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秦家大院开Party
进了秦家大院,看见院子里的情景,李智云就有些懵逼,院子里正有四个人在内,两男两女,分成了两伙,一伙在西墙根喁喁细语,另一伙在东墙根相对无言,令他无法想象的是,这两伙人居然是男女混搭。
西墙根的是姓柳的美女和王仁则,美女在说话,王仁则在倾听;东墙根的是姓贾的美女和狄大哥,美女无言凝望狄大哥,狄大哥也无言,手里却拿着半张烙饼,似乎很想吃,却又一口都没咬。
这里怎么开上party了?剧情还可以这样逆转么?秦安的脾气也太好了吧?不出来赶人不说,还派了美女徒弟出来陪聊?那么我是不是不该回来啊?
这一刻李智云忽然觉得自己比后世那个爱科学的好孩子爱迪生还要优秀,把自己变成了大隋朝唯一的一只电灯泡,还是白炽的。
不管如何懵逼,话总得交待一下,于是走到了狄知逊的面前,说道:“狄大哥,不好意思,没能买到饭菜,就买了一条狗来,本来想跟你一起烤个狗肉……”
“钱呢?”
狄知逊尚未说话,圆脸酒窝美女贾菁菁先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摊在李智云脸前,“把找回来的钱拿出来。”
李智云就有些纳闷儿,怎么个意思?就这么一会儿,这贾美女就可以执掌了狄大哥的财权了?
但是这话他也没法问,毕竟狄大哥就在旁边没说话,看样子是默许了这位新出炉的“主妇”问自己要钱,就只好回道:“没找回钱来,全花了。”
“啊?”
贾菁菁顿时惊呼一声,旋即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败家啊?那可是五十两一锭的金元宝,就买了这么一条没人要的死狗?谁信啊?说,剩下的钱在哪?”
或许是因为此前李智云在王仁则的淫威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缘故,此刻贾菁菁对这个原本疑为妖孽的孩子没了半点恐惧之心,直接大声呵斥起来。
李智云就很无奈,不就是五十两一锭金元宝么?折合成银子也就五百两吧?哥们儿我卖一套武功就是一百万两银子,这点钱也叫钱?
他已经想好了,等到时机合适,自己手头上有了大批现钱时,一定要归还狄大哥这锭金子,而且是十倍百倍地归还。
然而事实是现在他的确囊中羞涩,这种硬气的话就无法说出口,说出来没人信是肯定的,还得遭到一顿耻笑。
所以他只有耐心回答:“真的花没了,花在你家的酒楼里了,不信你可以去问贾柳楼的贾掌柜。”
他不会告诉张转王仁则在哪里,这与告诉贾菁菁他把钱花在贾柳楼是两回事,因为此前狄知逊给他钱的时候也是要求他去贾柳楼买饭的。
贾菁菁却仍然不依不饶,“花在贾柳楼也不行!就没见过你这么败家的!哦,我明白了,敢情不是你的钱,你就一定要挥霍一空是吧?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对于贾菁菁来说,虽然贾润甫是她的亲哥哥,但是她早晚都要嫁人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嫁出去了就不再是贾家的人了,所以贾润甫得了五十两金子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更何况这五十两金子是她的心上人狄知逊的,只要自己嫁给狄知逊这个金龟婿,这些金元宝就是自己的,又怎能容许这个小屁孩胡乱挥霍?
“好了好了,一锭金子而已,算不得什么。菁菁师姐你就别再说这位小兄弟了……”狄知逊终于打圆场了。
狄知逊并不反感贾菁菁,而且还需要贾菁菁在秦安面前美言,助他实现拜入秦安门下的梦想,所以刚刚就不好意思阻拦贾菁菁对小孩子的训斥,更何况他也认为小孩子不该大手大脚地花钱,希望这个小兄弟今后能够懂得量入为出的道理。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毕竟是一个不怎么在乎钱的人,他太原狄家早在西魏时期就是世家贵族之一,控制着这个时代里的一部分经济军事资源,钱对他来说也就是个数字而已,只要是为了办正事,办成事,花多少钱都不在乎。
五十两金子,花了也就花了,没必要为此揪住一个孩子不放,毕竟这孩子不是很懂事,说两句也就行了。
正主儿说话了,贾菁菁便只能闭嘴,只是看向李智云的眼神仍然饱含敌意,就好像李智云花的钱是她的一样,仇恨满满,就算不至于记恨一辈子,至少三天五天之内是忘不掉了。
狄知逊还是那副笑脸,劝阻了贾菁菁之后就看向李智云说道:“小兄弟,你饿坏了吧?菁菁师姐送了烙饼过来,我一直没吃,就等你回来一起吃呢,来,你先吃点。”
说罢将手里的半张饼一分为二,左手的一半递给李智云,贾菁菁见状就又不干了,一拉狄知逊的手臂说道:“人家送的饼是给你的,可不是让你拿来送人情的。”
狄知逊笑道:“这算什么送人情?大家都饿了,总不能我自己吃,让他看着不是?何况这位小兄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不得,饿不得啊。”
李智云听了就很是感动,却不去接那块饼,这贾菁菁太气人了,若是自己吃了她拿来的烙饼,只怕这辈子都没法怼回去,这饼是坚决不能吃的。
心中打定了主意,宁可饿死也不吃贾菁菁的东西,更何况手里还拖着一条死狗?说道:“狄大哥你有没有引火之物?咱们俩烤了这条狗吃,狗肉可比烙饼可好吃多了。”
狄知逊微微摇头道:“小兄弟,你就将就些吃块饼吧,我也知道狗肉好吃,可是未经主人允许,咱们就在人家院子里生火烤肉,是不是太过冒犯呢?此举不妥,不妥……”
说到此处,似乎也看出来李智云死活不肯吃贾菁菁的东西,心中对这个孩子略有佩服,就又加了一句道:“除非你去外面烤了回来,不然我是不会把火折子给你的。”
李智云就只有苦笑摇头,他不是不知道这样做是对秦家的冒犯,但是总不能活活饿死自己吧?
至于出去烤狗却是万万不行的,外面一大堆人正满街搜捕自己呢,出去就是自投罗网,别说烤狗了,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还差不多。
第一二二章 烤狗
尽管狄知逊能够体谅李智云的心情,也无法表示赞同,眼见李智云眼神决绝,知道无论如何都劝不了他吃一口烙饼,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叹气的结果仍是犹豫。这火折子是真的不能给,给出去了就得罪了贾菁菁,得罪了贾菁菁就得罪了秦安,可若是不给,难道就看着这个小孩子活活饿死?
想到此处他就看了贾菁菁一眼,意思是要不你说句话,准许他在院子里烤狗?
贾菁菁当然不会考虑李智云的死活,在她看来这个败家孩子饿死了才好,活在世上就是祸害,所以只当没看懂狄知逊的意思,催促道:“你到底饿不饿啊?饿了就快吃,若是吃不饱,我再回厨房给你拿些过来。”
如此一来,就等于是把李智云晾在当场了,想说话吧,没人理他,不说话吧,眼看着一只死狗没法吃,站在这座院子里浑身难受,哪哪都不自在。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西墙根的王仁则忽然发话了,而且是冲着李智云说的:“你会烤狗?”
李智云理都没理,只作没听见。即使眼下不敢与之叫板,却也不至于谄媚巴结。
王仁则倒也没有因此恼怒,反而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径直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怎么看不出你会烤肉呢?就你这小小年纪……”
走到李智云面前时,突然一伸手,就把李智云紧握在手的那根铁条夺了过去,手腕微一抖动,就把铁条从死狗的身上拔了出来,审视着已经略有弯曲的铁条尖端,赞许道:“这个拖死狗的法子倒是不错,不然就凭你这小身板根本无法把狗带回来,嗯,贾柳楼的店家挺会干买卖。”
听这话的意思,王仁则是把这根铁条当做拖死狗的用具了,认为是贾柳楼的人杀狗在先,为了方便这个小孩子拖拽才使用铁条串狗。
李智云这个郁闷啊,我这是多情剑客的无情剑好不好?因为与死狗相连的缘故,他根本来不及避开王仁则的抢夺,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把由万宣道帮自己定制回来的“神兵”被抢。
其实以王仁则的身手来说,即使刚刚那铁条没有死狗的累赘,李智云也是躲不开这一下的,除非在那一瞬间李智云主动出手攻击。
旁边三人见此情景就另有一番感受,狄知逊和贾菁菁都不禁感叹王仁则武功之高,手法之妙,而一直伴随在王仁则身边的柳依依则恨不能眼睛里冒出小星星来,显然已对王仁则膜拜至极。
王仁则却似对这种眼神司空见惯,只支使李智云道:“你去那边抱些柴禾过来。”
农家大院里面当然不缺干柴,眼下这座院子的东北角就有这么一堆柴禾垛,垛上还搭有一个简易的棚子用以防止雨水浸湿。
李智云本不想理睬王仁则,但是考虑到王仁则颇有帮他烤狗的意向,就默默走过去抱了一捧木柴回来,却见王仁则已将那根铁条重新插入了狗身。
王仁则插铁条自然不是想让这狗再死一回,他把铁条从狗嘴插入,直接贯穿整个狗身,铁条的尖端从狗臀处穿了出来,整个动作轻而易举,就好像那狗不是血肉骨骼之躯,而是棉花做成的。
串好了一条狗,王仁则提着铁条狗尸走向西墙根,那里正有两只石锁,是樊鸣连战他们用于锻炼臂力的,此刻却被他当成了架子,把穿过一条狗尸的铁条横担在两只石锁上面,头也不回地吩咐李智云:“你把柴禾放在这里。”
李智云依言走过去,就要把柴禾塞在狗身子下面,却不料王仁则飞起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把他踢得滚在一旁,怀中的柴禾也散落在地。
“你干什么?”李智云爬起身来便对王仁则怒目而视,虽然身体并没受伤,却是当着狄知逊和两个美少女的面被人踢成了滚地葫芦,实在是很没面子,因此他不得不发出反抗之声。
几乎同时,狄知逊也冲王仁则质问道:“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与狄知逊的义愤相比,两名美少女就显得无动于衷,那态度分明是即使这孩子被王仁则踢死也不关她们的事。
狄知逊发出质问,王仁则就斜睨了狄知逊一眼,说道:“他干活没眼神,我这是在教他,怎么?你还想跟我较量较量么?”
狄知逊毫无惧色道:“较量就算了,我承认武功不如你,但是也不能看着你欺负小孩子不管,你若是再这么蛮横,我就跟你拼了这条命。”
“呵呵……我怕你拼命啊?”王仁则冷笑两声,却没有当真过去跟狄知逊动手,俯下身从散落在地的干柴里拣起一根比较短的,用双掌夹住搓了几搓,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即使已是夜色朦胧,人们仍可以看见王仁则的双掌之间竟有淡淡的青烟溢出,难道那木柴竟然被他双掌搓出火来了?
能够将一根木头搓出火苗,这样的武功种类有很多,但是不论是哪一门武功,要做到这一点都必须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施术者必须具备相当深厚的内力。
人们被王仁则的内力所震慑,正惊愕时,却见王仁则伸出一只脚在地上划了一个圆圈,命令李智云:“你把这些木柴聚拢起来堆在这里。”
李智云没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笔账先记着!就只能气呼呼地把木柴扔进了圆圈。
与此同时,一旁王仁则仍在搓动双掌,双掌的夹缝里冒出来的青烟却变成了白烟,比之前更盛更浓了,随即只见他双掌一分,夹在掌中的那根木柴通体带着红红的火苗落在了木柴堆里。
“喝!”
忽听王仁则低喝了一声,像是吐气开声,双掌缓缓拍向木柴堆,这掌力很是怪异,那堆被李智云随手抛掷堆起来的木柴并没有被这掌力轰塌,反倒是那根带着火苗的木柴烧得更旺了,迅速引燃了旁边的木柴。
“喝喝!”
紧接着王仁则又喊了两声,再次拍出四掌,目标依然是已然起火的木柴堆,这四掌拍下,那堆篝火就好像被泼了汽油一样,顿时火光暴涨,烧得哔哔啵啵作响,更有滚滚浓烟升上空中。
原来这四掌的目的竟然是促使木柴加速燃烧。旁观众人尽皆恍然,却不知王仁则这路掌法是何来历,其掌力的方向是怎样的,包括狄知逊在内,所有人都自忖无法做到。
木柴剧烈燃烧之时,王仁则却没闲着,重新走到两只石锁之间扎了个马步,伸出一只手掌握住了铁条的根部,另一只手掌在那狗尸上摩挲了一遍,随即一抓一提,一张完整的狗皮竟被他剥了下来。
“化血刀?你还会化血刀?”狄知逊忍不住惊呼一声,只因他认出了王仁则的武功路数,相比之下不论是柳依依还是贾菁菁都还显得平静,因为她们根本没看出王仁则这扒狗皮的手段有什么来历。
化血刀是一门武功。但是它既不是刀也不是刀法,更不是寻常那种被人称为“掌刀”的、用以砍人脖子的掌化刀,又与远程攻击类的火焰刀风马牛不相及。
化血刀是一种侵袭敌人肌体的方式。或者说是一种内力攻击的方式。化血刀内力入体之后,既可以在敌人体内斩断肌肉与骨骼的牵连,也可以剥离血肉和皮肤的粘连。
的确是化血刀。寻侠系统给出的模拟结果也是这个名称。
然而寻侠系统中收录的化血刀与眼下王仁则使出的化血刀又有不同,寻侠系统中记载的化血刀是一种毒功,是依靠毒素来达到毁坏敌人肌理的效果。而王仁则的化血刀则与毒功无关,它完全依靠对内力的掌控来实现目的。
所以王仁则的化血刀比寻侠系统中的化血刀还要高级。
第一二三章 到底谁是主角?
模拟出来的武功反比被模拟的武功低级,这种情况李智云已是第二次碰到,第一次是单盈盈使出来的、单家的双笔点四脉。
事实上在这会儿时间里寻侠系统模拟出来的武功远不止化血刀一种,若是算上化血刀,那么总共是四种。
首先是王仁则抢夺铁条的那一招,那一招看似随手一抢,其实却是河朔陈家的不传秘技追魂十三抓中的一抓;
其次是他双手搓燃木条的武功,疑似崆峒派的铁掌神功;
第三是他引燃柴堆并且助燃的掌法,这掌法是一门相当阴毒的武功,叫做摧心掌。
在寻侠系统的资料库里,摧心掌最早由明教长老使出,后经黄裳整理写入《九阴真经》,最终却被青城派学了去。但是在明教第一代教主方腊以前,这门掌法传自何处却是无可考据。
李智云并不关心摧心掌的起源在哪里,他只是感到奇怪,王仁则是如何练就这么多门武功的?
据他所知,要想同时精通这么多种不同门派、不同心法的武功,必须具备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必须练有一种近乎万能的通用型内功,这门内功可以是小无相功,但最好的i则是万象神功。
那么眼前这个王仁则练的是小无相功还是万象神功呢?这一点无从考证,除非他拥有内力,且施展内力与王仁则对战,寻侠系统才能根据对方内力的攻守状态来分析内功的种类。
不管王仁则练的是哪一种内功,他都觉得有些愤愤不平,我这挟带强大系统的穿越者还没有一门内功傍身呢,他王仁则竟然连万能内功都有了,这特么到底谁是主角啊?
他刚刚查过系统兑换价格,小无相功与一般内功不同,需要的侠义值是十万点,万象神功就更离谱,需要的侠义值是一千万点,至于寻侠系统认定的宇内最高武学河洛神功就连想都没法想了,它需要的侠义值是十亿点!
他可以接受系统制定的功法价格,也可以接受这个时代里有阴世师和宇文成都那样的强,却唯独接受不了王仁则这样的强。
不说别的,只说以王仁则的为人行事,能有侠义值么?
但就是这样一个到处与人为恶的家伙,他却能练就小无相功甚至是万象神功这样的万能内功,这还有天理么?
如果王仁则知道此刻李智云心里的想法,那么他必定会震惊得跳起来,因为他修炼的内功恰恰是万象神功!
然后他一定会立即杀了李智云灭口,因为这是一件关乎他性命的秘密,教他万象神功的那个人曾经说过,只要他泄露了师门以及功法,他就再也没了活路。
然而事实却是他不知道李智云在想什么,所以他即不会震惊也不会杀死李智云,他还需要李智云给他干活呢。
摧心掌的原理就是压迫敌人全身的血液倒流心室,将心脏挤爆,他把摧心掌用在这堆篝火上,就把火堆周围的空气全部压迫到火堆上面,从而加剧了木柴的燃烧。
越剧烈的燃烧就越短暂,这会儿火苗已经渐渐偃灭下去了,剩下的则是暗红色的炭火,他照着火堆轻推一掌,掌力所至,将整个火堆平移到了两只石锁之间,狗肉的正下方。
做完这些,才开始教训李智云:“说你不懂烤肉你还不服?看见没有?只有没了明火才能烤肉,不然那就叫烧肉了!外面烧糊了里面还是生的!”
说话时他把双掌伸到狗头旁边,抓住露在狗头外面的铁条,随手就拗成了“z”型,又看向李智云说道:“你过来,抓着这个摇把翻转狗肉,不能只烤一面,懂不?”
李智云看着自己那把由万宣道定制回来的无情剑欲哭无泪,这剑还有法用么?
他本想等候时机,等待狄知逊或者秦安跟王仁则打起来时,自己再用这把无情剑施以偷袭,然而此时这根无情剑已经变成了烤肉串,再拿来施展阿飞剑法已经不合用了,甚至不如最初吓唬羽裳的那根杨树枝顺手。
没办法,还是先吃了狗肉再说吧。于是老老实实地蹲到石锁旁边去摇那根铁条。
王仁则似是对李智云的顺从很是满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这是一个非常要紧的问题,也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其实也正是狄知逊、贾菁菁和柳依依想问的。
只因为这个孩子除了败家之外实在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再加上秦安的反常与王仁则的无赖,才导致一时无人想起,这时王仁则提了出来,院子里另外三人就都把目光看了过来。
李智云知道早晚有人会问他这个,他最不想回答的也是这个,却又不能不答,所以他一早就预备了一套说辞,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在田里玩耍,忽然就来了一股狂风把我卷了进去,风停了我就落在了这里……”
“旱龙卷!”
“旱龙!”
狄知逊和王仁则同时说道,两人说的都是龙卷风,只不过对龙卷风的叫法不太一样。
在隋朝这个时代,人们普遍认为龙卷风是有龙经过时形成的风痕,又因为这个时代里靠海吃海的百姓并不多,人们难得一见海面上的龙卷风,见到的龙卷风大多出现在陆地上,所以人们就把它叫做旱龙,或者直接就叫做龙。
比如古人记载龙的文字是这样写的:“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那么这十个字说的到底是龙还是龙卷风?很是值得研究。
不管怎么说,王仁则和狄知逊都是见过世面的,即使没亲眼见过龙卷风也曾听人说过,知道龙卷风能够把一头肥牛吞卷上天,扶摇中送出千里之外,更何况眼前这么一个瘦弱矮小的孩子?
“原来你是被旱龙卷来的,你的命真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还没说呢。”狄知逊刚刚吃完手中那块饼,唯恐喜怒无常的王仁则再次欺负孩子,便借着这个由头走向火堆。
李智云很尊敬狄知逊,本想报出真实姓名,但考虑到这院子里还有另外三个不三不四的男女,就只好延续自己在贾柳楼中捏造的假名:“我姓万,我叫万云。”
第一二四章 再受欺负
确认了这个孩子的横空出世是龙卷风作怪,笼罩在他身上的最后一层神秘也即消失不见,院子里的人们再也不会对这个不明来历的孩子抱有丝毫忌惮了。
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被王仁则呼来喝去的孩子。
狗肉在李智云的摇动下渐渐有了成色,表面的一层已经开始渗出油脂,渗出来的油脂在转动时滑落,落在火堆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响声里肉香四溢。
“依依,你去里面拿点盐出来,再捣些蒜泥。”王仁则随口吩咐柳依依,就好像柳依依是他的丫环似的,柳依依却不以为忤,十分顺从地进了内院。
华夏古代并不像某部穿越唐朝网文里写的那样老百姓吃的是粗黑粒盐或是苦涩的卤水,甚至军队都吃不上盐,主角发明了制盐法就吃哭了程咬金的儿子,进而震惊了皇帝、轰动了朝野,其实那都是扯淡,那是骗历史小白的。
事实上在隋朝这个时期里人们就不缺盐了,再穷的人家都不缺盐,而且食用盐的口感也很不错。
因为这个时代里的人们已经发明并推广了“五步产盐法”,且朝廷也没有把盐收为国有专卖,大隋朝不差钱,无需依靠垄断食盐来充实国库。
华夏政府垄断盐业是从唐肃宗时开始的,那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挣钱了,才想起了这么一个馊主意,结果后面的朝代就沿袭了下去,人就是这样,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学会了就戒不了。
隋朝最大的食盐产地在山西运城,盐价便宜的很,即使是零售价也才五文钱一斗,一斗是什么概念?一斗米就是现代的六公斤半!若是折合古代的单位斤,那就是将近二十斤的重量了,五文钱能买将近二十斤盐,那么一斤盐多少钱?
小卖部老板说,边儿玩去,一斤盐不卖。
所以不仅皇帝杨坚想不起用盐务来充实国库,就是人家全国最大的商人、单雄信他哥哥单雄忠都懒得做食盐生意,没办法,这生意利润太低,做起来太麻烦、太累。
什么?你说薄利多销走量?人家单雄信玩金银珠宝都走量,破食盐走什么量?
所以非但王仁则认为秦家大院一定吃得起盐,就是在场的其他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果不其然,只没多一会儿,柳依依就端了两只土碗出来,身后还跟着樊鸣和连战,这俩货似乎已经忘了之前被王仁则揍了个狗啃屎的事情,一出来就往火堆附近凑,口中还喊着:“好香啊,好香!”
王仁则接过柳依依右手上的一只碗,掂了掂,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响,李智云看见那里面小半碗都是些白晶晶的盐粒,颗粒大小不一,形状不甚规则,大的有如骰子,小的如同绿豆,看来这个时代里没有精盐倒是真的。
王仁则掂了掂之后突然一翻手腕,将半碗盐粒倒了出来,左手却在下面兜着,那些盐粒就落在了他的掌心,却见他手掌迅速抓拢,握成了拳头提高至胸前,却把右手端着的空碗移到了下面,拳缝里便有细细的粉末落了下来。
这才是最有效的精盐制作法啊!就连李智云都不得不佩服王仁则的内力,这一握之力何等强悍?绝非寻常握力,定是内力所为。
系统给出的模拟结果是西域密宗大手印。大手印有一个锻炼方法就是掌心碎核桃,不是用手指捏也不是同时握两只核桃、利用两只核桃厚薄不同
“喏,你把这些盐洒在肉上,注意一定要撒匀了,不然小心挨揍!”
李智云还在分析王仁则的武功,王仁则已经把半碗细盐递到了他的面前。
盐是百味之王,一经撒下,顿时香气倍增,无需其它调味品,一条烤全狗已然可以出炉了。
王仁则点头表示满意,看了眼围在身旁的樊鸣、连战、柳依依,以及不远处目露垂涎之色的贾菁菁,宣示主权般的伸手撕下来一条狗腿,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咀嚼两下,赞道:“不错,很好吃!大家都尝尝。”
李智云听了就很郁闷,什么叫大家都尝尝?这是我拿回来的狗好吧?我还没吃呢。
只因担心那狗肉架在炭火之上太过烫手,所以他一时没有抢先,本想问问在场的谁带着解腕尖刀,像片烤鸭那样削些肉片来再吃,谁想到王仁则直接就做主分配了。
正想说话时,樊鸣连战已经下手了,一人撕了一条狗腿开始大啃大嚼,一边嚼一边唔唔点头,也不知道是噎得还是香的,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两个人在吃狗肉,却似他们两个本身就是饿极了的两条狗。
狼吞虎咽几下之后,两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各自伸出一手,连战把最后一条狗腿撕了去,放到了柳依依端着的蒜泥碗上,樊鸣的手上则多了一柄小刀,将狗脊狗臀上的一块好肉切了下来,用刀尖插了递给贾菁菁,“菁菁,你吃这块,这块肯定比狗腿好吃。”
这俩人把最后的狗肉瓜分出去,剩下的就只有肋骨和肋骨兜着的一堆狗下水了,狗肋上面没有二两肉,狗下水又是没经过处理的,这还能吃么?李智云的心中有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
他恨不能现在就动手,把樊鸣和连战这两个恬不知耻的家伙打出屎来。
没有人顾及李智云的感受,只有狄知逊看过来的眼神里有着些许同情,但是狄知逊也不好说什么,他只是一个客人,毕竟这里是人家樊鸣、连战的家园,虽然这个大院的主人姓秦,但是樊连等人却有住在二进院落的权利。
一条狗架不住这么多人的风卷残云,转眼间吃完了狗肉,樊鸣连战却对王仁则说了声谢谢,反过来看向李智云说道:“你去,把这些下水秽物扔到栏里去。”
山东地区的农家百姓把自家的厕所叫做“栏”,家家户户都有栏,平时积蓄粪便,每年春耕之时一次性挖出便是肥料,眼下李智云非但没能吃到一点狗肉,还被安排去倒垃圾,可谓倒霉至极。
第一二五章 跑还不能跑
尽管已是怒火满胸,李智云却仍然无法发作,他很清楚,这时候发作非但无法一舒心中的愤懑,反而会被人变本加厉,说白了那就是找虐。
所以他只能强压着怒火,把这些欺辱记在心里,收拾一地狼藉,炭灰是无需收拾的,他只需把剩下的骨头和垃圾以及那张狗皮拿到栏里扔掉。只是当他去捡那张狗皮时,却被一只脚踩住了。
踩住狗皮的是樊鸣,“这狗皮不能扔在栏里。”
秦家大院就这么一个厕所,一家人都会用,若是被老夫人看见这么一张狗皮难免受到惊吓。
樊鸣直接把狗皮扔出了院墙。
哼,扔到墙外,你就等着张转找来吧。这时候李智云也无所谓张转能否找到王仁则了,倘若张转真的通过这张狗皮找到秦家大院,王仁则也不会认为是自己泄露了他的行踪,
既然如此,这事儿就与自己无关了,如果一定说与自己有什么关系,那么最多也不过是一条狗命的纠纷而已。
他对张转那帮人的印象也很不好,所以尽管他更加痛恨王仁则,却绝不会生出帮助张转的心思。
栏在中院西墙边。
之所以把栏设置在中院,应该是考虑到里院人使用时的便捷,樊鸣和连战的懒惰和欺生给了他一个相对自由的空间,他至少可以趁着这个工夫远离外面这几个可恶的人。
一进中院子,就看见院子里正有一个人在练拳,练拳的是个少女,据秦安所述,这个少女是尤俊达的侄女,只不知为何没跟贾柳二女在一起。
少女练的也是五行拳,与樊鸣、连战的拳法师出一门,她打得很认真,很投入,一招一式很有章法,东木西金南火北水,依次攻击五行方位,拳风所至,遍及丈许方圆,却将通往栏圈的道路封得死死的。
似乎根本没看见有人来到附近,即使李智云已经捧了一堆狗杂碎站到了拳风圈外,她都没有半点停顿的意思。
装看不见么?还是真没看见?李智云很有耐心地等,只要不看外面院子那几个人的嘴脸,在这里等一等也没关系,同时在考虑一种可能或许自己应该等到这女的练完拳脚回屋,就从这院子里翻出去,彻底远离这些可恶的人?
午夜将近,他很想知道今夜子时自己的侠义值会增加多少,每天子时是侠义值自动刷新的时刻,会把这个世界上念及自己好处恩情的念力值转换为侠义值。
只要仍然能以五百左右的幅度增长,那么只需找个地方藏匿起来,过上个六七天也就可以兑换内功来练了。
只要有了内功,再练一套精妙的拳法,再加上无情剑和神行百变,即使仍然对付不了宇文成都和王仁则这样的高手,但至少可以在这个江湖上自保了。
想到此处,他看了看手中那根仍然穿在狗杂碎之中的铁条,心中就涌起一阵无奈,还得再找个铁匠铺重新打一把才好。
“喂,你在干什么?不知道偷窥他人练武是武林大忌么?”
李智云在这里浮想联翩,练拳的少女却突然发话了,说话时动作不停,呼的一拳,竟而冲着李智云的面门打了过来。
李智云来不及分辩,本能地就走了一步神行百变,少女那一拳便即落空。这一拳落空反倒引起了少女的兴趣,笑道:“咦?身法很不错嘛。”
说罢就又是一拳打了过来,这一拳侧击李智云的左肋。
李智云郁闷极了,这江湖上除了那个狄知逊狄大哥之外还有一个正经人没有了?明明是你们的人强迫我来倒垃圾,怎么就成了我偷看你练武了?你这破五行拳有啥好看的?还不如清朝那个天马镖局的马春花练得好呢。
他一股气上来也就懒得解释,径自使出神行百变穿过了少女的封锁,进了栏圈的门。
“干嘛啊?刚想跟你练练,你就躲茅房啊?快出来,陪姐姐练练,你放心,姐姐一定不会真打伤你。”
外面少女轻声呼唤,声音中掩饰不住兴奋之情。
李智云把手上的秽物往栏内坑里一扔,忽然灵机一动,说道:“我陪你练练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先给我弄点吃的。”
他实在是饿坏了,即使待会有机会逃出去,去哪里吃饭却是个问题,身上没钱,也不能再去问狄大哥借,况且若要去找狄大哥就必须返回前院,返回前院还能不能逃走就不一定了。
虽说按道理王仁则不会在意一个小孩子是否留下,但是谁知道他会不会继续给自己安排什么苦力活?
“就知道吃!”外面姓尤的少女气呼呼地说道,“你不是刚吃完烤肉么?还想吃什么?不怕撑死啊?”
李智云一听这话似乎有门儿,就说道:“你就给我拿一张烙饼来吃就行。”
少女答应的很痛快,“行,你出来吧,先陪我练一阵,我就去给你拿烙饼。”
李智云则不为所动,“不行,我得先吃烙饼,你拿来烙饼,我才会出去。”
我这饿都快饿死了,还陪你去练马拉松?想啥呢?
外面那少女见拗不过他,便一跺脚道:“好,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撑死你个馋嘴猫!”
这一下李智云就很意外,心说这个女孩子不错哦,比起外面那个姓贾的和姓柳的强多了。
只从这姓尤的少女没有坚持追究自己偷看她练武这件事来看,就知道她并不是真的要追究这件事情,而且貌似很好说话的样子。
趁少女离开之时,他开始打量栏里的结构,发现这栏圈的最里面就是院子的外墙,与栏圈外面的院墙相比,栏里的外墙并不高,上面还开了一扇对开的木门,木门上面也没锁,只有一根门栓。虽然隔着一座粪坑,却可以沿着粪坑边缘绕过去。
他不知道这道矮墙和木门是农家的通用设置,只为了春季出粪时直接把粪肥运到外面,不会对院落造成污染,只觉得若是从这里逃出去再好不过了。
外面的院墙太高,自己攀爬不易。
想到此处就绕过了粪坑,来到矮墙旁边,心里想着实在不行那烙饼也别吃了,直接跑了算了,就抽出了那根门栓,正想推门查看外面时,忽听墙外一阵脚步声疾奔而来。
伴随着脚步声还有两个人气喘吁吁的对话:“你说这小子拖着一条狗能跑多远?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兴许是跑到谁家里去了吧?这大半夜的也不好进人家里去搜,就这么找吧,总归他跑不出县城,到天亮再说。”
李智云听了这两人的对话就不禁一阵头皮发麻,因为他听出来了这对话两人中的一个正是连明。
完了,这暂时还不能跑了。
第一二六章 没见过美女
听出来胡同里面说话的是连明,李智云连忙缩身回来,藏在木门后面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心想若是这时候被外面的人发现自己,定然会被他们认作是王仁则一党,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忽听胡同的出口方向又有一人叫道:“是连师傅么?我们这边没找到那孩子的行踪。”
连明答道:“不用四处找了,只需守住每条街道的出口,一切等天亮了再说。”他边说边和同行之人走向胡同出口,脚步声渐渐远去。
李智云长出了一口气,忽觉茅坑里恶臭扑鼻,连忙屏住呼吸循着原路出了栏圈,重新回到秦家的中院,却见那姓尤的小姐姐已然回来,手里果真拿了一张饼。
少女的脸上笑意嫣然,“给你,吃吧,吃完了可不许耍赖,你得陪我练拳。”
李智云实在是饿极了,抢也似的一把接过烙饼,狼吞虎咽起来,这时他忽然理解了红拂对他的感情别看只是一口吃的,却要分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人给你吃。
就好比当初年幼的红拂,跟着她母亲在得胜凯旋的隋军押解下进入长安,城内城外可谓是人山人海,却又有谁会在意一个面黄肌瘦即将饿死的小女孩?
眼下也是一样,哪怕他李智云已经饿得肚皮贴在了背心上,又有谁会真正担心他会饿死?即使是狄知逊也只是判断出他的饥饿而已,却没想到他已经快饿死了,毕竟没人知道他进入虫洞以前还跑过一场马拉松。
所以这一刻在他的心中,如果一定要在世界上找出一个最好的人,那么这个人不会是别人,只能是面前这位姓尤的小姐姐。
“唔,姐,你叫什么名字?”他一边吃一边询问,这位小姐姐的恩情必须要报,而且必须以涌泉回报滴水,不知道她的名字怎么能行?
少女嗔道:“嗯?你小鬼头,不好好吃饭,问我名字干什么?想要图谋不轨么?”
不论古今,一个男性询问女人的名字都是一件敏感的事情,女方若是如实回答了,双方的关系就有了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或许是考虑到对方尚且年幼,根本没有图谋不轨的能力,少女被自己的话语给逗笑了,说道:“我叫尤翠翠,你呢?”
“我叫万云。”
嗯,知道她的名字就可以了,至于我是叫万云还是李智云都不重要,李智云如是想,艰难地咽下一口饼,道:“那我以后就叫你翠翠姐,可好?”
尤翠翠无所谓的回道:“随你怎么叫吧,反正都得叫我姐姐。”看见李智云吞咽的样子,又掩口笑道:“你慢点吃,看你噎得!几辈子没吃饭了,饿死鬼投胎啊?”
说到此处,忽而扭身而去,转回屋子里又端了一碗水出来,递给李智云道:“喝点水。”
李智云感激地接过水碗喝了一口,然后就感觉舒服了许多,这才开始仔细地端详尤翠翠的长相。
尤翠翠长得很一般。如果跟萧美娘那样的绝代尤物相比,她这长相连一般都称不上,只能算是丑女一类了。
但若跟红拂、羽裳、单盈盈那样的绝色美女相比,便勉强可以称作一般,只有跟阴凤姬、贾菁菁、柳依依这样的一般美女相比,她的容貌才能算是略有姿色。
与贾菁菁的酒窝、柳依依的左上眼皮相比,尤翠翠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吸睛的地方,五官当然是周正的,眉眼也算得上妩媚,但总体来看也就是一般般的美女。
这样的值若是搁在后世,大学里一定不是校花,搁在单位里也不会受到领导的重点栽培,拍电影就只能做配角,或者根本无法进入演艺圈,最多只能在央视一套当个新闻联播的播音员。
央视的女播音员通常不要求美若天仙也无所谓性感,只要长得有觉悟、思想过硬即可。
这一刻他在脑海里把他在隋朝见过的女人挨个比较了一圈,就连杨林的女儿杨玉儿以及他的母亲万氏、大娘窦氏、三娘宇文氏以及二嫂观音婢都算上了,得出的结果仍是尤翠翠值最低。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值最低的女子,却是他自打穿越到隋朝至今最为瞩目的,这一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尤翠翠,心情里除了感激之外,竟然还滋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愫,什么情愫呢?难道是喜欢?
好像就是喜欢。他竟然有些喜欢上了眼前这个女孩。
“看什么啊?没见过美女啊?不知道非礼勿视么?”尤翠翠从小到大从未被一个异性如此盯着看过,即使这个万云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她仍然不免羞怯,娇嗔地瞪了对方一眼。
啊?非礼勿视!哎呀!非礼勿视!李智云被尤翠翠的提醒吓了一跳,这才想起系统那条禁令,非礼勿视可是要被系统罚分的,自己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但是紧接着他就诧异起来,为何系统没有提示音响起?为何没扣我的侠义值呢?
为了验证这件事情,他刻意地继续盯着尤翠翠看了一阵,系统却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说盯着丑女看是被允许的?还是说盯着丑女看不算非礼?丑女就不是女的么?况且人家尤翠翠并不算丑,只是长得一般而已。
他默默地问了一句系统,可是这一次系统没有给他任何解释,对他的默问不予理睬。系统的默然仿佛是在说:没扣就是没扣,问什么问?
“哦,我是真的没见过……你这样的美女。”虽然对系统的反常很是不解,但是不能不回答几欲暴走的小姐姐,人家可是恩人,必须给予足够的尊敬。
为了解除尴尬,他忙不迭转移话题,“那王仁则在你们家如此胡闹无赖,你们秦大爷为何竟能容忍,不仅容忍,还让你那些师兄弟师姐妹出来款待他?这是什么缘故?”
“唉……”尤翠翠叹了口气道:“是因为秦夫人不许,前天秦夫人曾去城西三清观上香,顺便问了一个签,解签的道士说此后三天之内家里人不可妄动刀兵,否则必有灭门之祸。”
第一二七章 翠翠姐
秦家大院里只有一个秦夫人,那就是秦安的义母,秦琼的生母宁氏。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秦琼年近而立却未婚娶,身为至孝之人却背了一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过错,而作为他的生母宁氏似乎能够谅解儿子的晚婚,并不催促。
嫡子都没有成家,秦安这个义子就更不能僭越身份,为了等候秦琼先结婚,推掉了十几次媒婆的登门,因此秦家的两个儿子至今都还是单身狗,所以秦家大院里就只有一位秦夫人。
秦夫人年事已高,需要有人照顾。偏生秦家生活节俭,几乎没有能力购买丫环,尤翠翠的到来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同理,秦安收了贾菁菁和柳依依为徒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所以说她们三人名义上是秦安的弟子,实质上却是秦夫人的侍女。
作为前武卫大将军的遗孀,秦夫人的侍女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胜任的,年纪稍大的女子均已出嫁,已婚便有不洁之嫌;反过来年幼的女孩却又不懂得人情世故,所以贾柳尤这三个已至婚龄却未嫁人的少女最是合适。
先前王仁则在外院耍赖不走,秦安一反常态返回了里院,三个女徒尽皆不解,但是当她们回到里院之后就明白了其中缘故就算秦安不说,她们也听得见秦夫人的再次强调。
秦夫人说了,不管来人在家里如何耍赖,也不能与之发生冲突,只要过了明天午时,这事儿就不在签卦的约束之内了,到时候任凭秦安处置。
同样是秦安的女徒,同样是秦夫人的侍女,尤翠翠和贾柳二女的关系并不融洽,这或许是由于她家是平阴的,而贾柳两人都是历城的,互为街坊邻居;又或许是因为贾润甫和柳周臣的关系亲如兄弟,总之平日里总是贾菁菁和柳依依两人同气连枝,而把她这个外乡女排斥在外。
就如同今夜的状况,秦夫人不许秦安在家里动武,这道指令恰恰与贾柳二女的心愿相符相合,贾柳二女分别看上了狄知逊和王仁则,意欲嫁做他妇,当然不想师父秦安和他们发生冲突,便趁机出去缓和关系。
大家都是婚龄少女,尤翠翠岂能看不出贾柳二女的心思?只不过她自知容貌不如贾柳,争不过她们两个,同时更没觉得狄王两人有什么优秀,所以就独自留在中院里面练拳。
的确,贾菁菁看中狄知逊的是年少多金,但是在她看来狄知逊的多金也就平常,她是见过大钱的女孩子,真若是比较起来,她叔叔尤俊达的财力在整个山东地面上都是首屈一指的。
而且她更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男人的钱总归是男人的,女人嫁过去也不会改变钱财的所有权,最多也就是获得一份财产的支配权罢了,又有什么了不起?
再说柳依依,柳依依看中王仁则的是武功高绝,在柳依依看来只有武功高才是真正的优秀,只有武功足够强大才能保住自家的财产不被他人吞并,甚至还可以吞并抢夺别人的财产。
她却与柳依依看法不同,她认准的一个道理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武功再强哪怕是达到了一时的天下第一,只要不走正道,不讲道理,早晚业报来临,必遭横祸惨死。
眼下嚣张在外院的王仁则便是如此,此人绝非善类,闹不好明天中午就会被师父打个半死,就算师父不屑出手教训他,早晚也会被别的高手寻仇报复,跟着这样一个人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时刻都有变成寡妇的危险。
贾柳二人犯花痴就随她们去好了,反正自己不跟她们掺和,练一套拳脚,累了就去睡觉。
尤翠翠就是这样打算的,却没想到练拳时遇见了这个叫做万云的小家伙,小家伙的身法很是古怪,立即引起了她的好奇,所以一定要跟他再练一回,谈不上钻研武功,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她觉得这练法就像是在捉迷藏,捉迷藏不好玩么?很好玩的。
所以当她回答了李智云的疑问之后就催促道:“你倒是快点吃啊,吃完了好陪我练拳。”
翠翠姐的命令不可违,李智云一边连声答应,一边大口大口地吃饼,又觉得有些干噎,正想喝一口碗中的水时,忽觉脸上一点沁凉,不知哪里落下一滴水珠。
“坏了,要下雨了。”尤翠翠也有所察觉,抬头看了看天,就埋怨道:“都怪你,吃个饼也吃得磨磨蹭蹭的。”
随着她的埋怨,又有几颗雨滴落在了李智云的脸上,这几滴雨水远比之前的更大更急,忽听院门处有人说话:“下雨咯,回去睡觉啦。”却是樊鸣连战从前院返回。
看见院中对面站着的尤翠翠和李智云,连战凑近李智云瞪了一眼说道:“还以为你掉茅坑里了呢,你在这里作甚?还不速速滚出去,这院子是我们师兄妹的宿处,不容外人进入!”
他说这话时,雨点变得更大更密起来,随着两声尖叫响起,贾菁菁和柳依依也用手遮着头跑了进来,看见尤翠翠和李智云,柳依依就忍不住尖刻地讥讽了一句;“怪不得你不跟我们出去,原来是在这里糊弄小孩子。”
贾菁菁也不失时机地嘲讽了一句:“糊弄小孩子?这小孩子可不好糊弄,没有几百两金子给他糟蹋,他才不会听你的话呢。”
说了这两句,二女也不等尤翠翠回应,一先一后跑进房屋去了,连战却又提起一脚往李智云身上踹了过来,“不是让你滚出去么?干嘛还赖在这里?”
李智云岂能让这种人踹中自己,只一步神行百变就躲开了连战,一边说了声:“对不起翠翠姐,我改日再来陪你玩。”一边逃出了月亮门。
连战一脚没踹着人,却把自己闪了一下,险些跌倒,顿感很没面子,却没去想这孩子的身法为何如此灵活,只当是碰巧了被他躲过,恼羞成怒之下,刚刚站稳就想追出去,忽听头顶一声炸雷响起,闪电直裂天际,大雨随即倾盆而下。
李智云在暴雨中出了月亮门,只听见身后院子里尤翠翠喊道:“不许你欺负那孩子!”
第一二八章 知恩图报
大雨滂沱而下。前院即最外一进院落里就只有一个避雨之处,那就是那堆柴禾上面的简易草棚,李智云一进这个院子就往草棚跑,有地方躲雨当然要躲,躲雨是人类的本能。
谁知还没等他跑到棚子边,隔着一丈多远就有一道匹练也似的水花泼向他的前胸,伴随着王仁则的一声怒斥:“一边呆着去!这里哪有你的地方?”
他本能地就要施展神行百变躲避,却见身侧也有一道匹练也似的水花反向逆袭而去,两道水光在他面前五尺处撞在一起,顿时炸出来一蓬水花,感觉比后世节日里天空上的烟花还要壮观。
水花溅了他一头一脸一身,不过想象中水光里携带的内力已然没了,想来是两相抵消的缘故,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再往草棚里跑了,连忙收住脚步,却听侧后方狄大哥的声音响起:“你霸占草棚也就算了,又何必对一个孩子下此毒手?”
“老子愿意!怎么着?不服啊?不服就连你一块打!”王仁则丝毫不给狄知逊留面子。
狄知逊却没再理他,只轻轻呼唤了一句;“万云小兄弟,上我这里来。”
李智云闻声回头,却见狄知逊就站在草棚东面一丈多远的地方,双手撑着一件短汗衫,倾盆大雨落在那汗衫上面,却不知为何没有浸透下来,而是沿着汗衫的四个边缘流淌开去。
带着好奇心走到了狄知逊的身边,这才发现那件汗衫竟是往上凸起的,就如同西方拜占庭式建筑的球形屋顶一般,雨水落在上面自然沿着球面落向八方。
“狄大哥好功夫啊!”
在他看清狄知逊双手过顶这个姿势的同时,系统便给出了模拟结果通臂拳。
也不知道北宋那位号称长臂叟的丐帮长老陈孤雁从山西学来通臂拳是不是狄知逊这一流派传承下去的,总之招数极为接近。
“这也能算好功夫?”棚子里的王仁则很是吃味,哪怕他已经一个人霸占了这唯一的避雨所,仍然忍不住打击狄知逊,此乃本性使然,讥嘲道:“能撑半个时辰就算他内力不俗。”
似乎早知王仁则是个什么人,狄知逊没有怼回去的意思,只淡淡说道:“又不是显摆功夫,就是避避雨罢了,万云,你来我衣服下面躲一会儿吧。”
李智云却摇了摇头,说道:“不了,反正我身上都湿透了,就这么淋着好了。狄大哥的好意小弟心领!”
他很清楚的一件事情就是狄知逊此时此举极为消耗内力,若要连他也一并护住,那么内力的消耗就会成倍增加,一旦狄知逊的内力耗尽,王仁则再哪根筋不对,起了杀心怎么办?
那样他和狄知逊岂不是成了任人宰割的两只羔羊?或许他还可以依赖神行百变来保命,可是狄大哥呢?就是想跑都没法跑了。
婉拒了狄知逊的好意,他默默站到了狄知逊的身旁,眯着眼盯着草棚里的王仁则,心想你也不用太嚣张,先前我不知道狄大哥会使通臂拳,现在知道了,若是真打起来狄大哥还真不一定会输!
在这个时代里,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通臂拳的威力有多大,只要善加利用,且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么这门拳法便是以弱胜强的利器!
通臂拳的诸多变通方法,已经有白胜这样的宇宙奇侠全面演绎过了,虽说他无法把白胜隔着六十万公里拳打太上老君那种神拳转授给狄知逊,但是拳打武松那一场总是可以模仿一下的吧?
狄知逊没有继续要求万云来自己身前避雨,鞋子好不好只有自己的脚知道,他当然明白他的内力并不足以支撑太久,他只是不想变成一只落汤鸡,那样多少都会给人一种凄惨的印象,他不想让秦家大院里的人看见他的凄惨。
所以他只是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了看这个颇有骨气的孩子,就收回了眼神,静心屏气默运玄功,这样便能够支撑得更久一些。
虽然已是初秋时节,但是这场雨却有别于正常的那种淅淅沥沥的秋雨,即使雷电没再轰鸣,雨量却迟迟没有变小,李智云任由暴雨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在盘算如何脱身的同时检视了一下自己的侠义值,嗯,又涨了五百多点,按照这个增速下去,只怕不用五天就能兑换内功来练了。
该兑换什么内功呢?正想问问系统,让系统推荐一下时,忽然感觉头顶的雨消失了,而眼前脚下却仍有密集的雨点砸在地上的水洼里,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来,就看见了身后的尤翠翠,正把一顶伞举在他头顶的尤翠翠。
“翠翠姐,你怎么来了?”李智云万分感动,感动中夹杂着惊喜。
“就知道你没处避雨,所以就给你送一把伞来。”尤翠翠的口吻很平静,听不出有任何施恩图报的意味在其中。
十五岁的尤翠翠发育得比较正常,虽然比不上后世现代的女孩那样尽显第二性征,却比李智云高了一头,纤细的身躯紧贴着李智云的后背,一把伞就把一大一小两个人全部罩住了,再无淋雨之忧。
“翠翠姐,谢谢你,你对我真好。”李智云由衷感谢,更想予以报答,一时热血上涌,便忍不住脱口而出:“翠翠姐,你对我这么好,我要报答你!”
尤翠翠却没有什么想要互动的意思,面无表情道:“你怎么报答我?我想听听。”
看着尤翠翠古井无波的脸,李智云忽然发现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尤翠翠与狄知逊正好相反,狄知逊是不论何时何地都带着一副笑容,而尤翠翠似乎永远都不会笑,或许会有轻嗔薄怒,但绝对没有笑容。
这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出来的那句话不妥了,要报恩又何必说出来?看行动不就行了?而且此刻自己也在落难之中,颇有些自身难保的味道,还要口口声声报答人家,那不是笑话么?
第一二九章 大气运者
尤翠翠的反问就是个玩笑,有逗李智云玩的意思,你一个小孩子要啥没啥,能怎么报答我?
但是她绝对没有想到这句话激起了李智云的傲气,李智云有些恼羞成怒了,当然这个怒不是冲着尤翠翠,而是冲着自己,我堂堂一个穿越者,凌驾于这个时代里芸芸众生,居然被人如此轻视!这到底是谁的错?是我自己不争气啊!
要想报答还不简单?只要是这个世界上别人能够做到的,别人能够达到的,我都能做到达到,而我能够做到达到的事情,别人却未必能够达到!
想到此处,便即傲然说道:“翠翠姐,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或者你想得到什么东西,尽管说出来!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我摘不下来,别的东西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在他看来,尤翠翠和古往今来世上的每一个女人都是一样的,一生之中追求的无非就那几样,或者是足够的财富、或者是高贵的身份、又或者是嫁一个万众敬仰的老公,还能有什么?
要财富,咱不缺,想要多少就给你多少,让你当世界第一富姐都没问题;要身份,皇后的身份够不够?实在不行我就去争皇位,当了皇帝再娶了你,你就是国母了;要嫁一个好老公就更不用说了,我就是啊!
至于其它,想练武,我可以给你兑换各种武功任你挑选修炼;还有什么?跟贾菁菁和柳依依关系不好,受她们排挤是吗?没事,咱可以打她们的脸,一天打一回行不?
他实在想不出尤翠翠还能有什么梦想是他这个穿越者都无法实现的。
然而尤翠翠却叹息了一声,摇头道:“真难为你能说出这番话来,姐信你这番话语出至诚,但……但是还是算了吧。”
尤翠翠是真的不忍心打击这个屡屡遭人欺负的弟弟,你还能帮我?你若是真有本事,就先扭转你这被人欺负的悲惨命运好不好?
只不过这话她不会说出来,说出来就等于是把这少年的自尊踩在脚下了。
李智云却急了:“姐,请你相信我,有什么难事尽管说出来,兄弟我一定给你办到,若是办不到,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连旁边的狄知逊都不禁动容,猜想这个叫做万云的少年为何敢撂这般狠话,除非家里有着强大的背景,雄厚的势力。
草棚里的王仁则终于听不下去了,笑道:“我从小到大闯荡江湖,见过的人也算不少了,可是见过能吹的,没见过你这么能吹的,你有什么本事?说来听听,如果你这位翠翠姐想让你杀了我,你能帮她办到么?”
王仁则这一说话,李智云就如同被人逼到了悬崖边上,要么跪下认怂,要么就只能跳下去了。
正所谓人活一口气,李智云已经把尤翠翠当做了自己的恩人和亲人,在恩人亲人面前岂能委曲求全?当即看向草棚坚定说道:“只要我翠翠姐一句话,我七天之内必取你的性命,就问你敢不敢等我七天!”
这话说得霸气,但同时也极富智慧,言外之意就是别看我现在打不过你,但是只要你不提前杀了我,敢于等足七天,我就必杀你!反过来说,你若是害怕被我杀了,那就现在杀了我!
除此之外,他还给这个狠话加了一个限制,那就是“翠翠姐一句话”,但如果翠翠姐不说让我杀你,我当然不会杀你,杀你做什么?很有趣么?
王仁则不是笨蛋,当然也能听得懂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只不过他时刻都想找到机会显示自己的强大,立即看向尤翠翠说道:“尤师姐,我求求你了,快让你这小兄弟来杀我吧!”
尤翠翠当然明白王仁则和万云是话赶话说到这里的,如何肯下这种命令?却又不知应该如何调解两人的纠纷,索性把雨伞柄往李智云手里一塞,怒道:“你们做这种无畏之争,不觉得荒唐么?”
说罢竟然扭身走了,也不顾雨水淋在身上。
李智云连忙追了上去,把伞举在尤翠翠的头顶说道:“翠翠姐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我送你回去休息。”
尤翠翠骤然停步,转过脸来轻声说道:“你也没什么不好,我知道你想报答我,你有这番心意我也就知足了,可惜……”
说到这里,她忽然止住了话语,不再说下去了。
“可惜什么?是觉得我能力不够么?翠翠姐,你只要说出你的难处来,我肯定会解决的!”李智云听出来尤翠翠或许真的有什么困难或愿望,便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尤翠翠忽然伸出手来,摸了摸李智云的头顶,沉吟有顷,终于摇摇头说道:“这事儿可比杀王仁则还难,还是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比杀王仁则还难?那能是什么事?是杀阴世师还是杀皇帝?这世上比王仁则更难杀的人不是没有,可也就是那么几个,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那几个比王仁则还要难杀的人物会与尤翠翠有什么深仇大恨。
尤翠翠终于没说她的心愿,李智云也不敢问了,真若是说出来让我去杀皇帝,我咋办?总不能回去找杨广去给他当枪使吧?
送了尤翠翠回来,雨却突然停了,王仁则仍然不肯放过刚才的话题,说道:“姓万的小兔崽子,你不是说要杀我么?老子就给你七天,七天以后只要老子还活着,你该怎么说?”
擦,我翠翠姐又没说让我杀你,你怎么还提这事儿?李智云心中把王仁则祖宗十八代女性问候了一遍,不过他对王仁则的无赖行径也有些习惯了,知道即使自己否认刚才的赌约也没用。
就没好气地说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王仁则嘿嘿笑道:“可惜你那翠翠姐长得实在平常,做不得彩头,这样吧,你若是杀不了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跪下磕头,认我做你的亲爹。”
这话一出口,就连狄知逊都忍不住要斥责一声:“无聊!”
王仁则这个赌约的确无聊,但是只有王仁则自己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只因为他从李淳风那里得来的关于大梦神功的说法是这样的:
大梦神功,天造地设。逢时出世,运强者得。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大梦神功不是谁想得到就能得到的,就算你知道大梦神功将会在哪里出现,它也会自主选择一个气运强盛的人来传其奥义。
根据李淳风的推算,王仁则知道大梦神功出世的时间,也知道这部功法出世的大体方位,然而他之所以不把这个秘密埋在心里,反而到处散布大梦神功的消息,就是担心自己的气运不够,不足以被大梦神功选中。
他需要寻找更多的人参与到承接大梦神功的行列里,再看准一个气运最强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刻也就是大梦神功即将注入到这人身上的时候杀死这个人,或许就能得到这门天地生成的至高功法。
在他看来,万云就是一个很不错的候选人,这孩子被龙卷风送到了千里之外都死不了,气运还不够强么?所以此刻他才会抓住刚才的话题不放,至于什么跪下磕头人亲爹云云都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烟雾罢了。
第一三〇章 七天后,大梦神功降世
李智云自然不知道,无论他是否承认这个赌约,王仁则都会给他留下七天的时间,这七天时间却不是给他用来尝试刺杀,而是为了等候大梦神功的出世。
他更不会知道,王仁则这样做只是因为他一气之下脱口而出的七日之期,这七日之期恰恰与大梦神功出现的时间相吻合。
他因此更加痛恨王仁则的无耻无赖,同时也在为未来的七天而发愁,七天就能杀死王仁则么?
即使侠义值按照最快的速度增长,四天之后可以修炼内功,自己也无法一蹴而就系统说得很清楚,武功招式可以即学即会,内力却非旦夕之功。
所以即使自己练就一点浅薄的内力出来,也还是杀不了王仁则的,要杀王仁则,必须借助外力,也即他人之力!
然而借助他人之力这种事是无法计划的,你说杀王仁则人家就杀么?那不可能。哪怕是狄知逊这样的好人也是一个活人,是活人就有自己的思想,不会受到别人的控制。
毕竟这个世界里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游戏里的npc。
没法计划就没法准备,没法准备就没法行动,这就等于听天由命,就等于把自己的命运交在了别人的手上,怎生一个愁字了得?
倘若七天之后杀不了王仁则,难道自己真的要给他跪下磕头认爹么?那是打死也不能做的事情!那样还不如死了!
雨后的凌晨有些清寒,秦家大院的前院里静寂无声,就连秋虫也都歇了天籁,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水泡病了。
草棚里的王仁则没有声音,似是已经睡了。狄知逊不知何时盘膝坐在了院子里那只石锁上面,似在默运功法。整座前院里就只有李智云举着一把伞站着发愁,愁的他竟然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体在清寒中瑟瑟发抖。
……
几乎与此同时,遥远的长安城中,唐国公府的大书房里,李渊和二儿子李世民已经早早起床了,父子二人隔着书案相对而立。
李渊正在叮嘱即将远行的李世民,“你要切记……那大梦神功不可强求,万一你没有这个福分也没关系,只需结交一些能人异士,他朝能为我李家助力即可。”
与王仁则的获知渠道不同,李渊是从袁天罡那里得到大梦神功即将出世的消息的。
袁天罡和李淳风是这个时代里道家最负盛名的两个修真者,这个时代里的修真者很少,因为修真很难有成。
几乎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修真如此困难,但几乎人尽皆知的是困难的结果,结果就是整整一个时代里就只有一两个人能够窥破门径,余者尽皆徒劳一生,所以人们宁可练武也不修真。
袁天罡和李淳风就是这窥破门径的一两人,在大梦神功这件事上,王仁则是慕名找到李淳风的,袁天罡却是主动来找李渊的。
就在两个月前,袁天罡秘密求见李渊,告知他大梦神功的消息,同时说他和他的二儿子李世民都是大气运者,有望成为大梦神功的传人。
关于大梦神功,袁天罡是这样描述的,说这门功法未必就一定是武功心法,除了武功内力之外,它还有可能是奇门遁甲、也有可能是治世之术、更有可能是兵书战策,他举例说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就是得了大梦神功继而成为当时第一谋臣的。
诸葛亮作的那首“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其实说的就是大梦神功,诸葛亮的一身才学计谋全部都是得自于大梦神功。
大梦神功,唯身具大气运者可得。李渊和李世民父子皆是身具大气运之人,袁天罡建议李渊和李世民父子届时同往山东济州历城县,一旦得授神功,未来发达可期。
山东济州历城县,就是大梦神功即将出世的地址。
当时李渊对此事深信不疑,所以早早就计划了要带李世民走这一遭,也跟家里做了安排,只是没有明确所为何事,这事儿一度被他的第三房妾侍宇文氏得知并且转告给宇文化及,宇文化及琢磨了许久也没猜出李渊这一趟远行有何目的。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眼看大梦神功出世日期将至,他却分身乏术,只能让李世民带着万宣道前往山东了。
变化是这样发生的:就在这大梦神功出世之前的一个月里,家里却出了一桩异事庶子李智云突然开窍,彻悟了垃圾秘籍青玄秘录,轰动了长安武林,甚至惊动了当今帝后,巨大的惊喜致使他一度忽略了寻找大梦神功的计划。
即使偶尔想起这件事来,他也不无怀疑地会想,李家究竟谁才是身具大气运之人?李智云不是大气运者么?还有窦氏肚子里的那个自己给自己取名的胎儿李玄霸,还有什么气运能比在娘胎里就会说话更大?
为了这个猜想,他一度都想要带着李智云和窦氏以及李世民一同前往山东了。
然而没过几天家里又遭剧变,就在短短的几天里,先是青玄秘录不翼而飞,后是李智云神秘失踪,阖府上下全部发动,恨不能把长安的地面都挖了三尺,也没能找到。既没有找到青玄秘录的下落,也没能找到李智云这个人。
按道理,既然找不到丢失秘籍和失踪的四儿子,就该收束心情,把精力重新转回到大梦神功这件事上来,筹备山东之行才是,但是此时外部条件却又不允许他离开长安了。
说外部条件不许他离开长安,是因为杨广集团在搞事情。
李智云的失踪不仅搞得唐国公府鸡飞狗跳,也打碎了杨广的美梦,人都找不着了,收买李智云入宫行刺太子这事就没戏了,便又出一计,请太子哥哥来家里喝酒。
喝酒是假,陷害是真。席间灌醉了太子,趁机强留太子在家歇息,却令婢女把喝得五迷三道的太子领进了萧美娘的浴室,这还是受了当初李元吉诬陷李智云的启发。
萧美娘不知究竟,正洗澡时太子闯了进来,这般屈辱岂能承受?立时炸了,好一通大哭大闹之后,又跑到独孤皇后那里哭诉,独孤皇后听闻此事顿时大怒,当即要求皇帝废黜太子。
身为一国之君,杨坚行事并不草率,唯恐这其中另有别情,就把李渊等重臣叫到身边,征求他们的意见,此时群臣大多已被杨广拉拢腐蚀,几乎是一边倒的赞同废储,唯有李渊持反对意见。
李渊并不是一定要跟杨广作对,他这样说只因为他心里清楚,一旦杨广继位称帝,第一个倒霉的不会是别人,只能是他李渊,所以在这件事上他必须秉公直言,保住杨勇同时也是在保自己。
他对皇帝谏言,说就算太子喝多了品行不端,也不至于如此精准地找到萧美娘的浴室,必定有人从中捣鬼,要求皇帝彻查。
第一个嫌疑人就是那名带着太子进入浴室的婢女,那婢女是杨广府上的仆人,怎会不知晋王府的客房在哪?
然而皇帝派人去传那名婢女之时,却被告知那婢女深知罪孽深重,已经悬梁自尽了,这分明是杀人灭口嘛。
杨坚又不傻,就把废储之议压了下去,再给太子杨勇最后一次机会,希望能改过自新。这就是皇帝给皇后的答复。
尽管独孤皇后对这个处置很是不服,但是毕竟这立储废储之事是皇帝说了算,也就只能默认了这个结果。如此一来,杨广的一番谋划就又落空了。
虽然从客观的角度来说最终按下废储之议的是皇帝,但是导致杨广计策落空的就是李渊,因此杨广恨不能把李渊碎尸万段,宇文化及更是添油加醋,说若要夺嫡,必须先把李渊这个绊脚石搬开才行。
对于杨广集团的仇视,李渊心知肚明,他知道杨广集团下一步必定会转移目标,首先设法陷害自己,而自己若是在这当口离开长安前往山东,那就等于任由杨广出招了。
正所谓人一走,茶就凉。人若不在长安,一旦遭遇陷害,非但自己无法在帝后面前澄清,满朝文武也不会有谁站出来捞自己一把。
所以他只有忍痛退出这场角逐,山东一行就让李世民带着万宣道和几个朋友一起去算了。
让李世民自己去,就必须叮嘱一番,袁天罡也没有说那大梦神功就是为李世民而出世的,只说了李世民有得到大梦神功的可能,这意味着别人也有得到大梦神功的可能。
所以他告诉二儿子,不要奢望太多,要以平常心来对待此事,万一大梦神功花落旁家也不要沮丧,能够结纳一些英雄豪杰也算不虚此行。
……
暂且按下整装待发的李世民不表,只说历城县太平街的秦家大院,大雨过后还算太平,前院里的三个人也没有再发生什么冲突,天蒙蒙亮时,大门却被人从外敲响了。
敲门的正是来自东平县的张转,手里拎着那张狗皮。
早在大雨滂沱之前,张转就发现了这张狗皮,要按他的意思,当时就想进入这户人家查问,却被贾润甫和柳周臣给拦住了那可是秦家大院,你大半夜的敲门,若是惊扰了秦夫人,你还想不想在山东混了?
即使你笃定扒皮吃狗肉的人就在秦家大院,也得等到天亮了再去询问,万一有什么误会,大家也不至于没了退路。
张转自然也不敢得罪秦琼,考虑到若是那个打死狗的孩子就在秦家大院也跑不掉,就在秦家大院门外守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在贾润甫和柳周臣的陪同下来敲大门,尤俊达和连明也跟着一起来了。
秦家大院的大门应该由主人来开,此时待在前院的王仁则、狄知逊和李智云都没有开门的权利,所以张转很是敲了一阵门环,大门才呀呀开了一道缝,里面探出来一个脑袋却是樊鸣,嘴里还在咕哝着:“谁呀?大清早的就来敲门!”
秦安收下的五个徒弟里,唯有樊鸣与此刻站在大门外面的五个访客没有亲戚,若是换作连战隔了这么久才来开门,连明少不得会训斥几句,但是樊鸣他就训不着了,人家的叔叔是樊虎,是秦琼的同事加兄弟。
幸好樊鸣也是认识连明和贾柳两位老板的,一见是这几位,非但没有继续说难听的,反而很是客气地向贾润甫询问来意,还尊敬地喊了一声大哥。
樊鸣喜欢贾菁菁。虽然贾菁菁从来都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但是一点都不妨碍他此刻的爱屋及乌。
胖子贾润甫就苦笑了一声,说道:“去叫你师父来说话吧。”
不论是那个杀狗的孩子还是杀人的王仁则,这事儿都不是樊鸣能够交涉得了的,跟他说没用。
樊鸣当即返身跑了回去,这次没等多久,他就和连战一起跑了出来,两人一边问候来客,一边一人把着一个门扇左右打开,把五位客人让进了院子里。
五人一进院子,张转没看见别人,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子中间的李智云,忍不住脱口骂道:“你这个小畜生果然在这!”说话时提起手中的狗皮一抖,又道:“今天就让你给它偿命……”
连明见状,就拉了张转一把,而后拱手对已经站在月亮门口的秦安说道:“秦大哥,这么早就来你家敲门,没惊扰到老夫人吧?”
秦安淡淡地笑了笑道:“没有。母亲她老人家每天都起的很早,这时候已经在吃早点了,倒是这位朋友说什么偿命不偿命的,听起来有点吓人。”
不论是贾润甫、柳周臣还是连明,在这历城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既然樊虎禀告说这三个人都来了,秦安就不能不出来迎接。然而他却不认识张转,眼见这位拎着黑乎乎的一张也不知道什么野兽的毛皮骂人就有些不爽,你跑到我秦家大院里来骂人,骂谁呢?
说到此处却又看见了走在最后面的尤俊达,连忙拱手道:“这不是尤大掌柜么?什么风把尤大掌柜吹到历城来了?”
刚刚樊鸣倒是说了外面来了五个客人,却只说出了其中三个是谁,因为樊鸣并不认识尤俊达。樊鸣不认识,他却是认识的,因为当年尤俊达送尤翠翠来过一次。
要说这五个客人里面,秦安最看重的就是尤俊达,不是因为尤大掌柜财大气粗,而是因为弟弟秦琼曾经说过,说尤大掌柜武功高强,甚至比他秦安还要强一点。
相比之下,贾柳连三人的武功就都很一般了,与他相比都差了许多。
尤俊达武功最高,来访的次数却是最少,所以他宁可暂停对那位拎着狗皮的陌生来客表达不满,也要及时跟尤大掌柜打个招呼。
第一三一章 池鱼的一绊
原本秦安因为看重尤俊达转移了话题,无形中讥刺张转的那句话就无所谓下文了,只要他们两人都不再往这个话题上凑,他们之间原本可能发生的冲突就会消于无形。
毕竟最初张转骂的是李智云而不是秦安。
然而王仁则却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张转还没看见他呢,他先把张转的话接上了,“哟呵,这不是东平的张少庄主么?跑到别人家里耍威风来了?你是老太太吃柿子,专检软的捏啊,怎么着,我也杀了你家一条老狗,是不是也该偿命啊?”
他这话前半句听上去颇有回护秦家和李智云的意思,但是后半句就说得极其恶毒了,杀了人家的亲爹,还要把死人骂成狗,这跟掘人家祖坟有什么区别?甚至比掘祖坟还要恶毒。
知晓张家仇恨的几人均想:今天王仁则和张转只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秦家大院了。
秦安却是不认识张转的,虽然他听了王仁则的话语也在皱眉,却不至于立即站在张转的立场上抨击王仁则,只把目光看向了贾润甫,想要听贾润甫介绍一下。
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能轮得上贾润甫介绍来人了,张转已是目眦欲裂,这情景若是还不动手,自己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间?
只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武功绝非王仁则的对手,在动手之前不忘博取同情,先是一指李智云说道:“你这小崽子果然是王仁则一伙……”
随即却给秦安跪下磕了一个响头,紧接着跳起来说道:“家父遇害,张某这个头是看在秦二爷面子上磕的!”
这一手玩的就颇有策略,他眼见那个叫做万云的小孩子和王仁则都在秦家大院,定然与秦家有着某种关系,且不论王万两人和秦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绝不可能是敌人,否则昨夜他们如何能够安然相处?
万一王仁则和万云是秦家的朋友,今天自己这个仇可就难报了,就算秦安不出手帮助王仁则,自己这边的几个人也不会帮助自己,己方众人若是出手就等于不给秦琼面子。
所以他先给秦安磕一个头,既是报丧,同时也表明了自己和王仁则不共戴天,在这种情况下你秦安若是还想帮着王仁则,那就得接受江湖道义的指责。
说完这番话,他就可以跟王仁则拼命了,没错,就是拼命,他自知武功远逊于王仁则,冲上去很可能会死,但即便是死也不能不冲上去。
杀父之仇,当然是不死不休,他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柄钢刀,习惯性地耍了一个刀花,身随刀走,便即大步冲向王仁则所在的草棚,经过李智云身边时,有意增大了刀花的范围,李智云连忙后退闪避。
张转也不追赶,只恶狠狠地骂了句:“小崽子等着,等我杀完了王贼再杀你!”眼见距离草棚还有一丈远近,却忽听一声断喝:“住手!”
发出断喝的是秦安。老太太严禁秦家大院妄动刀兵,并不仅仅是禁止他秦安一个,别人在这里砍得头破血流就不是血光之灾么?
所以即使他已经隐约猜到这个姓张的陌生人与王仁则之间存有杀父之仇,也不能不立时喝止,他本想说要杀要打别在我家里,但是考虑到既然此人给自己磕了一个头报丧,那么显然是跟二弟秦琼有旧,于是话到嘴边就没说出去。
他正在考虑的是等到中午限制一过,他就亲自出手惩治王仁则,不说一定能够杀死对方,但至少也要把这个气焰嚣张的家伙赶出家门,甚至将其赶出历城县境。但是这话眼下却不能说,因为现在还是清晨。
张转被秦安这声暴喝吓了一跳,等到看清说话之人是秦安时,不再前冲进招,看着秦安冷笑道:“果然不出所料,你跟他们都是一伙的,看来江湖人的传言多有虚假,仁义无双的秦家兄弟居然跟这种杀人魔头同流合污!”
这话一说出口,秦安也忍不住怒从心起,什么叫我跟杀人魔头同流合污啊?而且还把我弟弟秦琼给捎带上了,这人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他懒得给一个陌生人解释,就一指门外说道:“要打你们出去打,在我家里打打杀杀的算怎么回事?欺负我秦安脾气好么?”
说到此处,为了不使他人误解自己偏袒王仁则,又转向王仁则说道:“如果有谁敢在我秦家大院里杀人见血,就是我秦家兄弟的死仇!”
张转已是急怒攻心,只听了秦安半句话,后半句根本没听进去,就看向秦安怒道:“若不是你秦家藏污纳垢,容留这种武林败类逍遥法外,你就是请我来你家我都不来!”
说罢也不理秦安如何回答,只看向草棚里的王仁则叫道:“姓王的畜牲,敢不敢与我出去一战!”
话音未落,忽见一道人影从草棚电射而出,眨眼间就到了眼前,不由大骇,再想举刀相拒哪还来得及,只听“嘭”的一声,胸肋之间已经中了一拳,同时听得“咔嚓咔嚓”两声肋骨断折的声音。
王仁则这一拳既快且狠,却刻意没有伤及张转的内脏,只不想让他当场吐血,因为秦安刚刚说了不允许任何人在秦家大院杀人见血,一拳之后跟着又是一脚,正中张转的小腹。
张转连遭重击,脚下再也拿桩不住,踉踉跄跄向后退却,却引起了月亮门处一声惊呼,惊呼的正是尤翠翠,只因张转的后背是向着李智云撞去。
李智云一直就在担心自己成为那只城门失火遭殃的池鱼,见状连忙施展了一步神行百变,却不料站在他身边的狄知逊也在关注此事,在张转倒退伊始就伸出来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臂,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拉开。
只是狄知逊的用力方向却与他神行百变的方向截然相反,两相抵消之后,他的腿脚之力当然比不过狄知逊的拉力,以致于险些被张转撞中,虽然在间不容发之际终于闪开了身子,一条右腿却因为迈动神行百变没能收回。
这没来得及收回的一条右腿恰恰就绊在了张转的右脚踝上,张转本来就是踉跄倒退几欲仰摔的架势,再加上他这鬼使神差的一绊,哪里还能立得住身躯?登时向后飞摔开去,后脑勺先落地,却又好死不死地撞在了那只石锁上面,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张转就此人事不知,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如此一来众人的脸色就都变了,秦安更是面沉似水,看向王仁则森然道;“怎么?我说不许任何人在我家里杀人见血,你当我秦安说话是放屁么?”
王仁则却是嘻嘻一笑,走到了张转身前踢了几脚,看向秦安说道:“我既没有杀人,这人也没有见血,便是给你秦师傅一个面子。”
话音未落,却见张转已经悠然醒转,看见王仁则就在身侧,立时吓得魂飞魄散,顾不上胸肋之间的剧痛,一个鲤鱼打挺就要站起来。
王仁则却又飞起一脚,正中张转的心窝,笑道:“就凭你也配跟我动手?滚出去罢!”
随着他这声话语,张转这条鲤鱼打挺倒是挺了,双脚却没能着地,就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飞出了院门,摔在太平街上,一时爬不起来。
第一三二章 杀师成癖
趴在大街上的张转起身不得,顿时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捶着路面,“爹啊,你死得好惨啊,儿子不孝,让人合起伙来欺负了啊,咱山东武林没人啊,没人给您老申冤啊,连个小崽子都敢给我使绊子啊……”
什么叫哭天抢地,此时张转的举止就是最完美的诠释。
李智云听了就不禁倍感郁闷,怎么就成了我给你使绊子了?我那是故意的么?还有我到底怎么惹你了,让你没完没了的骂我?杀你的狗是因为你的狗先咬我、我为了保命不得已的好吧?
要不是寻侠系统不许骂大街,这会儿他早就十倍的骂回去了,什么玩意啊?不讲理的东西。
李智云的愤慨只属于他自己,事实上张转的哭天抢地在某些人听来很是诛心,尤其是院子里的贾柳连尤四人。
这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很不落忍的同时,多少也生出些许愧疚,是啊,王仁则一个河南汴州的官家子弟跑到山东来杀人,杀了人还敢如此嚣张,真当我大山东没人了么?
只是王仁则的武功他们也都看见了,只一个照面就干飞了张转,貌似还没有尽全力,这样的武功谁能做他的对手?恐怕秦安都未必能够单挑稳赢,若是自己贸贸然上去替张转抱不平,闹不好就得陪着张转去大街上趴着。
四人彼此相视之下,都觉得这事儿还得看秦安如何处理,另外这王仁则和秦安究竟是什么关系,也要问个清楚才行,当下贾润甫就走近秦安,介绍了一下张转的来历,又把他听来的张转父亲神跌张之死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秦安越听脸色越发阴沉,听完之后看向王仁则道:“原来你就是这样拜师的么?那么你是不是也打算拜我为师以后再杀了我呢?”
这话其实还真就说中了王仁则的心事,王仁则还真的就是这么打算的。
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王仁则是一个很另类的武者,与世间其它武者的成长过程大相径庭,别人都是先从师学艺,艺成之后再闯荡江湖,他却不是。
他是先学了万象神功垫了个底,然后直接闯荡江湖,去模拟旁门别派的武功,说好听的是模拟,说不好听的就是窃取或掠夺,走到哪学到哪,拜师不计其数。
王仁则拜师那是一贯的不择手段,只要你擅长的是他想学的那门武功,他必然会找上门来,你收他也好,不收他也罢,总归赖着不走,千方百计一定要把你的武功学到手,最不济他逼得你跟他动手过招,过招的同时也就把你的武功模拟去了。
就如同李智云携带的寻侠系统中的万象模拟功能一样,王仁则也能模拟世间绝大多数武功,且无需掌握这些武功的正宗心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万象神功就是万能的内功心法。
拜师就是这样无赖,但即使他拜成了师父或者学成了期望的武功也还不算完,他还有一个令人深恶痛绝的嗜好,那就是杀师!
不是有那么一句古话么,叫做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到了王仁则这里就没有那么麻烦了,饿死多麻烦啊?直接杀死,越是独家武功独门秘技他越要这么干,杀死了师父,世上懂得这门武功的就剩他一个人了,岂非奇货可居?
所以自打他出道以来,除了在少林寺碰了一鼻子灰以外,基本上是想学谁的武功就学谁的,学完了就借口印证所学进境与师父切磋武艺。
偏生师徒教学之中就有这么一道程序,就好像后世学校的老师讲完课也要给学生留作业是一个道理,师父当然也想看看徒弟学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得了真传?这一切磋武功,他顺手就把师父杀了。
由于武林人共有的忌讳,师徒教学时往往不许第三者观看,所以王仁则杀师的过程很少有人目击,因此几年中武林中被他干掉了许多高手都不为外人所知,人们只知道这人死了,却不知是死在王仁则的手上。
但凡有人目击,那位师父便能逃过一劫,比如住在长安龙首原上的那个龙首醉叟就是一个幸运儿。
龙首醉叟教了一套醉拳给王仁则,拳教完了王仁则提出印证一下,醉叟却要求王仁则先摆谢师宴,谢师宴上广邀宾朋,直接就把王仁则给喝大了。
醉拳是学得青出于蓝了,酒量却没能青出于蓝。等到王仁则醒了酒,醉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喝下一场去了。
就好像后世那些爱喝酒的朋友一样,饭店里喝完了ktv里喝,ktv喝完了烤串摊上再喝,一喝就是一夜,不到天亮都不带回家的,龙首醉叟大致也是这么一个人物。
不说龙首醉叟逃过一劫尚且茫然不知,只说王仁则这一次来到山东主要是奔着大梦神功来的,昔年李淳风欠了他叔叔王世充一个人情,还在了他的身上,就给他推算了这一桩奇遇出来。
不过李淳风也曾明确表示,说他王仁则的气运不够,正常来讲没有可能成为大梦神功的载体,所以他才提前来到山东,仔细考察了李淳风所说的大梦神功的出世地址,然而日期尚有半个多月,如何度过?继续拜师学艺呗。
所以他才去了东平神跌庄,杀了张老庄主,看看距离正事日子还早,就跑到了历城,想学学传说中秦家兄弟的七星神拳,至于秦老夫人去道观占卜抽签,解签的游方道士不是别人,正是他假冒的。
因为不摸秦安的武功底细,不敢大意,所以他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就是担心秦安的武功太强,若是一上来就翻脸,自己吃了大亏就不好了。
只要秦安真的把七星神拳使出来再被自己学到手,那么学成之后杀死秦安又有什么呢?就不信那号称马踏黄河两岸的秦琼能有多强。
然而昨天下午不论自己表现的如何傲慢,秦安始终没露武功,却是始料所未及的,此刻秦安如此询问,就不能如实答复了,摸清对方底细之前,还是应该低调一些为好。
于是说道:“秦师傅你说笑了,我王仁则诚心诚意前来拜师,对你半点不敬的心思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杀心呢?可别拿神跌张来说事,那神跌张出尔反尔,教了我两招之后就不教了,不仅不教了,还要杀我,我为了自保,才被迫杀了他。”
秦安对王仁则这番话表示不信,心说就算人家只教了你两招,对你也有师徒之谊、授业之恩啊!就算他要杀你,你不会躲么?不会跑么?何至于一定要反杀师父?
当下说道:“你这人的人品太过恶劣,秦某不仅不会收你为徒,而且也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如果你继续赖在这里不走,休怪秦某对你不客气。”
第一三三章 不可避免的一战
王仁则的一面之词自然是谎话连篇,不足为信。秦安说出的这番话已经不是逐客,而是最后的警告,意思就是如果你仍然赖在这里不走,过了午时就把你打出去。
秦家大院的主人如此表态,院中众人听得明白,绝大多数便都为之一振,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贾柳二人和尤俊达都在喝彩,他们想的是:终于有个领头的了!关键是这个领头的不仅威望高,而且还很能打。这下咱们济州的武者不会在东平同道面前丢脸了;
连明也叫了一声好,他也是不想放过王仁则的既然这个叫做万云的孩子是跟王仁则一伙的,那么放走了王仁则就等于放走了万云,放走了这一大一小两个贼人就等于放弃了一笔宝藏。
他本来都在寻思要不要喊衙门的捕快来拿人了,但此刻既然秦安表明了态度,那就先让秦安出手好了,若是搬动公差来对付王仁则,无异于宣布秦家大院管不了这事,秦安的面子上须不好看。
就连狄知逊和李智云以及站在秦安身边的尤翠翠也都叫了一声好,原因无他,只因王仁则横行霸道太招人恨了,而且屡有欺负狄李二人的意思。
场中没有喝彩的就只有樊鸣和连战和柳依依,他们也都陪在秦安的身边,此刻却没敢叫好,樊鸣连战是被王仁则给打怕了,觉得师父也未必打得过王仁则,而柳依依则在暗呼不妙,看这样子,师父和王仁则终究是要站在对立面上,这可怎么办?
如果秦安和王仁则成了敌人,再打个死伤出来,她再想嫁给王仁则就很难了。相比之下,她倒是不怎么在乎柳周臣对的态度,因为柳周臣只是她的堂兄。
众人叫好之后就把目光看向王仁则,想听听王仁则如何答复秦安的警告,不料王仁则不怒不恼,只满不在乎地说了句:“好啊,那我就等着你把我打出去。”
众人见他如此嚣张,心中均感不忿,却又没什么办法,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午后的一场战斗已经不可避免了,就只能静等午后秦安出手。
当下秦安安排几个徒弟搬出一些桌椅来招待客人,有王仁则这样的恶客在内,他便无法请其他客人去后院厅堂,索性就在前院陪同好了。
吩咐完徒弟,又让贾润甫去门口街上把张转请进来,张转说话固然难听,但是看在二弟秦琼的面子上就不与他计较了。
此时张转已经爬起来了,虽然受伤不轻,却勉强可以走动,听了秦安和王仁则的对答,已知自己是错怪了秦安,只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就没脸再进秦家大门,这时贾润甫出来相扶,连忙就坡下驴,进了院子就给秦安道歉。
这边五个徒弟奉师命搬来了桌椅,煮好了油茶端至桌上,留下樊鸣继续斟茶倒水,其余四人就各找各的亲戚长辈问候,连战找连明,贾菁菁找贾润甫,柳依依找柳周臣,尤翠翠找尤俊达。
王仁则、狄知逊和李智云三人不在被招待之列,王仁则回到草棚里继续补觉,狄知逊和李智云仍在石锁上坐了,李智云只把目光看向尤翠翠,听见她对尤俊达问好之后说的是:“叔叔,我爹爹那事……”
没等尤翠翠说完,尤俊达就一摆手打断了她,不耐烦道:“不是跟你说了么?那事儿找你师叔都没用,急不得,急不来!”
说到此处,似是为了摆脱尤翠翠的追问,又看向连明说道:“连兄弟,你若是眼下没事,就带我去衙门走一遭如何?”
昨天夜里他就跟连明说好了,今天一起去历城监牢里找人,如果在押犯人中有他的手下,就烦请连明帮他打点上下,争取把人捞出来,当时连明答应了。
而今既然这场必打的战斗要等到午后才能开始,那么中午以前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利用起来,同时也躲开侄女的纠缠,侄女所求之事实在是办不了。
他这一招呼却是正合了连明的心意,连明也正在想怎样才能把尤俊达叫出去商量一下呢,大家图谋之事有了新的变化。
王仁则和那个叫万云的小孩子是死是活都没所谓,那孩子的钱财源头必须要搞清楚,凭他多年的刑侦工作经验,一进院子就发现大宗的金元宝似乎是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刚刚问过侄子连战,说那人叫狄知逊,跟王仁则不是一伙的。
不是一伙的也得把他们打成一伙的,不然就没理由抓捕狄知逊。这就是他要跟尤俊达商量的事情。
尤连二人一拍即合,便都跟秦安告了个假,说午后必定赶回来给秦大哥助阵,秦安含笑点头,任他们去了,只留下尤翠翠一脸的不开心。
李智云见状,就走到了尤翠翠身边轻声问道:“你爹爹怎么了?有什么事办不来的?跟我说说行么?”
刚刚他听得真切,尤俊达说的“你师叔都办不了”,这师叔指的应该是秦琼。
的确,在尤俊达和尤翠翠这个角度上来看,秦琼都办不了的事情应该是比较困难了,但是在他李智云这个角度上来看,秦琼办不了的事情未必别人也办不了,宇文化及办不了么?杨广办不了么?
然而尤翠翠却是紧闭双唇,一句话都不肯说,过了许久,许是感觉到李智云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她的脸上等她回答,就幽幽叹了一声道:“别问了,跟你说了你也帮不上忙。”
一边柳依依就插了一句道:“你这熊孩子少跟我们翠翠套近乎!一边呆着去!”
原来她刚刚眼见师父和王仁则势成水火,就跟堂兄柳周臣委婉地表达了她对王仁则的爱慕,想让堂兄居中调停一下,没想到柳周臣死活不同意,非但不同意,反而低声呵斥了她一顿,说她瞎了眼,竟然看上这么一个武林败类,这婚事断然不行。
挨了堂兄的呵斥,心里别提有多恼火了,此时再看见原本被自己当笑话说的尤翠翠和万云就分外碍眼,忍不住就把火发在了李智云的身上。
第一三四章 兵不厌诈
柳依依呵斥李智云,尤翠翠当然是不愿意的,只不过此时她一来心忧蒙难的父亲、二来也不好当着师父的面跟柳依依翻脸,就拍了拍李智云的肩膀,轻声道:“别理她,你去那边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李智云没有搭理柳依依的意思,这个眼皮上有块疤痕的美女和那个长着酒窝的贾菁菁一样,早晚逃不脱自己一次打脸,他只是有些不甘心,因为没有问出尤翠翠的难处而不甘心。
倘使尤翠翠现在就说出来她的难处是什么,那么即使自己不能马上着手去解决,至少也能做出一个计划,计划一下什么时间、去找谁来解决这道难题。
算了,那就再等等吧,先把王仁则这档子事了结了再说也不迟。他一边想一边走回到狄知逊的旁边,陪着狄大哥一起坐石锁,由于王仁则的存在,他和狄大哥都成了不受欢迎的人。
他以为只需等到午后秦安出手,王仁则也就滚蛋了,要不然就得被秦安打死在秦家大院,但是事情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中午时分没人管饭。不是不管狄王李三个人的饭,而是整个秦家大院都没人吃饭,这个时代里的农耕家庭就吃两顿饭,一早一晚。
午时三刻,尤俊达和连明双双返回,未时转眼即至,秦安换了一身短打劲装率先下场,淡淡说道:“王仁则,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王仁则懒洋洋地从草棚里走了出来,皮笑肉不笑道:“秦师傅说笑了,我在你家等了一个昼夜,难道就是为了等你这一句话,然后就离开?究竟是你傻还是我傻?”
“秦大哥,别跟他废话,揍他!揍死他!”
“师父,打他!”
“秦大哥,只要你能杀了他,我张转来生为你当牛做马……”
王仁则的姿态着实惹人愤怒,场边观众都看不下去了,不论有仇的没仇的,尽数呼喝起来。就连柳依依也觉得王仁则越来越过分了,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众人皆怒,秦安却没动怒,比武时最忌心浮气躁,他知道王仁则是有意激怒他,所以他只淡定说道:“出招吧。”
不料王仁则却不出招,只懒散地站在一丈开外,说道:“还是秦师傅你先出招吧,而且必须使用七星神拳,不然你就没机会了,疼的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这话一说,秦安就真的有些怒了,因为他听得出来,王仁则这话的潜台词就是除非使用七星神拳,否则就必定落败,而且还会受伤。就这还是在他先出手的情况下,你王仁则到底有多狂啊?
忽听柳周臣说了一句:“秦大哥,你先出手就是,跟这种武林败类没什么好讲的!”
王仁则全然不看秦安,却看向柳周臣道:“武林败类?呵呵,先打败了我再说败类也不迟!”
眼见王仁则如此轻视自己,秦安再也按捺不住,当胸就是一拳击出,使的却不是七星神拳,而是他传给五名徒弟的五行拳。
但即便是这种江湖上很常见的五行拳,在秦安的手中使出来也令人无法小觑,这一拳法度森严,力贯拳面,尚且离着三尺多远,拳上挟带的劲风已将王仁则的头发吹向脑后。
拳法都是连贯招式,讲究的是一式既出,二式跟上,招演连环,绵绵不息,秦安右拳堪堪打到对手胸前,左拳已在半路跟上,且暗藏后发先至之变化,端的是厉害非常。
“好一招水落石出!”
尤俊达忍不住喝彩,叫出了秦安的招法名称。
前文说过,这套五行拳是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演绎,每一招名称里都含有代表五行元素的文字,又分为初步、进阶两个阶段。
比如“土崩瓦解”这一招就是初步拳法,其中“土”、“瓦”都是土元素文字,招数也很简单易学,江湖中的菜鸟萌新练得就是这种;
然而秦安这一招“水落石出”却包含水和土两种元素,那是五行拳的进阶拳法了,其发力、角度、速度等窍要已经高出初步拳法数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练就的,至少需要十年苦功。
就是这样精妙的一拳,王仁则却似不屑地叹了口气,道:“让你使七星神拳,你偏偏要用这种低劣拳法,你是不是蠢啊?”
说话时双臂展动,两只手五指张开,分别拍向秦安的一对前臂,赫然是西域密宗绝学,大手印。
李智云认得王仁则的武功大手印,同时也看得出秦安的五行拳威力不同凡响,以致于王仁则不敢使出沾衣十八跌来四两拨千斤就算王仁则真的能够做到四两拨千斤,那么二两能不能拨两千斤?答案是拨不了。
凡事都没有绝对,凡事都有个限度,秦安的五行拳超出了王仁则沾衣十八跌的限度。
只不过这密宗大手印专伤敌人的奇经八脉,王仁则以它作为应对却也是狠辣至极,秦安识得厉害,不敢用双臂经脉去兑换王仁则的前胸,连忙换了一招“金石为开”,在避开对手双掌的同时继续保持抢攻的先手。
王仁则对此的反应仍是嗤之以鼻,双掌似是随意乱拍,却总能拍向秦安的双臂,口中说道:“你再不换路子,十招以后必败。”
秦安愈发愤怒,心说吹什么吹啊?你要是能破了我这套五行拳,前三招以内也就破了,既然前三招你破不了,就没有十招以后才能破掉的道理。
当下也不吭声,仍以五行拳对抗。他能够感觉到对手的内力稍逊于己,只要自己内力占优,那么这样打下去的结果必然是自己获胜,焉有落败之理?
旁边众人也都觉得王仁则是在胡吹大气吓唬人,便都开始默数两人的招数,只盼到了十招的时候就打王仁则的脸,贾菁菁尤其厌恶王仁则,更是在旁边大声数了起来:“四招,五招,六招……”
唯有李智云的看法与众不同,他猜测王仁则到第十招上必定会变换武功,来打秦安一个措手不及,而秦安若是不知防备己身破绽,那就很难说了。
事实正如李智云所料,秦安当然不清楚王仁则所学的武功有多庞杂,只道对方不敢以刚刚从东平学来的沾衣十八跌防守,单凭眼下这路西域胡人的掌法便不足为惧,只需针对这套胡人掌法进行防御即可。
这情形就好比后世的体育比赛,对手原本在跟你打排球,你专心拦网而后一传二传再进攻自然是正确打法,可如果对手突然给你来了一记扣篮你咋办?
王仁则就是这么玩的,就在贾菁菁数到“十招”之时,还没等把肚子里准备好的难听话说出来,王仁则突然变路子了!
李智云的寻侠系统提示,王仁则换的是湘西言家的僵尸拳,原本两人见招拆招、你来我往打得正流畅,王仁则突然僵直不动,硬挨了秦安一拳。
秦安这一拳打中王仁则胸口时便已觉得不对,因为他感觉就像是打到了一块石头上面,立马判断出对方早已运足了一口真气布于胸口,再想抽拳变招已然来不及了。
几乎同时,王仁则以一记直上直下的右拳砸打下来,砸中了秦安的左肩,肩胛骨连同琵琶骨立时粉碎。只疼得秦安厉吼了一声,身形摇摇欲坠。
第一三五章 封门
寻侠系统的资料显示:湘西言家的这套僵尸拳,与陈抟所创的红拳之“磐石”颇为相似,都是以僵直之身硬接敌人攻击,并在遭受攻击的瞬间转换对手的内力为己用。
王仁则本身的内力的确稍逊于秦安,但是加上这招僵尸拳的转换可就不一样了,直上直下砸回去的那一拳里既有他本身的内力,也包含了己身转换秦安的一部分内力,二者合一,便不是秦安所能承受,粉碎性骨折都是轻的。
说粉碎性骨折都是轻的,是因为王仁则在这一招里还是留了手了,他并不想立即把秦安打死,毕竟他来到秦家只是为了学习七星神拳,如今秦安连一招七星神拳都没打出来,若是自己先把人给打死了,那还怎么学?
秦安厉吼,观众哑口。除了李智云谁都没料到秦安居然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非但准备好的打脸话说不出来,就连挺身而出替秦安找场子的勇气都没了。
即使大家都能看出来王仁则获胜的契机在于他率先变换了武功,人们也同样无话可说。
谁规定比武时只能使用一门武功?你秦安也可以换武功不是?
别说秦安没有料到王仁则会突然变换武功,就算秦安料到了又能怎样?能料到王仁则换的是僵尸拳么?只要料不到,那就一定会输。
大获全胜的王仁则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退后两步,看向一脸激愤的秦安说道:“早就劝你不要用这种垃圾拳法,你偏不听,现在后悔又有何用?”
秦安的确是在后悔,此时他最恨的人不是王仁则,而是他自己。为什么要托大?这不是送给人家机会么?
他原本认为即使只用五行拳也足以战胜王仁则,便不想动用七星神拳这门绝技。
其实这也不仅仅是单纯的托大,他之所以不想在众人面前露出秦家的传家绝技,只因这七星神拳他并没有练成,不仅他没有练成,就是秦琼也没有练成,甚至当年传给他这门绝技的秦彝也没有练成。
把没有练成的绝技显露出来,就好像后世商战中专利产品还没投入批量生产,就把图纸和技术资料公之于众是一个道理,这种事情任何人都不愿意去做。
从结果上来看,他这样的选择还是错了,虽然秦家的七路七星神拳他只练成了三路,但只要使出来,就足以速胜王仁则,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不一样,现在使出七星神拳也未必能胜了,因为他左肩遭受重创,等于少了一条手臂。
悔恨中,却听王仁则继续说道:“现在你可以使用七星神拳了,你秦家的七星神拳不是能够以弱胜强么?现在你弱我强,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胜我。”
王仁则没有乘胜追击的目的就在于逼迫秦安使出七星神拳,这才是他来到秦家大院的根本目的。
这会儿工夫里,秦安的五个徒弟已经反应过来,纷纷冲上来围在秦安的身边,他们知道武功比王仁则差的太远,倒也没有跟王仁则拼命的意思,只是想要把师父扶回后院养伤。
秦安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面如金纸,显是剧痛难忍,却挣开了徒弟们的搀扶,说道:“你们退下。”
此刻秦安很犹豫,不知道是否应该带伤再战,若是使出七星神拳仍然落败,那可就是全盘皆输了,那样还不如现在就认输,等伤愈之后再找王仁则报复。
王仁则适时说道:“秦师傅,别硬撑了,回去休养一下,顺便把七星神拳的拳谱写出来,我保证拿了拳谱就走。”
秦安转头看了看身后站着的几位客人,几位客人都是一个模样,垂头丧气,都不敢跟自己对视一眼,就连有着杀父之仇的张转都不说话了,只好叹了口气说道:“也罢,那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说罢伸出一条右臂交给连战和樊鸣搀扶,缓缓走向后院,步履极其沉重。
他想的是先静养几天,等左肩伤势稍愈,再出来跟王仁则决一死战。
王仁则当然不是傻子,岂能料不到秦安会使拖延之计?看着秦安背影说道:“秦师傅,别想借故拖延,我最多等你一夜,若是明天早晨看不见拳谱,我可就冲进你家后院杀人了。”
秦安却像没听见一样,在五个徒弟的簇拥下走进了月亮门,只留下一院子客人,柳周臣见状再也忍不住,低声说了句:“欺人太甚!”
王仁则的目光立即看向了柳周臣,冷冷道:“你若是不服,现在就可以过来领死。”
“别!”一个惊惶的女声响起,柳依依返身从中院走了出来,“他是我哥,仁则你别杀他。”
王仁则一点面子都不给柳依依,说道:“是你哥就更不该在这里瞎叫唤,只要他敢再叫唤一声,我现在就取了他的性命。”
柳依依顿觉脸上无光,就只好把哀求的目光看向柳周臣,意思是你可别惹王仁则啊,柳周臣冷哼了一声,果然不再说话,好汉不吃眼前亏,吃眼前亏的都不是好汉。一扯贾润甫的袖子,贾润甫会意,两人同时举步,走向院门。
“站住!”王仁则冷喝一声,道;“我让你们走了么?想出去报讯搬救兵?门都没有,都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谁敢出去,谁就得死!”
此言一出,院中众人尽皆愤慨,尤其是狄知逊和李智云,此时这座前院里面只有他们两人知道,昨天王仁则还对出去买饭的李智云不闻不问呢,今天却不让出去了,这不是拘禁么?
他们不知道的是彼一时,此一时,王仁则刚到历城时假扮道士给秦老夫人解签,是因为他摸不清秦琼具体在什么地方,也不清楚秦安的武功到底有多强。
而在昨日他进入秦家大院拜师之时,这两个疑问仍然存在,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出今天这样的霸道,昨天下午到晚上都是试探阶段,看看秦琼是否会闻讯赶来。
直到今天过午,秦琼仍然没有现身,王仁则的心里就有了底,刚刚又打伤了秦安,眼见已是掌控了局势,就绝不允许节外生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