行。”
虽然那双眼睛躲在茶色眼镜下面,但他似乎还是看到了真诚。
那个人是真诚的想要给他自由的。
那天两个人会面的时间并不长,但那个人给他留下了重要的东西,两把锋利的尖刀。
他什么也没有说,多年的面壁,让他一度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再开口讲话。
只是拿眼梢犀利地盯着那个人。
那个人似乎一眼就看中了他的心思,他嘿嘿一笑。
“我对你并没有什么企图,只是受人所托而已,所以你完全不要有负担。”
那个人说完转身走了出去,沉重的铁门合上的声音好似欢愉的音符,死寂一般的空气似乎也活泛了起来。
这一帖画面让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或许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
画面切换,那个深秋的夜晚。
就是那个人所就的自由来临的时间点。
被浓雾所笼罩着的县道上,似乎有许多不安定的因素被雾气笼罩。
他知道,是他动手的时间到了。
丛林之王,毕竟是丛林之王。
那一种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不安定的因素,在血液里发了酵,直至满得不能再满了,然后不断地往外渗。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一种血液在夜色里喷溅的久违了的感觉,让他通体舒畅。
他开始撒开了欢地奔跑在公路上,赤着的双脚踩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迎面而来带着寒气的山风也带着阳春三月般的清新。
所有的一切,刺激着他的心脏,空气中充斥着自由的气息。
那一种兴奋的感觉不要太爽了。
浓浓的雾色中,数条游魂游荡在公路上,给这个世界增添了一种神秘的色彩。
说实在的,脑海中闪现这一幕的时候,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有些迷茫,那个人游荡在夜色中的可怕的身影真的就是自己吗?
第84章 盗猎者
我在自我否定中肯定,又在肯定中否定。
相比之下,我还是想做另一个自己,一个带着艺术气质的钢琴家。
夜色中来了一辆越野车,开车的就是那个茶色眼镜男。
越野车戛然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发现车里面还有两个人,两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味道,我的鼻翼在空气中嗅了嗅,那个味道与我身上的味道特别相像。
我猛地吸了两口,确定那个味道与自己无限重合。
其中一个人跟自己一样,穿着三医院的病号服。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那个人就是我,我就是那个人。
但很快我发现不是,当我狠狠地揪着自己的脸颊,确定是不是做梦的时候。
那个人并没有那么做,
我只是对着自己展开了一个特别温和的笑,然后,我走下了车,示意自己上车。
夜色茫茫的犹如忘川河畔的滔天白浪一般,越野车在公路上疾行。
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马路的中央,渐渐地消失不见。
画面到这里,我明白了,我和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两个人之间有一个就是那位著名的钢琴家。
我又有了新的疑惑,那个小丑是谁?数起凶案的始作俑者又是谁?
画面切换。
我躺在一张床上,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那位茶色眼镜男,后来我们都叫他j。此刻j坐在我的身边,我不知道在说一些什么?
画面是无声的,但床正对面的那面白色的墙面上是那个挂钟,却是越走越快。
时针,分针,秒针,越走越快当,最后形成了个巨大的漩涡。
我整个人都被卷入了那个漩涡当中,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的翻滚。
画面之外的我更晕,以至于整个画面也跟着旋转了起来。
不知道旋转了多
当画面终于不再旋转的时候,那个场景舒适多了。
那之后我的人生似乎达到了巅峰,鲜花,掌声,美女。
仿佛是一夜之间,我居然会用钢琴弹得一首好曲子。
尽管迈克笑话我是小学生的水平,但在我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但这开挂了的人生好像并不能满足我内心的狂野。
首先我是一个丛林之王,一个寻找猎物的猎人。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内心狂野的一面就悄悄地探出了头,愈来愈不受控制。
我开始寻找猎物,这那座城市里,有和我一样的猎人,他们是城市猎人,同样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猎物。
身为这些猎人之间的一份子,如一个夜行者一般游离于城市里的某个角落,享受着追逐着猎物的快乐。
我们如家人一般的存在,却又区别于家人。
理智时常占据着上风,家人有的时候也会变成猎物。
当然,猎物也分很多种。
有些猎物只能是无聊时的消遣,而有些猎物,却有本事让你欲罢不能。
譬如那个姑娘,那个叫洛亚的姑娘。
洛亚,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那个地方,我头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似曾相识,仿佛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一般。
渐渐的,这个城市猎人形成了一个团队。
j那个给了我自由的茶色眼镜男,尽管他一惯表现得跟个禁欲男似的。
但我仍然从他的内心里看到了闷骚的一面,他可以说是我们这个团队的核心人物。
他一般不怎么露面,相反来说,迈克,他更像是我们这个团队的灵魂人物一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j对于我来说构不成威胁,但迈克,我对于他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一种只要他一开口,我就得听从于他的。
尽管我一向桀骜不驯,但在他的面前,我是一个怂包。
傻子都看得出来,洛亚和j的关系非同一般。
不,是j对洛亚非同一般。
对于我们来说,这个城市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猎物。
但j不一样,我们都知道,洛亚才是他真正的猎物。
包括他给了我自由也只是他追逐猎物的过程,我们只不过是跟着他陪跑而已。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了,原来丛林之王是他,而我们什么也不是……
不,我骨子里那个不安定的因素时不时地跳出来,洛亚,凭什么就只能是他的猎物?
为什么不能是我的?
我不是傻子,我很快就知道了洛亚这位姑娘的身份。
我十分鄙视j,追根溯源,洛亚她一直都应该是我的猎物。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和j抢猎物。
当然,他才是真正给了我自由的那个人,我从心底里还是感激他的。
所以我并不是太明目张胆,这其中还有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迈克。
他好像对那位姑娘也十分感兴趣,迈克,我与他之间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
亦兄亦友,我对于血缘关系向来嗤之以鼻,我更不懂得他为何要对我如此好?
难道纯粹只是因为我们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
哼哼,完全是扯蛋。
他明明就是想要从我身上寻找到一种从未体会过的亲情的感觉。
但我知道,我给不了他那一种感觉,因为我也从不认可那是一种好的感觉。
不管我们是一个什么样的猎人,但我们却都是行走在黑夜里,见不得光的猎人。
说好听一点就是城市猎人,说不好听一点就是盗猎者。
以盗取别人生命为乐趣的盗猎者。
非常不幸的是,那位优秀的神棍,他是一个猎物保护者。
说白了,就是我们这些盗猎者的敌人。
而他,却活成了我和j都羡慕的那个人。
因为只有他占据了我和j共同的猎物的灵魂。
于是,保护者和盗猎者之间就开始了一场马拉松似的追逐游戏。
我渐渐迷上了这一场游戏,在追与被追之间玩得得心应手,这不光只是为了狩猎而狩猎那么枯燥无聊了。
有了这些保护者的加入,就显得有趣得多了。
就像小丑与蝙蝠侠之间的游戏一样,也绝对不是盗猎者与保护者之间的游戏。
更不是正义与邪恶之间的游戏。
我更觉得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游戏,碰到对手不容易。
那位警官,他是这个世界是为数不多算得上对手这个称呼的人。
大概是因为他是我与j共同的对手的原因,j开始对我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85章 带着玫瑰香的影子
这个城市的保护者确实不一般,我身边的盗猎者纷纷落了马。
我并不在乎他们落不落马,我甚至庆幸我遇到了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
我也很庆幸成为了最后一个盗猎者,j,他压根就算不得一个盗猎者。
他是一个loser。
我要是他的话,我会一刀割断那个人的喉咙,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将猎物带到自己的身边慢慢享用。
而不是将猎物毁掉,大家都得不到,他这一种方式实在是不可取。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遗憾,婚礼那一天,我本来是计划在当天晚上行动的,我要让那位警官尝一尝得到之后又失去的感受。
可惜的是王冰跑在了我的前面。
我本来是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
没有想到,王冰这小子还有两下子,将她隐藏得很好,一直没能给我机会。
魔鬼湾,我不太确定王冰这小子能赢得这场赌注,我会接收下他的烂摊子。
没想到,王冰,他居然有与洛亚同归于尽的勇气。
在那座城市里,我身边的盗猎者们都消失了,而我的终极猎物也没有了。
而j这个失败者,他沉浸在失去猎物的痛楚之中。
他无暇顾及我,而我也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再也不用去他那个令人压抑的地方接受他的所谓的心理治疗。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我觉得我是真正的自由了,我不再是那个城市的盗猎者,我觉得我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以往是他们局限了我的发展,我可以大展拳脚,做一个更大空间的盗猎者,不再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制约我。
然而,当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来临之后,我又极大的不适应了。
我就他妈的是一个怂货,一天不受人控制就活不起的那个样子。
我开始频繁地寻找猎物,但总是找不到心仪的。
烦躁,不安,渐渐占据了我整个内心世界。
我发现我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在做什么?
我回去找j,可惜的是,j不在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最后的清醒状态,我知道我之所以这样,都跟j有关。
就好比一个吸毒者,他离开了供毒的来源之后就会处于崩溃状态,一发不可收拾。
我就是那个吸毒者,而j就是那个毒品的来源之地。
是他,是他定期让我躺在那张大床上休息的结果。
他一定如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给我下了一种蛊,解药只有他才有。
那些在我身体里蛊虫越来越不受控制,开始在我的七筋八脉里到处乱撞。
我开始不认识自己,其实一开始我就太清楚我是谁?
我一直以那个钢琴家的身份活着,以至于我认为我就是那个钢琴家。
就在我觉得我已经被那种蛊整得快不行的时候,j他又出现了。
他比那些猎物的保护者有用多了,尽管我隐藏得很好,他仍然找到了我,给我带来了解药。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从来没有那一刻是那么清醒过的。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一切都有了答案。
离开这座城市的那个晚上,在那个街角,一个背着背包,戴着鸭舌帽的瘦小的身影从我的身边走过。
空气飘过来一阵玫瑰花的香味,那个味道好熟悉,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我看了看四周,城市的钢筋水泥地,带着一种无情的味道,从何而来的玫瑰花香味。
一定是刚才那个匆匆而过的身影带来的味道。
我一回头,那个身影早就消失在街角,不知所踪。
我追出了几个街区,但那个身影却始终没有再出现过。
………………
这栋熟悉的大楼,我曾经是这栋大楼里的一员,可现在,它寂静得很,在黑暗中矗立着。
我十分遗憾,为什么我回来的时候,没有半个人来迎接我,里面空荡荡的。
那个四四方方的小屋还在,里面有个人在面壁,跟梦境里一模一样。
那个穿着病号服,理着光头的男人。
他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面白色墙壁面前,他一定是干了错事了,被罚站。
小的时候,我也被老师罚站过。
特别是那一次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数学老师一把扯过我的衣领子,就像拎小鸡似的给我拎到教室外面。
就是那面白色的墙,他让我面壁思过,站了整整一节课。
我并没有犯多大的错误,我只是在他上课的时候,拿皮筋弹了前面的女同学而已。他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一双阴阴的眼睛瞅着我,像是要将我给吃了一样。
哈哈,数学老师?当年那个留着一圈络腮胡子的数学老师。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也该有七十多岁了吧!那他活得够久的了。
那个面壁男,他根本不理会房间里来了人,他沉浸在忏悔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我一把将他给扯了过来,他动作很迅猛,力气也很大转身立刻又贴到了那面墙上。
跟身上有万能胶似的。
我怒了,手上的力量一次比一次大,我将他狠狠地掼倒在地上,他跟一个机器人一般,还是一个十分结实的机器人,摔倒在地上,复又站起来,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贴在墙壁上。
妈的,跟这么一个玩意儿比力气,显得有点傻。
我决定算了,他愿意面壁就让他面壁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干,不能将力气使在他一个人身上。
我转身将那一道铁门给锁死,下了楼,夜真它娘的黑啊。
一楼大厅一片淹到脚踝的积水里,充斥着各种垃圾,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味,刺各种怪味和着消毒水的味道,激着人的神经,
这个地方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想到这里,我内心想发笑。
这里曾经确实不是人呆的地方,而是精神病人大量集中的地方。
说好听一点,它是一个精神病医院。
说得不好听一点,它就是一个监狱,一座只关着精神病的监狱。
雨靴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在黑暗的世界里显得特别清脆。
我回头看了看那片黑暗的大楼,在4楼的那个窗户里,有一双熟悉的眼睛盯着外面的世界。
他在寻找机会,数十年寻找着离开这里的机会。
时间太长了,有的时候他甚至会忘记自己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只得靠狠狠地掐自己大腿,那里被掐得一片青紫,后来都麻木没有感觉了。
一步又一步走在水洼里,身后的世界活泛了起来。
院子里的水泥地面干净整洁,大楼里的灯依次亮起,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穿梭在楼道里。
唉……真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啊!
眼睛跟着潮湿起来,难道这就是那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第86章 泡茶的女人
c市郊区的那栋二层小楼里,院子里打理得不太干净,尽管已是晚春的季节,但院子里仍旧是一地落叶。
这些落叶在春日的阳光下,散发出来自自然界的气息,带着点腐朽的却又让人不生厌的叶道。
院子里那个狗房子倒是打扫得十分干净,春日的阳光洒进去一丢丢,里头一只大黑狗正在里头打瞌睡。
房子是有一些年头了,但里面收拾得还是十分温馨,家具虽然具有浓郁的年代气息,却还是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易天坐在沙发上,路征的电话响了,他抱歉地看了易天一眼,拿着电话去了院子里接听。
他可真是一个忙碌的心理医生啊!
小漓将茶杯里的茶倒了,换上了新茶,沸水倾倒要新茶里,干干的茶叶瞬间飘了起来,泛起墨银绿的颜色,飘来一阵阵茶叶的清香。
她泡茶的工夫不错,这第一泡茶是用来洗杯子的,杯子淋过头茶之后,又添上了第二道茶。
她的声音十分细腻好听。
“易警官,请喝茶。”
白的大脸庞子上有一个酒窝,带着点滴浅笑的样子。
他实在想不通,路征说过,她身上多多少少有洛亚的影子。
可他完全看不出来呀,这完全是两个不同样的女人嘛。
洛亚,这一种细致的工夫茶,她向来看不上眼的。
她常年拿着一个大茶杯子,走哪都带着。
她说,那种小气巴位的工夫茶不适合她那一种大气的女生。
每天晚上,她坐在电脑前整理案子的时候,总会使唤他。
“警官,将我的茶杯拿来。”
然后,他会心甘情愿地将她的茶杯里头倒满了温度适宜的茶给女王大人奉上去。
她总是看也不看,拿起来一仰脖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杯。
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渴了才喝水,不渴从来不喝水。
所以,他发给她的信息里头大半都是让她喝水。
她的回答总是不耐烦:“知道了,警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婆婆妈妈的。”
一晃神,那仿佛是好久远的时候了。
那个纯白的小茶杯里,琥珀黄的工夫茶透着莹莹的香气。
喝起来满口留香,其实工夫茶还真得细细品味。
可惜的是这个浮躁的社会,人们都在忙于生计,忙于如何让生活更上一层楼,难得有这样闲暇的时候。
小漓姑娘坐在他的对面,看他的茶杯空了又给续上了,然后看了看还在外头说话的路征。
易天觉得不说话,似乎不太合适宜。
“小漓,上次你打电话给我说签证的事情,我没有帮上忙,真是过意不去……”
其实纯粹只是没话找话说,人家都回到国内了,签证的事情当然已经办妥了。
小漓的表情却有些吃惊。
“我给你打电话?”
但她那个表情只是一闪而过,瞬间恢复了平静。
“喔,这些都是路征在办,他经常出入境,这些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喔。”
想起她在电话里说过,不要跟路征提及的,她说这话的时候又朝着院子里的路征看了一眼。
看来他们之间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和谐。
路征这一次留在国内的时间有些长,距离上次在f市与易天匆匆一见又过去了大半个月了。
路征说他在国内这个病人的病情到了关键的时期,接下来,他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会呆在国内。
易天之所以能抽出身来到c市见一见路征,实在是因为种种迹象表明,白杰已经离开了f市。
经过大量的梳理监控探头,在一个星期前,警方在f市一条不起眼的路边搜寻到了白杰的身影。
那个戴着渔夫帽,一身休闲打扮,且戴着一个大大口罩的男人。
他登上了一辆开往c市的长途汽车。
但经过调查,白杰并没有在c市下车。
根据当时汽车上的监控,白杰在c市郊区一处十分偏僻的路边下了车。
那之后他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但警方根据白杰数次作案的案发地点,判断出白杰一定是用别的办法进了c市的城区。
f市汽车站发往c市的长途汽车并不多,除了节假日,大多时候,车子都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为了不亏损,汽车司机大多时候会在f市各个路段拉一些散客。
这些散客没有在汽车站买票,所以也不需要身份证。
白杰上了汽车之后,车费给的是现金。
也没有人知道他是用什么身份行走在这个世界上。
f市警方立刻联系了c市警方,毕竟白杰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连环杀人犯。
他不管到了哪一个地方,都犹如魔鬼一样的存在。
一道无形的网在c市全城拉开,各大汽车站,甚至火车站,出租车公司。
还有各大打车平台,都发了协查通告。
然而,偌大的省城c市,要寻到这么一个人确实不太容易。
发现白杰有可能到了c市之后,易天和王同,还有刘行许凡一行立刻到达了c市。
c市警方经过一个星期的忙碌,并没有发现白杰的身影。
这个时候距离白杰最后一次作案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白杰难道是良心发现?再也不打算动手了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对于一个以杀人为乐趣的变态来说,他不可能良心发现。
他只是在休整,或许他在迷茫,他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谁?
搜索扩大了范围,c市周边的几座小城市也被列入了其中。
这一天,易天漫无目的的在c市的大街小巷闲逛,c市人们习惯慢生活,大街小巷都是来来往往悠闲的人们。
茶馆,跟老北京的大碗茶有相似却又不太一样的地方。
打麻将,闲唠嗑,嗑瓜子。
他在想,如果他是白杰的话,此刻应该隐身于这座城市的什么地方?
第一方面,他想到了,白杰,当他的身份暴露之后,他的身份和他身价背后的巨大财富都随之离他这个人而远去。
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吃穿住行的来源是什么?
当然,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抢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但目前这类案件对里头并没有对于他的指向性,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到达这一步。
那么,如果他身上没有大量现金支撑的话,他会做什么?
第87章 醉人的樱花酒
靠本事赚钱?
他的本事是什么?当然,除了杀人之外,他首先是一位钢琴家。
他虽然废了一根手指,但不代表他不能弹琴,他会不会成为了一个钢琴老师,或者家教?
这也是这么一段时间以来,他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有了这么一个想法之后,易天内心打了一个寒战。
一个钢琴老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他会对自己的学生下手么?
想着此刻那个人或许正坐在某个学生的旁边,内心的寒意犹如数九寒冬那么刺骨。
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么一个想法。
白杰,是一个成熟的罪犯,他应该早就有准备,或者他有着更高明的别的渠道不让这些凡尘俗事来干扰他作案的思路。
只是这些渠道,自己暂时还想不起来。
在一家钢琴培训中心正踌蹰要不要进去看一看,碰一碰运气的时候。
路征打来了电话,说如果有空的话,不妨去他家坐一坐,偷得浮生半日闲。
路征这个电话打了很久,回来的时候,小漓都又开始换茶了。
两个人无关天气地闲聊了几句之后,路征对于易天这一次先是f市,然后又是c市呆了那么长的时间显得特别好奇。
“我知道你们警方的纪律,但我还是好奇,你这一次是为了什么案子居然在这边呆了这么久。”
一杯茶下去,易天略一沉吟,瞅了小漓一眼,小漓倒是十分懂得眼色,说他去买点菜,晚上路征下厨,让易天好好喝一杯。
小漓的身影消失在门前。
“她可真是一个好姑娘。”
“嗯,只是有的时候吧……显得太过于沉闷了一些,你或许不能理解那个感觉,我有的时候感觉她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不像洛洛,总是活得那么生动。”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想起一个人的诸多好处来,洛亚走了那么久了。
易天想,她留在自己和路征的心目中恐怕只剩下那些生动的画面来。
这些画面在脑子里根深蒂固,只怕到死都不会忘记。
“其实,我们这一次的案件还是跟那个小丑有关。他先是在f市犯下了数起案子,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他有可能来了c城。”
路征的表情很惊讶。
“小丑不是那个迈克吗?”
“嗯,我们也没有想到。小丑,其实就是那个钢琴家白杰,迈克的同胞兄弟。迈克只是替他顶包而已。”
易天看着路征握着茶杯的手越握越紧,修长的手指关节发了白。
一向斯文的他骂出了脏话。
“妈的,这个王八蛋当初一看就不是一个善茬,这么说来洛亚的死跟这王八蛋有莫大的关系?”
易天点了点头:“如今看来,王冰带着洛亚同归于尽的背后,或许还真的跟小丑有关。一切还得等到白杰归案之后才能真相大白。”
“那,警方现在有白杰的线索吗?”
易天摇了摇头:“不得不说,我从警这么多年以来,小丑这个案子是最难办的一个案子,他是一个很老道的犯罪分子,总是将自己隐藏得很好,我们……”
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易天知道,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的表达。
两个人默默的喝茶,各自心中想什么不得而知。
小漓买菜回来倒是很快。
“路征,我先去洗菜,做好准备工夫,你一会儿进来大显身手。”
她虽然身材微胖,但步履轻盈,经过两个大男人身边的时候,脸上带着笑,那个酒窝笑得特别好看。
“好的,谢谢你小漓,你真好。”
她咯咯一笑:“你说什么呐,亲爱的,我们两个之间需要这么客气吗?这不应该叫做夫唱妇随么?”
路征看了一眼易天,易天脸上带着笑。
“说的也是,我为什么要跟你客气呢?易天,一会儿尝尝我的手艺,朋友刚从日本带回来的樱花酒,你可有口福了。”
易天跟着笑,自从小丑重出江湖以来,连日以来压抑的心情,这个时候似乎舒畅了很多。
“那是,到时咱们比一比酒量,看谁喝得多。”
路征给他添上一杯茶,发了感叹。
“还记得咱们在万家公寓那一次吗?你包饺子,我做了几样拿手小菜。那个时候,我们两个都不太相熟,我还将你当成了我有力的竞争者。”
易天呵呵一笑:“其实,那个时候我是真心地要祝福你们俩的,那时候的我认为我不会给她带来幸福。谁知道你那么不争气,倒让我捡了偌大的便宜。”
路征跟着笑:“哈哈,我怎么觉得那个时候你玩的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计谋呢?”
易天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有想到,我们两个人都是一个失败者。”
“是的,我觉得她才是最大的赢家,自己一个人跑到另一个世界潇洒去了,独留我们两个失败者黯然神伤。”
易天苦笑:“路征,你是幸福的。我这样一个人,就不配得到幸福,我想这一辈子,我是不会再有那一种感觉了。”
一阵晚春的风卷地而来,几片落叶随着风飘到了大厅里来,外头的大黑狗嘤嘤了两声,又趴在狗窝里睡大觉了。
路征的手艺不错,做的菜精致而且味道还不错。
樱花酒味道也带着香气,贪杯多喝了几杯。
万家公寓的那一天,大家围坐在一起,各种馅的饺子热气腾腾的地上了桌。
还有路征的拿手好菜,冰啤也悉数满了杯,欢声笑语犹如还是在昨天。
杯光交错之间,南唐后主的气质附了体。
真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梦境与现实交错,仿佛又回到了魔鬼湾的那个晚上,不同的是,洛亚并不在王冰的车子中。
她腾空在悬崖的边上,一线生机掌握在他的手中。
他是害怕的,害怕她又一次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
但他又是庆幸的,庆幸自己还有那么一线机会。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放手。
如他所愿,她被他拉了上来,两个喜极而泣。
梦境与现实徘徊,最后仿佛听到了路征的声音。
“易天,好好睡一觉吧!”
清醒之后,发现躺在路征家的客房里,夜色已浓烈得不能再浓烈了。
第88章 欲罢不能的心理治疗
樱花酒的清香确实醉人,没想到他真醉了。
楼下,小漓姑娘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书,见到他下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你醒了。”
他不太好意思:“我,睡很久啦?”
小漓仍旧恬淡地一笑:“不久,也才四个多小时而已。”
“四个多小时?是我贪杯,喝得太多了。”
“不,你没喝多,是路征觉得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跟你聊了一会儿天,你就睡着了。”
“你是说,路征?”
“是的,路征说你有些焦虑,需要缓一缓。”
易天在想,自己焦虑吗?路征是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焦虑不焦虑自己或许并没有太感觉到,但他说有应该就是有的,毕竟小丑的案子弄得人是筋疲力尽。
“路征呢?”
“他晚上有一个重要的病人,可能要很晚才回来,要不,你今天晚上就歇在这里了,反正客房空着。”
“不了,我得回去,同事看不见我会着急的。”
“好吧!我也就不留你了,路征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每天来这里和他聊会儿天,心情会放松一些。听他说你还得在c市呆一阵子。”
“好的,有空我就来,谢谢。”
看着易天披上外套,小漓合上书,送他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那只大黑狗抬起头嘤嘤了两声,好似猫叫的声音,夜风吹来,地上的落叶又跟着扬起来,飞起一两片。
这倒是一个幽静而且闲淡的处所,如果没有案子,没有小丑,如果她还在……
他愿意放弃一切跟着她回到太平镇的那所房子里,过上最为平淡的生活。
那扇木门合上,里面的一切却又都跟他无关。
那一种最为简单的愿望也只是奢求。
回到酒店,王同和刘行来房间里聊了一些跟案件相关的事情。
案子没有进展,现在连白杰在哪里都不知道,大家都愁眉不展的,平时爱开个玩笑的王同,这个时候也成了一个闷葫芦。
他们两个离开房间之后,易天觉得一阵阵倦意袭来,和衣躺上了床。
这一觉睡得特别安稳,连梦都不曾做一个,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看来路征在自己不经意间的心理治疗起了非常好的效果。
等待是煎熬的,与其等待,不如做一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但做着事情的时候也是煎熬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做的这一些事情都是一些无用功,只不过是让自己好受一点而已。
但相比这一种等待的煎熬,大家更不期盼等待的那一个结果。
天网搜寻,逐户排查,警方甚至连c市所有的钢琴培训机构都调查了个遍。
白杰,他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每天易天都在问自己,吃饭的时候问,睡觉的时候问,走路的时候问。
“白杰,你这个王八蛋究竟去了哪里?你到底要做什么才能让你终止这一场猫和老鼠的游戏?”
他越来越频繁地往路征家去,一开始是两三天去一次,到了后来几乎每一天都会去。
他半躺在路征家二楼的房间里,路征拿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旁边,跟他说话,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说着说着,他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大多时候,楼下的饭菜已经上桌了,小漓做事情永远是那么认真仔细,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
酒杯里的樱花酒已经满上了,灯光将酒和酒杯映出和谐的颜色。
让易天生出一种错觉,他想融入到他们的世界里去,那个世界是平和的,温暖的。
那样他会感觉到自己不是那么孤单。
他有的时候更羡慕路征,那天,路征送他到院子里的时候,那条大黑狗又嘤嘤了两声。
路征站到了狗房子的旁边。
“布莱克,你可真是一个懒虫,懒得连叫一声都不愿意。”
布莱克又跟着嘤嘤两声,越听越似猫叫的声音。
路征笑了,哈哈哈的,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路征那么笑过。
他说:“易天,你知道吗?洛洛,她上辈子一定是丛林之王,连狗见了她都要怕上三分。”
易天疑惑不解:“你这从何说起?”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洛洛的时候,就是在这所院子里,那个时候,她大概六七岁,扎着一个马尾辫,一脸敌意地站在院门口。那个时候,我们家里也有一只和布莱克一模一样的大黑狗,狗如其名叫大黑。大黑看起来比较凶猛,比布莱克要凶猛得多,它对着那个小姑娘一直狂吠。那时的我站在院子里,死命拉着狗绳子,不让它靠近客人。你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易天:“发生了什么?”
“那天,小时候的洛洛,她一点都不惧怕,直直地朝着大黑走来,眼神坚定的走来。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的话,我相信那天的我和大黑都被那个小姑娘给杀死一百遍了。大黑怂了,一步又一步地往后退着,我拉都没有拉住,它就退回了它的狗房子里,再也不肯出来。那之后,它见到洛洛再也不敢吭一声的。”
易天脸上也浮现了笑意:“哈哈,她倒是从小就与众不同啊!”
“是的,布莱克大概是大黑转世投的胎,前世被洛洛给整抑郁了,从不轻易地吠叫。起初我一直以为它是一个哑巴狗,直到它遇见了洛洛,你说可笑不,它居然在洛洛面前学起了猫叫,那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洛洛笑话布莱克前世一定是一只大黑猫,其实我一直觉得布莱克就是大黑,转世而来的大黑,它执着我仍是它的主人,它更执着于见到小时候的那个小女孩。”
出大门之即,易天转过身来朝着站在狗房子边的路征道。
“路征,谢谢你,谢谢你跟我分享她的故事,我很高兴。”
路征一脸的笑意在夜色下显得特别地真诚。
“我也很高兴,在这个世界上,我这些放在心灵最深处的东西也只能对你分享。”
大门合上来,在里面的时候,他觉得他与他们是一路人,温暖的一路人。
而在大门外面,里面的他们与他却是两个世界上的人。
布莱克从狗房子里走了出来,不停地嘤嘤。
因为大厅里传来了摔杯子的声音,樱花酒的香气四溢开来,满院子飞舞。
男人的声音愤怒:“都他妈的是一群废物,都多少天了,还没有给我找到她吗?”
女人的声音战战兢兢:“对,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需要知道的是她现在在哪里?”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还在找,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小漓姑娘的。”
男人的声音还是十分愤怒:“你他妈的还杵着做什么,快给我去找啊!”
院门被打开来,院门外一辆红色的大众车朝着夜色中开去。
第89章 戴鸭舌帽的身影
小楼有些年岁了,斑驳的外墙爬满了爬山虎,在夜色中显得特别地幽静。
自从洛亚丧生在b市魔鬼湾之后,洛校长这个时髦而且精神矍铄的老头儿,一夜之间白了头。
喜欢四处游玩的他再也没有出过家门,整日侍弄着院子里的一些花花草草。
闲暇时就坐在院子里发着呆,那株蝴蝶花是什么时候开的,似乎前一秒还是花骨朵儿,后一秒已经开得十分灿烂了。
尽管他的眼神没有离开过那一朵开得十分圆满的太阳花,但那朵太阳花的花瓣是什么时候掉了的,他却记不太起来了。
时间仿佛在他这里乱了套。
一阵晚风吹来,院子里的那扇木门被吹开了一个缝。
一个小丑的身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门又合上了。
夜晚来临了,各跟妖魔鬼怪就都跑出来作怪。
这个小丑是来做什么的?是万圣节到了么?
记得上一个万圣节到了的时候,一大群各种吓人装扮的孩子跑了进来,非得管他要糖。
还好桌子上有亚亚最爱吃的大白兔奶糖,一股脑全给了孩子们。
那糖摆在那里了好久了,总以为亚亚会回来的,可惜的是,她总不回来。
全便宜那帮贪吃的孩子了。
小孩子贪吃,没想到大人也贪吃,这么个高大瘦削的年青人,他也想吃糖。
“对不起,没得糖,你改天再来。”
那个小丑一张大嘴咧得特别地难看。
“嘿,老头儿,你倒是活得神清气爽哈。”
“你是哪个,我认得你吗?”
“当然,我们是老朋友了,多年的老朋友了。”
“既然是老朋友,何必搞得这么神秘,是你的样子长得丑,没法出来见人,还是这是你的特殊癖好?”
“老头儿,一大把年岁了,嘴巴还利索得很嘛。”
“说嘛,大晚上的不请自来是要搞啥子名堂?”
“啥事都没得,只是好久没得见你了,想你得很,就过来看一看。”
“你这个娃,看人还要空起两把手来,有点不够礼数喔。”
“那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我不在乎,我相信你也不在乎。洛校长。”
“洛校长?这个城市里晓得我是洛校长的人并不多,你是从太平镇来的老乡?”
“洛校长脑壳还是好使得很,是的。”
“那你是哪个,说一哈名字噻。”
“洛校长,我是你的学生,你的学生那么多,我说了你也记不到。”
“你不说啷个晓得我记不到呢。好嘛,既然来了,就请进去喝杯茶噻。”
洛校长扶着椅背站起身来,那个人一步一步走近,身后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子。
只需要给他几秒的时间,眼前这个老头儿就活够了。
敲门声不合适宜的响了起来。
“洛爷爷,洛爷爷,你在家吗?”
洛校长一愣,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喔。今天是一个啥子日子,人咋个都扎堆地来呢。
“在家,门没锁,你推门就进来了。”
小丑身后的那把刀给缩进了袖子里,门开了一个缝。
“洛爷爷,门卫室有你的信,保安说很重要,喊你亲自去取一哈。”
“好嘛,等一会儿我去取。”
“不得行,喊你现在就去取,不然就退回去了。”
“那好嘛。”
洛爷爷不太好意思地对那个小丑道。
“那你等一下下,我去取了信再回来给你泡茶。”
院门打开来,那个姑娘已经走了老远了,她一身黑色休闲服,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
“妹儿呢,谢谢你了哈。”
姑娘转过身来,帽沿拉得很底,看不太出来是哪家的姑娘,这个姑娘的嗓门有点大,怕不是隔壁的西西回来了。
“不谢了哈,爷爷。”
这一声爷爷叫得洛校长鼻头一酸,好久了,没有听到亚亚叫自己一声爷爷了。
空气中一股淡雅的玫瑰花香味飘了过来。
里头那个小丑打扮的人立刻从院门里窜了出来。
这股味道很熟悉,f市的那个晚上,那个身材矮小戴着鸭舌帽的人,他(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院门的右手边,夜色中隐隐见着那个人的身影隐在黑暗中。
他没有半分的犹豫,立刻朝着那个身影追了过去。
那个人非常可疑,他好像知道自己在追他似的,跟着跑了起来。
拐过一座小楼,他看见了一半个身影,再拐过一座小楼,只看见一片衣角,再拐过一个小楼,什么也看不见了。
洛校长那一栋安静的小楼又在眼前,他决定不管那个人,眼下的正事要紧。
妈的,只是几十秒就可以解决的问题,被这么一个人给打乱了。
然而,他再也没有进那一栋小楼。
因为这个时候,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从左边拐了进来,停在了院门前的空地上。
一个温文尔雅的人从车上下来,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胖胖的女人。
从后备厢里拿出来不少的东西,进了院子里。
那个老头儿,他手里什么也没有拿,嘴里嘀咕着什么也跟着进了院门。
这一个晚上忒不顺利了,都是那个鸭舌帽坏了他的好事,下次再被遇见,他会立马割了他的喉管,让他再也管不了闲事。
眼下,只能再一次等待机会。
然而这一个晚上,这个机会并没有等到,因为不久之后,好几辆警车开了进来,停在了院门前。
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虽然他刚才在院子里什么也没有留下。
但自己这一身打扮一定让那个老头儿意识到了什么?警方会将这里保护得跟个铜墙铁壁似的。
他很难再有下手的机会。
也罢,最近的目标有很多,今晚又增加了一个,那个鸭舌帽。
他到要看一看,鸭舌帽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房子的墙角之处,将那一身红色的小丑服给脱了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干,他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小区花园有一个直饮水机,那里的水足够他将脸上的油彩给洗干净。
高大修长的身影回头瞅了一眼那个灯火通明的院子,咧嘴哼哼笑了两声。
“老头儿,就让你再多蹦几天。”
小楼的阁楼里,一双眼睛瞅着那个身影往小区门口走去,后窗有一个爬架,从那个爬架上下来,后院墙角有一个隐秘的洞。
绿草将那里掩藏得严严实实的,他的身形瘦小,从那个洞爬出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90章 戴鸭舌帽的女孩
夜色中,前头一辆工具车开得飞快。
在工具车后面不远处,有一辆黑色的国产两厢车时快时慢地穿行在车流当中。
两辆车先后向着城外驶去。
洛家小楼,洛爷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直喊命大。要不是有人在外头喊他出去拿信的话,他这条老命早就不是自己个的了。
易天,尽管他没有脸见洛爷爷,但这个时候,小丑居然将目标对准了洛爷爷,他内心相当愧疚,为什么他就没有想到,小丑的目标会是洛爷爷呢?
他不敢想像,如果洛爷爷真的有个什么意外。
他要如何跟洛亚交待?他的良心会一辈子得不到谅解。
尽管来了c城那么久了,但他一直不想去打扰洛爷爷,一方面他确实没有脸见到老人家,另一方面,他不想给老人家添堵,毕竟见到他就会想起那些伤心事。
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面对洛爷爷。
洛爷爷是一个通情达理的老校长,他对于易天的出现非常惊喜。
拉着易天的手就不肯放手。
晚上发生的事情确实是惊险的,洛爷爷对于那个突然造访的小丑,根本就没有半点警惕性,现在的人爱好有些特别,大街上也时常见到一些搞行为艺术的。
再加上,年岁大了,精神有一些恍惚,以为又是西方的那个洋节日万圣节又来了。
其实万圣节还早得很。
至于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姑娘,他说那个姑娘和洛亚很像,他以为是隔壁的楚西西回来了。
不过后来证实,那个姑娘并不是楚西西,楚西西最近就没有回过b市。
但那个姑娘是谁?当天晚上夜色很黑,姑娘是从小区大门进来的,背着一个背包,身材倒跟洛亚和楚西西两位姑娘相似。
洛亚当然是不可能的了,这只是一个与她相似的姑娘而已。
但这个姑娘显然并不简单,洛爷爷去了保安室,保安室的小保安一脸懵,说压根就没有洛爷爷的信件。
洛爷爷回来的路上,还寻思,楚西西虽然爱闹了一些,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她应该不会跟他这么一个孤独的老人家开玩笑。
会不会信件叫她给拿走啦?
因为家里有客人,他有点着急。
看到门口路征的车辆,他觉得今儿个晚上莫不是个啥节日,扎堆往家来了呢。
回到家里,那个小丑打扮的年青人却不见了。
问路征,路征说他看见大门开着,就进来了,进来的时候家里半个人都没有。
路征这段时间隔三岔五就和他身边的那个小漓姑娘来看他,当洛爷爷问路征那个小丑打扮的人呢?
路征吓了一大跳,立刻报了警。
这个消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沉寂了一个多月的小丑终于又现身了,可惜的是,他的警觉性很高,当警方赶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所踪。
关键的人物是那个女孩,她究竟是谁?她与白杰又是何种关系?她与白杰是一伙的吗?她为什么会在关键的时刻救了洛爷爷的命?她又为什么知道洛爷爷有危险?
警方调取了小区的监控,因为洛家所在的小区有一些年头了,只有大门的拐角处有一个监控探头。
不过,这一次警方有一些收获,这一个晚上,监控探头里先是出现了白杰的身形,虽然监控画面模糊不清,但仍旧可以看出是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形的男子,他戴着渔夫帽,背着一个背包,一身黑色的休闲服饰。
与警方在f市开往c市大巴上白杰的身形几乎可以无限重叠。
当白杰的身形出现在小区大门口之后的几分钟内,那个女孩出现了。
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女孩,身材瘦削,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扎在帽沿下。
和白杰差不多的打扮,一身黑色的休闲服饰,背着一个背包。
她低着头直接进了小区的大门。
那么,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她与白杰是一伙的,两个先后进了小区。当白杰进了洛家院门的时候,她在外面望风,当有情况的时候她好及时给白杰通风报信。
第二种可能,这个女孩与白杰并不认识,但她一直在跟踪白杰,知道洛爷爷有危险,所以在白杰进了院门后不久,及时将洛爷爷给支开了。
至于她为什么要跟踪白杰?这也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谜。难道她白杰就是一个连环杀人犯?可她为什么不报警呢?
鉴于以上分析,大多数警员分析第一种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但洛爷爷却不这么认为,他说当时他出门之后,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并没有警方分析的那样有什么情况,所以女孩给小丑通风报信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更让警方沮丧的是,警车开进了小区之后的三分钟之后,白杰又出现在了监控探头之下,他出了小区的大门直接朝着右边的小巷子急急而去。
两分钟之后,那个女孩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大门口。
不同的时,女孩在大门口朝着右边的小巷子看了看。
转身朝着左边的巷子急急而去。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他们两个或许会在某个地方会合。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个女孩,她一定还紧紧地跟在白杰的身后。那么,她一个瘦弱的女生,如何是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案的白杰的对手?
c市大部分的警力都调集了出来,小区左右两个小巷子及其各个通道口被守得密不透风。
但这个c市老城区的地形十分复杂,两个巷子里面又连着数条巷子,四通八达。
白杰和那个女孩去了哪里?藏身于何处?对于警方来说是一大考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边已经翻了白,仍旧一无所获。
不管怎么说,总算确定白杰是来了c市,而且他的目标就是洛爷爷。
至于他的动机是什么?
易天分析,他的动机很单纯,只是因为当年洛家案子的罪魁祸首赵石头与他是同胞兄弟的关系。
鉴于白杰对于目标的那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易天害怕他还会寻机对洛爷爷下手。
他并没有征求洛爷爷的意见,决定留下来保护洛爷爷。
洛爷爷对于易天的决定也并没有表示反对,相反他对于易天能够留下来还特别高兴。
第91章 她来过吗
路征本来也是决定留下来的,但洛爷爷还是坚持让路征回去。
他的理由很简单,却也有点伤人。
他说,按照亲疏关系来说,易天是他明正言顺的孙女婿,易天留下来保护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说这句的时候,路征的脸色明显黯淡了下去,但他向来是善解人意的心理医生,点头表示赞同洛爷爷的话。
他说:“虽然我是很想留下来,但从各个方面来看,易天确实比我合适,抛开他与洛洛之间的关系来说,他是一个警察,保护人是他的专长,将洛爷爷交给他我很放心。”
他和小漓离开之前,在院子里,他跟易天说的话多多少少还是含有酸意的。
他说:“易天,尽管我时常来看洛爷爷,自从洛洛离开之后,你一直没有看过他一回,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打过一个,但在他的心目中,你的分量可比我要重得多了,说真的,我有些吃醋。但我相信另一个世界的洛洛,他也一定希望保护洛爷爷的那个人是你。洛爷爷我可交给你了,如果他有个什么闪失,这一回我可饶不了你。”
话虽糙,但很在理。
警方的人员都撤了,路征也和小漓离开了这座小楼。
洛爷爷很热情,他一会让易天喝茶,一会儿关心易天要不要吃一些什么。
一会儿又唠叨,说可惜的是大白兔奶糖没有了,明儿个一定去超市买很多回来,他说洛亚最喜欢吃那个糖了。
二楼朝南的那间房子是洛亚的房间,非常女性化的房间。
洛爷爷说房间一直都这样,从来没有变过。
拉开那个粉红色的窗帘,东方的太阳刚刚好冒出来,一缕阳光洒了半个窗户。
院子里的花香气冒了上来,说不出来的那一种感觉。
温和的气息,似乎一回头,那个姑娘就坐在床头笑吟吟地看着他似的。
洛爷爷感慨万千:“当年,我将亚亚从太平镇领回来的时候,她天天都不说话,只是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那个时候,我既心酸,又着急。她才多大的孩子,她不该承受那一种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老天爷总是那么不公平,它总是半悲惨的戏码往一个人身上使,它到底有没有长眼睛啊?
“爷爷,那个时候她站在这里都在看一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就站在那里,有时候整整一天都不带挪动一下的。那里,你看……”
洛爷爷指着前方的草坪,春夏之交,草坪绿油油的,非常好看。
“那里白天的时候,经常有人在那边晒太阳,大人小孩,还有小动物。”
“那时候的她大概也想融入到那个世界里去的吧!”
“不,我试过好多回,想带她去那草坪上走一走的,但她死活不肯。这孩子那时候将心事埋在心底,不肯对人说出来。”
“我知道,她大概是不想原谅自己。”
“可她还是一个孩子啊!她又能做一些什么?”
是的,她那时还那么小,她又能做些什么?她只能用沉默来惩罚自己。
“易天,不知道是不是我老了的原因,最近几天我总觉得亚亚回来过。”
一年多未见,爷爷确实老了不少,原来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现在显得憔悴不堪。
二十多年前失去了自己的至亲,二十年后,又失去了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孙女。
他瘦削的肩膀在晨风中看起来特别地单薄,让人看了特别地心疼。
上天它总喜欢为难良善之人。
看着洛爷爷见到他高兴的样子,易天非常后悔。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味的退缩,他应该早就来看望洛爷爷的。
他不应该是一个人度过那些难捱的日子,他需要的是陪伴。
而自己呢,都做了一些什么,这一年多以来,大部分时间都活在自我中,自己到底在矫情个什么鬼?
这个世界是失去她最痛苦不应该是眼跟前这位老人吗?
他转过身来,扶了洛爷爷的肩膀。
“爷爷,你可能是太过于思念她了。没关系,以后都有我陪在你的身边。”
洛爷爷仍旧很固执。
“真的,易天,我没有骗你,你看那个书架上,我明明记得那一本《简爱》的书摆在最左边的位置的,可现在它跑到中间位置了。你说,除了亚亚,谁会来翻这些书?”
“爷爷,也许是你记错位置了,也或许是你哪一天整理书架的时候将它们调换了位置而已。”
洛爷爷仍旧很固执:“不,易天,真的,我真的感觉亚亚回来过。这几天,我的这一种感觉很强烈。那一天,我听到楼上有动静,就上来看一看,起初我以为是野猫的。但是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易天,真的,就是这张床,这个床单是我前几天才换上的。那上面明显有人躺过的痕迹。”
不知道是不是外头的阳光的缘故,易天的眼眶湿润了。
这是一个孤独的老人家在思念自己孙女的一种方式。
洛爷爷急切地想证明自己说的没有错,他又说。
“易天,我知道你不可能相信,但是那双鞋不见了。”
“什么鞋?”
“就是你们那一次从太平镇回来之后,亚亚穿的那一双黑色的运动鞋,她回b市的时候,行李箱装不下就没有带走。那双鞋就摆在衣柜的旁边,现在它也不见了。”
看着爷爷那一张认真脸,易天觉得要换一个话题。
“爷爷,我饿了,不如您带我去吃一吃c城的小吃吧!”
洛爷爷立马兴奋起来。
“好啊,好啊,咱们这里的小吃那叫一个丰富,前头的春子巷里头小吃多得很,保准你去了就不想再走了。”
位于老城区的春子巷,具说是一个有着百年历史巷子,里头的吃的果然如洛爷爷说的五花八门。
洛亚曾经骄傲地说过她的家乡c市,她说c市因小吃众多而在美食界享有盛名。到成都游玩,不吃小吃,怕是会遗憾一辈子的。
可惜的是,唯一的一次和她来这里的时候,却是一个匆匆的过客,来不及领略这一座城市的悠闲,还有那些久富盛名的小吃。
坐在街边边上的摊摊上,吃着担担面,听洛爷爷说起以前他总带着洛亚来这里吃早餐的情形。
一抬眼,仿佛那位姑娘就生动地坐在他的对面,大口地吸溜着面条的样子。
嘴角还留有一丢葱花在冲着他傻笑……
第92章 爱恨一座城
因为一个人,爱恨一座城。
爱上这一座城,只在分秒之间,是因为在这座城市里有你生活过的影子。
恨上这一座城,也只在分秒之间,是因为在这座城市里再也寻不到你的影子。
你有离开的倔强,我却没有忘记你的力量。
爱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事,所以那一种美好就深藏在心底,一辈子也不会丢掉。
………………
春子巷,从这头逛到了那一头。
榕树下打盹的花猫,古色古香的门店里,飘出来驴打滚的香气。
呵呵,易天嘴角上扬,记得那一个午后,她坐在他的对面,左一声右一声地叫他驴打滚。
原来在她的城市里,也有着这一种南北相通的东西。
洛爷爷被路边的象棋摊所吸引,他看得津津有味。
易天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拿起电话来打给了路征。
电话响了好久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再一次拨过去的时候,倒是接得很快,电话那头传来好似玻璃杯碎掉的声音。
路征的声音传来:“**.”
“怎么啦?”
“没事,杯子不小心掉了。怎么啦?是洛爷爷有什么事情吗?”
“算是吧!”
电话那头路征的声音急切起来:“这个王八蛋,那个小丑把洛爷爷怎么啦?”
“没事,你别紧张,我说的是另外的事情。”
“哦。”他那头如释重负的感觉。
“是这样的,路征,你有没有觉得洛爷爷最近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没有啊!虽说他是有一些憔悴,但整体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啊?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洛爷爷一直跟我说,他觉得洛亚最近几天好像回来过。你我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可他坚持说有这么一回事,我担心他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电话那头的路征沉吟片刻。
“洛爷爷年岁不小了,他也有可能思念洛洛而出现一些错觉。其实我也不对,最近太忙,去他那里的次数很少,他老人家一个人的时候难免会胡思乱想。”
“没有,你不要自责,这样我反而过意不去,其实是我,洛亚走之后,我应该多多来陪一陪他的。我是想说,你是心理方面的专家,有什么办法改善他这一种情况吗?”
“当然,我晚上过去陪他聊一聊。”
“谢谢你,路征。”
路征说话的语气并没有之前那么友好。
“为什么要谢谢我,我告诉过你,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类洛洛,与你无关。”
电话就这么被挂断了。
看来今天这一通电话打得不是时候,路征这位看起来没什么脾气的心理医生,此刻心情不太好。
难道他和小漓之间起了什么矛盾吗?
小漓的电话接通了,她的声音明显不太对,带着浓浓的鼻音。
“路征今天怎么啦?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是他那个病人的治疗发生了一些问题,他苦于找不到方法,有些急躁。您放心,他只是发泄一下就没事了。”
挂完电话,洛爷爷还在那边看别人下象棋,看来他老人家喜欢这个。
如此一来,这几天的娱乐活动是有了,在京城的时候,下象棋老易可从来没有赢过他一回。
也知道洛爷爷的棋艺如何?
打电话让王同去菜市场买了一些菜,中午他决定包饺子,王同,刘行,还有许凡都来尝一尝他的手艺。
相信洛爷爷也喜欢这个热闹的场面。
不大的小院里充满了欢笑,时不时地听到洛爷爷的笑声。
许凡这小子,别看他年青,活跃气氛可是他最拿手的。
院子的桌子上,初夏的阳光刚刚好,温顺得跟个小姑娘一般。
擀皮的擀皮,剁陷的剁陷。
洛爷爷兴致很高,拿出他的看家本领包了一堆c城风味抄手。
按他的话来说,可以与龙抄手媲美。
一切就绪,就等饺子下锅的时候,路征来了,他来得特别是时候。
饺子宴过后,王同刘行和许凡因为搜查白杰的任务在身,纷纷告辞。
刘行出门的时候,是欲言又止。
易天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一切都在不言中,拍了拍刘行的肩膀,意思是他明白。
刘行说:“保护好洛爷爷,这是你毋庸置疑的职责。其它的,交给我们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动容,他是一个沉稳的人,但心思特别细腻,易天很欣赏他这样一个人,也很庆幸在这个案子中认识他。他相信,他和刘行之间是那一种可以很久不联络,但一直记挂在心底的那个人。
路征来的目的,易天知道。
他和洛爷爷在楼下的院子泡了一壶茉莉花茶,两个人在那边聊天。
二楼的房间里,那张床可真柔软啊!闭上眼睛,仿佛她就躺在自己的身边一样。
好久没有那一种感觉了,离她如此近的感觉。
书架旁边的相框里,好多她的照片,从小到大的,从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姑娘,到长发披肩的她。
每一个时期都是那么好看。
阳光散进来,整个房间徜徉在一片让人如痴如醉的感觉里。
他侧过头去,仿佛是在对她说话。
“好久不见,你好吗?”
阳光下她一张脸是那么生动,她洋溢着笑脸朝着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又说:“我也很好,我们大家都很好,以后也要好好的。”
她又朝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楼下路征和洛爷爷说话的声音和顺轻柔,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阳光从窗前移开,房间里暗了下来,一室的冷清,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书架上,大都是一些学生时代的书籍,更多的是洛亚学法律的书籍。
记得洛亚说过,她不怎么爱看书,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
一溜的书籍,只有书架中间的那一本《简爱》特别的突出,他起身将那本书抽了出来。
看得出来她很用心,用红笔在上面作了好多笔记。
书的第一页上面写着于2010年购于新华路新华书店,呵呵,是她那个写得不太好看的字体。
将书放回去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放回到原来的地方,省得洛爷爷多心。
一个不大的纸笺从书里飘落在地。
第93章 黑夜的游魂
捡起来,那上面用蓝笔写了一行字:小漓征凡天小……
他相当惊诧,如果说这本书是洛爷爷记错了位置,可这个纸笺是怎么一回事?
洛亚,她之前并不知道有小漓这个姑娘的存在啊?这要怎么解释?
这个凡又是谁?还有那个小字,是什么意思?
纸笺还在手里,路征从楼下上来了。
“洛爷爷说在洛洛的房间里发生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我上来看一看。”
易天疑惑地将纸笺拿给路征看。
路征恍然大悟的样子。
“哈哈,一切都可以解释了,是小漓瞎写的,洛爷爷将小漓当成了洛洛,这一本书一定是小漓翻看过了,然后换了位置。那个床上躺过的痕迹,当然也是小漓的杰作,回去我一定得好好说一说她,给洛爷爷造成了如此大的困扰。”
“可,洛爷爷说的那双鞋子呢?我记得上一回,我和洛洛回来的时候,她的确将那双鞋子留在家里啦?”
“这个,是我的错,是上回我和小漓来的时候,正好下雨,小漓不小心将她穿的那双布鞋给弄湿了,她看到洛洛的那双鞋子就换了下来。呵呵,她和洛洛的鞋码都是一样的36码。那天因为匆忙,她忘记跟洛爷爷说了,刚才我也跟洛爷爷说明了原因,下回过来的时候,我再将那双鞋子给拿过来。”
“算了,反正她已经不在了,小漓穿得着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那不行,这是洛洛的东西,留着对于你或者洛爷爷来说,她的每一样东西,哪怕是最不起眼的,都是一种念想,活着的人的一种寄托。”
好吧,路征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这么一双普通的运动鞋,洛爷爷却记得一清二楚,可见这些东西对于洛爷爷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墙上的那个相框引起了路征的注意,其中的一张照片,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穿着公主裙的那张照片。
路征说,这就是他第一次见到洛亚的那个样子。
确实如路征所说,那个时候的洛亚还真的有点胖乎乎的,与后来的骨感美人还真是判若两人,但那个样子还是非常可爱。
相框上面蒙上了一层灰,路征将那相框拿了下来,一个小丑的红色鼻头落了下来。
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看来小丑盯着洛爷爷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也怪不得洛爷爷觉得近几天这个房间里好像有人。”
易天惊出一身冷汗。
“可是,既然白杰有那么多次机会,他为什么不早动手?”
路征的语气有些愤怒:“这就是你们警方的问题了,易天,作为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我对你真的很失望,先是洛洛,你无能为力,现在又是洛爷爷,我希望洛爷爷不会是你无能的牺牲品。”
路征的话很犀利,他一针见血地说出了问题的关键,让易天无地自容。
一楼院子里,洛爷爷躺在躺椅上睡着了,不用说,这是和路征聊天的结果。
他确实是一位优秀的心理医生。
路征很细心,将一张毛毯盖在了洛爷爷的身上。
他出去接了一通电话之后回来,很抱歉地跟易天说。
“这一次这一个病人情况很糟糕,情况很不稳定,我还去跑一趟。他家人想带他外地散散心,想让我一同随行,对于治疗也有好处。所以这几天我都不在c市,洛爷爷就拜托你了。我一回来就来看他。”
院门半敞开着,阳光洒在院子里刚刚好。
洛爷爷睡得特别安稳,那一本《简爱》放在桌面上。
茉莉花茶散发着阵阵香气,易天将那本书拿起来,那一张纸笺已经不在了,一定是路征拿走了。
不过,小漓的字体还真跟洛亚的字体好像啊!
怪不得路征说,小漓和洛亚之间仿佛有着相同的一面,却又完全不同。
原来都体现在这一些细节上。
…………
夜晚静得可怕,像山猫从山梁上悄悄地滑下来,回了自己的老窝,将一双爪子给缩回了脖颈之下,整个世界就都打起了瞌睡。
太平镇的街面上,也陷入了沉睡之中。
吊脚楼中间的一户人家,二楼朝着后面国道的阳台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她身形瘦小,戴着一顶鸭舌帽,从二楼的阳台上熟练地一跃,就跃到了国道上。
国道上寂静异常,这样的一个夜晚,寂静得一辆车都没有。
天穹暗黑无比,它将那个走在国道上孤单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让夜色显得深邃而又神秘。
有人说过,只有优越的人才喜欢黑暗,真正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才是向往光明的,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不是因为他们喜欢黑夜,而是他们习惯在没有星星的夜晚从心底里数着天空的繁星。
她的身形在夜色下犹如一只踮着脚尖行走在夜色里的野猫,轻盈而透着倔强。
蜿蜒的国道在夜色下犹如一条暗灰色的带子,向前无限延伸。
前面的三岔路口,一条路笔直向前,一条路通往上面的村子,一条路通往下面的一片林子。
林子中间掩藏着一栋宅院,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
她都会来到这片林子里静静地候着,那所宅院里似乎有野狼的存在,她与野狼的实力悬殊,但她不会让野狼伤害任何人。
所以她在那里守着,只要那只野狼一出动,她拼尽了全力也会阻止。
她在这里守了好几个晚上了,里面那只野狼倒是沉得住气,一直不肯出来。
夜可真漫长啊,她透过树叶的枝蔓,静静地看着那所年久失修的宅院里散发出昏黄的灯光。
手里随时握着那个防狼电棒,必要的时候也许用得着。
林子里静得虫子在枝叶之间爬动,啃着枝叶筋脉的沙沙声都十分明显。
手里的防狼电棒因为紧张都快捏出水来了。
这样一个快要令人窒息的漫长黑夜,在黎明前的黑暗来临之前,始终有着读秒一般狼狈的时光。
有的时候,她也很疑惑,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拯救一个迷途的灵魂,还是只是单纯地想要知道她是谁?
更多的时候,她紧盯着那扇腐朽的院门,脑子里转动着。
其实她与里面的那个人有着相同之处。
那就是,他们都是属于黑夜的,行走在黑夜中的游魂,努力地在寻找着自我。
第94章 一面之隔的距离
黎明前的黑暗为临之前,那扇腐朽的院门吱呀的一声,将她从梦中惊醒。
那个人,那个脸上涂着浓墨重彩,身着小丑服装的男人,从那扇院门里挤了出来。
黑夜给了这个世界数种可能,各种想法在暗黑的夜里都会毫无遮拦地往外奔涌。
院门吱呀的一声合上了,最后一抹昏黄也下了去,还原了世界本来的颜色。
那个人影身手矫健,在黑暗中往前狂奔,奔过林间小道,熟悉地奔走了阡陌交错的山间小道上。
而她娇小的身影远远的,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
不是她故意地要落下那么远的,实在是她在陌生的黑夜中,努力地寻找着往前的方向。
太平镇中心小学院墙左手边的山坳里有几户人家。
典型的农家小院,幽然而安静。
黑暗中,那座有些年代的二层小楼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那个人影目标很明确,很快就来到了院门前。
这所院落他已经注意很久了,直到昨天下午他在二楼的阳台上看到了那个身影。
岁月虽然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迹,但那一张脸他记得很清楚。
那个数学老师,当初在课堂上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甩了他一个耳光的年青老师。
如今已经是鸡皮鹤发的样子,他确实够命大,还好好地活着,活着等待见到他的那一天。
他内心是兴奋的,这一个晚上都是兴奋的。
但他并没有立刻就出手,有的时候,蓄势待发才是最精彩的。
这样的一个夜,黎明前的黑暗才是最佳时机,黎明前的黑暗之后,就会迎来光明。
他在期待那个光明的时刻到来。
打开院门非常容易,他能不声不响地将院门打开。
院门被打开来,院子里那条凶猛的大黑狗,白天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了。
背包里一块加了药物的牛肉扔了出去,那只狗甚至对着他摇起了尾巴。
这一栋具有年代感的小楼,只有二楼那个老人住在这里,这也给他动手创造了很好的机会。
但当他前脚迈上通往二楼的台阶的时候,隔壁院子里的狗叫了起来,声音越叫越大。
然后,在夜色中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响起来,那个声音越叫越大。
刚才还寂静无比的几户人家院子里的灯相继亮了起来,声音也跟着嘈杂起来。
二楼的那扇门打开来,那个人出现在二楼的阳台上。
他立刻闪身到了那个花架子下。
院门外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林老师,林老师在吗?”
二楼的那个人在应答:“我在呢,发生了啥子事情了吗?”
外头的声音:“不晓得,好像是一个女人在叫,叫得嘿惨。”
林老师的声音:“哦,那我下来看看。”
林老师从二楼下来,径直走过花架子,大黑狗确实够生猛的,一块肉已经下了肚,此时已然蔫巴巴地爬在了花架子下。
院门被合上的声音,外头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
他从花架子下走出来,很快置身于院门外。
不远处,通往镇子上的那条小路上,一个瘦小的黑色身影正在拼命地往前奔跑着。
他那一张涂得十分夸张的大嘴在夜色下咧得特别地难看。
哈哈,原来是你,还是你,我倒要看一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夜色下,一前一后的身影往镇子上方奔去。
前方的身影明显比后面的那个身影慢了许多,她在努力地往前奔跑。不敢往后看,她知道或许就在她一回头的工夫,那个人就会离自己更进一步,而自己就会成为他今晚的另一个目标。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认输。
她所要做的,就是拼命地往前奔跑。
在梦中的那个晚上,她也是如此拼命地奔跑着。
国道就在眼前,街口也就在眼前。
国道的拐角处,那个阳台就在眼前。
一跃而上,合上阳台上的门的一瞬间,她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人正急急地奔跑在夜色下的国道上。
他的身后,一辆货车急急而来,两个前大灯的光亮在那个人身上打出一道光影。
仿佛来自地狱的光影。
回到房间,将窗帘打开一个缝,那辆货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夜色下那个影子在国道上来来又回回地徘徊,她盯着他。
然后,她看到他转身朝着这所小楼奔来,一跃而上上了阳台。
不大的房间,她想都没有想,将床上所有的东西包成团,连带着自己躲进了衣柜里。
黎明前的黑暗可真长啊!
尽管阳台上的门已经被她从里面给锁上了,但对于那个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她听见插销被打开的声音,尖头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一步接着一步,先是在客厅里徘徊。
接着是另一个房间。
然后,脚步在自己这个房间的门前停了下来。
然后,她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屏住呼吸,肩膀不由自主地在黑暗中颤抖。
脚步声又响起来了,从门口走到窗户边上。从窗户边上走到了衣柜的门前停了下来。
墙上那个挂钟如窒息般的读秒的声音,心脏都快跳停了。
然后,衣柜门被打开来。
如果他撩开那一排挂着的衣服,还有下面那一床被子的话。
那么,她就在他的面前无所遁形。
然而,是长时间的静止画面。
那个人站在衣柜门前良久,窗户外面的夜色翻起了一片朦胧的雾色。
然后,他终于转过身来。
那一种极响的尖头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再也听不见。
衣柜里的她,手心的汗都已经快流出水来了。
她仍旧不敢出来,瘫坐在衣柜里,直到属于白天的喧嚣从外面扑面而来。
她才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出来,全部的门都是打开的,包括通往阳台上的那个门。
她仔细地检查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确实都安全的情况,才将阳台上的门给关了起来。
捂了捂慌乱的胸口,她坐在沙发,半杯水还没有喝下去。
她的一双瞳孔放大了起来,电视柜上面,一二三四个红色的小丑鼻头整齐地摆放着,齐齐地朝着她展开了笑脸。
那个画面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的一般。
第95章 追逐
夜色张狂得够可以,来自四面八方透着黑暗的光亮,紧紧地将她包围着,令她快窒息了。
林子里,树木拔节的声音和着虫草低鸣的声音,在为黑夜伴着奏。
记不得这是第几个夜了,白天她就呆在镇上那栋二层小楼内,一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来到这个林子里看着那所宅院。
大多时候,那里都散着一丢昏黄的灯光。
有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一个盹,再看一看,灯已经灭了,天边翻着鱼肚白。
赶紧跑到中心小学旁边的那所院子里,林老师出现在二楼的阳台上,她才放心地回去。
鸭舌帽遮住了她的脸庞,看一看四下无人,再从那个阳台上回到那所小楼里。
好多个夜晚过去了,那个人相当沉得住气,再也没有出来过。
夜色沉静,好像过去了很久,林子里布谷鸟叫了数声,天应该快亮了吧!
宅院里那如豆的灯光熄灭了,不大一会儿,那扇院门吱呀的一声打开来。
那个身影从里面闪了出来。
她以为他又要对那位林老师动手的,但他没有,他出了门径直朝着镇子的方向走去。
她不敢跟的太近,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
镇子的出口处有一大片空地,镇上为数不多的车子都依次停放在那里。
最里面的不起眼处,有一辆工具车。
在一堆车的中间,有一辆黑色国产两厢小汽车。
她靠在一辆面包车的身后,看着那个人径直走向那辆工具车。
那辆车是他从c城开过来的,那天晚上,她就是跟着那辆工具车来到这个镇上的。
片刻之后,工具车开了出来,驶上了国道。
几分钟之后,那辆黑色两厢车也从停车场驶了出来。
漆黑的夜里,蜿蜒的国道上,只看见前面那辆车的两束灯光在快速的移动中。
她远远地跟在后面,大灯都不敢开。
她不知道的是,工具车的后视镜里,那个人咧着一张嘴笑了,笑得有些得意,有些张狂,还有一些恐怖。
一个小时之后,车子进入了分水县城的新城区,天边的颜色也发了白。
世间万物在白天来临时都舒展开了身姿迎接这个活跃的世界。
城区里人来人往,车来车往。
那辆工具车消失在她的视线当中,她仍旧不紧不慢地开着。
手机上的那个红点一直在前方一公里处的地方移动着,多亏她聪明。
镇上唯一的那家卖电子设备的店铺里,年青的老板卖给了她一套电子追踪器。
那天,趁着赶集的时候,街面上人来人往,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她将那个电子追踪器安在了工具车的车后斗上。
这个时候,那个追踪器派上了用场。
车子穿过新城区,一直朝着低洼处的老城区开去。
那个红点在老城区边沿靠着库区的一座废弃医院,静止不动好一阵子了。
车子越靠近那个地方,路面越来越泥泞,越来越不好走。
更近一些,她发现前方一片水泽。
她不敢贸然前进,车子在前方调了一个头,退了回来。
两栋废弃的小楼之间有一条小巷子,车子隐在那条小巷子里头。
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她不能鲁莽,她需要静待时机。
在前方那一栋医院的大楼内,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等待的时间并不太久,手机上的那个红点开始移动了。
不大一会儿,那辆工具车开了出来,往新城区急驰而去。
眼瞅着那个红点越来越远,她将车开了出来,往医院大楼开去。
车子缓缓地一片水泽里行进着,终于停在了大楼的前面。
一楼大厅里,一片发着青苔的水沼。
那双黑色的运动鞋踩在水沼里,由里到外就浸泡在水中,每走一步,所有脚指头就在鞋里打着滑。
楼道里充斥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一步又一步地向上,一道湿湿的大脚印一路向上,在她的身后,又添上了一路脚印。
那一双大脚印一直延伸到四楼的一个房间门前。
门被一把大锁锁着,要打开它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
旁边的窗户封着生锈的铁护栏,可以看到里面的世界。
一个男人,面对着墙面一动也不动,口中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房间的另一边,躺着三个女人,三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
她敲了敲窗户玻璃,那个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直朝着墙根站着。
门前的脚印凌乱,那个人应该进去过,又出来。
出来之后,脚印又在楼道里向前延伸。
脚印在楼道尽头的那个房间停了下来,门上挂着一把同样的大铁锁。
紧闭的窗户里向里面看去,靠着墙根处,躺着三个人,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年岁都不小了。
其中一个她见过,就是太平镇那个上了年岁的林老师。
没有想到,自己在那个林子里守了那么多个晚上,还是被他得手了。
她使劲敲了敲窗户,里面的三个人毫无反应。
那道木门看起来好像并不太结实,她试着用脚去踹,一下又一下,踹门的声音在这一栋空荡的大楼里,听起来特别惊人。
她心里慌着,害怕那个人回来。
然后,她发现那都是徒劳无功。
从背包里拿出手机来,她决定报警。
警察来之前,她有充足的时间离开这里。然后,这里的人就都可以得救了。
双手在颤抖着,1,1……
就差最后一个数字了,身后有谁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一回头,那个人,那个脸上涂着厚厚油彩的那个人,正咧着一张嘴对着她笑。
一张脸在这栋阴森空旷的大楼里显得特别的恐怖。
心跳狂加速,她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手机被他拍的一声给拍掉在地上。
最后一丝意念告诉她,跑,快点跑,车子停在楼下。
如果她拼尽了全力,可以在几分钟之内跑到楼下,然后开着车快速离开这里。
她一个转身从那个人身边跑过,出乎意料。
他还故意侧身让了一个位给她。
然后,她听见他尖锐而且难听的嗓音,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说。
“跑?你是跑不了的。”
楼道里的声音是凌乱的,自己快速的脚步声,和身后那个人尖锐的笑声,无不在刺激着她的耳膜。
她,唯有拼力的跑,与时间赛跑,与生命赛跑。
第96章 你是谁?我是谁?
一楼大厅,脚下的水泽因为她用力踩在上面,溅起一片水花。
滴在嘴巴里有一股咸咸的味道。
那辆她在c市从别人手里花几千块钱买来的二手两厢车就停在那里。
身后,那个人的尖锐的哈哈声依旧,但她听得出来,离她还有一定的距离。
希望就在眼前。
钥匙插进锁孔,心跳更加快了。
然而,事于愿违,车子启动的嗒嗒声,一直在挠着自己的心窝子。
那个恐怖的笑声越来越近,可车子怎么也启动不起来。
那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一楼的大厅里,她没有选择,只得选择放弃车子,奔跑在一片水沼里。
身后那个人笑得特别放肆。
“我说过,你跑不了的。”
她回头瞅了他一眼,他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棍,仍旧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
猝不及防,前头水沼中一块看不见的石头,让她一个踉跄,绊倒在水中。
那种和着青苔的水溅了满嘴满脸。
身上的衣服湿透了,透着冰凉的寒意。
爬起来的时候,她看到那个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前,朝着她举起了手中的棒球棍。
那一栋孤独的大楼在她的眼中慢慢地消失不见,她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她想应该是那根棒球棍的杰作。
夜色朦胧,外面应该是下雨了,而且雨势不小,伴随着阵阵雷声,本来就潮湿的大楼,从外面飘进来大量的水气。
这一场雨是春天给夏天的见面礼,预示着这一场雨过后,整个世界就是夏天的主场。
一道闪电从没有窗棂的窗框里划了进来。
她看清了,那个脸上涂着白色油彩的人就坐在她的对面。
这个地方相当空旷,不知道是在大楼的第几层,但从地上凌乱摆放的那些残破的桌椅来看。
以前这里一定是医院的会议室。
会议室不小,中间有一个立柱。
而她就被一根长长的铁链固定在这根立柱上,她试着动了动,束缚住手脚的那根沉重的铁链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低沉的声音代替了那个尖锐的声音。
“你醒了。”
然后,一束光亮直直地打在了她的脸上,刺激着她的双眼。
她闭了闭眼睛,将头移了移,企图避开那道剌眼的光。
但不行,无论她朝着哪个方向移动,那道光始终跟随着她移动。
然后伴随着他那低沉的,如来自地狱的笑声。
“洛亚,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她一惊,她是谁?洛亚?她是他口中的洛亚吗?这就是她一直以来要寻找的答案?
“你是谁?”
“哈哈,老朋友见面,你还认不出我是谁吗?”
“老朋友?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洛亚,我是秦小漓。”
“哈哈,秦小漓?你以为你说你是秦小漓,我就不会对你动手了吗?”
她明白了,他的目标是那位叫洛亚的姑娘。如果她死不承认,他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叫洛亚的姑娘是谁?但我,本来就不是。”
“哈哈,看来j给你下的蛊不浅啊,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哼哼,我不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的人。除非他(她)是疯子。还有j,这个人是谁?我压根就不认识他。”
“哼哼,洛亚,你别傻了。其实你心里很清楚,j就是你身边那个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是他为了得到你,而对你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而我们这些城市猎人,不过都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
“我不明白你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是小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的身份毋庸置疑,岂是你一张嘴随便说一说就能改变的。你所说的那位叫洛亚的姑娘有可能只是和我长得相像而已。”
“姑娘,别在我面前逞能,其实你从f市一路跟我到这里,不就是想证明你是谁吗?我不信你还有其它的原因?”
“这么说,你其实一直就知道我跟着你的?”
她在想,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在耍的什么把戏。
“是的,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确定是你,但是你身上那一股我所熟悉的玫瑰香水味出卖了你。”
“世界上用这一款香水的人多的是,你凭什么认为我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姑娘。”
“我当然不确定,因为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认为洛亚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不知道,当一个猎人还没有出手的时候,他的猎物就自己挂掉了,你想一想,是不是特别的失望。我一度认为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是你的再一次出现,让我又看到了希望,姑娘,你很荣幸,你就是我的终极目标。”
他将手里头手电的光亮更加坚定地映射到她的脸上。
“瞅瞅,相同的一张脸,我相信世界上即使是双胞胎也是有细微的区别的,可你这一张脸和洛亚那一张脸没有半分区别。在c市,我知道你一直躲在洛家那栋楼里,你是我手中的猎物,我特别高兴你和我玩的这一场捉迷藏的游戏。我故意接近洛家的那个老家伙,你果然上钩了。大晚上的一直跟在我的车子后面,一路跟着我来到了太平镇。你说你不是洛亚,你为什么会一直住在洛家的那一栋小楼里?别跟我说,你只是单纯地认为那栋楼里没有人住而已。镇上的招待所还有很多都空着的,你为什么不去住?”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竟然无法反驳,自己为什么一去太平镇就直奔那所房子里去?为什么自己知道那个阳台可以通同二楼的房间?为什么她知道阳台上那道门的钥匙其实就在洗碗池下面的瓦罐里?
她语塞:“我……是路征告诉我的。他跟我说起过在这个镇上有个朋友住在镇上28号,我只是去碰碰运气,我觉得那个地方很好,所以就借住在那里而已。”
他有些恼怒,手里的手电筒焦躁地晃动了好几下。
“别跟我扯那些没有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是谁。这些天,你可真是辛苦了,一直躲在那个潮湿的林子里。那天晚上,我只是小试一下,你果然就上当了。姑娘,跟我斗,你还嫩了一些,你以为你躲在衣柜里我就发现不了吗?你不知道,猎人的鼻子都是很灵的,你身上那一种玫瑰的香昧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揭穿你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