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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铜葫芦     天残道君txt下载     天残道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 果然是先天残废啊

    清云子与无名二人都被囊括在雷暴范围之内。

    最后一刻,众人只见到无名向清云子扑近了几步,便被从天而降的千钧大锤砸落在地。

    相临的数十里范围都是一阵山摇地动,落雷之处升腾起一朵白色的蘑菇云。

    星云子婆娑着泪眼,满脸的绝望。被几名长老强拖着后退到了数百丈之外。

    这道劫雷的威力比他当年突破化精期时也不遑多让。可清云子距离化精期还隔着一个大境界呢,哪里抗住种这种程度的天雷啊?

    雷霆落处,地面被生生压出数丈深的大坑。边缘处如刀削一般平整。百丈范围之内的树木呈放射状向四周伏倒在地。

    星云子甩开拉着的他的众人,赤红着眼就要冲过去。

    纹绘院的多德义长老忙出声喊道“掌教不要冲动,劫云还没散。”

    其他人得到提醒,忙抬头望去。

    果然劫云还挂在空中,缓缓的积蓄着下一击的能量。

    天劫九重雷,一重强过一重。若是渡劫之人身死,劫云自会散去。可眼前劫云仍在,也就意味着渡劫之人尚存于世。

    可是劫云在又如何?清云子抗得住后面的八道落雷吗?终归还是难逃身死道消的结局。

    “轰隆”

    炸雷落下,比前一道落雷粗了数丈。整个九鼎山都地震般的一阵摇晃。落雷处原本被劈出的大坑又深了十余丈。

    “我苦命的道兄呀”星云子哭的撕心裂肺,跪倒在地,全然不顾满脸的眼泪鼻涕粘到胡子上。

    有位长老看不下去了,轻咳了声道“那个……掌教。劫云还在呢”

    “轰”

    “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轰”

    “道兄啊……”

    “轰”

    “……”

    八道落雷接连劈下,连星云子自己都有点哭得不好意思了。

    此时落雷处已是形成一个近百丈大小,深不见底的巨坑。坑中充满了四处游走的雷霆之气。

    然而,让众人心悬一线的是最后的一道劫雷。

    在场众人都知道,最后一道劫雷与前八道有着质的区别,同时也决定着渡劫之人是身死道消还是鱼跃龙门。

    只见空中的雷云飞快旋转收拢,云中的能量气旋将所有能量集中于一点,而后又猛的炸开。竟然不是劈下来,而是劫云自身化成了一个巨大的雷球缓缓压了下来。

    随着雷球下压,“啵啵”数声轻响。冠绝江洲的护宗大阵如被刺破的气泡消散爆开。

    土地龟裂开来,碎石和草木在磁场的作用下纷纷浮到了半空之中。

    星云子几人不得已之下,撤到了数里之外。

    早先劈出的深坑尤不足以容纳巨大的雷球,边缘再次被挤压出近百丈宽度出来。

    看着不像天雷,性质上更不像。

    毁天灭地的雷球竟如一汪池水注入到巨坑之中,电网闪烁荡漾不息。形成了一座人间雷池。

    众人一时都有些傻眼。

    护宗大阵毁了,曾有两任前辈在此羽化飞升的升仙台古迹也被糟蹋的七零八落,残破不堪。却又莫名其妙的得了个深不见底的雷池。

    陆续赶到的宗门砥柱皆面露震惊之色,低声询问事由。

    星云子之前几次把酝酿的眼泪哭干净了,失魂落魄的悬在半空。眼睛死死盯着雷池,嘴里反反复复的念叨道“这是雷劫吗?是雷劫吗?这他妈是天灾呀”

    雷池周围近百丈距离形成一股吸力磁场,只要进入范围内就会不由自主的被拉过去。

    赶来收拾残局的弟子都小心的远远的避开。唯有程云子仗着多年锤炼出的强悍肉身,硬是挺进到了雷池边缘,特立独行的做着别人眼中的无用功。

    程云子搜索了许久都没有半点收获,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稍作调息后正打算到雷池的另外一边查探。却耳朵一动,在嘈杂的雷响电鸣之中捕捉到了一声无比细微的“唉哟”之声。不由眼中一亮,这一声来得如同天籁。

    程云子循着声音找去,半天之后没有见到半个人影,不由开始怀疑是自己神经质了。他自己也知道做这些只是不甘心罢了,在这样的天劫之下怎么可能会有人生还?

    “唉哟……”

    程云子精神一振。这次绝对没听错,声音就来自雷池之中。

    “啪”一只漆黑的手抓到雷池边缘,拼命向外攀爬。只不过落手之处被雷光反复洗练,已是光滑如镜。手没有着力点,又向池中一点点滑落下去。

    眼看黑手就要没入雷池,程云子毫不犹豫的一把抓了过去。

    透骨的刺痛感瞬间便传遍了全身。

    程云子须发皆张,怒目横眉。死死抓着那只黑手,爆喝一声。以一记霸王举鼎,生生将人从雷池之中拔了出来。

    雷池之中吸力惊人,即便是他,也要使出全力才一点点将人拉出来。没想到被他救出之人的另一只手中竟还拉着一人。

    全身焦黑的无名刚一落地,就拖着昏死的清云子往外走,嘴里还在不住抱怨。“唉哟我的妈呀,终于出来了。里面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程云子顾不得探清状况,很干脆地把不省人事的清云子背到背上。走了没几步,瞥见满脸后怕却没什么实质大碍的无名。嘴角一咧,破天荒的吐槽了一句“你小子真不是人呀”

    九鼎山弟子封闭了方圆数十里的范围,不允许任何无关之人靠近。

    只是没想到程云子竟是背着一人带着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星云子远远见这一幕,飞速冲上前来。探得清云子还有气息,手忙脚乱的摸出一粒灵丹。想都没想就塞进了清云子的嘴里。

    八品灵丹‘黄泉夺命丹’,意为将死去之人的命从黄泉中给夺回来。其药效霸道无比,称之为仙丹也不为过。

    程云子早就探查过清云子的清况,就算不服用丹药,只要静养一段时间也能调理过来。不过星云子这么做,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丹药入口既化,片刻之后清云子便悠悠醒转过来。

    迎上围过来的殷切目光,开口的第一句却是问“无名那小子怎么样了?”

    见清云子醒来,星云子险些喜极而泣出来。语无伦次道“那小子,好得很。活蹦乱跳的,没事。都很好”

    清云子松了口气,向程云子勾了勾手指。待师弟靠近后才虚弱道“给我往死里揍。”

    少了一桩心事,大家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被挤在外围看热闹的无名突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程云子和一干长老纷纷把目光投向他,手指捏得“嘎嘣”响,狞笑着围了过去。

    随即忙碌的弟子纷纷驻足,望向围成一圈的长老。

    因为那里传出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嚎。

    清云子倚靠着星云子,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有气无力道“没事,累了,睡会”说完便疲惫的合上眼睛。耳边无名的惨叫之声,分外悦耳。

    九鼎山渡劫引出的动静太大,就算想捂也捂不住。

    仅仅隔了一天,消息便被莫知楼公布出去。

    江洲出现第六位大锻神期的高手,劫雷化雷池,护宗大阵崩溃……

    消息引发江洲修真界的一片哗然。

    聚仙城最近一段时间多出不少修为不俗的陌生面孔,就连寻常百姓都能在茶余饭后唾沫横飞的唠上一段,个个仿佛亲眼所见一般。有说仙人下凡的,有说妖怪遭了天谴的,林林总总多达上百个版本。

    不过这些事情自然有门下弟子去操心。

    而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正在抵流峰顶悠哉游哉的泡着温泉。

    经过天劫洗礼的清云子,如当初的郝文康一般,全身一毛不剩。头发、眉毛、胡子被天雷烧了个干净,脑袋像个肉球。皮肤倒是紧致了不少,看上去年轻了十几二十岁的样子。

    清云子眯缝着眼,浑身舒爽的长出了一口气,赞叹道“你小子可真会享受,我在这住了快两百年,怎么就没想过整个温泉出来泡泡?”

    鼻青眼肿的无名斜眼瞄了清云子一眼,充满不屑嗤笑一声“你是大锻神期的仙道高人,哪看得上这些小打小闹的玩意儿呀?”

    清云子仰头把浸湿的帕子蒙到脸上,声音有些发呜的道“放屁,你小子少在那阴阳怪气的。这点小享受都求不来还当个屁的仙道高人?”

    见无名半天没回话,清云子掀开帕子看去。

    却见无名懒洋洋的趴在青石板缓坡上。一个怪模怪样,有八条手臂的东西正在无名身上忙活。

    涂油、按头、揉肩、捏背,闲下的三条手臂一条抱着衣服,一条端着切好的果盘,还有一条撑着遮阳伞。

    清云子嘴角抽了抽,把帕子重新蒙到脸上。

    眼不见,心不烦。

    半晌后才闷闷道“听掌教说你这几年折腾出不少新鲜东西出来?”

    无名翻了个身,脸朝上。舒服的轻嗯了一声,张嘴接过一颗浸过蜂蜜的杨梅。含糊不清道“也就是掌教和几个老头子喜欢大惊小怪的。其实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清云子盖在帕子下的脸色不由又黑了几分,教训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别什么都惦记着整。自身强大了才是硬道理,修为怎么样了?没落下吧?”

    无名语气古怪道“按照修真境界的描述,先前应该算是处于锻神中期。结果被雷一劈,莫名其妙入了大练气期了。不过没用呀,神识方面倒是增长了些,可灵力上还不如叩门期的雏呢。我这还能算是修真者?”

    清云子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声音骤然拔高了八度“什么?大练气期?逗我玩呢吧?”帕子滑到水中而不自知。

    他步入大练气期的时候已经修了一百多年,那还被赞为奇才呢。

    无名自嘲道“有什么用?别人大炼气期都有移山填海的大神通,对敌时动不动就搬个山头往人脑袋上砸。你再看看我”

    说完,五指成勾。对着温泉中的一颗鹅卵石虚抓。

    在游丝般的气机牵引之下,鹅卵石晃晃悠悠的浮出面水。一离开水的浮力,立码变的颤颤巍巍起来。还没飘上两尺,就重新落回水中。

    无名耸了耸肩,无奈道“瞧吧,我尽力了。算不算是修真史上最弱的大炼气期高手?”

    清云子这才稍稍平衡了一些,可随既又觉得这种想法不对。他可是一直希望无名能够成长起来的。

    忍不住问道“那你一直眼热的袖里乾坤……?”

    无名无奈之色更浓了几分“唉,别提了。你在大炼气期,走遍江洲都存取无碍。可我只要离了三尺远就感应不到传送法阵了,还不如伸伸胳膊来的干脆。”

    清云子嘴巴张了半天,然后才下了定论“果然是先天残废啊”

29 孩子大了

    无名见清云子陷入沉默之中,坦然一笑道“修仙之路又不是只有这么一条,第一位飞升的神仙不是也没和别人走同一条路嘛?我的路也注定和别人的不一样”

    清云子深深看了无名一眼,百感交集。自己摸索出一条羊肠小径和走前人铺就的康庄大道能一样吗?一个不小心就是走火入魔身死道消的结局。

    无名嘿嘿一乐,现宝般的道“给你看个厉害的。”

    说完,手指放到嘴中打了个尖利的呼哨。

    莲花池中哗拉一声,水花翻卷涌起。

    一只漆黑如墨的异兽从水中冒出头来,嘴里还咬着一尾摇摆挣扎的锦鲤。“唰唰”两下抖去身上水珠,足下生风的奔至两人面前。

    怪兽站定后疑惑的打量头上光秃秃没有一根毛的清云子,半晌后才认出他来。啪嗒一声,口中的鲤鱼掉在地上。“尔阿尔阿”的欢快叫了起来。

    清云子本没看出来这头异兽是个什么东西,听到叫声后面色怪异的问道“是那头驴子?”

    无名得意道“对呀,就是那头驴子。总偷吃我的丹药,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就变成了这副德行。咋样?有没有几分灵兽的风采?”

    清云子定睛上下打量。只见驴子蹄尖带勾,胸壮腰细。尾巴末梢有个骨质的疙瘩,像柄小号流星锤。棕毛从脖颈一侧垂下,如上品绸缎,毛下隐有细密的鳞片。唯独一张脸还有些驴子的模样,不过眉心处有个肉瘤凸起,咧嘴时还能看到四颗尖利的犬牙。

    见驴子蹭上前去,用带有倒勾的舌头舔清云子的光头。无名道“百兽坪派了不少人过来研究。也没整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把我的丹药买了几份回去。不过听说那段时间有几只灵兽突然暴毙了,不知道是不是丹药的关系。最近好像从聚仙城收购了不少的驴子做研究……管他呢。这阵子我没怎么往那边跑”

    头皮被舔出血丝的清云子推了几把驴头,见不管用。很干脆的甩出一记御兽诀,总算是把驴子给赶跑了。

    着牙摸了摸生疼的头皮,清云子白了无名一眼。没好气道“本打算等你修为有成的时候送你柄飞剑来着,看来给你也是浪费。飞剑锻造不易,整个九鼎山也就一百多柄。还是留给能驾驭的弟子吧。”

    不曾想无名没有半点懊恼的神情“飞剑?我有呀”说完,打了声响指。

    清云子眉头一跳,以他大锻神期的神识。竟然只感应到一丝空间切割后的波动,没看清是什么东西飞来。

    待飞来之物静悬在清云子面前时,清云子才笑骂道“你管这玩意儿叫飞剑?这他妈是暗器吧?”

    无名一听不乐意了“该有的东西都有。咋就不是飞剑了?”

    清云子抓过飞剑,在手中反复打量。此物长五寸,宽一寸。外形还真如古朴的飞剑一般,而且靠近尾端处还用金丝像模像样的缠出了个剑柄。

    拿在手中端详,清云子面色逐渐凝重起来。试着把这柄所谓的飞剑放在石头上,剑身立刻呈现出石头的颜色;到了水里的时候就变的近乎透明;放在掌心又变成了肉色。细看之下,竟连掌纹都模拟得出来。捏在指尖上好像轻如落叶,实则重量接近两斤,已是远远超出了一般的飞剑。这种一看就是用于偷袭的凶器,怎么也和堂堂正正的飞剑沾不上边呀。

    清云子生怕无名不知天高地厚的从哪位高人手中偷东西,严肃的问道“哪来的?”

    无名滑回到温泉里,让水一直没到下巴。悠然道“当然是我自己打的。”

    暗自满意于清云子震惊的神色,无名得意道“飞剑的最中间是一层如同叶子脉络的网,用于传导灵气流转,称为剑骨。包裹在剑骨之外的是铭纹后的剑胎,剑胎之外才是剑衣。锻造飞剑最难的地方在于上剑胎的和剑衣的时候不能把剑骨震断,否则注入的灵气运转不畅,那飞剑就算是废了。剑胎上的铭纹是九字真符,在上剑衣的时候既不能让符纹裸露起来,又不能把真符给糊死。否则也是柄废剑”

    清云子点了点头,这些东西他是知道的。

    无名却咧嘴一笑,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厉害一点的锻器师傅能上两到三层剑胎,每层铭有不同的真言字符。而我这柄飞剑共有九层,剑胎就分了七层。铭刻的也不是真言字符,而是阵纹。”

    清云子呸了一口道,嗤笑道“你就吹吧。飞剑能铭刻得下的阵纹?何况你这把小东西了。真当我不懂铭纹吗?”

    无名简直喜欢死了这种抽脸的感觉了,尤其是清云子的脸。问道“靠近剑柄处是不是有一块枣核大小的黑斑?”

    清云子点了点头,之前以为是粘了脏东西,还用指甲抠了两下。

    无名忍着笑意道“如果放大百倍,你就会认出那是一个聚灵阵了,不然就我凭这点灵力,怎么可能以神御剑呢?”

    清云子将神识全部集中在黑斑之上,细细品味。果然觉察到有丝丝缕缕的灵气向其汇聚而去,居然真的是个简化版聚灵阵。

    一时神情呆滞,震惊之情无以复加。甚至没注意到仅片刻就从御兽诀中醒过神来,重新跑回来舔着他光头的驴子。

    无名强忍着笑意,仰望天空,摆出一副高手寂寞的表情,悠悠道“炼制飞剑的时候出了些残次品,被山门的大佬给高价收购去了。一群老头子差点为了堆破铜烂铁打起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争的。”

    清云子有些不舍的松开手,任由飞剑如游鱼一般灵动无比的穿梭在空中。随手抹了一把脸,竟是满手的鲜血。这才回过神来,把正舔得欢实的驴子给一巴掌拍飞出去。

    突破至大锻神期的喜悦之情荡然无存,清云子突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挫败感。长出了口气,满脸不爽的看着无名,道“别一样样显摆了。跟我说说吧,你这些年都折腾出了些什么?”

    无名兴奋的掰着手指道“这些年吧,最初我先学的炼丹……”

    九鼎山

    纹绘院、参天塔以及问道楼的长老和弟子们最近两年丝毫感觉不到身为修仙之人该有的那份写意洒脱。一个个忙的脚打后脑勺,比菜市场的货尤甚之。

    先是数种全新的阵纹组合方式需要推演,结果刚刚推演出了两种。又送来了用于法器上的简化阵文推衍数理。研究才初见一点成效,又被宗主抽调走了一百多精锐秘密制造全新的傀儡。这会又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全力修复护宗大阵。人手捉襟见肘。

    而另一方面,山门中则组织了一支出行交流的队伍。

    队伍将要拜访数个顶级宗门以及几家比较特殊的二级宗门。

    相对关系交好的宗门自然算是交流道术心得。而对于关系差上一些的宗门,实际上就是清云子带人去耀武扬威的。跟得到糖果的孩童跑去小伙伴面前炫耀是一个意思。

    随清云子出游的门下弟子共十三人。其中有包括常修在内的亲传弟子四人,核心弟子八人。以及显得极其突兀,身穿道童服饰的无名。

    道童这个身份,一般来讲若是没什么特别际遇的话,年满十四岁就会领笔遣散费打发回家了。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已经年逾十六的无名显然没有这份觉悟,丝毫不觉得身为一只混在仙鹤中的鸭子是件多么扎眼的事。自来熟的跑去跟师兄师姐们搭讪。

    这些门内精锐弟子虽然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言语,不过身份上的差异还是让他们自然而然的从骨子里透出了那么几分高高在上的隔阂感。

    弟子之中除了常修之外,百兽坪的房歌竟然也在其中。只是不知他将那只厉害得离谱的四刃螳螂收到了哪里。无名凑上去套近乎,可惜这位喜欢害羞的师兄一直低头红脸地偷瞄向一位娇艳动人的师姐。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这里。

    无名游离在弟子的圈子之外,干脆不再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在一处角落盘坐好,从怀里摸出已经布满红色血管的原蛊虫卵。指甲划破中指指尖,挤出几滴血液来涂抹在卵壁上。

    注视着血液缓缓被虫卵吸收,无名长叹了口气道“都好几年了,天天喝老子的血。你倒是给点回应呀?非得熬到我七老八十才肯出来吗?那我干脆现在把你扔了得了。”

    虫卵如同心脏般收缩了一下,然后便恢复平静。也不知算不算给了无名的回应。

    无名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原蛊虫卵收起。

    没人注意到无名的小动作,唯有房歌在原蛊收缩时抬起了头,略微投来一个狐疑的眼神。

    又过了半柱香功夫,清云子在掌教和数位长老的陪同之下出现在众弟子面前。众弟子赶忙集合见礼。

    清云子意气风发,在丹药的帮助之下,仅仅几天的功夫便长出了浓密的眉毛。寸许长的头发不是以往的灰白,而是漆黑如墨,根根如钢丝直立。整个人显得英武非凡。

    身后背着的不是古朴的七星飞剑,而是一柄镶金嵌玉的宝剑。雕龙画凤的剑鞘上渡有一层夜明珠粉末,使其始终散发出莹莹光晕,剑颚为两条金龙交缠衔刃,金丝交织的玉质剑柄末端更是堂而皇之的镶嵌了一颗中品灵石。华贵豪奢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星云子笑眯眯的和众人点头示意后,便向无名勾了勾手指。把他叫到了一边,问道“无名呀,你说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

    无名想都不想,笑容灿烂道“星伯伯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呀?还用问吗?不穿这身道袍的话人家还以为咱爷俩是亲父子呢”

    嘴上亲热,心理却暗自防备:敢说个‘不’字试试?保管又得掉层皮。老笑面虎一张嘴肯定没好事,这次不知又打了什么算盘。

    星云子嘴角扯了扯,饶是他这么厚的脸皮都有点被无名的话给惊到了。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道“那得咧,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客气。清云子长老那柄剑,照样子给我也来一把?”

    无名笑容不变,嘴里的话却是“这个不难,有个一年半载的功夫我倒也能炼出来。不过材料不好凑呀,青爷那柄我可是准备了好几年呢。”

    星云子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点头道“一颗中品灵石如何?”

    无名故作惊讶道“剑柄上镶的那枚就是中品的”

    星云子嘿嘿笑着拍了拍无名的肩膀,加重了几分力道“剑柄上的灵石又不用你出,要不一枚上品灵石?”

    无名长叹了口气“锻造起来实在是耗神耗力呀,不然我把图纸给你,让锻器峰来炼?”

    星云子脸上明明在笑,语气却没了什么温度“两枚上品灵石!”

    无名没有接话,反而是露出了回忆的神色“记得当年曾有人答应过我大学府全科三品有个什么奖励来着”

    星云子笑容依旧,搭在无名肩头的手又重了几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小子别太过份呀”

    无名疼得差点喊出来,忙道“哈哈,那么久的事我早就想不起来。两颗就两颗,上品的啊”边说边拍星云子的背,拍得“砰砰”响。

    待二人回来时,弟子们看无名的眼神终于变了。虽然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可是和掌教勾肩搭背。换了他们,谁敢?

    莫非是掌教的私生子?看两人如出一辙的笑脸……

    像!

30 跋扈?

    在凡俗之中遇上这种出游的盛事一般都会搞个誓师大会之类的鼓舞士气。修仙门派虽然不讲究那个,不过也少不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宣言。

    清云子在众弟子面前站定,目光缓缓的从每名弟子脸上扫过。

    受到注视之人都不知不觉的挺胸抬头,热切的迎上他的目光。

    环视一圈之后,清云子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你们每个人都是从众多弟子之中脱颖而出的翘楚。跨出了山门,身上就背负了九鼎山的尊严和脸面。”

    弟子们面色坚毅,内心激荡不已。

    可随后就听清云子继续道“修仙之人本需要有颗恬淡之心,谦逊礼让,儒雅谦卑。可是这趟游历,我对你们的要求是摆出江洲第一大宗的霸气来。千万别以为这次只是带着你出去出游玩。我要的是你们的蛮横,跋扈和嚣张。别怕给老子惹麻烦,捅了天大的娄子自有山门给你们顶着。”

    “咳咳”星云子虚握着拳头掩嘴干咳了两声。

    清云子语气一顿,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大手一挥,喝道“第一站,聚丹宗。出发”

    话毕,抛出法器云舟。让一众弟子鱼贯而上。

    云舟不算什么高档法器,不少弟子手里都有。不过品质有高有低,眼前这艘云舟便是比较高级的。可以搭乘三十人,且能达到日行三千里的速度。在飞行法器中算是相当难得的了。

    至于驾驭云舟的体力活自然是由众弟子轮流来做。其余弟子则盘膝而坐,把握住机会向清云子请教修行上遇到的疑问。

    无名对于那些最高不过锻神期的问题没什么兴趣,完全生不出旁听的念头。反倒是对云舟更感兴趣一些,眼中青芒闪烁,撅着屁股东摸西看,顺着灵气运行轨迹摸索个不停。

    云舟他不是第一次坐了,当初刚到九鼎山的时候星云子驾驭过一次。那次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不过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整一艘云舟来好好研究下。

    人家到锻神期就能御剑飞行了,可他却仅仅是比以往跳的高了那么一丁点而己。要说一点都不在意那是骗人的,哪个少年不向往在天空中自由遨游呢?

    不知清云子什么时候跟弟子结束了谈话,走过来踢了踢无名道“回头送你一艘,别在这瞎鼓捣了。真掉下去我可救不了这么多人。”

    无名转过身来半倚坐好,拍了拍身侧道“完事了?”

    清云子盘坐下,点头嗯了声,道“都是些小问题,三两句话的事。”

    无名不置可否,从瓷瓶里倒出颗丹药扔进嘴里。

    清云子瞧无名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问道“吃啥呢?”

    无名递出瓷瓶:“行军丹,要吗?”

    清云子摇了摇头,没去接“那有啥吃头?”

    无名缩回手,把瓷瓶放回怀里“零嘴呗,有红烧牛肉味的,熏肉火腿味的,干锅肥肠味的,还有一些水果味的。”

    清云子叹了口气“你呀,该把心思放到正经地方去。别整天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分散精力”

    无名苦笑一声,自嘲道“啥算正经地方?修仙吗?说不准明天一觉醒来就大锻神境了。照样没个屁用”

    清云子也头疼,他只看过只言片语关于天残体的描述。对于无名的修行路线完全摸不着头绪,不由问道“那你小子现在什么实力?”

    无名略作思索,道“正面硬杠的话揍叩门期是没问题,遇到炼气期的话差不多五五分,碰到锻神期的高手就得绕道走了。”

    清云子抓住了无名话中的重点,笑问道“那不正面硬杠呢?”

    无名理所当然道“下毒、设套、敲闷棍呗。傻子才打打杀杀的呢,磕了碰了都不好”

    清云子欣慰的点了点头“孩子大了呀,懂事了。”说完,手一翻。从袖中取出一只夹杂银丝的绿色格子手套,饶有兴趣的问道“这玩意儿是干啥用的?咋就一只呢?”

    无名忙道“唉,我说。你别乱动我东西呀”

    清云子一翻白眼道“屁话,老子帮你收着一堆莫名其妙的破烂,拿出来看看怎么了?还动不得了?”

    无名瞥了眼或打坐或低声聊天的弟子,低压嗓音道“落宝铜钱知道不?苟老长的那个。”

    听到锻器峰的苟长老,清云子来了兴致“当然知道了,那小家伙抠门的很。当初我说把铜钱借来玩两天,死活都不肯”

    无名无语,年过百岁的苟长老在清云子眼中确实只能算是个小家伙。不由咧了咧嘴道“我学习锻器的时候借来研究了几天,之后就有了这手套”

    清云子低头摆弄着手套,漫不经心道“屁,他肯借你?”

    “嗯,他现在还不知道被我借走过。”

    “哦……”一老一小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收起手套,清云子又拿出个喇叭模样的法器。笑眯眯的问道“那这玩意儿呢?”

    无名这次干脆道“你也知道我是没本事用火球冰雹那些术法的,到时打不到人家咋整?骂呗!我搞了一套诅咒的术法,好不好用不知道,不过咒文不错,堪称骂架宝典呢。”

    清云子笑着摇了摇头,没再继续往外掏东西。问道“你把那暗器藏哪去了?”

    无名指了指头上的发簪子,反驳道“什么暗器?我这是飞剑。你不都看过了吗?”略微顿了一个,继续道“不过让你这么一说,我就琢磨着晚点该给它喂个毒。”

    清云子呸了口“果然是暗器吧?”

    无名没接话茬,摸出颗行军丹扔嘴里,嚼的嗄嘣脆。

    清云子厚着脸皮伸出手,啪啪打了两下响指“来颗肥肠味的尝尝”

    无名用小拇指轻点瓷瓶底部,一颗色泽如青玉般的丹药跳了到清云子的手里。

    清云子也懒得去问行军丹怎么是这么个颜色,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就扔进嘴里。反正这小子身上就没什么正常的东西。

    丹药入口,一股醇厚的农家小炒味道瞬间铺满口鼻。

    浓稠的酱汁和肥肠特有的口感,甚至直透灵魂深处的臭气都与真正吃上一盘干锅肥肠相差无几。腹中一股热流升腾而起,滋补着五脏六腑。

    清云子差点呻吟出声。半晌之后才徐徐回过神来,赞叹道“这玩意不错,怎么鼓捣出来的?”

    无名眯起眼睛,望向远方,淡然道“炼丹,炼器都只能算是爱好。其实我是一名厨子”

    话刚说完就被清云子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瞬间破功。揉着脑袋愤愤道“干啥呀?我不是小孩了,别总拍我头,拍傻了咋办?”

    清云子笑骂道“滚蛋吧你,说的好像不拍就不傻了似的。”

    无名懒得斗嘴,摸出个眼罩套脸上。眼不见心不烦,睡觉!

    只是怀中的瓷瓶在刚刚那一拍之下已经到了清云子的手中,老家伙露出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

    这时一名中年弟子走来,面露不悦之色禀报道“长老,有个飞行法器拦在云舟前面,说是神霄门的人。让咱们绕行,免得惊扰到他们少门主出游。”

    清云子冷笑道“唉哟?这么大的架子呀,你们有没有自报家门?”

    中年弟子道“还不曾报出家门,等着长老定夺”

    清云子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悠悠道“既然没报家门,那就直接撞过去好了。惯他们一身臭毛病”

    中年弟子显然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听了这跃跃欲试的应了声“是”便快步离去。

    对方乘坐的是棱形飞行法器,两头尖,中间略宽。上面印有神宵门的雷电标志。见通报之后,云舟久久没有回应。正欲再次出声劝阻,却见云舟居然毫无征兆地猛然碾压而至。罡气护罩之外更是多了一层五彩斑斓的气旋。

    棱形飞行法器连忙避让。只是云舟来的太过突然,没能完全让开,到底还是被蹭了一下。打着旋飞出了老远,好不容易才稳住法器,又凑了上来,从中传来一阵破口大骂。

    清云子来到云舟前端,嗤笑道“这么宽的天地还不够你们神霄门得瑟的,少门主?齐寒晴那娘们都多大岁数了?老不正经的。”

    说完,随手一挥袍袖。空中劲风大作,云舟前方的空间挤压出一个无形的手掌。“噗”的一声将飞行法器抽飞得没了踪影。

    像是随手赶走了只苍蝇,清云子不屑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不开眼的东西不用废话,直接撞过去就是。咱们不欺负别人,可也不能弱了九鼎山的威名”

    中年弟子悄悄擦了把冷汗,心下嘀咕“您老人家可是大锻神期,这还叫不欺负别人?都不报家门,上哪弱了威名去?”

    尽管这位弟子心中暗暗期待,可惜之后的行程始终没碰上神霄门的少门主。

    没能见到清云子长老抽飞顶级宗门少门主的壮举,一众等着看热闹的弟子心里略感遗憾。

    云舟飞行一日后终于抵达了出行的第一个目的地。

    凝丹宗

    凝丹宗是距离九鼎山最近的二流门派,与九鼎山的关系也最为亲近暧昧。宗门以炼丹医病为主,交际极广。正邪两道都比较吃得开。

    凝丹宗所处地形不同于其它山门的崇山峻岭,而是在一个巨大的盆地之中。盆地深达百丈,地貌平整。透过护宗阵法,看不真切其中的景色,只能看到一片彩雾萦绕的丹霞。

    待众弟子从云舟上下来后,清云子才不紧不慢地收起云舟缓缓道“凝丹宗选址极为考究,南北各有一条山脉绵延千里。形成双龙拱卫之势,而这里曾是百里方圆的碧水湖,湖水干涸后便被他们宗门占据了去。二龙戏珠的宫格呀,汇聚气运之所。当时好多门派都眼热,最后凝丹宗还是抱了九鼎山的大腿才保住这块驻地。”

    常修疑惑道“清伯伯,当初咱九鼎山怎么不自己占下来呢?”

    清云子无奈道“真那么简单就好喽。几家顶级宗门各镇在一条龙脉上,相比这里都要好上一些。再说大伙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呢,谁多吃多占都得引来其他几家的不满,到时又得扯些不清不楚的破事。否则谁看好了地盘就去强占,那不是要乱套了吗?现在不也挺好嘛,至少凝丹宗和咱们交好。总比落在外人手里强呀”

    说完,清云子抬头远眺。淡淡道“喏,接咱们的人来了”

    随他的目光望去,果然见到空中有几个小黑点在从凝丹宗的方向逐渐变大,竟是十余位踏剑而来的仙道高人。

31 多好的苗子

    出门相迎的是凝丹宗的宗主楼聪以及众位宗门长老。

    皆是丹道上成名已久的大师,其中还有一位干瘦老者曾与无名有过一面之缘。便是那位喜欢和丹阁夔长老斗嘴的李挺。

    双方见面,少不了一番久仰、恭喜之类的寒暄。

    众弟子也都礼数有加的跟在清云子身后,缓缓而行。

    无名表面上与其他人一般无二,一幅面含笑容且谦逊的神态。不过心思却是活络起来,眼珠子一个劲的四处乱瞟。

    凝丹宗修建的格局是以盆地中心为圆点,层层环绕而建的。盆地四周经过改建,是如同丹炉的内壁一般是规整的弧形。上面整齐有序的建有一排排蜂窝样的丹室。整个宗门炉火不息,丹雾萦绕。宗门上空有经过无数年积攒而成的一片厚重丹霞,如同给丹炉加了个漂亮的盖子。

    来自问道楼的核心弟子绮卉故意把脚步放慢了几分,与常修并肩而行。小声的问道“常师兄,你在丹阁那么久。肯定对凝丹宗有所了解吧?你说凝丹宗会不会有传说中的九品灵丹呀?”

    常修年满十八岁,正值意气风发之时。又生的清新俊逸、剑眉星眸,再加上掌教长子的身份。引得宗内不少怀春少女芳心暗许。这次出行对绮卉来说,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常修如今性格已不像小时那般孤僻,多少知晓了几分的人情事故。微微一笑道“丹药分为九品:一二品看灵丹的药性,三四品的灵丹看蕴含的灵气,五六品的灵丹看孕育出的灵性,七八品的灵丹受天雷洗礼会生出灵智,若是被生了灵智的丹药飞遁逃走,便会躲起来自行修练。直至化成人形,晋升为九品。所以九品的灵丹根本不是丹师炼出来的,就是称之为仙丹也不为过。据说服用之后,凡人也能直接飞升成仙。”

    绮卉眼中闪过一抹神采“常师兄,你懂得真多。以后小妹可要多向你求教了,还望你不吝赐教。”

    不等常修回话,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九品仙丹,据说战力相当于大锻神期的高手。又不是长在林子里的蘑菇,谁想采就采了。至于凡人服用嘛,估计成仙的可能不大,成鬼还差不多。估计闻一闻都会爆体而亡了吧”

    绮卉瞥了一眼无名,突然觉得这个原本看着还算顺眼的家伙有点讨厌了。

    常修在达到叩门期后,短短两年功夫便迈入了练气期,如今已能炼制出大部分的一品丹药,坐实了天才之名。只不过处处在与无名较劲,却又偏偏被这个小他两岁的家伙压着,心中的不爽可想而知。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却没想到无名竟是轻佻的还了他“哼哼”两声。

    这时清云子的声音传来“你们几个,还不快快谢过楼宗主的厚意?他已经应允让你们都去丹神柱前参悟一番了。”

    众弟子连忙向凝丹宗的前辈躬身谢礼。

    九鼎山弟子中有人对丹神柱有所耳闻的,更是激动不已。

    无名凑到近前,对清云子低声问道“丹神柱?”

    凝丹宗的客卿长老李挺哈哈道“丹神柱可是我们凝丹宗的立宗之宝呀,不同的人参悟自然会有不同的机缘。有人看到的是上古丹方,有人看到的是修仙法门。尽管从参悟中醒来后会把看到的内容忘个一干二净,只剩下些许明悟。可是即便如此,这些许的明悟仍然能够让人的境界有所精进。”

    无名闻言两眼放光,要是真有这么好的宝贝。应该‘借’来研究几天才是。

    结果这个念头在见到丹神柱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了。

    凝丹宗正中央有一个青石铺就的广场,广场正中立着一根四面宽达十丈,高百丈的白玉柱子。这根堂而皇之立在宗门中央的柱子便是凝丹宗的至宝,丹神柱。

    广场上有近百人对着丹神柱参悟,打坐的,跪坐的,仰躺着,趴着的,倚着的什么姿势都有。甚至还有人立着炉鼎边参悟边炼丹的。

    在得到应允后,九鼎山弟子分散开来,各自选了个方位参悟起来。

    无名没急着过去,而是向清云子讨要了个深黑色的小木匣。

    像是看透了他的小心思,李挺长老打趣道“没用的,上面的东西根本记录不下来。不然的话说不准现在凝丹宗才是江洲的第一大宗门呢”

    无名讪讪一笑,略微有些尴尬。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客卿长老似乎对他特别关注呀。

    好在调侃之后没有过多的言语,包括清云子在内的九鼎山众人都很快沉浸到丹神柱的参悟之中。

    无名打量着光洁如镜的通天柱子,挠了挠头。没发现上面刻有什么字或是图案的样子。换了个角度,仍然如此。再看看其它人的沉醉神情,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由的盘膝坐好,深吸了口气。眼中青芒浮现,以望气术看去。果然见到一个个古篆大字从丹神柱中飞出,悬在半空排列起来“天地为炉我为丹,阴为汞来阳作铅。五气生成不灭火,三花聚作彩云仙。”

    无名只觉得神识中出现一阵恍惚,猛的摇了摇头“什么鬼东西?”

    结果再望向丹神柱的时候,依就是光洁无比的样子。至于刚刚浮现的诗句居然真的想不起半个字来了。

    无名再次屏气凝神,眼中青金两色同闪。果然刚刚的异相再次生出“天书本无墨,一字已嫌多。本来无絮言,何来有书说?”

    后面洋洋洒洒数千字。这次无名没有细看,而是主动退出了那种状态。开篇的二十字倒是记住了。

    “哼,又是天书又是无字的。装神弄鬼的”无名将小木匣打开,里面垫着柔软的锦布,布上并排放着三片乳白色石片。

    小心的取出一枚攥在手心,然后服下清灵丹,运起了神眼术。

    微视。

    再次抬头望去,越过浮空而出的大字,直面丹神柱的石壁。

    果然,看似光滑无比的石柱之上实则是以肉眼不可见的细小篆刻铺满而成,有字有图。其中的内容浩瀚如海,仅单面柱壁便有数十亿文字之多。

    无名在暗自震惊的同时,也心下了然。难怪都记不住浮现出的内容,那些文字不过是离开沧海的水滴。自然是片刻后就无影无踪的挥发掉了。

    无名手中不起眼的石片是将灵石小心切割后以微雕技术铭刻阵纹而成。有记录图片和影像的作用,是他将掌握的所有学识结合在一起的得意之作。

    不过石柱上的内容实在是太过浩瀚,三片记录用的灵石薄片全部用上也只拓印下了其中的半面柱壁。

    无名没奢望着能贪得无厌的全部拓印下来。此时他只感觉神识匮乏,头晕目眩起来。

    匆匆收好了木匣,静心打坐来恢复神识。只是不知不觉之中竟然昏睡了过去。

    在丹神柱前陷入昏睡,无名不是第一个。但绝对是睡的最香的一个,一睡就是三天。

    没有梦,没有杂音也没有身外的世界。只能感觉到自己安静的悬浮有黑暗之中,身上散发着一层朦胧的微光。暖暖的,很安详。明明脑子是清醒的,可就是不愿思考,不愿从这种状态下脱离出来。宁愿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永远。

    身外

    已经从参悟中醒来的清云子和几名面色古怪的凝丹宗长老围了一圈。

    无名如同胎儿一般佝偻着身体,悬浮在离地三尺的地方,散发着淡淡的微光。身上没有丝毫的灵气波动,甚至连生命气息也变得微乎其微。

    要不是有清云子在场,说不准无名这会儿早就被丹疯子们拖去做切片研究了。即便如此,还是有个口无遮拦的老丹师提出把无名扔丹炉里炼个试试。被几名长老捂着嘴拖下去一顿胖揍。

    九鼎山的护短是出了名的。当着清云子长老的面说炼人家弟子,自己不想活了也别拉着大伙一起倒霉呀。

    只是这时,始终悄无声息的无名突然轻哼了一声,竟是低声轻唱起来。声调中充满了沧桑磅礴之意“乾坤胸前抱,日月手中行。梧桐饲彩凤,临渊戏游龙。苍茫起舞,涂鸦上碧穹。山川肉,江河酒,朵颐在腹中。”

    众人闻听之后皆感觉心中生出一股恨不得立即扶摇而上,羽化飞升的豪情。有两名老者忙取来纸笔记录下来,生怕会如柱文一般稍纵即逝的忘掉。

    无名手脚舒展,伸了个懒腰。然后翻了个身,结果刚一睁眼便和一群老家伙大眼瞪小眼的对在了一起。“唉呀”惨叫一声,手脚乱舞的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一脸懵懂的无名望着一张张凑过来的老脸,疑惑道“咋滴了?”

    清云子面色不变,淡然道“没事,你刚刚睡着了”

    “啊?”无名有点懵。“睡着了?”

    凝丹宗的宗主楼聪两手拍在无名的肩头,道“没错,睡着了。大家伙怕你走火入魔,一直守着你呢”边说,手一边在无名肩上用力揉了揉。

    李挺揉了揉无名的脑袋,笑道“可把大伙给担心坏了,你小子也真行。竟然能在这睡着”嘴里说着,手却没闲着,在无名头上揉来揉去。还趁机拔了两根头发下来。

    一帮子丹道大师,这个来关心一下,那个来慰问一句。摸摸索索的都不舍得把手拿开。

    只摸得无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知情之下又不好得罪这帮子丹道大佬,只好求救般的望向清云子。

    清云子给了他个背脑勺,背着手晃晃悠悠跑去指导宗门弟子修行去了。

    那名被拖下去胖揍的丹师,鼻青眼肿的瘸着腿回来,刚好见到这一幕。发现实在没处下手,一个助跑,肥胖的身子飞起。五指成钩,直奔无名裤裆而去。

    无名见一胖子红着眼睛直奔自己要害而来。再也顾不得礼数,抬起一脚正中丹师的胖脸之上。

    肥胖丹师惨叫一声,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

    无名疯了,大吼道“够了,你们这帮老变态。回家摸自己去!”

    闻言,一帮丹道大师这才恋恋不舍的缩回手。

    楼聪望着愤然离去的无名背影叹道“唉,多好的苗子,居然不是咱凝丹宗的弟子。可惜了”

    一众长老回味道手感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32 蛊成

    无名抱着膀子一个人躲起来生闷气。

    换了谁被一群老男人上下其手,都高兴不起来。

    清云子不知什么时候飘到了无名身后,干咳了一声。幸灾乐祸的问道“被一群丹道大师瞩目,不知道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咋样?爽不爽?”

    “爽你……我睡了多久?”无名刚要破口大骂,突然见清云子一脸玩味的神情。好汉不吃眼前亏,冲动是魔鬼。

    见无名出乎意料的没有骂出来,清云子有些意外。落井下石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有些无趣道“三天”

    “坏了!”无名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摸出除了洗澡之外几乎从不离身的原蛊虫卵。

    一取出来,无名心就沉到了谷底里。

    原本呈艳红色的虫卵已经变成了枯败的褐色。从中感觉不到半点生命的气息,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完全消失了。

    无名目光呆滞,如坠冰窟。

    这么多年每天取指尖血来饲养这枚虫卵,一日都不曾间断过啊。

    结果昏睡了一觉就全毁了?

    无名望向高达百丈的丹神柱,嘴里满是苦涩。连跳脚骂娘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清云子一把将虫卵夺了过去,拿在手中反复打量“这是什么玩意儿?”

    无名失神的摇了摇头,没了说话的兴致。

    清云子放在耳边摇了摇,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道“掂着挺沉,居然是空的”

    无名闻言猛的抬头,神色愕然“你说什么?”

    清云子没说什么,两指较力。虫卵被挤压的微微变型,侧面出现一个寸许长的细微缝隙,从中透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无名见状,连忙静下心去感应。

    果然在胸口处,原本放虫卵的地方得到了一个清晰的回应。

    无名把手伸进胸口衬囊,一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小东西爬到手心之上。

    气息与无名一般无二,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也难怪之前无名没发现它的存在了。

    清云子凑上前去,眼珠子都快对到一起了,诧异道“这个不会就是你说的蛊虫吧?鸡蛋那么大的卵就孵这么个小东西出来?”

    无名大悲大喜之下,忍不住得意忘形的仰天大笑“这些年喝了老子多少血?你总算肯出来了”

    清云子踢无名一脚,咳嗽了一声。

    无名这才注意刚刚甩开的几个凝丹宗老家伙又有凑过来的苗头,连忙板起脸来,往远往又挪了几步。

    清云子亦步亦趋的跟着,满脸的好奇神态。

    滇洲有不少宗门善于养蛊。不过他接触的不多,上次山蛊宗众人来的时候又碰巧在闭关。这会儿能亲眼得见蛊虫,自然是倍感新奇。

    待得离众人远些了无名才蹲下身子。摊开手掌,一老一小四只眼睛直勾勾的打量起小小蛊虫来。

    小家西外形像只蝌蚪,一个大脑袋牵着条细尾巴。漆黑的背部正中有一条弯曲的金线。翻过身来,肚皮是金黄色的。有两根纤细的前爪和长在正中间的一条相对壮实的后腿。没有虫子的甲壳,摸起来滑滑软软的。

    清云子好奇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没见过这种虫子呀”说完用手指戳了戳,把小东西吓的倦起身子瑟瑟发抖。

    无名心疼的收回手掌,没好气的瞪了清云子一眼,埋怨道“轻点,别给我戳死了。”

    清云子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瞅着跟小蝌蚪差不多啊,这玩意儿咋帮你干架?能咬人还是能放毒呀?”

    无名摇了摇头,当初彩儿跟他介绍的蛊虫里也没有能和这只外形对得上号的。

    这时一道微弱的意识传递过来,小家伙饿了。

    这就是本命蛊的强大之处,主人与蛊虫是心念相通的。不需要任何言语上的交流也能得知彼此的心意。

    得知蛊虫要吃的东西后,无名终于发现了小家伙不寻常的地方。

    它的食物竟然是金属。

    无名从清云子那要来十几块各类金属,围着蛊虫摆了一圈。只见蛊虫挑挑捡捡的转了几下身子,最后爬到一块普通的生铁上。抱着啃咬了起来。

    无名和清云子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下之后,一老一小厥着屁股看小家伙吃起东西来。生铁在它嘴下像块酥脆的面饼,咀嚼的动作不快,给人一种细嚼慢咽的感觉。

    直到半柱香后,蛊虫在生铁上啃出了个不起眼的小坑,才传达给无名一个心满意足的意念。爬到无名掌心,蜷缩身体酣睡起来。

    清云子站起身来,挥手收起了除生铁之外的其它金属,赞叹道“有点意思,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呀。给这小东西起个名吧?”

    无名小心翼翼的把蛊虫放进胸口的衬囊里,收起生铁道“就叫‘金豆’吧”

    清云子嘿嘿一乐“金豆?嗯,倒是应景。不错”

    接下来的两天,金豆除了吃就是睡。再没有发现任何的特异之处。

    九鼎山的弟子三三两两从丹神柱的参悟中醒转过来,皆有不小的收获。

    一众弟子趁着刚刚感悟后有所收获,兴致正浓的围坐在一起交流心得。清云子则在其中做适当的引导和指点。

    无名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他再不济也有大炼气期的眼界。高屋建瓴之下,自然懒得参与到弟子间的讨论中去。

    确认了丹神柱的内容确实拓印到石片之上后,就不疾不徐的四处溜达起来。

    凝丹宗像是放大了数倍的丹阁,这里也有忙碌不停的道童,浓重的药草气,以及处处可闻的丹香。

    这里的丹师和丹阁的丹师一样,都是古怪的群体,似乎脑子没点毛病都不好意说自己炼过丹一样。

    无名正悠哉游哉的闲逛,刚刚饱食过的金豆突然传来一阵充满渴望的情绪。

    无名轻疑了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竟能引起金豆的兴趣。不由好奇心起,随着金豆的指引转过一出小径,来到一处假山旁。

    假山后面是一处小小的空地,一名神神叨叨的丹师正在炼丹。

    这个丹师无名见过,就是那个想把他扔炉里炼炼,后来又被他一脚踹在脸上的老神精病。

    事后才知道,这老家伙有个“百炼丹王”的称号。称号中尽是调侃的味道,意思是这老丹师什么都想扔炉里炼上一炼。疯魔程度连宗主都甘拜下风。

    只见老丹师口中念念有词,围着一丈多高的巨大丹炉转来转去,不时向炉中投入材料,发出“哐当”金铁相撞的沉闷响声,炉下是引出的地火,被阵法催发到了极至,几乎完全透明。温度凝聚在炉底一处,其它地方丝毫感觉不到热气。

    无名看了一会,不禁哑然失笑“这是炼丹吗?这是在融炼合金吧”

    丹师炼丹最忌讳被人打扰,即便是这种露天炼丹也不例外。

    这点最基本的礼数无名还是懂得。没理会越发激动的金豆,静立的在一旁等待。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百炼丹王才撤去阵纹,熄了炉火。没好气的瞥了无名一眼,道“小子,躲躲藏藏的偷学老子炼丹。别以为我不知道啊”

    无名暗自翻了个白眼,是看你炼铁才对吧?不过嘴上却是另外一番说辞“都说百炼丹王手法通神,万物皆可成丹。小子我是仰慕已久了。今天一路寻来,本是想求教炼丹方面的一些疑惑。不料正好撞见了大师的通玄手段,一时情难自已。还望大师海涵”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丹道疯子也不能免俗。

    百炼丹王听后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得意洋洋,道“算你小子识货,那就给你开开眼吧。千钧丹!”

    炉盖打开,从中弹出一颗西瓜大小,银光璀璨的‘丹药’。“轰隆”一声砸在地上,地面猛的一震。青石板龟裂开来,碎石飞溅。

    无名望着犹自热浪滚滚的大银球,硬是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伸出大拇指道“大师果然好手段,这个……千钧丹,不知有何功效呀?”

    百炼丹王满意的打量着他的千钧丹,理所当然的道“功效?嗯,还没想好”

    无名有些牙疼,这下马屁都不知道往哪拍好了。瞅着有他脑袋两个大的铁球,忍不住又问道“那该如何服用呢?”

    百炼丹王瞪了无名一眼“你这小辈哪来那么多问题?我要是知道怎么用不早就找人试丹了?”

    无名一头冷汗,这货竟然真有找人试丹的念头。

    暗自安抚了一下躁动的金豆,无名说道“丹王前辈,晚辈对你这一手丹术仰慕已久。碰巧也有几个炼制铁石的方子,不知前辈感不感兴趣?若是可以,晚辈想换得前辈千钧丹的丹方。”

    百炼丹王不屑的瞅了眼无名,傲然道“你能拿出什么像样的方子?说来听听”

    无名扳着手指道“赤铜熔火在三五,雪花钢成二角七,三刻添得六晶土,铅母收火温汞融。”

    百炼丹王听得眼中一亮,忙道“继续,继续”

    无名谈笑着问道“前辈,不知能换得你的千钧丹方否?若是可以,我便把几个方子写给你。”

    百炼丹王眼中放光,兴奋道“当然换得”说完,一抖袖子,取出纸笔道“快快写来”

    无名见百炼丹王这手袖里乾坤,艳羡不已。连个疯颠老头都能用的小术法,硬是只能巴巴的眼馋。

    随后两人交换了丹方,无名指了指地上的千钧丹道“前辈可否把这枚千钧丹卖于小子?我也好有个比照”

    百炼丹王弯要去搬‘千钧丹’一下子没抱起来,还差点闪了腰。不由气恼的踢了一脚道“不卖了,送你了。”

    无名躬身行礼,谢谢过了百炼丹王。把千钧丹拾起,像托着个皮球一般单手托着,不疾不徐的缓缓离去。

    见名已经走远,百炼丹王哼哼冷笑“真是个傻子,竟然拿几个成熟的方子来换一个没研制成的废丹方。还当个宝贝似的”

    无名满脸笑意的对迫不及待跳到千钧丹上的金豆道“多好的老丹师啊,几句熔铁的入门口诀就把丹方换给我了。以后你的伙食就有着落了哈”

    大口朵颐的金豆停下嘴,小脑袋微微的点了点。继续埋头大吃起来,这颗大铁球足够它吃上很久很久了。

    盘桓了数日之后,九鼎山一众辞行离去。

    他们要去的下一站--兵甲阁!

33 引贼入室

    凝丹宗众人一直相送出了一百多里路才返身而归。

    云舟之上,常修身边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个蛾眉曼的身影。

    一行弟子中仅有的两名女弟子中的另外一位。

    问鼎阁的张寒语。

    终于在彼此相熟之后也对常修展开了温柔攻势。与绮卉各占据了常修身侧左右的位置,两女目光不时会挑衅意味十足的碰撞到一起。

    两位水灵姑娘伴在身旁。一个温柔似水,一个热情如火。都有生得一幅沉鱼落雁之姿,让未经人事却情窦初开的常修痛并快乐着。这种迥异于其他弟子的待遇,极大的满足了常修的虚荣心。长年不苟言笑的高冷面孔之下,偶而偷偷向无名投来一个得意的神情。

    “呸,得意个什么玩意儿?配种吗?”无名倚坐在云舟边,酸溜溜的呸了一句。

    “什么配种?”清云子笑眯眯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到无名身侧。嘴里还津津有味得嚼着行军丹,显然心情不错。

    无名往相反方向挪了挪,离他远一点。“你啥时候偷的?”

    清云子厚着脸皮道“什么叫偷呀?这话说的也忒难听了。你说你受了我这么多年的照顾,孝敬点零食是不是应该的?”

    无名无奈道“对对对,你说的没错。是该孝敬你。不过我这人心粗,说不准一个不小心就把毒药装错了瓶呢?”

    清云子“嗯?”了一声,闭上一只眼睛往瓷瓶里看。还真发现其中混有一颗深红色的丹药。

    不由在瓶底轻弹,把这枚丹药震出瓷瓶。似笑非笑的看着无名道“这颗行军丹太丑,扔掉。”

    说完,随手往云舟外抛去。

    无名见丹药被丢出去,“唉呀”一声。连忙伸手去抓,被清云子轻而易举的挡下。又伸出另外一只手,也被清云子给按住。情急之下,嘴巴噘起猛的一吸。

    丹药在吸力之下缓住了抛飞的势头,向无名口中飞来。可是离嘴仅两寸距离之时却被清云子用两根手指头轻巧夹住。

    清云子满脸都是戏弄无名后的得意之色,手一抖。丹药被高高抛起,然后精准无比的掉进了嘴里。

    无名急道“这丹药……”

    见丹药已经被清云子扔到嘴里,无名脸色瞬间由焦急万分转为奸计得逞“可能有点辣”

    清云子虽然意识到了不妙,可惜为时已晚。丹药入口既化,瞬间化为滚滚热流从嗓子滑入腹中。一股火辣到极致的气息瞬间充斥在五脏六腑之中。

    无名见清云子面色微红,竟然能凭着一己之力运功对抗加强版的红丸。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声“不愧是大锻神期的高手,厉害!”

    然而,清云子仅仅坚持了片刻功夫便忍无可忍,没好气的用手指点了点无名。脚下一顿,冲天而去。云舟上的防护罩被从内而外穿了个洞,引起一阵剧烈摇晃,闪烁间明暗不定,好一会才自行修复起来。

    不明就里的一众弟子皆有些惶惶不安。

    无名则淡然的安抚道“没事,大伙该干嘛干嘛。清云子长老是老毛病犯了,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不过显然他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常修疑惑道“老毛病?没听说过清伯伯有什么老毛病呀?”

    无名懒得搭理他,低头逗弄起手指间攀爬跳跃的金豆。

    正在此时,云舟前方飞速掠过一条梭形法器,拦住去路。有传音过来“神霄门少门主出游,为免冲撞尊驾,请道友绕……是你们?!”话刚说了一半,语气便由桀骜变成了气急败坏。

    只是下一瞬间,一道突兀而来,接天连地的巨大龙卷风便将对方吸入其中。强大的拉扯之力片刻便将梭形法器撕碎解体,几个模糊的人影从中狼狈逃出,被风卷的无影无踪。

    龙卷风狂暴无比,所过之处树木纷纷连根拔起,连空中密布的云层也被尽数吹散。风中夹杂着泥沙碎石,冰雹雷呜。毁天灭地般一路前行推移,仿佛在为云舟开路一般。

    前方不远处

    一座宽敞的大红花轿在空中悠悠前行,抬轿的是四名**上身的壮实男子。没有借助任何法器,凭空而立。轿中半躺着一名阴柔到了骨子里的媚态公子,肌肤透着股不正常的白。怀中依偎着一名酥胸半露的狐媚待女。

    江洲五大高手之一,齐寒睛的儿子。神霄门少门主,齐玄真。

    “哪来的妖物作祟?去个人灭了”齐玄真的声音中没有半点男子该有的阳刚之气,反而带着股阴测测的女子腔调。

    其中一名轿夫松开轿杠,上前十丈。提步握拳,身后的灵气源源不断涌入手臂之中,手臂一时之间暴涨,粗如成年人的腰身。不消片刻,这名轿夫蓄力完成,一拳轰出。随着挥拳而出的是一道长达数百丈的金芒光柱,拦腰向龙卷风刺去。

    龙卷风应声而破,悄无声息的散乱成了漫天飞舞的徐徐碎风。

    “呼”一声长长的呼气之声传来,随之而至的还有股火辣的热风。被风吹拂在身上又痛又热,仿佛整个人浸泡在辣椒水中一般难受。

    那名出拳的轿夫没有继续出手,返身回到轿前护住少主。

    轿中的待女冷着脸,挑开帘子怒叱道“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竟敢冲撞神霄门少门主的尊驾。你们四个,去将人擒来。小心点,别弄死了”

    轿夫一动不动,警惕的凝望向虚空。他们听令于门主和少门主。区区一个得宠的侍女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指使他们?

    不但没动,而且还彼此气机相融,与轿子上的铬纹呼应。形成了一道防护法阵,在身周十余丈范围形成了一个淡金色的护罩。

    恃宠而骄的待女欲要发作,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拍了拍肩膀。

    待女生怕惹得少主不满,乖乖坐回到轿中,依偎到齐玄真怀里,像只撒娇的懒猫。

    齐玄真的手在待女胸口游走,姿态没有半点变化。慵懒出声道“不知是哪位前辈路过,还请卖神霄门个面子。让条路出来,免得到时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话音刚落,四名轿夫齐齐抬头,同时发出怒吼,防护法阵全力激发。

    一只空间压缩形成的巨大手掌,带着层层涟漪遮天蔽日的当头拍了下来。

    没有激烈的碰撞,也没有预料中的神通的抗衡。

    “啵”的一声轻响。

    少门主一众如同嗡嗡叫的苍蝇被人随手拍飞。瞬间没了动静,踪影全无。

    半晌后才悠悠的传来清云子的声音“妈的,小瘪犊子,惯的毛病。”

    清云子回到云舟之上时,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异样表情。只是不顾众弟子崇拜的目光,没好气的瞥了无名一眼。

    无名轻咦了一声,伸出了大拇指。大锻神期就是牛,连加强版的红丸都不怕。

    许是生了无名的气,清云子一路都没再跟这小子搭话。

    这次距离兵甲阁稍远,一行人在第二天中午才抵达地方。

    兵甲阁的宗门选址特殊。

    既不是钟灵毓秀的灵山仙谷,也不是什么奇峰峻岭。而是十三座活火山连绵在一起的炼狱之地,处处可见流淌的熔岩,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温度奇高。寸草不生、赤地千里。

    不过这里确实是锻器的理想场所,不需采买矿石。从流动的岩浆中就可以提取出多种稀有金属出来,再由地火火脉来进行锻造。还有几口阳极而生的寒泉用以淬火。

    得天独厚的环境吸引了许多能工巧匠前往,久而久之兵甲阁便积聚了来自天下各地的锻造奇才,汇集了无数锻造秘术珍本。修仙界甚至有“天下神兵出兵甲”之说。

    正因如此,兵甲阁虽为二流宗门却常常被拿来与一流门派相提并论,其底蕴之深可见一斑。

    兵甲阁与九鼎山的关系可不如凝丹宗那般暧昧。递上拜贴后,别说阁主亲迎了,连长老都没来一位。只有一名身份半高不低的管事稍作接待。将众人安排到供客人住宿的别院之后便没再理会。只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就飘然而去。由着九鼎山的众人自行安排。

    或许是在炎热的环境待久了,兵甲阁的弟子脾气都不太好。说起话来粗声粗气,言语间都透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九鼎山弟子感觉分外的不适应。不适应被冷落的感觉,不适应住宿饮食,也不适应始终处于烘烤中的环境。尤其是女弟子,才刚到半天就盼望着能够早早离去了。

    这次游历的众人中没有锻器峰的弟子在内。所以几乎没人对这些的技艺感兴趣,除了走访旧友的清云子外都闷在屋里静修不出。

    当然,这其中没有包括无名这个另类。

    无名面前拦着一尊威风凛凛的人形傀儡,身披古拙的厚重甲胄。手提黑铁长枪,木质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两只眼睛泛着青光。

    让无名感兴趣的是这只傀儡居然能够说话,声音是从胸腔发出来的。

    无名摸着下巴,问道“你就说吧,怎么才能放我过去?”

    傀儡铿锵的声音响起“非本阁弟子禁止通行。”

    无名可不信这玩意儿靠着长相就能分辨出弟子的身份,肯定是有什么信物之类的东西来区别的。不甘问道“我就是兵甲阁弟子呀。你不认识我了?”

    傀儡道“未感知兵甲令,擅闯,击杀。非本阁弟子禁止通行”

    无名嘿嘿一乐,倚靠在路边的石碑上道“兵甲阁怎么哪哪都禁止通行?我可是兵甲阁的客人呀,你就说我都能去哪吧?”

    傀儡道“迎宾楼、膳堂、展厅、交易坊。”

    无名又道“那我要是想去观摩一下锻造间呢?”

    傀儡“非本阁弟子禁止通行”

    无名无奈道“那我去看看锻造书籍呢?”

    傀儡“非本阁弟子禁止通行”

    无名又问道“你这样的傀儡有多少尊”

    傀儡“无可奉告”

    无名转了转眼珠问道“那要是少了你这一尊,别人会不会发现”

    傀儡“警告,入侵者将被击杀……”

    “杀”字拖了个长长的尾音止住,傀儡眼中的光芒闪烁两下后暗淡下去。四肢松垮垮的垂下,手中铁枪滑落。被无名用脚尖勾住,没发出任何声响。

    金豆从傀儡的背部缝隙里爬了出来。蹭了一身的桐油,不舒服的又抹又甩。

    无名作贼般的四处张望一番。确定四周无人后,扛起沉重的傀儡,鬼头鬼脑地的往住处跑去。

    他本来就没乱跑的想法,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具傀儡。见猎心喜之下,看到这傀儡的第一眼便心痒难搔。

    想拆东西。

34 大杀器

    清云子拜访过老友之后回到迎宾别院。

    见一众弟子皆闭门不出,不禁暗自摇头。这些年轻一辈太安分了,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样子。

    结果推门进到无名房间的时候却被吓了一跳。

    无名正摸着下巴,皱眉沉思。也被不敲门就进来的清云子给吓了一跳,忙道“小心点啊,别碰乱了地上的东西。”

    地上密密麻麻的平铺了一层拆碎的傀儡零件,摆出了一个平面的人形。

    清云子踮着脚尖避过散了一地的零件,走到无名面前压着嗓子怒道“小兔崽子,你知道你在干啥吗?这些傀儡是兵甲阁的防御力量,动了它们可就是意味着打了兵甲阁的脸面。到时候大家都下不来台”

    无名尤自闷着头在纸上写写算算,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

    清云子来了气头,抬起巴掌就往无名脑袋上拍去“小王八蛋,你什么态度?”

    结果巴掌还没落下去,一个小木匣递到他的面前。

    清云子的手顺势变拍为接,拿过了木匣。

    打开木匣后,见其中躺着三片石片,疑惑道“这什么玩意儿?”

    无名仍然没抬头,有些不耐烦道“丹神柱上拓印下来的内容,注入神识就能看了。自己玩去哈,乖”

    清云子没计较无名的语气,将信将疑的注入神识到石片中。

    片刻后清云子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不由深深的看了无名一眼。长出了口气,叹道“你小子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呀?”

    无名收起纸笔,开始组装傀儡的零件,动作娴熟无比。语气轻松道“要是都让你知道了,那还叫秘密吗?”

    清云子见无名组装傀儡的动作有些眼花缭乱。疑惑道“你小子都能设计出媲美大炼气期的傀儡了,还拆这玩意儿干嘛?”

    无名道“那可不一样,思路不同,许多设计就不在一个路子上。这具傀儡就有不少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比方说傀儡的说话能力,我以前就搞不出来”

    清云子疑惑道“傀儡说话这个功能本来就是鸡肋,声音都是事先录在阵纹里的。拉出去干架的时候完全没用处呀”

    无名停下手,拿着两个零件对比了一下。然后无奈的抬头看了眼清云子道“谁说鸡肋的?比方说你手里拿的石片,只有录制影像的功能,却不能录制声音。有了这个阵纹不就补齐了吗?”

    清云子嗤之以鼻道“记录些文字而己,要声音干什么?难道旁白解说吗?”

    无名站直身子,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桐油。然后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灌了一口,悠悠道“你说如果千里传书的时候,人家看到的不是生冷的文字而是你声情并茂的传话。是不是更有诚意呀?若是有幸录到闻名天下的才女或高手沐浴更衣的情形,是不是有了声音就能卖出更高的价钱呀?”

    清云子嘴巴微张,经无名一说,瞬间就想到了数十种用途,眼神中逐渐炙热起来。

    无名放下茶杯,抹了下嘴。蹲下继续组装傀儡,道“再说了,就算放到傀儡身上,也是有用处的呀。你想想,假如你全神贯注与傀儡拼杀的时候。它突然开口对你劈头盖脸的一顿咒骂,会不会吓你一跳?要是用不男不女的娘娘腔,边干架边跟你**,会不会惹得你分神呀?”

    清云子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光是想想就觉得够恶心的了

    实在不知道无名的小脑袋瓜是怎么长出来的,干脆不再和无名搭话。从袖中取出无名那个八条手臂的古怪摇椅,坐在上面,心神沉浸到记录丹神柱的石片之中。

    无名组装好傀儡后才发现地上遗留了两个不知该装到什么地方的零件,挠了挠头。往床塌下面一踢,扛起傀儡鬼头鬼脑的跑了。

    兵甲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出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状况。

    先是各式傀儡出现这样那样的故障,之后又有弟子上报几处机关有被人拆动的迹象。再后来兵库中一些待售的法器、灵器不翼而飞。两三天后又自己回到兵器架上。

    兵甲阁上下一时间疑云重重。曾有人提出居住在迎宾别院的九鼎山众人嫌疑最大。不过明面上他们也不好无故得罪江洲的第一大宗门。只好在暗中加派了人手监视。

    只是事态并未因此而有所好转,九鼎山弟子深居简出,一切如常。而那个无影无踪的贼人更加的无法无天起来,居然破解了十数道机关,溜进工书房翻看了数百份锻造图纸。后来还胆大妄为的在图纸上标注评价,才被兵甲阁的长老知晓。

    一时间,兵甲阁如临大敌人心惶惶。如同一只被惹炸毛却无处寻觅对手的猛虎。

    清云子刚刚送走前来试探口风的兵甲阁管事,老神在在的在摇椅上晃悠着。少见的没有沉浸到石片中去,而是端着一个茶碗愣神想事情。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一个神识无法探到,肉眼也难以辨识的身影闪了进来。身影所在之处光线变幻,迅速与周围色彩融于一体。

    清云子清了清嗓子,道“差不多行了啊。瞅你把人家宗门整的鸡飞狗跳的。要是被逮到了,可别怪我装成不认识你哈。”

    人影掀开兜帽,露出无名的讨好笑脸道“这不是有您老帮忙把风嘛?”

    清云子喝了口茶,感觉有些冷了,随手放到茶几上。语气热切的问道“咋样?都录下来了?”

    无名脱下闷热的罩袍,长出了口气,道“临时赶制出来的记录石片,容纳力有限。不过录几百份图纸是绰绰有余了。”

    清云子捻了捻手指头“九鼎山是不会忘记你的贡献的”

    无名抻了个懒腰,躺到床榻上道“我只是个干杂役的道童,又不是九鼎山弟子,再说了。你也没给我开过薪资呀”

    清云子起身坐到无名身边,用手指戳了戳无名道“满屋的银钱任你用,还叫没开过薪资呀?你说这话也太没良心了,唉我说,你先别睡。”

    无名踢掉鞋,往床榻里面凑了凑。模糊不清道“两天两夜没合眼,两天两夜……有什么事等我醒了再说啊”

    清云子无奈摇了摇头,把无名的鞋子摆正,重新坐回到摇椅上。对着椅子下令道“揉肩……锤腿……”

    垂在两侧的八条手臂纹丝不动,清云子又学着无名的样子打了下响指。等了半天,椅子依然没有半点反应,无奈的嘀咕了句“什么破烂玩意儿……”

    无名一觉睡到天明,精神大好。

    九鼎山众弟子已经收拾妥当了行囊。

    原本清云子是来代表山门采购一批稀有金属的,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硬是拖延了半月有余的功夫。如今终于能离开了,都松了口气。在兵甲阁的日子,不但环境难以适应。气氛更是莫名的紧张,总觉得兵甲阁的弟子有意无意的在监视他们,让大伙倍感压力。

    无名求清云子帮忙,开口借了个锻铁炉来使用。多耽搁半天时间,临走前改装一下八臂摇椅。

    这个要求对兵甲阁来说是小意思,这里别的不说,借用一下闲置的锻铁炉真的只是个顺水人情。

    九鼎山的采购不同于小门小户,是真正的大单子。兵甲阁就算一开始不卖九鼎山的面子,现在也换上了一张笑脸。兵甲阁的阁主康时,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样子,个子虽然不高却强壮的不像话,有个红红的大鼻头。买卖达成后,态度改变了不少。大手一挥,大方的借出了一间上品锻炉来用。

    他也想瞧瞧在他这个锻器大宗师的面前,一帮门外汉能鼓捣出什么东西出来。

    可是当他见到借用火炉的竟是一群人中最不起眼的那名道童后,眼中的失望之情就更深了几分。不过等他见到清云子取出无名那一套锤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彻底变了。

    锤子共五柄,大小形态各异,圆头尖脚都有。最大的重八斤,最小的仅重三两。是用极其坚固的合金铸造而成,但最令人咋舌的是这套锤子无一例外的铬刻满了阵纹。

    “暴殄天物!”康时在看到铁锤的那刻就感觉一阵心痛。整个兵甲阁都找不出一套如此华丽的铁锤,而这么一套宝贝竟是落在一名道童手里?这可比看到好婆娘嫁给二傻子更让人惋惜呀。

    不过随着无名落下的第一锤,康时的眼睛猛的眯了起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康时对于锻打发出的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凭声音就能分辨出挥捶之人的身高,腿力,腰力,臂力,锻造角度,锻打的是何种金属。

    无名双手各执一锤,一柄五斤重,一柄一斤重。捶打之声连绵成一片,高低有致。浑厚与清脆之声交织成一篇唯有锻器师懂得欣赏的华美乐章。

    铁锤挥舞间阵文浮动,锻打的原料不需再次回炉加温。始终保持着通体火红的状态,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锤打成各式零件。

    康时对这种锻器手法闻所未闻,早收起了一开始的轻视。眼光随无名的翻飞起舞而流转,如痴如醉。竟生出一股要与无名同台竞艺的冲动出来。

    清云子抚了抚长度不足三寸的青须,微微点头。“这小子学了人家的东西,这是想着借机会还回去呢。表面是借炉锻铁,实际上是在展示自己的锻造感悟。不过康时若是太小家子气不肯借锻炉的话,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锤点密集,如同雨打琵琶,一浪叠过一浪。连一众九鼎山的弟子都看的心旌神驰。

    甚至一名兵甲阁长老,在观摩片刻后盘膝而坐,进入了顿悟的状态。

    无名的锤子换手了几次,锻打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然后毫无征兆的骤然而止。

    铁占子上十数个零件依就通体火红,散发着阵阵热浪。而一旁堆放的近百个小零件已经冷却成了普通金属的颜色。

    无名闭目凝神片刻之后,对清云子道“青爷,劳烦你把安乐椅取出来”

    安乐椅就是那把造型古怪的八臂摇椅,名字被清云子吐槽了无数次。

    清云子没犹豫,袍袖一挥安乐椅便当空向无名飞去。

    无名抬手接住,双手化作重重残影。半柱香不到,便将一把好端端的椅子给拆成了满地的零件。拆完后两手不见停歇。满地零件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组装回了原样。只不过在这其间有许多部件都被重新更替调整。

    康时眨也不眨的盯着无名,目光灼热。

    待无名将安乐椅复恢了原状后,在椅背打开个暗盒。往里塞了颗灵石,扣上盖子。一屁股坐在上面,打了个响指道“揉肩,锤腿”

    垂在椅子两侧的手臂突然活了起来,手法熟练的做起了全身按摩。

    一众围观者大跌眼镜。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整出这么个享受用的东西出来?这也太……

    清云子恍然“原来这小兔崽子把灵石给抠出去了呀,难怪不听使唤”

    无名一摆手,站起身来。又一打响指“第二形态”

    只见安乐椅弹起,整张椅面裂开。变形包裹在无名的身上,从腿到胸,到小臂。竟是变成了一套造型怪异的甲胄。

    八条手臂从无名背后展开,像一条条蜘蛛腿,灵动异常。

    无名操控八条手臂,迅疾无比的打出一片虚幻的拳影。得意道“青爷,你看我次整出来的东西咋样?要是每只手都拿上兵器,再配上喷毒和暗器,干起架来还成不?”

    一众心头悚然,这哪里是还成?简单就是大杀器呀!

35 我实际上就是一厨子

    康时眼神火热的望着卸去安乐椅的无名,走上前去一把搂在肩膀上。“小兄弟还没有加入门派吧?觉得我兵甲阁怎么样?天下的能工巧匠皆汇聚于此。若是感兴趣的话,这里的典籍随便你翻,这里的师傅随便你选,这里的稀有金属随便你用。你看咋样?”

    九鼎山一众弟子闻言脸色都沉了下去。康时的这种行径无异于当面打脸,这是一点都没顾及九鼎山的面子呀。

    兵甲阁一众长老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阁主平时挺精明个人。可一旦心动就完全没了分寸,这会儿老毛病又犯了。

    一名长老凑上前面,隐晦的扯了扯他的袖子。结果被毫不领情的甩开了。

    清云子没作声,似笑非笑的冷眼旁观。

    若是换了普通道童遇上这种近乎于一步登天的机会,说不准拼着与宗门翻脸也可能叛离出去。可是无名不同,兵甲阁的小庙哪经得起这小子的折腾?

    果然,无名露出招牌式的憨厚笑脸道“多谢阁主的抬爱,小子我在锻造方面没什么天赋,只能算是个人爱好而己。其实我是一名厨子。”

    此话一出,锻器阁一众傻眼了。康时死鱼般张着嘴半天合不上,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在锻造方面还没天赋?那我们这帮老家伙算什么?放着这么优厚的待遇不来,跑去当厨子?你有多瞧不起兵甲阁?

    “噗”一向看无名不怎么顺眼的绮卉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会儿又觉得这小子没那么碍眼了,细打量的话长的还挺俊。只比她们家常修差了那么一点点。

    康时一脸的惋惜,尤不甘心的问道“要不你们再多住些时日?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招侍一下贵客,还没得及带诸位好好游览一番兵甲阁的风光。”

    一众长老不自觉得落后了几个身位,脸上臊得不行。这位阁主大人挖墙角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再说兵甲阁除了火山就是熔岩,有个屁的风光可看。

    清云子淡然行礼道“阁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尚有事务在身,不便多作打搅。叨扰多日,还要谢过贵阁的接待之情。我们这便要离去了,在这里我也代表九鼎山向诸位发出邀请。如有机会,还请务必来九鼎山作客。”

    康时嘴里应着“一定一定”的话,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眼珠子一直停留在无名身上。

    无名不声不响的夹杂在一行人之中,对康时的观感倒是好了许多。这位兵甲阁的阁主还真是一点都不造作,情绪什么的都挂在脸上,跟个孩子似的。是个值得一交的爽利性子。

    康时亲自带领一众长老一路将众人送出了兵甲阁。

    而此时门外还有另外一伙人递交了拜贴静候回复。却正是冤家路窄神霄门少门主。

    齐玄真的轿子已经换了一顶,比原来的要小上一些,样式也远不如当初的那一顶花哨。

    轿中的灯盏中盛有一颗螭珠,散发着丝丝寒气,不过这点寒气起到的作用显然微乎其微。齐玄真依就烦躁无比的摇动着扇子。

    听到有动静,忙合拢折扇,挑起轿帘子问道“出来的是什么人?”

    一名颇为机灵的门下弟子凑上前来,低声道“回少主,出来的是兵甲阁的阁主和长老。相送之人看服饰应该是九鼎山的人。嘶……这九鼎山的飞行法器,有些眼熟”

    清云子率一众弟子登上云舟,与兵甲阁一众遥遥作揖。

    康时忍不住大喊道“无名老弟,什么时候想过来玩,兵甲阁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这里的厨房随便你挑,锻炉随便你用……”

    一名长老实在看不过眼了,猛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不谙人情的康时扭头瞪了他一眼“你老拽我干嘛?”

    那名长老一时有些尴尬,正巧眼角瞥见等在一旁的齐玄真等人。顺势努了努嘴“神霄门的少门主前来求见,在门口晾了半天了。”

    康时一点没有压低嗓音的意思“来就来呗,安排个管事接待一下不就得了?难道要我这个阁主亲自迎接不成?”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轿中的齐玄真面色不变,语气平谈道“无名?什么背景?去查查”

    “是”

    候在轿子外面的那名门人应声离去。

    只有一旁小心侍候的待女才见到他握着折扇的纤纤细手因用力过猛而手指泛白青筋暴起。

    云舟之上

    清云子掏出了安乐椅摆弄。一众弟子好奇的旁观,这个上去摸摸,那个上前捏捏。都啧啧称奇。

    不过清云子用起来不如无名那般如臂使指,虽然能让它动起来却始终不得要领。

    玩了半天,清云子收起安乐椅。来到无名跟前坐下道“真想打开你小子的脑袋瞧瞧,到底是怎么长的?一天到晚都是些稀奇古怪的鬼心思。”

    无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千钧丹’上的金豆看。心不在焉道“没法子,修仙的路走不通。闲出来的心思就瞎琢磨呗”

    清云子笑骂道“滚吧你,不能修仙的凡夫俗子遍天下,也没见谁鼓捣出这么多鬼东西出来。”

    “……”

    清云子又问道“你塞我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会还有什么稀奇之处吧?给我讲讲”

    “……”

    清云子见无名默不作声,气道“嘿,你小子跟我装哑巴是不是?”

    无名用食指在嘴前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清云子看金豆。

    清云子凑近了看,发现小家伙居然在蜕皮。

    金豆蜕皮不同于其它虫类,不是从腹部钻出。而是由背部沿着脊柱裂开一细缝,待整张皮松动后,再用嘴巴一点点吞吃掉。就像一整张皮一点点缩进了嘴里一般。

    清云子啧啧称奇,发现凡是跟无名沾边的东西就没一样是正常的。

    金豆蜕去一层皮后,新皮肤不再是如墨的黑色。颜色浅了一些,有点发灰,其中还有星星点点的银色斑点。

    清云子揉了揉眼睛,问了句“有变化吗?”

    无名收起眼中的金芒点了点头“身子大了一点,尾巴短了一点”

    清云子咧了咧嘴,完全没看出这小拇指甲大小的东西有什么变化。问了句“有啥特殊的能力没有?”

    无名嗯了一声,“能吃”

    清云子切了一声,起身到船头看风光去了。

    只是还没清静多大一会,常修在左右两位美女的簇拥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凑了过来。期期艾艾道“那个……这两位师妹,你都认识了哈。”

    绮卉和张语寒两个姑娘齐齐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总共就这么几个人,一起这么久了还能不认识?本是觉得常修和无名相识才拖着他来缓解气氛的,结果这位一张嘴便感觉更尴尬了。

    所幸无名比较上道,虽未起身。却也抱拳对着两个笑眯眯的姑娘道“当然认得二位师姐了,两位姐姐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只要不是眼瞎都会心生仰慕之心的。”

    无名说话时眼神清澈,真诚无比。连绮卉的外向性格都脸色微微一红,窃喜不已。

    常修有种躲远一点的念头,只是脚步刚一挪动就被无名给喊住。

    无名拍了拍身侧,毫不见外道“坐呀常兄。常真最近咋样了?两年没见到那小子了,长成大小伙子了吧?”

    常修暗呸了一口,出行前一天兄弟俩还被这家伙给收拾一顿呢。不过脸上依旧挤出个笑脸道“还好,有劳师弟挂念了”

    无名客气了一句,又转头问道“两位姐姐找小弟是有什么事情?”

    绮卉没常修那些心思,再说低头跟人说话也不合礼数。一抚裙摆,盘膝坐在无名面前。开门见山道“师弟,看你锻造那么厉害。能炼制出灵宝吗?”

    无名微笑着摇了摇头。

    绮卉没有放弃的意思,追问道“那灵器呢?应该没问题的吧?”

    无名没有作答,而是笑着反问道“师姐知道法宝是如何区分级别的吗?”

    绮卉忽闪着大眼睛,摇了摇头。张语寒也并拢双腿,屈膝坐了下来。常修见两女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盘坐到在一旁,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无名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身下的云舟道“玉、铁、木等物经过锻打雕琢,再铭上符纹。便能使其在注入灵力的情况下发挥出相应的特殊功能,这种法宝属于法器。相信大伙手里都有那么几件,咱们身下的云舟也属于这一类。”

    见几人点头,无名笑道“不过法器毕竟属于死物,一旦被人夺去就可能被拿来对付自己。而比法器高一阶的灵器就不同了,灵器需要炼化。一旦炼化之后就如同你身体的延伸,灵活无比。相同的材质,法器能发挥五分威力的话,灵器就能发挥出十分。而且灵器即便不注入灵气,也可以通过灵石或阵纹来操纵。安乐椅就勉强算得上是灵器”

    常修手中就有两件灵器,之前无名讲的内容还不怎么在意。不过接下来他也忍不住聚精会神起来。

    无名眼中露出神往之色道“在锻造灵器时有极低的概率会诞生出拥有独立意识的法宝,这种便是灵宝。灵宝一开始和灵器没有多大的区别,那股意识像个初生的婴儿,需要一个漫长的成长过程。可它一旦成长起来,就会成为你最值得信赖的伙伴。据说有些灵宝在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爆,以护住主人的安危。还有些灵宝在主人去世后不侍二主,会兵解自毁。”

    几人闻言都生出了向往之色,不知在有生之年能否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灵宝。

    始终没有作声的张语寒柔柔道“那么道器呢?是灵宝成长而来的吗?”

    无名点了点头“没错,灵宝的主人若是有强大的修为。长期相伴身侧的话,就能彼此影响。灵宝的意识便能成长出独立的人格出来。会思考,有喜怒哀乐。能自行修炼”

    绮卉忍不住轻啊了一声,道“那不是器物化妖?”

    无名摇了摇头“还是有区别的,之所以称之为道器是因为它渡了天劫,合于天道,与世间生灵无异。是堂堂正正被天地认可存在的。而器物化妖却最惧怕雷电,通常只能躲在阴晦之所修行。一到雨天打雷就只能吓得瑟瑟发抖,不知何时就被打着替天行道招牌的道人给收了去。”

    张语寒略作思索,问道“道器便是最厉害的法宝了吧?听闻江洲已经千年没有道器的出现了。”

    无名轻轻摇头“如果把灵宝看成是普通人的话,道器便相当于叩门期的弟子。叩开了仙门,要走的路还很长。就像人有好坏一样,器灵也有善恶之分。有些器灵的修行路线如邪修一般杀戮四方,祸患天下,便被称为魔器。魔器一出哀鸿遍野。当然,也有一路正途修得正果的法宝,最终如同羽化飞升的仙人般破开天门,逍遥而去。被尊为仙器”

    无名见几人陷入沉思,笑道“我也是在一本偏门典籍上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就无从考证了。权当是茶余饭后的闲话吧。”

    说完,卖弄之心顿起。发簪中的蜂尾飞剑灵蛇出鞘,飞出一个轻巧的弧度,用剑柄轻轻在常修怀里一撞。

    一锭金元宝应声飞出。

    金元宝尚未落地,便听飞剑一阵密集的“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元宝在空中不停的翻滚,一时间金屑纷纷撒落。

    片刻后,两片切割平整的小巧金牌落在两女面前。绮卉面前的那一块上面雕琢着几朵怒放的牡丹,张语寒那一块则是一枝寒梅。雕工细腻栩栩如生。

    见二女满脸掩饰不住的喜爱之色,无名嘿嘿道“锻造其实只是个人爱好,我实际上就是一厨子。喏,雕花的手艺还成,借花献佛送给二位姐姐吧。”

    常修没说什么,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怀里揣个金元宝还是被无名这小子给养出来的习惯。

    坐在云舟前端的清云子望着身下云海,嘴角翘起,笑骂了一句“小王巴蛋”

36 瞎逛一点都不好玩

    女孩子最受不得意料之外的小惊喜,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也一样。一个精致的小礼物往往比金银更容易引起姑娘的好感。

    绮卉和张语寒与无名的关系迅速升温,很快几人就熟络起来。

    常修这会儿没了离开的意思,冷着脸赖那旁听,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也插上两句嘴。

    很快几人就震惊的发现这名仅在兵甲阁露过一手的道童简直是一座移动的藏经阁。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说起话来深入浅出,简明易懂。就连和无名打过多年交道的常修都大感意外。

    清云子不咸不淡的声音突然在众弟子耳边响起“前面是尸煞门了,都打起点精神。”

    弟子们纷纷闭嘴,脸上皆呈现出凝重之色。

    尸煞门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了。手段在养尸炼尸上出神入化,‘刨人家祖坟’这种泼皮骂街的话若是出自尸煞门弟子之口,那么他们十有**是认真的。

    偏偏这么一个邪教门派实力不可小觑。门主夕乐人数十年前就是大段神期的高手,再加上有炼尸配合,硬生生的把尸煞门带进了顶级宗门的行列。

    九鼎山与尸煞门一向不对付,双方死在彼此手中的弟子不计其数。尸煞门存着恶心人的心思,将别派战死的弟子制成炼尸后依然让他们穿着生前所在宗门的服饰招摇过市。这就更加激化了正邪门派之间的矛盾。

    清云子领着众人来这做交流学习,其实说白了就是带人来踢场子的。跟本不用指望人家会给你什么好脸色,到时若是打脸不成反倒成了人家的炼尸,那脸丢的才大呢。

    云舟前方的云层被阵法束缚,厚了许多。阳光穿过云层后像是被过滤了一遍,撒下灰沉沉的光。

    清云子声音转冷“距尸煞门尚有三百余里,阵法都笼罩到这了。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吧?丑话说到前头,谁要是死在这了,可别怪我这个做长辈的不给他留全尸。”

    众弟子都没作声,眼中流露出坚定之色。

    都是宗门里的栋梁,不缺乏历练打磨,连常修这个公子哥都生死厮杀过数次。反倒是被称为‘第六峰魔王’的无名一直都是窝里横,从未接过宗门任务外出历练。

    云舟在距尸煞门二百里的地方压下云头,降至地面。

    趁着这段时间,清云子给大家讲了尸煞门的一些特点“尸煞门的人认为再精密的傀儡也不能与浑然天成的**相媲美。所以在他们眼中压根没有‘死者为大’的概念。尸身经过特殊的炼制手法不腐不灭,可以发挥出生前八成的实力,而且实力还会随着时间缓缓增长。浑不畏死,刀枪难伤。因此这些渣子为了得到强者的尸身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一名出身龙虎台的核心弟子凝重道“我跟尸煞门的弟子交过手,他们自身战力平平,但是控尸的能力属实难缠。一名弟子就能控制一群不知疲惫的炼尸,被缠住后相当的麻烦。”

    清云子点头道“在同境界中与尸煞门的人交上手,就要在第一时间击杀对方。如果被拖延到炼尸成阵就麻烦了,那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扭头就跑。低级别的炼尸速度不快,这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弱点吧”

    无名站到小土丘上抻着脖子眺望,然后指了指远处道“青爷,那头有个村子。村民跟别处的好像没什么两样呀?”

    清云子摇了摇头,道“尸煞门的主要对敌手段虽然是炼尸,但弟子都是大活人,也要吃喝拉撒。自然需要圈养凡俗之人来提供资源了。不但如此,还会剿灭匪患,保证作物收成。”

    绮卉的嘴比心快,想都没想,道“那不是跟咱们一样了吗?”

    清云子面露讥讽之色“跟咱们一样?他们在凡俗百姓中定期选出资质平庸的村民去饲养炼尸,资质出众的则强制收作门人或者制成炼尸。尸煞门之所以保护凡俗百姓,是把他们当成家畜圈养。你说能跟咱们一样吗?”

    众人听了都觉得一阵脊背生寒。

    无名疑惑道“那这些人怎么不跑呀?”

    清云子叹了口气“跑?往哪跑?处处战乱,到哪都得饿死。留下来起码有口饭吃,至于明天轮到哪个死,那就顾不上了。”

    正说话间,隐约有“铃铃”的铃声随风传来。

    清云子耳朵动了动,一甩头对众人,道“有人在牧尸,走,带你们去看看热闹”

    一行人随着清云子翻过一座不足三十丈高的土丘,居高临下望去。

    入眼处是一大片平整的草场,草有半人多高。草场上摇摇晃晃的行走着近百道身影,正在低头搜寻东西,动作不太流畅,看上去别扭而僵硬。

    阴影处的一块大石旁,倚靠着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麻服汉子,肩头搭了个招魂幡。若不是偶尔摇一下摄魂铃,根本就注意不到这还站着个人。

    清云子给众人传音道“炼尸不能总是用活人来作血食,不然再多百姓也经不住折腾。这个季节山中多蛇鼠,牧尸人就带它们出来自行捕食。跟牧羊差不多一个意思”

    那名曾与尸煞门交过手的弟子征询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清云子摇了摇头,带几人撤了下来。

    见弟子们不解,清云子解释道“咱们这次是来踢场子的,踢场子有踢场子的规矩。若是先坏了规矩,到时被人家全宗围剿乐子可就大了。顶级宗门不是说着玩的,能和咱们齐名自然有他的道理。到时我自己脱身问题不大,你们能剩下几个可就不好说了。大伙有点心理准备,去踢场子的时候人家至少要讲些规矩。可离开的时候估摸着怎么也少不了一番厮杀”

    闻言,众人不再言语,默默赶路。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唯一例外的便属无知者无畏的无名了。当年也这般与青爷一起赶路,不过那时远没现在的胆量和见识。无名不时的失去身影,又不知何时回到队伍中来。挖上几棵这个地域特有的怪石灵草,一股脑的让清云子收起。

    不过这个举动在相距尸煞门五十里的时候也停止了。

    因为众人前行的道旁开始三三两两出现尸煞门的门人带着面目狰狞的炼尸,毫不掩饰的冷眼注视,目光中没有半点生气。

    随着临近尸煞门,道路两旁出现的尸煞门弟子和炼尸越来越多。给人一种尸山人海的压迫感。

    九鼎山弟子感觉气氛有些凝重,被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清云子故作不知,只管埋头前行。如果这些弟子连这一关都过不了,以后如何能挑起九鼎山的大梁?

    绮卉和张寒语都有些嘴唇发白,女孩子天性对这些炼尸要多一些畏惧和厌恶。

    她们可以为了宗门坦然赴死,但一想到死后可能被炼制成浑身恶臭,凸眼暴牙的炼尸就不寒而栗。这种感觉在看到几具穿着九鼎山弟子服饰的炼尸之后,更加的强烈。

    这时,队伍中一道没心没肺的声音调侃道“唉哟,这么隆重的夹道欢迎呀,太让人受宠若惊了。诸位师兄师姐,待会踩脸的时候下脚可得轻点,要是踩花了脸,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尸就不好了。”

    此话一出,众弟子心头积蓄的压力悄然小了几分。

    常修咬着牙,大声道“踩便踩了,我哪有闲功夫去分辨是人是尸?本来就长了一个德性”

    无名无奈道“说你笨还真是一点都不冤枉。踩脸还用看长相吗?披麻戴孝的是人,身边围着的是他们祖宗。你就往这帮孙子脸上踩,保证一踩一个准。”

    清云子嘴角翘起,脸露欣慰之色“这小子嘴可够损的。让他这么一搅和尸煞门的心思算是白费了。”

    “欧?小家伙,要不你试试来踩我的脸?”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如同从四周八方同时传来一般。

    众人警惕的停住步脚,前方路中央突兀的出现了个高大瘦削的身影。身高八尺,手脚奇长,一身宽大白袍,戴着一顶很高的方头帽。最让人看上一眼就无法忘记的是那张扑满粉的白净长脸,下巴还向前微微打了个勾。

    清云子眼睛眯了一下,警惕之心大起。

    夕乐人!

    无名愣愣的瞅着这位江洲五大高手之一的前辈高人,不知死话的感慨道“踩不了,第一次见识到这么长的脸,估计我两只脚加一块都不够用的,小子我甘拜下风了”

    清云子不动声色的轻踩了一下地面,挡下一道直奔无名而去的无形杀气,陪着笑脸向夕乐人拱手道“夕兄一别多年,功力又有所精进,真是可喜可贺呀。这次小弟带门下几个小辈来开开眼,给夕兄添麻烦了”

    夕乐人没再看无名,对清云子哈哈一笑道“清云子老弟太见外了。来我这还提什么麻不麻烦的?把尸煞门当成自己家就行了,说不准以后还是一家人呢。”

    清云子抚掌大笑“那便多谢夕老哥了。小弟那抵流峰下最近腾出一间的聚拢气运的修行宝地,风景绝佳。若是老哥有机会来九鼎山做客,小弟定扫榻相迎”

    夕乐人目当闪烁,情真意切道“一定一定”

    若是不知情的外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两个斗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对头是莫逆之交呢。

    殊不知言语之间已是交锋了一个回合。一个要把清云子制成炼尸,一个要把夕乐人送去洪狱好好招呼。

    无名恢复了不声不响的低调状态,不过身边的一众弟子投给他的却都是惊为天人的目光。

    常修有些幸灾乐祸的凑过来,问道“知道刚刚被你调侃的那位是谁吗?”

    无名眼角抽了抽,闷闷道“刚才不知道,现在大概猜到了”

    常修难得见无名露出吃憋神情,落井下石道“那你知道那位最忌讳什么吗?”

    无名没好气白了常修一眼“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祖宗”

    后半句改成了传音。

    常修不紧不慢道“这位干过不少坏事,被无数人戳脊梁骨。就是指着鼻子骂的次数也不少。他都面不改色的应下,养气功夫当真了得。”

    无名听后,松了口气“既然被骂惯了,应该不会在意我这个小角色的无心之言吧?”

    常修同情的看了无名一眼,幸灾乐祸道“不过他最忌讳有人说他脸长。说他脸长的那些人无一例外的被活生生制成了炼尸,体无完肤缺胳膊少腿的那种。活着炼制的哟!”

    无名长出一口气道“原来就这呀,我当多大点事儿呢……那个,咱回家吧,出来瞎逛一点都不好玩……”

37 师兄带你回家

    九鼎山的弟子显然不可能在尸煞门得到在其它宗门的那般的礼遇。没被群起而灭之就算尸煞门足够克制了。

    别看夕乐人脸上表现的多么亲近,实际上没有半点接风洗尘的意思,直接引领众人就去了演武场。别说安排落脚点,连茶水都没有一口。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奉上茶水的话九鼎山的弟子们也没谁敢喝。就算没下毒,万一在茶水里喝出个手指头、眼珠子什么的也够恶心好几年了。

    除了清云子之外,九鼎山的众人皆是第一次进到尸煞门内部。

    发现这里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尸煞门的弟子一个个鬼气森森的,恨不得走到哪都背个棺材板,再在脸上贴两道镇尸符。隔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尸臭味。尸煞门管辖的数千里区域也都被没什么生机,看哪都遮着一层灰蒙蒙的死气。

    可尸煞门内部却是阳光明媚,花草芬芳。奇峰峻岭林立,比起九鼎山的风光竟是毫不逊色。

    夕乐人邀请清云子在演武场的观战席位上落坐,两派弟子分别站在二人身后。

    夕乐人一双单凤眼狭长,总给人一种眯眼斜瞥的感觉。声音渐渐没了温度,道“清云子老弟,来者是客,这次怎么玩?划个道吧。”

    清云子脸上虽挂着笑,语气却平淡道“夕老哥,你也瞧见了。我身边没带几个晚辈同来,就只有小鱼小虾两三只,多了也玩不起。就来五局吧,怎么样?”

    夕乐人做出个夸张的表情道“嚯,老弟呀。你身后这帮弟子不是亲传就是核心,这还小鱼小虾?你们九鼎山也太财大气粗了吧?”

    清云子摆手谦虚,道“都是瞎胡闹的,一帮没出过山门的小家伙。带出来长长见识”

    夕乐人露出赞许之色,目光从九鼎山一众弟子身上扫过。尤其在无名身上多停了片刻,然后才道“不错,都是好苗子。能活着回去才好”

    无名心头一阵发毛,悄悄往人群后面挪了两步。躲到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眼珠四下里乱转。

    清云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道“自然是要活着回去的,这个就不劳夕兄费心了。咱们言归正转,这帮小辈修为最高只有锻神初期,你可不能让弟子以大欺小呀”

    夕乐人眯眼笑道“那是自然,我门下弟子以多打少已是不公了。又怎么好意思再在修为上占便宜呢?”

    嘴上虽这么说,心下却是凛然。九鼎山这群弟子大多面孔稚嫩,就已经有达到锻神期境界的了?再过个数十年岂不是要诞生出青云子这般的高手?

    招了招手道“李阳,你来打头阵吧。陪九鼎山的小师弟好好玩玩”

    一名三十出头的壮硕弟子走上前来,躬身道“是,师尊”

    清云子心头大骂夕乐人不要脸,竟是一出阵就派出自己的亲传弟子。而且从灵力的强弱上判断,修为处于锻神期的初期和中期之间,刚好压过这边一头。

    不过清云子面色没任何变化,只是淡然道“薛文龙,你去向夕门主的高徒讨教讨教吧。注意点分寸”

    薛文龙便是九鼎山弟子中唯一有过与尸煞门交手经历的那名龙虎台弟子,修为锻神初期。

    龙虎台专司剿匪搏杀,战力是实打实砍杀出来的。对上高他一个境界的尸煞门弟子就未必弱了。

    薛文龙站出来,对清云子行礼道“是,师叔祖”

    夕乐人和清云子,一个派出的是亲手调教的亲传弟子,一个派出的是身为核心弟子的徒孙。单从出战身份上来看尸煞门的气势就弱了一截,不过做为一个整天被人戳脊梁骨的门派而言,显然不怎么在意这些细节。

    夕乐人问道“怎么玩?”

    清云子摆出一张苦命脸道“我是穷苦之身,出不起什么赌资。就先来五颗下品灵石探探路吧”

    夕乐人轻笑一声,道“谁还不知道老弟你一向敛财有道呀?整个修仙界都是出了名的富裕。也罢,小赌怡情,我便跟你五颗下品灵石。”

    二人说话之际,两名对战弟子已经摆起了阵式站到了演武场上。

    清云子不动声色的向身后一众弟子传音“你们都好好观察尸煞门的功法特点,以后咱们少不了要与他们兵戈相见。”

    收回神识后,清云子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夕乐人,心中泛起一丝无奈“小王八羔子,就不能给老子省点心吗?”

    无名不见了……

    演武场上

    李阳双手各掐一个法诀,两臂平展,指尖向上一挑。地面随之浮现出五圈水纹一样的涟漪,随着“哗啦啦”得一阵水流翻滚轻响传出,五具薄皮棺材直立着拔地而起。而后才不紧不慢的行礼道“李阳,锻神初期。请指教”

    薛文龙身形相较之下瘦弱了不少,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没什么威胁力的样子,拱手还礼道“薛文龙,锻神初期。请指教”

    李阳没多话,伸出右手,中指上套着一个小巧的摄魂铃,铃中没有芯。摇动起来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不过五具棺材的棺盖却同时“砰”的一声砸落在地。从中走出了四男一女,五具炼尸。行动间没有任何的迟滞,与活人无异。唯独眼仁是一片白色,没有瞳孔。

    炼尸一出场,九鼎山众人呼吸猛的停了一拍。一股几乎压抑不住的愤怒之火熊熊燃起。

    台上那名女炼尸相貌娇巧可爱,竟是身着九鼎山核心弟子的服饰。九鼎山弟子中甚至有两人与她是旧识,知道这位生前曾是龙虎台人见人爱的小师妹。

    夕乐人很满意这些人的表情,这就是派李阳第一个出场的原因。

    尸煞门不是谁都能跑来撒野的,你九鼎山也一样。

    薛文龙双拳紧握,指甲插进了掌心。身体微微颤抖,眼中瞬间就蒙上了一层血色。

    清云子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子。暗道一声“坏了”

    李阳微微一翘嘴角,浮肿的眼睛眯起,轻声道“阁下认识这个小姑娘?当初抓来的时候挺精神的,玩了一个月才舍得制成炼尸。可惜,变成这样后再也听不到凄美的小嗓音了。不过偶而临幸一下还是挺有滋味的”

    薛文龙闭目而立,深深吸了口气,呼气时带出一股淡粉色的血腥气柱。

    再次睁眼时,双目中布满了血丝,手已不再颤抖。坚定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冷彻骨髓的平静。注视着女炼尸,口了轻念“醉看烟雨山连天,寰宇尚痴云水间。放浪不羁一声啸,踏破红尘不羡仙”

    还记得有个古灵精怪的师妹对他吟出这首诗后,邀功一样的问他“薛师兄,你说这首诗作的怎么样?”

    他挠着头想了半天,评价了一个字“酸”

    惹来了一顿雨点般的粉拳。

    薛文龙眨也不眨的盯着已经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女炼尸,脚步踉跄着躲过两名炼尸在身后的夹击。一肘捶在其中一具炼尸的面门上,弯腰闪过脑后砍来的弯刀。迎刃抓住刀面,一把将弯刀夺到手中。伸手抓住被锤击得仰面的炼尸头发,向下一带,狠狠把炼尸的头惯入地下,半个脑袋陷入泥土之中。手起刀落,“咔”的一声,弯刀和炼尸的脖子同时断为两截。

    女炼尸身材娇小,从两名合围的炼尸肋下穿过。拔出两柄短刀,毫不犹豫的对着薛文龙当头斩下。

    薛文龙后退半步,躲过一名炼尸的偷袭。五指如勾,顺势一抓一带,将偷袭的炼尸扯到身前。

    女炼尸的短刀不避不让的直刺而下。将那名炼尸刺穿后,数寸长的刀尖仍插入薛文龙的肩头。

    薛文龙没有半点吃痛的表情,隔着一具挥舞着四肢的炼尸,目光柔和的涩涩道“师妹,那首诗一点都不酸。你瞧,我都会背了”

    躲在炼尸身后的李阳满是戏谑之色,摄魂铃摇去。地面又浮出一具棺材,补足了死去那名炼尸的空缺。“收藏品我还多得是,别急,咱们慢慢来。我觉得你也不错,加入进来吧。那你就能和师妹双宿双飞了”

    “是吗?”薛文龙的声音在李阳身后传来。李阳瞳孔一缩,正要飞身让开,却为时已晚。

    “嘎啦”一声脆响,脑袋被一百八十度扭到了身后。

    远处薛文龙与炼尸对峙的身影“嘭”得一声化成白气散去。只是肩头的刀伤却在实打实的流血,血中带着一丝惨绿。

    一击得手后的薛文龙正欲接一记手刀削去李阳的头颅,突然神情一变。只来得及将双手交叠在身前,便被势大力沉的一脚当胸踢飞,飞退间脚尖连点,“嘭嘭嘭”炸出一连串的土坑。

    李阳收起后踹的脚,脑袋没动,而是身子缓缓转了过来。扭了扭脖子,露出一脸后怕的表情,悠悠道“吓了我一跳,要是真把脑袋给整掉了,再接回去可就麻烦了。玩够了就来点真格的吧。别让人觉得尸煞门的弟子都是泥捏的”

    薛文龙服下一颗解毒丹,挥手抓出一把米粉拍在肩上。“滋啦”的轻响中,伤口升起一缕白烟。

    李阳诧异道“哟?准备的挺充分呀。可惜糯米粉只对普通货色管用,我这尸毒是加了料的”

    薛文龙面无表情,任由糯米粉在血液浸泡之下缓缓变成绿色。眉头皱都没皱一下,双手轻抖。一对短刀自袖中弹出,倒握在手中。短刀比女炼尸手中的要大了几分,样式却是一模一样的。

    清云子皱了皱眉头,发现这名弟子竟生出了求死之心,不由道“夕大哥,这一场我们认输如何?咱们再来第二局?”

    夕乐人兴致盎然的望着演武场,对清云子的话充耳不闻,一副沉浸在其中的模样。

    清云子咬了咬牙根没再多言。

    薛文龙短刀之外,“呼”的一声包裹上了一层桔红色火焰。身形闪动,急掠向李阳的身影。

    只是两者之间相隔着五名炼尸。

    李阳取出一根黑色的招魂幡,将幡杆在指尖转了个圈。嘴角上扬,轻声念道“五尸合阴阵”

    五具炼尸呈五角形站立,相互之间的气机若隐若现的相连在了一起。速度和威力都猛的上升了一个台阶。

    薛文龙短刀运足十成力道在当先一名炼尸身上力劈而下,欲要在尸阵刚成之际劈出一个缺口。可那名炼尸没有任何闪避的意思,硬生生抗下一了刀,极有韧性的皮肤凹下后又弹起,甚至连层油皮没能割破。于此同时,两侧的炼尸已然包抄上前。一左一右同时递出了一剑一枪。

    薛文龙收刀格挡,只觉两股巨力袭来,被强大的力量夹击着推出五六丈远,双脚在地上犁出了两道浅沟。

    不给薛文龙喘息的机会,五具炼尸以一个全方位的包抄阵形扑了上去。上下左右全是炼尸晃荡的影子,攻击杂乱没有章法,却也因此而无处躲闪。

    眼见难以突围出来,薛文龙毫不犹豫的亮出藏在掌心的蓝色符。抹了把鲜血,以灵力将其震碎。

    “轰”的一声。以薛文龙为中心,将围攻的五名炼尸全部囊括在内,释放出了一道直径达十丈的冲天火柱。

    三品符,炎火柱。

    李阳心生感应,只觉一股杀机袭来。眼角猛地一跳,连忙向身侧一滚。

    “撕拉”一柄短刀从他身后自下而上切过。将他的蓑衣和斗笠一切两半,在那张满是惊愕的脸上带起了一串血花。

    又是这招?

    若不是有师尊赐下的符纹内甲,这一下说不准真就交待了。

    薛文龙全身烧伤,皮肉和衣服粘在了一起。一只手已经露出了指骨,任由尸毒流遍全身,仍就面无表情的望向他。目光冰冷,满是杀意。

    李阳虽在境界上高于薛文龙,可一身修为大多都在炼尸上了。被专职搏杀的龙虎台弟子近身,简直就是尸煞门的恶梦。若不是薛文龙一开始就乱了心境,又中了尸毒,李阳恐怕都死好几个来回了。

    可以说这场对决,最大的变数莫过于那具突然冒出来的女炼尸了。

    薛文龙迈向李阳的脚步有些微微颤抖,身子出现了一丝不协调。“啷啷”两声,短刀相继跌落在地上。望向李阳的目光中闪出浓浓的不甘。

    李阳错愕了一下,确定不是薛文龙作假后,任由满脸鲜血淋漓,爬起身癫狂大笑起来“来呀,杀我呀。哈哈,你说我该怎么炮制你好呢?”

    这时火柱中突然冲出一道冒着熊熊黑烟的娇小身影,小半个身躯已经炭化。因为没有了嘴唇,牙齿暴露在外面,样子极为恐怖。仅剩下的一只手已经与短刀刀柄融在了一起,向薛文龙心口刺去。

    李阳连忙挥舞招魂幡阻止,道“等……等一下”

    刺击的动作骤然停止。刀尖悬停在薛文龙胸前两寸的位置,微微颤抖,再难递进一分。

    薛文龙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个温暖的笑脸,主动扑上前去。任由短刀一寸寸的刺穿了心脏,将女炼尸紧紧搂在怀里,低声呢喃道“别怕,师兄带你回家了。”

    言罢,薛文龙气机狂暴起来,围周能量形成数个小龙卷,猛的聚拢向他的体内。

    清云子惋惜的长叹一声“痴儿”

    “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演武场上灵片一片紊乱,沙石飞溅。

    待灰沙散尽,演武场上已经没了薛文龙的身影。地上留下了一个方圆达五丈的深坑,深坑的边缘被灵气扯出的沟壑纵横交错。

    李阳跌坐在地,脸上挂满了惊骇之色,嘴里不住发出神经质般的笑声。

    距演武场不远的地方。

    一名鬼头鬼脑靠近禁地的尸煞门弟子被巨响吓了一跳,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到他,才压低斗笠嘀咕了一句“搞什么东东?吓死人不偿命呀”

38 贼不走空

    夕乐人唤回了弟子李阳,面露不耐烦之色,低声斥责了一句“废物”。

    李阳唯唯诺诺的退回到夕乐人身后。

    上场之前夕乐人给他传音,让他设法将薛文龙擒下,在众人面前尽情折辱一番。再抓去制成炼尸,最不济也要让清云子大出血来赎回这名弟子的尸体。

    结果若不是凑巧放出的女炼尸是薛文龙的师妹,恐怕这会儿活着下台的就不是他李阳了。

    清云子身后的一众弟子都看得出薛文龙论真实战力要比李阳强了不少。最后却是以这种憋屈的方式谢幕,皆是悲愤交加。咬牙切齿的同时,投向尸煞门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意。

    清云子语气平谈道“不要以为拳头够硬就代表着你比人家厉害。刚刚你们都看到了,心智也是实力的一部份,如果你们抱着这样的心态去比斗,那和送死没什么两样。与其把你们交待在这鬼地方,不如现在咱们就认输,夹起尾巴灰溜溜的滚蛋。总比变成了炼尸跑回来恶心人强”

    清云子的话没有用传音,丝毫没有避讳尸煞门的意思。

    夕乐人笑吟吟的听着,丝毫没有半点动怒的意思。反倒是觉得被夸奖了一般,还回过头去问弟子“你们都听到清云子前辈的教诲了吧?”

    一众尸煞门的门人恭敬的称“是”,目光却是瞥向九鼎山这边,满是戏谑之意。

    不等清云子点出第二场的出战之人,一向文静的张寒语竟是出人意料的主动走了出来。温婉得向清云子行礼道“师叔,第二场比斗,张寒语请战”

    清云子深深了看了眼张寒语。见她目光平静,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便和蔼得点了点头道“去吧,小心点。”

    张寒语点头称是,不紧不慢的向血腥气尚未散去的演武场走去。

    绮卉性子急,顾不上什么礼数,急忙出声提醒道“清云子长老,张师姐是问鼎阁的弟子呀。”

    问鼎阁在九鼎山的是整理榜单、发布和委托任务的地方。论起弟子的实战能力仅比参天塔的那帮神棍强上一线,根本不适合上台比斗。

    清云子扭过头,目光从众弟子脸上扫过。语气不带一丝温度“刚刚的对决你们都看到了,这不是宗门内部的打闹。既然张寒语做出了选择,那么你们要做的就只有两件事。一,相信她。二,作好为她报仇的准备。”

    夕乐人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唉哟哟,老弟。别把话说的那么决绝啊,怪吓人的。好像我尸煞门不懂待客之道似的。我说,咱们还要不要继续呀?”

    清云子转过头,变脸似的换上一张和煦笑脸道“借机会教训一下这帮不上进的晚辈,让夕老哥看笑话了。咱们继续吧。”

    夕乐人身后一名弟子早在张寒语出场时就露出了贪婪之色,这时忙站出身来躬身道“弟子钟和悦请战,恳请师尊应允。”

    夕乐人冷哼了一声道“不懂规矩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擅自做决定了?”

    钟和悦惶恐不安的单膝下跪道“师尊息怒,弟子知错了”

    夕乐人摆了摆手,无奈道“尽给我在外人面前出洋相。算了,就你吧。要是再敢丢了为师的颜面,看我怎么炮制你。”

    钟和悦埋头称是,转身向演武场走去。转身的一刻,嘴角得意的上扬起来。

    刚刚那一幕是夕乐人传音之下演的戏。不然的话对阵张寒语那个炼气期颠峰的小丫头,夕乐人怎么好意思直接点他这个锻神初期弟子的名呢?

    夕乐人得意的瞅了眼清云子,乐呵呵的道“老弟呀,这一轮是不是该我做桩了?那我出五枚中品灵石如何?”

    清云子心下冷笑,手一翻。取出了十枚中品灵石,摆到茶几上道“既然夕老哥这么好的兴致,那我再加注五枚怎样?”

    夕乐人哈哈大笑,抚掌道“这才是老弟该有的豪气嘛,爽快!那便赌下十枚中品灵石。”

    清云子看了一眼已经在演武台站定的张寒语,淡淡的露出一丝微笑。对身后弟子道“你们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会答应张寒语出战的请求?”

    绮卉急忙点头道“师叔祖,问鼎阁的弟子实在不适合搏杀。让我去换下张师姐吧。”

    清云子摇了摇头,无奈道“你这妮子,难道真以为我真老糊涂了,连这都不知道吗?不妨跟你们讲,她的对手是锻神期,比她要高出一个大境界。”

    “啊!”数名弟子忍不住惊呼出声,众人望向尸煞门的眼神中满是鄙夷怨毒之色。

    清云子叹了口气“刚刚才跟你们讲过心智的重要性,这么快就忘了?一个个都这幅德性,我难道会让你们送死不成?”

    绮奔不服气道“那让张师姐去就不是送死了?”

    清云子笑道“你们不知道吧?张寒语的外公就是纹绘院的多德义长老。别看她只是核心弟子的身份,享受的却是远超亲传弟子的待遇,连打坐的蒲团都纹上了聚灵阵。之所以在问鼎阁作弟子,不是她的战力弱,而是因为有个护短护到心理变态的外公。至于她的实力……你们知道御灵体质吗?”

    清云子与弟子的谈话没有避讳夕乐人,所以这位脸皮厚度与修为达到同境界的高手大大方方的竖着耳朵旁听。

    当他听到“御灵体质”几个字后,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终于知道清云子加注的时候他为什么会隐隐觉得不妥了。

    演武场上,钟和悦拱手道“钟和悦,锻神初期,请指教”。说话间眼睛不停的在张寒语的身上乱瞟。

    张寒语没有回礼,语气平谈道“开始吧。”

    钟和悦压根不在意她的态度,咧嘴露出一个淫邪的笑脸。翘起兰花指轻弹右耳上制成耳坠的摄魂铃道“我和其他门人有些不一样,不喜欢粗鄙的东西。我收集的都是艺术品。”

    地面波纹荡起,随后从中升起五具棺材。棺材里走出来的皆是表情木然的俊美面孔。

    五具女性炼尸。

    其中有三具身穿九鼎山的服饰。

    钟和悦露出期许的神色。

    上一场比斗中,那名女性炼尸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所以这次特意把九鼎山弟子制成的炼尸一口气全放了出来,桀桀怪笑道“怎么样?这里可有你认识的好姐妹?不如留下来陪她们好不好?”

    张寒语面色古井无波,一步步向他走近。钟和悦一只手横拿招魂幡,端在胸前。另外一只手五指张开,对着张寒语虚空一握,大笑道“再近点,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炼尸的站位摆出五行法阵,围攻张寒语而上。

    张寒语的速度不算快,远达不到薛文龙那般迅捷。不过被他手掌抚到胸口的炼尸却如同被人下了定身术一般,保持着围攻时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定在原地。

    钟和悦见状连换了几个手诀,骇然的发现炼尸竟然彻底地失去了控制。连忙伸指去弹耳上的招魂铃。

    铃声清脆,地面上波纹再起。

    然而数具棺材仅从地下顶出半截便戛然而止。

    一个白皙的手掌轻轻按在了钟和悦的额头上。

    张寒语的语调第一次带上了些许的感**彩:“你的废话太多了。”

    说完后,张寒语头也不回的向场下走去。

    走到演武场边缘时,她轻呼了一口气,攥紧的左手猛得张开。

    “轰轰轰轰”数声连环爆炸之后,台上已经没了钟和悦与几名炼尸的身影。地面铺了一层细密的碎肉。

    清云子摇着头叹道“这妮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一如既往的火爆脾气呀。”说完,一挥袖子,毫不客气的收起了桌上的灵石。

    绮卉眼睛发直“火……火爆脾气?”

    尸煞门禁地

    有数百名特制的炼尸把守。

    而这个活人的禁地里却有个鬼头鬼脑的弟子混在炼尸之中。

    无名收敛起身上的气息,晃晃悠悠的混在炼尸群里。心中得意无比“这些宗门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只要往人少机关多的地方走,保准能摸到好地方,好像生怕别人找不到似的。”

    晃悠了半天,无名嫌前面那位挡路的炼尸移动的太慢,往前挤了一下。结果把那位尸兄推了个踉跄,引起了另外两具炼尸注意。凑到无名身前一顿猛嗅。

    无名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待几具炼尸离开一点,他才舒了口气,再次动身往前晃悠。

    禁地直通一座山腹的巨大溶洞,洞中寒冷刺骨却没有结冰。

    无名看清溶洞中的景象后大失所望“还以为有什么好东西呢,原来只是个藏尸洞而已。”

    洞中有一阶梯状的水池,最低一层是漆黑如墨的深潭。潭水不知流向何处,也看不出到底有多深。再上一的层池水略清,隐约能看到浸在水下的颗颗头颅。

    池水越往上就越清澈,其中浸泡的炼尸身影便越清晰,等级也越高。如同一座炼尸组成的金字塔。

    连无名这个外行都发觉了这里的不一般。靠近顶层的位置,已经能看到披甲的炼尸了。

    听青爷说过,只有战力相当于大练气期以上的炼尸才会披甲。这种级别的炼尸已经开眼了,无法通过敛息术蒙混过去。

    无名躲在远处数了数,“七具铜甲,五具铁甲,三具银甲……我滴个娘咧,最顶上泡着那具是金甲?”

    无名第一反应就是撒丫子跑路。

    可是当他注意到这些炼尸都紧闭双眼时,又犹豫了起来。抱着贼不走空的心思,竟是鬼使神差的靠上前去。

    无名将感知力发挥到了极致,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就以最快的速度玩命跑路。

    所幸洞中除了流水声,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

    无名动作轻柔的像只灵猫一般,脚下几次轻点便飞掠到披甲炼尸的高度。

    这里的池水清澈见底,不像下层那般散发着一股腥臭,反而有种兰花的清香。

    在神眼之下,能看到池水在炼尸甲胄的铭纹牵引下浸入到体内。完成一个循环后再通过皮肤排出,水中的灵气便在炼尸体内留下一分。

    无名的动作变的极慢,来到最顶层的金甲炼尸身前。

    “这是……?”无名的震惊无以复加。

    他竟对这具炼尸生出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亲近之感。

    “莫非这就是青爷说过的那具以天残体尸身炼制的镇山尸王?”无名额头有微汗渗出。在神眼帮助之下他从这具尸王的身上发现了抑制灵气的阵纹。阵纹不是铭刻在金甲上而是直接铭刻在皮肤之上的。

    战力堪比大练气颠峰的金甲帝王尸居然是被压制后的境界吗?那原本该有多厉害?压制修为是怕它失控吗?

    无名很快理清了其中的缘由,脸上露出一抹坏笑。

    你怕啥我就帮你来啥好了。反正已经得罪死了,不妨再加点料。

    无名虽然知道炼尸身上的阵纹原理,却不懂铭刻。不过没关系,反正只要搞破坏就行了。只是在阵纹中改动两个细小的字符的话,对无名来讲轻而易举。如同在千里之堤上留下了个小小的蚁穴。

    改过之后,无名又在炼尸脖颈处发现一处抑制灵智的阵纹,也毫不犹豫的破坏了一番。

    无名想到大长脸有朝一日对敌时突然被自己炼尸反水的情景,不由在心中得意万分。

    正想去把其他几名披甲炼尸的阵纹也动动手脚,却瞥见镇山尸王所在的池水底部用灵石铺了一个法阵。密密实实得至少有三五百颗之多。

    无名大喜,难怪水池里的灵气如此浓郁,原来炼尸们都在泡灵石澡呀。这实在是……太会享受了。

    无名撸起袖子探手抓去,刚来得及抓起一把。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中冒出,生出一种被猎食者盯上的感觉。

    手一哆嗦又洒了回去。

    无名面色僵硬,缓慢无比得抬起头来,心中不住的祈祷。

    结果正好与泛着红芒的眸子对视到了一起。

    “妈呀!”无名失声喊了出来,脚下发力倒飞出去,在半空转了个身。刚一落地就逼出了全部潜能,一溜烟朝溶洞外飞奔了出去。

    镇山尸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静静的看着无名远去的背影。待无名彻底消失后才重新闭上了双眼,洞中恢复了一片死寂。

39 无名出阵

    无名屁滚尿流的从溶洞里逃了出来,险些尿了裤子。

    三魂吓丢了两魂。

    好在做惯了偷鸡摸狗的勾当,心理素质过硬。

    强忍着撒开腿逃跑的冲动,稍稍调息后便收敛气息混入到了游荡的炼尸堆里。

    这群炼尸战力平平,主要的作用就是预警。只要发现禁地进了活物,夕乐人便会在第一时间知晓。

    无名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依照他多年偷鸡摸狗的经验大体就能猜出个**不离十。

    耐着性子慢悠悠得晃荡出了禁地。算了算时间,打消了再去别处探宝的念头。

    无名直到出了禁地后,才终于长出了口气。大摇大摆地转到一处土丘后的草丛内,把衣服换了回来。

    换下的衣服胡乱堆到一个剥成白条鸡的昏迷男子身上。

    然后才鬼头鬼脑的闪身回到演武场看台最后面。佯装从未离开的样子,抻着脖子往场上打量。

    夕乐人神识无意中扫过之后,微微愣了一下。心下疑惑“这小子刚刚在吗?”随即摇了摇头,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演武场上。

    台上出阵的是百兽坪的驯兽弟子房歌,向尸煞门的弟子行礼道“房歌,修为炼气中期,请指教。”

    尸煞门的弟子双手环在胸前,神态倨傲“商成化,锻神中期,请指教。”

    看台这一边,无名眼珠滴溜溜乱转。见到面色苍白,身上血气翻涌的常修。靠了过去,小声道“刚刚出场了?”

    常修点了点头,脸上还挂着未褪尽的兴奋和后怕。

    绮卉压着嗓子问道“你刚刚没在?干嘛去了?”

    无名干笑了一声道“肚子不太舒服,找个地方方便去了。”

    绮卉给了他个“信你才有鬼”的眼神,没深究,低声道“刚刚常师兄那场比斗惊险万分,对手比他高了一个大境界,好几次都被逼到了绝路。要不是有两件灵器护身,那就危险了。幸好常师兄机智,出其不意的用出了一记猴……猴……”

    绮卉有些说不出口,倒是无名笑容玩味的接过话头“猴子摘桃?”

    见绮卉红着脸点头,无名憋着笑拍了拍常修的肩膀“行呀,这几年的学费没白交。”

    常修肩膀一闪,让开了无名的手,面无表情的挪远了两步。

    “嗯嗯”清云子虚握拳头放在嘴上清了清嗓子,扭头瞪了几人一眼。

    几人不再窃窃私语,将注意力放回到了演武场上。

    商成化长的瘦小,却从袖中取出一枚硕大的青铜摄魂铃。狞笑道“我不喜欢太小家子气的东西。论起杀戮的话,够大才是王道。”

    说完,便摇动铃铛把手,发出“啷啷”的浑厚铃声。

    地面浮现出一道五行阵的光芒,以光芒为中心向外释放出一道波纹,从波纹中缓缓浮出一具高达两丈的四方棺椁。棺椁完全升起后能听到从中发现的暴躁低吼,棺椁剧烈震动了两下之后便轰然由内而外的炸开,露出了一只样貌古怪的巨大炼尸。

    炼尸像动物一样有四条粗壮的大腿,身披黑铁重甲。裸露出来的部分如同被剥了皮一般血红的一片。一手持矛一手执盾。大脑袋上戴了个样式古怪的头盔。眼睛和嘴巴都用粗线缝了起来,脖子上挂了十多颗表情各异的人头。

    此物一出,引起一片惊呼。

    绮卉失声道“披甲炼尸!相当于大炼气修士的战力。太欺负人了吧?”

    无名收起眼中青芒,笑道“假的,唬人的东西。铁甲上根本就没有铭纹,而且这玩意气息乱得很。除了力气大些之外比披甲炼尸差远了。”

    夕乐人耳尖,闻言诧异道“这位小友对炼尸倒是颇有研究呀,比斗之后有没有兴趣留下来探讨一番呀?”

    无名全身一阵不自在,干笑道“书上看到过,只敢在师兄弟面前卖弄,让前辈见笑了。”

    不待夕乐人继续发问,清云子出声打断道“专心看比斗,对你们今后的修行大有裨益。来这可不是闲聊的,谁再聒噪的话就退到一旁歇着去。”

    一众弟子闻言纷纷闭嘴。无名与清云子眼神有一瞬间的交流,彼此心照不宣,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场上。

    商成化面露狰狞之色,对房歌道“其实从修为上来讲,我徒手就能轻而易举的撕了你。不过我更享受敌人瑟瑟发抖中彻底崩溃的样子。碾碎所有的希望,就是给对手最大的尊重。你说对吗?”

    房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以前没想过,不过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

    说完,房歌取出小檀木盒子。轻轻打开,用手指在其中趴着的螳螂身上摸了摸,柔声道“小螳,这次别再乱吃东西了哦,会拉肚子的。”

    螳螂扭了扭脑袋,翅膀一张从木盒里飞了出来。飞出木盒后身形随风而长,待到落地时,身长已经达到了三丈有余。比那头炼尸足足高了小半个身子。

    商成化张大了嘴巴,有了一瞬间的恍惚。片刻后回过神来,取出小旗杆一样的招魂幡猛烈摇晃。气急败坏道“虚张声势罢了,给我灭了它!”

    炼尸得到命令,盾牌护在身前,长矛平举。像一辆撞城车般冲了上去,四肢落处传出一阵沉如重鼓般的闷响。

    四刃螳螂“唰”的一声挥出刀臂,在空中拉出一条极细的银色风线。

    银线暴射而出,从炼尸身上穿过,毫不停歇的又划过商成化,激射进后面的山石密林之中。

    做完这一切,四刃螳螂身体缓缓缩成普通螳螂大小,懒洋洋得飞回了木盒之中。传递给房歌的意念中颇有责怪之意,这么弱的对手居然还要把它放出来。

    直到这时炼尸和商化成的身体才同时出现一条血线。然后身子慢慢交错滑开,断为两截。身后的大片树木轰然倒塌。

    商化成一时没有气绝,半个身子趴在地上。口中呛着血沫,希冀得伸出一只手道“师尊救我……”

    夕乐人面无表情,眼睁睁地看着弟子目光一点点的涣散。轻声吐出了两个字“废物”

    夕乐人明面上虽没什么过激的表现,心中实则早就爆怒不已了。出战了四场,竟折了三名亲传弟子。而且几名弟子个个都比对手的境界高出一截,这是在说他夕乐人教徒无方吗?

    清云子表面上一脸的惋惜,实际却暗暗提防。

    夕乐人的禀性他一点都不陌生,越是愤怒表现的就越平淡。三名锻神期的亲传弟子,那得用多少心血和资源往上堆呀?就算是人情凉薄的尸煞门也该急眼了吧?

    出乎意料的是夕乐人脸色仅仅阴沉了片刻就重新变得阳光明媚起来,笑道“老弟,九鼎山什么时候开始研习蛊术了?”

    清云子陪着笑道“小辈折腾出的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不值一提。”

    夕乐人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清,只是隐晦的瞥了房歌一眼。而后才悠悠道“还剩下最后一场了,做哥哥的可不会再让你喽”

    清云子丝毫不在意夕乐人话里占的便宜,笑脸不变道“应该的,老哥这局只管让弟子尽全力便是。清云子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让你们一直放水呀”说完便摸出五枚上品灵石放到茶几上,笑眯眯的看着夕乐人。

    五枚上品灵石若是放在二流门派,集一派之力倒也能拿出来,不过肯定会伤筋动骨。这会儿见清云子一口气摆到桌上,无名眼珠子瞪得溜圆。

    老家伙居然这么有货?劫富济贫的事没少干哪!

    夕乐人豪气的一挥袖子,在茶几上放了十枚上品灵石。笑道“不愧是敛财有道的清云子呀,怕是你一个人的私人财产就够支撑起一个小型宗门了吧?咱们不妨玩大一点,我再加五枚上品灵石。如何?”

    清云子笑着摇头道“小弟我只有这么点家底,都拿出来了。总不好意思用中品灵石来凑数吧?不如这样,我这柄飞剑暂时拿来抵帐。你看如何?”

    夕乐人接过出自无名之手的那柄华美飞剑,出鞘一寸。只见剑身上一层灵气自然凝聚,阳光下折射出的寒芒竟刺得皮肤微微生痛,不由赞叹道“好剑!用来抵五枚上品灵石怕是我占了老弟的便宜呢。”

    “嗯?”竖着耳朵偷听的无名不由扒拉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当铁匠好像比当厨子来钱快呀,回山门后照样子打上几把剑岂不是可以退休了?

    可惜无名只顾憧憬未来的安逸生活,完全忽略了普天之下又有几人买得起这等价值的东西。

    有些得意忘形的无名完全没听到清云子喊他。

    直到一旁的常修碰了碰他,才回过神来。

    无名匆忙中“啊?”了一声。

    只听清云子悠悠道“无名,这一场就由你来出阵好了。”

    “嗯,嗯?”无名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尴尬笑着道“青爷,我一定是没休息好。刚刚居然听你说让我出去对阵。”

    清云子似笑非笑道“没错,就是让你出阵?”

    无名目瞪口呆,结巴道“出,出,出阵?我只是个厨,厨子啊……”

    清云子瞥了他一眼,不带感情的说道“既然是九鼎山的一员,在需要你的时候就应该义不容辞的顶上。厨子怎么了?不是也用刀吗?”

    无名想要辩解道童没入山门,还算不得九鼎山一员。不过见清云子那幅油盐不进的神情,强忍住了。

    这老头子来了倔劲根本说不通道理,要是敢在外人面前折了他的脸面,回过头去有得小鞋穿了。

    无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清云子讨要存放的法器。

    清云子这方面不会为难无名,要什么就给什么。

    夕乐人没吱声,冷眼旁观。丝毫没有因为无名的表现而小瞧他的意思。别看无名一幅没有灵气波动的凡俗模样,既然被清云子派出阵来,就肯定暗藏着什么杀招。之前的房歌不就是吗?

    况且两家关系早就到了无法缓和的地步,清云子总不可能因为之前杀了尸煞门三名亲传弟子就白白送个人头和上品灵石出来巴结他吧?

    夕乐人食指轻叩坐椅扶手,思索片刻后突然对身后弟子出声道“绿萝,这场你来吧。”

    一名娇艳如花的妖娆女子从众人中缓缓走出。微微躬身行礼,回了一声“是,师尊。”

    绿萝不像其他弟子那般披蓑带笠。而是一套束身的紫色丝绸装扮,衬托出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唇上胭脂殷红如血。柳眉如画,凤眼狭长,目光流转间透着说不尽的媚意和冷意。

    明明语气柔和,却偏偏没有半点温度。

    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无名一眼,把正忙着往身上套各种法器的无名看得生生打了个激灵。

    无名全部武装妥当之后,整个人确实精神了不少,连气势都上涨了几分。原本没对他抱有什么期望的九鼎山弟子终于多出了几分期待之情。

    只见他脚蹬一双鎏金千层底布鞋,大腿外侧分别有一柄插在皮套中的剔骨尖刀。腰上系着一条兽皮宽腰带,腰带的卡囊里并排摆了十个小瓷瓶。腰带的另一侧上悬挂着一个造型中规中矩的喇叭。右手戴着一只草绿色网格的长手套,手套遮住整条小臂,一直延伸到了手肘处。胸前用蛟筋固定了块巴掌大的护心镜,镜面深邃无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把在兵甲阁见识过的古怪椅子,在无名打了个响指后,竟扭动两条椅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气氛有些凝重。无名壮士赴刑场一般,一步一顿得走上演武场。深吸了口气,然后才语气悲壮得对早已等在那的绿萝道“事先讲好啊,不准打脸。”

40 鬼才信你

    绿萝在等待无名上场的时候显得极为平静,没有显出半点的不耐烦。如同一个走累后驻足远眺的旅人。

    见无名开腔搭话,绿萝才不紧不慢的一拱手,面无表情道“绿萝,锻神期颠峰。请指教。”

    此言一出,引起了九鼎山众弟子的一片哗然。

    锻神期的颠峰虽然跟初期处于同一个大境界里,但战力却是云泥之别。这其中的差距就好比两名同窗读书的学子,一个是刚刚走进私塾的稚童,一个是即将考取功名的书生一样。

    房歌抿了抿嘴唇,凑到清云子跟前,低声道“师叔祖,要不这一战让我去吧。”

    清云子深吸了口气,轻声道“退下吧,别让人家觉得咱九鼎山不懂规矩。”

    房歌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夕乐人,又看了看场下。最终无奈道了声“是”,默默站回弟子之中。

    无名关注的重点显然没在修为上面。而是确定对方没了下文后,嘴欠问道“这就完了?姑娘多大了?身高、体重多少?有没有相好的?”

    绿萝没理会无名的话,静静的站着,由着无名小丑般在场上自说自话。

    无名见绿萝没有搭话的意思,觉得有些无趣。

    用手指在护心镜上弹了一下,发出“”的一声轻响,像坊市里赶集的杂货贩子一样,介绍道“小生无名,今年十六,身高七尺。不过没关系,我还能长。体重一百三十斤,这个也没关系,我还能长。境界嘛……就算大炼气期巅峰好了。目前还没有相好的,不过没关系……”

    “轰”的一声,一团泛着浓郁绿焰的火球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砸向无名。

    无名见状赶忙闪身避让,结果刚一退步就被跟在身后的安乐椅给绊了个踉跄,躬身扑出去好几步才站稳。

    回过头,见到刚刚站立的地方竟铺上了一层白霜,不由怒道“唉我说,你这丫头咋不让人把话说完呢?”

    夕乐人身子猛地前倾,眼睛比平时大了几分。片刻后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大笑起来“老弟呀,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带着个道童出来了。从哪儿淘来这么个活宝?要不我让绿萝饶他一条小命得了,留下来给我逗乐子吧。怎么说我尸煞门也能多出个大炼气期的高手呀,哈哈哈。”

    清云子脸色有些发黑,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无名这小子平日油头滑脑的,本想借机探探底,可千万别一不小心真挂了。

    绿萝不理会无名的质问,右手并指成剑。手腕轻转,划了一个小圈,向无名遥遥一指。指尖迸射出一颗绿色的火星,火星迅速的膨胀成西瓜大小,呼啸着向无名胸口砸去。

    无名这次看清楚火球的模样了,在外层的表面上竟是浮现出一张痛苦哀号的人脸。然而火球速度实在太快,无名只来得及做出一个下蹲的动作便被砸在胸口之上。

    只听“轰”的一下,寒气爆发。无名脚步微弓,整个上半身都被白霜所包裹,表情还凝固在刚刚的惊骇之中。

    “大炼气颠峰”绿萝不带感情地重复了一句刚刚无名的话,手中一握。发出了“波”的一声轻响。

    转身向场下走去。

    演武场上瞬间爆发出一片铺天盖地的寒气。被波及到的草木纷纷在“嘎吱”声中化为齑粉,连一些细小的石子都被冻的碎裂开来。

    只是绿萝才走出两步便猛的顿住,精致的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诧异的神情。

    幽冥磷火完全爆发的时候,那个讨厌的家伙本该变成冰渣子才对。可是……身后传来的却是无名骚到骨子里的一声呻吟。

    绿萝慢慢转过身来,只见无名站在原地打了个激灵。随手拍掉头发上的白霜道“好爽,再来几发试试。”

    应了无名的要求,绿萝双手连点。毫不停歇地一口气甩出了十几颗幽冥磷火,呼啸着直奔无名而去。

    无名正面中过一记幽冥磷火后心里就有了应对的底气。面对劈头盖脸而来的连环磷火,丝毫不见慌张。主动迎了上去,身子连晃,让每颗火球都分毫不差的砸在胸口上。

    绿萝眯起眼,敏锐地发现每颗火球都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无名那面护心镜上。砸上去的时候护心镜有阵纹一闪而过,荡起一层透明涟漪,将威力分散到了身周的四面八方。无名身上的白霜不过是幽冥磷火残留的余威罢了。

    一波鳞火砸过,无名捂着胸口踉跄着接连退出了十余步。全身被白雾缭绕,连呵气都形成了一道长长的寒气。两腿颤巍巍的强撑着,嘴唇泛白,满脸的不甘之色。

    绿萝上下打量了一下无名,竟是“噗嗤”笑出声来。

    当真是娇艳如花,媚骨天成。打趣道“行了,别装了。刚刚那种威能的火球我就算再连发一百颗也掏不空灵力,你还是少打这主意吧。”

    无名被人看穿了心思也没半点尴尬,撇了撇嘴道“灵力多了不起呀?”说完,猛的一跺地面。“嘭”的一声,透过冰霜踩碎了脚下的青石板。

    震飞的碎石尚在半空便被无名抓起。两手翻飞,就向绿萝丢了出去。

    一众九鼎山弟子面色有些古怪,悲愤之情被冲淡了不少。

    人家跟你斗法呢,你就朝人家扔石子?

    怎么感觉跟闹着玩似的?

    可惜绿萝不这么觉得。仅凭碎石的尖锐破空声就知道若是挨上一下绝对不会好受了,护体罡气被打的一阵摇晃。而且这个坏蛋瞄准得始终是她的脸,先前是哪个王八蛋一上台就说不准打脸的?

    无名打出的碎石看似没什么章法,蛮横的要一口气击穿绿萝护体罡气。实际上藏着心思,飞石隐约封死了绿萝的所有躲闪空间。

    绿萝轻抿嘴唇,眼看罡气即将承受不住且又避无可避之时,脚下猛的一跺。

    一具红木棺椁从地面弹射出来挡在了身前,紧接着便是一阵雨打琵琶般噼里啪啦的乱响。

    碎石击穿了坚实的棺盖,又传出一阵筋骨碎裂的声音和炼尸的哀号。

    绿萝冷哼了一声,脚尖支地,用脚跟在地面一点。系在脚腕上的摄魂铃便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每点击一次地面,便有一具红木棺椁从地下升起。一口气被她唤出了十八具阴气森森的炼尸。

    无名没去看推棺而出的炼尸,反倒是一脸关心的问道“你脚抽筋了?要不咱们改日再比吧?”

    绮卉“噗嗤”笑出声来,小声问道“无名师弟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呀?”

    常修捂着额头,冷哼道“粘上毛就成猴了。他傻?”

    听到清云子轻咳的声音传来,两人连忙止声。

    绿萝抬手取出一根比筷子大不了多少的招魂幡,如同指挥捧一般轻轻挥舞。

    无名见炼尸围了上来,有要将他逼到死角的趋势。脚下连点,差之毫厘的躲过两具炼尸的搂抱,一掌拍在一名拦在身前的炼尸头上。微微下蹲,又一记崩拳擂在另一名赶来围堵的炼尸腰肋处。

    拳掌落手之处,竟感觉如同拍在山岳之上一般难以撼动分毫。

    幸而无名反应神速,低头让过了一刀一剑的交叉劈砍。却是再也没能躲过早已等在那的当胸一脚,被踹了个结实。

    无名被炼尸一脚踹飞,尚在半空便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借着被踹飞之势,无名暂时摆脱了炼尸的围堵。心有余悸的低头看了眼,护心镜上居然被踢出了个小瘪。

    眼见炼尸又有合围之势。无名咬了咬牙,身体微侧,右拳回收,开始蓄力。

    正在此时,清云子的传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这群炼尸是一体的,硬拼不得。”

    无名听后一怔,眼中青芒闪过。

    果然见到一条灵气构成的链条如同蛛网般将炼尸连接在了一起。而他所站的位置正是蛛网中心。

    如此一来,无名的攻击便相当于分摊在了十八具炼尸的身上,可挨的揍却是所有炼尸的合击。

    夕乐人对清云子乐呵呵道“老弟,小辈之间的比斗。不好出言掺和吧?”

    清云子皮笑肉不笑的回敬道“哪里哪里,夕老哥你不也没闲着吗?”

    夕乐人没有半点被人点破作弊的尴尬,坦然笑道“不掺和,都不掺和。哈哈哈,看热闹。”

    场上,无名步法玄妙,循着灵气链的走向在炼尸之中不停游走。

    勉强躲过几记合击后,再次被一具炼尸抓到机会,一刀拦腰横斩而来。

    无名不退反进,飞起一脚去踢它握刀的手。只是这具炼尸生前也是近战高手,虽已没有了神智,却保持着用刀的习惯。变招奇快。刀头回挑,刀柄狠狠的当胸砸下。

    这次没能用护心镜接住,直接砸在了无名的肩头。

    无名“蹬蹬蹬”连退了三步。只不过这次他没再吐血而飞,而是咬着牙露出一个得逞后的笑脸。

    与这具炼尸相连的灵气链在刚刚无名扑上去之时就已经趁机捏断了。所承受的打击果然仅有这一具炼尸而己。

    在无名捏断灵气链条之时,第一时间被绿萝感知到。脸色微微一变,连忙掐出一个指诀,试图重新把这只炼尸拉回到蛛网之中。

    然而,无名哪会如了她的愿?

    一时间身如灵蛇游走。在她刚连接起这只炼尸之时已经捏断了另外两具炼尸的灵气连接。

    “他能觉查到我的灵气链?”绿萝顿感不妙。

    果然蛛网被无名几个起落搅得七零八落。炼尸也彻底失去了合击的威力。

    无名“呸”的吐出一口血沫,隔着炼尸遥遥对绿萝喊道“该我了。”

    说完,别在无名大腿两侧的剔骨尖刀弹出,被他一把接住后反握在手中。刀刃朝前,迎着炼尸直线向绿萝冲杀过去。

    没有华丽的术法,没有双方厮杀怒骂,冲杀的速度也不快。只是无名手上动手太快,拉出了道道残影,如同多出了数十条挥刀的手臂一般,像一台高效的切割机器。身影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武器和头颅滚了一地。

    炼尸前仆后继的扑上去,然后又被砍瓜切菜般的分解砍碎了一地。

    当无名与绿萝再次面对面的时候,场上已再无一具完整的炼尸存在了。

    无名黑着脸,狠狠的呸了一口道“你个姑娘家,不好好学针织女红。跑去玩什么尸体?成天对着张老驴脸,不觉得恶心吗?以后哪个傻老爷们敢要你?”

    此话一出,尸煞门的观战弟子皆倒抽一口冷气。夕乐人虽然神态如常,但他身周的温度实实在在的低了好几度。

    这是要往死里得罪他们门主呀。

    当然,他们要是知道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不久前连镇山尸王都敢动手脚,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绿萝闻言不但没生气,眼中反倒藏了一丝克制的笑意。问道“你到底什么修为?少在这装疯卖傻的。”

    无名一对剔骨尖刀在手中翻转不停,痞里痞气的道“大炼气颠峰呗,先前我跟你讲你又不好好听。”

    绿萝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突然抬头对无名笑道“没一句真话,鬼才信你。”背在身后的左手暗掐指诀,一柄悬在空中的古朴飞剑,向无名身后偷袭而去……

41 你变态呀?

    无名直勾勾的望向生出萌态的绿萝,剔骨尖刀收回到皮套之中。一副痴痴的猪哥神情。

    激射而来的飞剑没有发出半点破空的声响,像条悄无声息游走在黑暗中的毒蛇。

    就在其即将刺穿无名背心之际,无名嘴角突然翘起,戏谑道“等你好久了。”说完头也不回,右手向身后扬起。大喊一声“落宝手!”

    飞剑像是在回应无名的呼唤一般,被一股突然出现的拉扯力改变了原本的轨迹,强行摄入到了无名的手中。

    绿萝神色一变,连变数道指诀欲操控飞剑逃脱。

    飞剑在无名的手中拼命挣扎,像一条离水的游鱼。锋利的剑刃在落宝手套上的摩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绿萝满脸的不可思议,多年来心意相通的飞剑与她之间的感应正被飞快的削弱。仅仅两息不到的功夫,便彻底断绝了联系,安静的躺在无名的手中。

    无名随手抖出一个剑花,向绿萝抛出个自以为潇洒的媚眼道“能用得上这玩意儿的,在我们九鼎山也不多。你要是乖乖认输的话我就还你,咋样?”

    绿萝轻呸了一口,现出恼怒之色。银牙紧咬,一掌拍在胸口上,“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颗颗血珠在她身前悬浮,组成了一个诡异字符,而后缓缓向地面落下。在即将触碰到地面之际,绿萝系在脚腕上的摄魂铃无风自动,摇晃起来。鲜血字符猛得沉入到了一片涟漪之中。

    无名见状脸色大变,收起了戏耍之心。

    虽然不知道绿萝在干什么,可是光瞅这架势就够唬人的了。

    况且他能感觉到绿萝在逼出鲜血字符的一瞬间。体内灵气顷刻间便耗损了大半,而且还在持续从她的体内向地面涟漪之中抽取。

    无名可不是什么风雅之士,没有让别人好整以暇准备大招的觉悟。双脚一错,疾风步全力发动,直线向绿萝冲杀而去。

    可就在他即将冲到绿萝身前时,夹在两人之间的涟漪中升起了一道人影。

    不是棺椁,而是一具披着厚重铁甲的身影。

    铁甲上铭满了阵纹。

    甲尸!

    无名眼角猛得一跳,万万没想到刚刚才在禁地见过,这么快就又碰上了。而且这具披甲炼尸虽然没有睁眼,仅凭威压就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了。

    无名面对探出大半个身子的甲尸毫不留情。借着一冲之势,将飞剑当成了砍刀,对着甲尸关节薄弱之处便是一顿狂刺猛砍,状若疯魔。

    锋利无比的飞剑在甲尸身上“叮叮当当”之声连绵不绝,溅起了一大片火星。

    甲尸继续升起,别说受到影响,连白痕都不曾留下一道。而无名手中的飞剑却已是崩出了数个米粒大小的豁口。

    九鼎山的弟子看得心疼不已,那可是飞剑呀。

    连常修这个掌教的亲儿子都得等到突破至锻神期才能得到一柄赏赐。结果到了无名这败家子的手里,居然给当成柴刀用了。

    绿萝在飞剑被夺走后尚能沉得住气是因为只要甲尸一出,瞬间就能连本带利都讨回来。

    可是见到宝贝飞剑在无名手中被崩出了豁口,不由气得银牙紧咬,面沉如水道“去死吧。”

    无名露出个奸计得逞的神色,身形一个轻移,留下了一道残影。身体侧躺在地,对着绿萝脚腕伸手隔空一抓,喊道“落宝手!”

    出乎意料之下,绿萝系着摄魂铃的红绳被一股巨力扯断。摄魂铃“嗖”得一下飞到了无名的手中,紧接着落宝手套上阵纹流转,顷刻间便震散了摄魂铃上的灵气。

    甲尸已经露出了脚背,最多再有两息时间便可以召唤出来。结果摄魂铃到了无名手中后,上升的趋势戛然而止,开始缓缓向下沉去。

    绿萝嘴唇咬出了血丝,招魂幡挥舞两下,遥遥向甲尸点了下去。

    可刚刚做完这个动作,耳边便又响起了那句可恶的叫声“落宝手!”随即手中一空,招魂幡也被无名给摄了去。

    绿萝暗叫一声不好,顾不上心痛法

    宝。身影急速后掠,一直退到了演武场边缘。

    无名把玩着招魂幡,得意洋洋道“我落宝手只有五丈范围,你跑那么远干……”

    话没说完,无名便吓了一哆嗦。

    甲尸居然睁开了眼,幽蓝的两道光芒从头盔里直刺而来

    无名毫不犹豫的动了起来,腿法发挥到了极致,身形连闪,一口气退出了十余丈。

    “轰隆”

    地面猛得一震,一个巨大的手掌印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无名刚刚站立的地方。掌印范围有七八丈大小,深达两尺。

    甲尸身子缓缓下沉到了小腿。它低头看了眼,尝试着拔腿出来,可惜脚下的涟漪波纹如同泥泞的沼泽,牢牢的将它双腿吸住,并且一点点的向下拉扯。

    甲尸似乎带上了一丝恼怒的意味,放弃了徒劳的举动。抬起头盯着无名,一掌平推而出。

    无名来不及躲闪,连忙后仰,身体与地面几乎平行。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一掌,掌风贴着无名的面门而过,罡气在身上刮出了数道血槽。

    “澎”

    无名身后数十丈外的一块巨大的石碑炸碎了半边,再远处的树木“哗啦啦”倒下一大片。像是被人用剃刀刮过了一样。

    “我滴个乖乖”无名脸色煞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等他起身,眼中青芒闪过。见到一只灵气构成的大手印如同拍苍蝇一般落了下来。

    无名腰肢一扭,狼狈至极的使出了一记懒驴打滚,险之又险的避了开来。身形不敢停歇,连着一记懒驴打滚。“轰”又避开一记落掌。

    甲尸双手连挥,一道道掌印连绵不绝的向无名砸了下去。

    一时之间烟尘四起,“轰隆”声不断。如同经历了一场经久不息的地震一般。

    绮卉双手捂嘴,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满是烟尘的演武场。

    房歌也是面如土色,之前还自告奋勇地要替无名出场。可种级别的对手若是真让他去面对,恐怕连两三招都撑不住就和小螳一起被拍成了肉泥。

    清云子在甲尸现身后就一直铁青着脸,可是到了此时竟稍稍松了口气。身子往后靠了靠。

    烟尘落尽后,露出了无名灰头土脸,浑身是血的身影。

    他还站着!

    身上道袍破破烂烂,腰间准备的瓷瓶被拍碎了数个。胸前的护心镜不知去了哪里,鞋也丢了一只。就连看起来还算完整的落宝手套,也从指尖往外渗血。

    九鼎山的弟子传出一片低声嘈杂。

    这次清云子没有制止他们。

    无名的舌头在嘴里搅动了一圈,然后“呸”的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看了眼已经下沉到胸部的甲尸,又瞧了眼躲到演武场边缘的绿萝。恍然道“哦……原来你也控制不了它呀。”

    甲尸沉到胸口时,手臂已是挥舞不便。双手高举,十根手指向天空连弹,点点火星从指尖迸射到了空中。

    火星连绵密布到一起,形成一片惨绿色的阴云。

    紧接着淅淅沥沥掉起了淡绿色的雨点。

    磷火雨术

    一滴雨点落到地面便是烧饼那么大的一片寒霜,寒气中夹杂着浓烈的尸毒之气。草木瞬间发黑枯死,动物触之即死。范围笼罩了整个山头,连观战台上的众人都一并被囊括在攻击范围之内。

    所幸有清云子和夕乐人罡气外放,将众人护在了其中。

    一直没发挥什么作用的安乐椅扭着椅子腿跑到了无名身边。其中一只手臂从空心的竹管里抽出遮阳伞,“哗啦”一声撑开。高举过无名头顶。任凭磷火如油脂般烧得“吱吱”作响,就是无法烧穿纤薄的伞面。

    无名全身是伤,痛的直咧嘴。见甲尸已经下沉到脖颈之处,撇嘴道“打爽了就跑,哪有那么美的事?”说完,摸出腰间褐色瓷瓶,猛的向甲尸掷了过去。

    瓷瓶速度不快,但扔的很准。“啪”的一声在甲尸头盔上碎裂开来,顿时一股浓郁的酱香气弥漫开来。其中有水一样的液体顺着盔甲缝隙渗入进去。

    液体刚接触甲尸的皮肤便腾起一片水汽。甲尸仰天痛呼,嘶哑的声音震耳欲聋。然而声音才刚发出,便被涟漪吞没下去。

    最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甲尸终于彻底沉回了涟漪之中。地面恢复了原样。

    绿萝越阶召唤甲尸的时候灵力被消耗了大半,此时强撑起的护体罡气在磷火雨中明暗不定的摇曳闪烁。见到无名一步步走近,脸上流露出了不甘和绝望两种复杂神色。

    与无名斗法,始终有种缩手缩手的憋屈感。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胜,却处处遭到这小子的算计。若是有机会重来一次的话,她肯定能够瞬间就灭掉无名。

    殊不知,这种感觉在观战台上的常修体会要更加深刻,而且数年来从未改变过。

    无名在绿萝身前站定,看了眼衣衫整洁的绿萝。比自己的狼狈模样强多了。忍痛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道“近战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用术法的话估计你也扔不出几个像样的火球来了。”

    说完指了指举伞的安乐椅道:“不是瞧不起你,以你现的状态恐怕连这把椅子都打不过,不信你可以试试。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认输得了,打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无名扭头瞥了眼渐小的磷火雨,无奈道“可惜了铃铛和那根棒棒,还没来得及研究就被破烂尸体给搞坏了。”

    绿萝不动声色的服下一枚恢复灵气的丹药,问道“你最后扔的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伤得到甲尸?”

    无名嘴角一翘道“那个呀,说来话长。”

    绿萝抿了抿嘴,坚定的注视着无名道“我想听听。”

    无名一屁股坐在安乐椅上,道“我呢,原本研制出一款叫养颜丹的玩意儿。就是服用后会拼命出汗,需要使劲喝水的那种。后来想搞个外用型的,可谁知道这东西外用的话反倒会抽去皮肤的水份。没法子,就拿去改造成了制作腊肉的酱汁。临时想到尸体和腊肉其实都差不多,就拿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管用,嘿嘿,越来越觉得厨师这个职业有前途了。”

    绿萝原本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原因。不过知道之后却没有半点想笑意思,而是想到这种酱汁一旦被用来对付尸煞门……

    无名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眼天空后,打了个响指,让安乐椅收起伞。然后才站起身道“磷火不下了,你也恢复了半天灵气。咋样?是继续打呀还是认输呀?”

    绿萝摇了摇头,笑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无名露出个满意的神色,转身向场外走去。只是走了没几步,突然回过身来喊道“落宝手!”

    绿萝表情错愕。刚刚灌注灵气的手镯已经到了无名手中,闪了两闪便断绝了与她的联系。

    无名无奈道“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老实呢?”

    绿萝狡黠道“我只说不是你的对手,可没说要认输。”顿了顿又望向无名手里的镯子道“你的手套不是五丈之内才能摄人法宝吗?这都六七丈了吧?”

    无名毫不客气的把手镯塞进怀里,反问道“我有说过吗?这种话都信,你咋这么笨呢?”说完上下打量起绿萝来,说道“还有什么东西,主动交出来吧。反正我一样样取也是一个结果。”

    绿萝两手一摊“这下真没了。”

    无名冷哼一声“还不认输?跟我耍赖是吧?落宝手!”

    “撕拉”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一道黑影被无名摄入到手中。入手轻柔,带着淡淡的体香。

    观战众人中传出一片惊呼,只是男女之间的声调各不相同。

    绿萝胸前的衣襟被拉址之力撕开,大片的雪白暴露在无名眼前。虽然绿萝咬着嘴唇马上转身掩住,可那惊鸿一瞥依然让呆若木鸡的无名鼻血狂飙。

    仅仅片刻,回过神来的无名率先打破了场上的死寂,顾不上擦鼻血就歇斯底里吼了起来“哪有把肚兜练成法宝的?你变态呀?”

    边说边手忙脚乱的把战利品塞进怀里。

42 逃亡

    就在绿萝转过身的时候,安乐椅趁势扑了上去。六条手臂指尖相扣,将她牢牢锁住,剩下的两条手臂摆出了一副当众上下其手的架势。终于逼着绿萝不情不愿的认输。

    绿萝一声不吭,银牙紧咬。

    对无名这份毫无底线的羞辱已经不能用恨之入骨来形容了。

    若是眼神具有杀伤力的话,那么这会儿无名已经被绿萝抽筋剥皮杀死十几个来回了。

    一场实力相差悬殊的对决硬生生被无名给搞成了闹剧。

    清云子笑眯眯的一挥袖子,毫不客气地收起了桌上的灵石。

    起身对夕乐人一拱手,道“多谢夕大哥慷慨相赠,尸煞门的事务繁多,小弟就不多做打扰了。就此别过。”

    夕乐人神情上看不出喜怒,坐在椅子上随意的拱了拱手,淡然道“慢走,不送。”

    随后众弟子跟在清云子身后缓缓离去。没人作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直离开了尸煞门,众人才松了口气。

    清云子却出声提醒道“都打起精神了,在尸煞门内部他们不会出手。毕竟有我在,真撕破了脸面搞起破坏来他们也吃不消。可到了外面就不好说了。”

    果然,话音刚落尸煞门的护宗大阵便轰然开启。一个灰色的碗状光罩倒扣在尸煞门上空,方圆百里之内的灵气迅速被大阵抽空,成了一片真空区域。

    无名眼中青芒闪过,苦笑一声道“这下术法和符都用不上了,看来得做好肉搏的准备喽。”说完打了个响指。

    比斗完就不曾收起的安乐椅转变为甲胄形态,穿到无名的身上。八条手臂在背后展开,如同一只大蜘蛛。

    清云子脚步不疾不徐,面色不变的吩咐道“擅长近战的弟子护在外围,大家不用慌。咱们用不了术法,他们的人也同样用不了。”

    不过在接下的路上,一众弟子如履薄冰般的走出了五十多里,却连尸煞门的弟子都没见到一个,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异样就是最大的异样。越是如此,积压在众人心头的压力就越大,精力消耗的也越快。

    无名算是众人中最轻松的一个了,反正他本来对术法和法器就没什么依赖。

    凑到清云子身边,没心没肺的低声道“青爷,那柄剑值五颗上品灵石呀?”

    清云子目光四扫,口中却轻笑一声,道“怎么可能?这破玩意儿能值五颗中品灵石就撑死了。”

    无名撇了撇嘴,没有放弃的意思“我那场对决,你好像赚了十颗上品灵石哈?”

    清云子望向前方,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变的深邃起来,道“你看错了,那十颗灵石本来就是我的。”

    无名在比斗一开始就偷遛了,不清楚双方下赌注的事。只是从清云子最后收起灵石的那一幕中猜到了少许“那……”

    清云子挥手打断道“不要在意这种小事,活下去才是重点。你那把怪椅子还能用?”

    无名身后的一条手臂举起来晃了晃,道“灵石驱动,抗磨耐用。不过话说回来,青爷,你可真有货呀。要不支援几颗灵石呗。”

    清云子瞥了眼无名,沉声问道“这里天地灵气断绝,落宝手套还能用吗?”

    无名感应了一下,道“嗯,影响不大。青爷,那个……”

    青云子关心道“你那喇叭没坏吧?”

    无名“嗯”了一声,继续道“青爷,你看我一路也做出了不少贡献。是不是意思一下?”

    清云子面色冰冷,大声喊道“终于来了,大家小心了!”

    无名终于爆发出来道“老头子,你是故意的吧?”

    不过常修也叫出声来“尸潮!”

    无名愕然停住脚步。

    只见地面如同被雨水击打过的一般出现了大片的涟漪,密密麻麻,环环相扣。

    紧接着从中爬出了成千上万的炼尸

    ,一眼望不到尽头,将四面八方团团围住。

    这些炼尸显然是些低级货色,出场时连棺材板都没有一块。许多炼尸都缺胳膊少腿、肠子挂在肚子外面,身上的衣服破败腐烂。还有不少穿着兵卒的服饰,举着锈迹斑斑的破烂武器。

    目的显而易见,在无法借用天地灵气的情况下,耗死在场的所有人。哪怕清云子修为高深,恐怕冲出去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别让它们围死了,跟在我身后,冲!”清云子抽出华丽到了极点的宝剑,认准方向带头冲杀出去。心中极为不爽,没想到这么好的宝贝,首战居然是拿来砍杀恶心的炼尸。

    尸潮如同合击而来的巨浪,层层叠叠的越堆越高。不停的拍击着众人临时组成的简易阵形。

    初一接触,双方就进入到了白热化的亡命厮杀。

    无名手持剔骨尖刀,八条手臂各拿了一把夺来的破烂武器紧随清云子身后。扩大清云子撕开的缺口,如同搅肉机一样,所过之处残肢断臂甩得到处都是。

    清云子心疼宝剑,在剑的面表镀上一层剑罡。使其不会直接与炼尸接触,每次挥剑,便甩出一道半月形的剑光。将前方十余丈的距离清理一条狭长的小道出来。

    无名发现这些炼尸虽然又多又难缠,不过速度却不快。再加上有清云子在前方开道,数息之后便不再像刚开始那般紧张。游刃有余的同时还有闲心请教问题“青爷,这不是灵气断绝了吗?怎么还能放出法术来?”

    清云子脚下速度丝毫不减,手中极有节奏的一下下挥出。语气从容道“灵气断绝仅是无法借用天地之威,自身的灵气还是在的。而且我这不是法术,而是剑罡。还有,你小子能不能给我专心点?有功夫就多帮帮其他师兄弟。别在这节骨眼给我闲扯蛋。”

    无名回头看了眼众位师兄弟的阵形,果然一幅岌岌可危的样子,有两名不擅近战的师兄已经挂了彩。

    灵气消失的过于突然,袖卷乾坤这个术法的弊端显现了出来。众人大多没来得及取出擅常的法宝,只能依靠从炼尸手中夺来的武器苦苦支撑。

    悍不畏死的炼尸如同拍在礁石上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甚至已经涌起了三丈多高的尸墙。

    尸墙一旦从上而下的砸下来,阵形必破,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际,清云子转过头来,“唰唰”两道剑罡扫过,尸墙瞬间矮下去半截。

    之后如同千手观音的无名迅速回援,往返于众人的两侧。所过之处,碎肉乱飞。

    绮卉和张寒语自从无名比斗之后就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

    最后那一记落宝手对她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可到了这个节骨眼,也顾及不上那点姑娘家的心思了。无名冲杀到哪里,她们便相应的靠近几分全力配合。尽管手中刀剑用着不顺手,浸了血汗和尸油后更是滑腻得难受,可依然没有后退半步。

    常修拎着两把锈刀,左冲右突,状若疯魔,身上除了数道伤口外,肩头还被炼尸咬了一口。所幸毒性不烈,还能感觉到疼痛。只是完全没有运功压制的余力,流出的血液中泛有一丝惨绿。

    负责断后的房歌反倒成了最轻松的一个,自己就抵挡下了小半的炼尸攻击。

    骑在四刃螳螂的背甲上,任由抖开了四条臂刃的螳螂自由发挥。

    炼尸的攻击落在四刃螳螂身上丝毫没有影响,反观四条刀臂之下的炼尸就如同割韭菜一般,一刀下去就是齐刷刷的一大片。

    由清云子在前方开路,四刃螳螂断后,无名策应两翼的情况之下。众弟子咬紧了牙关,足足奔行撕杀出十多里路才终于冲出了尸潮大阵的影响范围。

    除了清云子之外,几乎人人带伤。十二名弟子中有九人被炼尸咬伤,所中尸毒的程度各有不同。

    勉强行进了半里路,众人实在支撑不住,纷纷跌倒在一

    条小溪旁。

    无名恶心地吐出混进嘴里的肉沫,两手酸软无力的垂着,抬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后的手臂仅剩两条还能动,一条拎着根木棍,另外一条则抓着不知是哪具炼尸的小腿。

    绮卉头发散乱,原本朝气蓬勃的小脸现在抹成了花猫。两手正死死的掐着小腿,上面有一处狰狞的咬痕。小声啜泣着对张寒语道“寒语,杀了我吧,我不想变成那个模样。”

    张寒语低垂着头,靠在一旁枯树上。有气无力道“你自己动手吧,我实在没力气了。”

    常修半个身子已经没了知觉,嘴唇泛紫,平躺在地上,语气平静道“清伯伯,我们几个要是变成那种东西的话,就……麻烦你了。”

    清云子脸色阴沉“尸煞门弟子的身上肯定有解药。”

    无名摇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从咱出来到现在,碰到过一个尸煞门的活人没?难道再杀回尸煞门抢解药?到时就算真让你拿到解药估计也来不及了。等回来的时候几位师兄都已经变成炼尸满地溜达了。”

    清云子闻言不但没有生气,眼神中反倒多了几分希冀“你有办法?”

    无名有些无奈道“先前在尸煞门转了一圈,没整着什么好处。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从一名弟子那拿了瓶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东西。现在想想,很有可能是炼尸的解药。我现在手酸到抬不起来,你到我怀囊里找找看。”

    清云子二话不说,拎着无名的衣领就把他拉了过去,手伸进怀里一顿摸索。

    戒指,手镯,锦盒,药瓶翻出了一小堆,其中最扎眼的是绣有娇艳荷花的黑锦缎肚兜。

    无名语气不满的抗议道“我说,你能不能好好找?别给我乱扔啊。”

    清云子从中找到一个黑色瓷瓶。拔开瓶塞一闻,腥臭扑鼻。不由松了口气,打趣道“我是看你收藏了这么多宝贝,眼馋呗。”说完,没有丝毫停顿,手脚利落的帮几名弟子服下解药。

    房歌身上只有几处轻伤,算是众弟子中最有精神的一个。命四刃螳螂缩小到正常螳螂大小,飞到枝头警戒。而他则忙着给众人包扎伤口。

    无名身后还有两条手臂可以用。随手丢掉武器,嘟嘟囔囔地把地上的小东西一股脑的又塞回了怀里。

    清云子仰头望天,突然道“房歌,无名。往北走不到三十里应该就可以使用云舟了。你们两个能把大伙带出去吗?”

    无名疑惑道“青爷,你不跟我们一起?”

    清云子“嗯”了一声,淡然道“夕乐人和几个老东西在前面守着呢。我去会会他们,省着这帮不要脸的家伙打你们主意。”

    无名有些担心“有把握吗?”

    毕竟清云子才刚刚突破到大锻神期。夕乐人却是成名已久的大锻神中期高手,何况还有甲尸的存在。

    清云子傲然道“哼,他们算什么东西。我要走的话谁还拦得住不成?”

    无名闻言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直接说逃跑得了呗,得意个屁。”

    清云子把脸凑过去,笑眯眯问道“你刚刚说啥?”

    无名连忙正色道“我说要多加小心,不可轻敌。”

    清云子轻哼了一声,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眼睛在无名腰上仅剩的两个瓷瓶上打转。问道“你砸甲尸的那玩意儿还有没有了?有的话就拿来用用。”

    无名取下其中一个白色瓷瓶,递过去道“那种没了,不过有内服的。想办法塞甲尸嘴里,应该也管用。”

    清云子呸了一口,不屑道“把这玩意儿塞甲尸嘴里,我还不如直接拍碎它脑袋来的干脆呢。鸡肋!”

    虽然嘴上这么说,却毫不客气的一把抢了过去,塞进怀里。

    无名无奈道“我说青爷,你光从我这拿东西,也偶尔让我见点回头钱呀。”

    清云子身影已飘出数十丈远,遥遥道了一句“回头让掌教师兄给你报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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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残道君介绍:
所谓千年一遇的天残体,就是所需的修行资源远超常人,却仅能发挥出千分之一的术法威力。而拥有这种体质的人一旦暴露出来,便会成为所有人疯抢的唐僧肉。长孙无名是天残体,他用千奇百怪的手段来告诉修真界,境界和武力不是一回事儿。天残道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残道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残道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