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六章 陷入黑暗
话说今天这座聚丰楼虽然生意惨淡,却也不是一个客人都没有,二楼就有这样一个客人,不嫌门口那些叫花子的肮脏,只为图个清静,专门挑了聚丰楼来喝闷酒。
这个人就是伍天锡。
伍天锡今年二十岁,是当朝尚书右仆射伍建章的侄子,父母早亡,便寄居在长安叔叔家中。
此子不喜习文,只爱练武,虽然不受叔叔喜爱,却也没有受到什么歧视,毕竟从血缘上来说他和伍建章这种关系要比万宣道和李渊那种关系亲近得多。
正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十二年前,八岁的伍天锡误食了一枚“石子”,原本也没人把这事当回事,毕竟没有出现什么上吐下泻的症状。但是到了六年以前,这孩子的脾气就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古怪呢?十四岁的伍天锡脾气变得异常暴躁,一言不合就要打人,偏生不知道从哪练出来一身强悍的内力,比继承了他叔叔真传的堂弟伍云召都要深厚许多,因此不动手则已,动手必定伤人。
这就很让伍建章头疼了,为此没少执行家法,每每把这个侄子打得皮开肉绽。
或许家法有着一定的效果,最近几年来,再也没见伍天锡出手打人,然而府中却又怪事频出总是有下人仆役莫名其妙地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
直至三天前,一个侍女在府中后花园栽种花卉时挖出来一只白森森的人手,报到伍建章那里,伍建章立即命人到后花园广泛挖掘,这一挖之下,居然挖出来十几具尸体,经仵作查验,发现这些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没了心脏。
府中下人被杀,埋尸地点又在府中后花园,不用想也知道,作案者必定是府中之人,因为外人根本没有这么多时间来干这种事。
这是谁干的?竟然如此残忍?伍建章大发雷霆,在府中展开了深入调查,这一查就查到了侄子伍天锡的头上。除了伍天锡还有谁敢干这样的事?
正好府中原本就有人曾经看见过伍天锡夜间出入后花园,这一深入调查之下便再也不敢隐瞒,如实交待了出来,伍天锡辩无可辩,罪责难逃。
伍天锡也没有狡辩,当即说出了实情,他说他自打吃了那颗“石子”之后就性情大变,变得极其嗜血,尤其是近几年来,每逢月圆之夜,便即狂性大发,体内血脉翻涌,必须以人心为食才能压住内息的狂暴,否则便会血脉炸裂而死。
这是什么缘故?饶是伍建章一身武功高强且身经百战,也想不通其中道理,而且这种事实为家丑,当然不能去询问外人,想找药王孙思邈来给侄子诊断却又不知药王身在何处,没办法就把伍天锡给赶了出来。
你走吧,走得远远的,这毛病治不好就不要回来,也不要对人说起你是我伍建章的侄子!
伍天锡从叔叔家里出来就来到了聚丰楼,本打算在聚丰楼喝个大醉,然后就离开长安城,找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占山为王算了,只是没想到楼上的人却不肯给他这份清静。
这个时代里的楼房没有后世的现浇混凝土楼板或是预制板,这个时代的楼板都是纯木板拼接而成的,以卯榫相连。
就是后世的现浇楼板,若是楼上有人蹦蹦也会影响到楼下邻居的休息,更何况是这种木楼板?
李智云本无内力,更谈不上懂得轻功,他既不是红拂也不是羽裳,更不是阴凤姬,他这种神行百变施展起来,身法固然诡异飘忽,但是步履却是声响极大,跑得那叫一个咚咚作响,在楼下听起来就宛如万马奔腾,最炫民族风。
如果只是声响过大也还罢了,问题是楼板上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灰尘的,他这一跑,就有大量的灰尘簌簌落下,落下来也没浪费,都落进伍天锡的酒碗菜盘里了。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奔跑中的人越疲劳时脚步就越沉重,所以随着楼上李智云渐渐疲累,他的脚步也就越来越重,踩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响,落进伍天锡酒菜碗盘里的灰尘也就越多。
这饭还怎么吃?伍天锡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好脾气能吃人么?而且专吃人心?此时忍不可忍之下,顿时怒吼了一声,同时一手抓过倚在桌边的混金,就往棚顶扔了上去。
伍天锡的混金足足有二百斤重,他这么一扔,就是打算把棚顶的楼板撞出一个大洞,令上面的人落下来,等那人落下来就把心挖了吃掉!
事实果真如此,二百斤重的混金挟带着伍天锡的浑厚内力,形成了强大的动能撞在楼板之上。
别说这楼板是木头做的,就算是后世现代的高强度现浇混凝土也挡不住这样强横的一击,楼板顿时被撞开一个大洞,李智云就随着这块不规则的木板一起落了下来。
伍天锡更不嗦,双手同时往上扬起,左手去接那根掉落下来的混金,右手照准了下落之人的胸膛便即抓出。
经验里,这一抓必定洞穿对方的胸膛,直接将心脏挖出,然而这一次形势却是诡异,指尖甫一接触那人的衣襟,便觉得里面有一层极为坚韧的隔膜牢不可破,任自己如何催动内力,指尖却再也无法进入一丝一毫。
“邪门儿啊!”
这等奇景见所未见,伍天锡不禁怪叫一声,左手抛开刚刚接住的混金,攥成拳头向上打去。
既然抓不开你的胸腔,我就一拳打死你!
这一变故陡生,楼上那三人也都大吃一惊,但随即他们就反应了过来,随着李密的大喝:“杀死他!”三人同时出掌,穿过楼板上的大洞,以劈空掌力砸向李智云的后背。
李智云的处境就极为尴尬,下落落不下去,上升自然别想,被楼下这个红脸大汉举在空中更是无法躲避,大骇之中本能地扭转身体,却恰好躲过了下面的一拳和上面的三掌。
这一拳和三掌就这么擦着李智云的胳膊掠过,阴差阳错地撞在了一起。
话说王薄、李密和李靖这三人,若是单个而论每个人的内力都算不得顶尖高手,最多也就是一流高手的层次,但是三个人合起来的力量就不容小觑了,那几乎可以跟宇文成都掌力的一半相抗衡。
而伍天锡的内力亦自雄厚惊人,单只一人便及得上宇文成都内力的五成以上,这样的一拳和三掌撞在一起,产生的效果何等惊人?
就在拳风和掌力即将接触的一瞬间,李智云已经听见空气中响起了滋滋的电流声,而后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他的视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中,脑海中响起系统给出的模拟报告:“道心种魔**!”
第一〇七章 第二次穿越
李智云并没有看见吞没他的那只黑球。
看见黑球的是身处二楼的伍天锡与站在三楼的王薄、李密和李靖。
隔着直径几达丈许的楼板大洞,他们四人同时看见了一个黑球,黑球吞没了李智云,而后消散于空,李智云的身体便也随之不复存在。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一下楼上楼下这四人同时惊呆,这是什么鬼?
李密唯恐自己眼花或者是幻视,心想是不是李智云被打到窗外去了?连忙奔到窗口探出身子去看,楼外的街道上只有十几个叫花子捧着盆钵吃的香甜,却哪里有李智云的影子?
再抬头看向对面茶楼的窗口时,却见张弓搭箭的王伯当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意思似在询问,你们三个已经得手了?
计划里为了防止李智云逃出聚丰楼,特意安排白衣神箭王伯当埋伏在对面的茶楼,只要李智云侥幸逃出聚丰楼里三个人的围杀,便由王伯当施以神射狙击,就算不能将李智云射杀当街,也能阻上一阻,令后面三人追赶上来。
然而王伯当却没有看见李智云出现在街上,这孩子根本就没有从聚丰楼里出来。
既然李智云没从聚丰楼里出来,李密又把头探出了聚丰楼的窗子,那肯定是已经得手了啊,除此之外别无可能。王伯当就是这样认为的。
李密很想问王伯当一声,看见李智云没有,但是他来不及发问,因为楼下的伍天锡再次出手了。
伍天锡才不管楼上的四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虽然此时已经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一个,但是他刚刚生的气却没有发泄出来,二话不说,抡起混金就往上面砸去,砸的仍然不是人,而是楼板。
他要把头顶上的楼板整个砸毁,让楼上剩余的三个人都掉下来,至少也得吃掉他们当中一个人的心才行,不然自己这口气出不来。
脆弱的楼板本就挡不住沉重的混金,更何况这一次他是两柄混金同时上抛,合起来四百斤重的混金分砸对角,整个楼板立时塌陷,王薄和李靖顿时跌落下来,就连站在窗边的李密也没能幸免。
他们三人倒是不怕楼下这个红脸红眼睛的大汉发飙,他们只担心李智云逃脱了之后去搬救兵,因此他们一下来便想夺路而逃,然而伍天锡如何肯让,提起双手,箕张了五指,分别抓向王薄和李密。
只不过合该今天伍天锡郁闷,他这足以洞穿虎豹身躯的掌爪再次失败,因为对方的身上都披着玄甲!
这帮人是成心要跟我作对的吗?怎么个个都预先穿了防护装具?伍天锡气得暴喝连声,却也知道挖心是不成了,便化爪为拳,向先行落地的两人殴击过去,穿着玄甲又怎样?只要挨上我一拳,就不信震不死你们两个!
王薄等三人也被这人的重拳打出了怒火,你特么谁啊?招你惹你了?干嘛一上来就往死里打?你当我们怕你啊?
只因此前伍天锡一直寄居在叔叔家中,这时候还没有在当代武林里闯出名号,因此即使是在长安居住多年的李密都不认识,当即吆喝一声,“弟兄们,揍他!”
于是这四人便打在了一处。
只不过这一打起来王薄等人才不由得暗暗叫苦,合着眼前这个壮汉竟然是个绝顶高手!弟兄三人这种合起来便足以碾压李智云的联手战法在这人的面前竟然毫无效果。
这一切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壮汉的内力太过深厚,虽然拳掌之间并没有什么花哨技巧,但是只要他一拳一掌攻出来便即很难敌抵,哪来的这么一个家伙?都快比得上宇文成都了!
自从大前天下午在聚丰楼前看过宇文成都以一敌五且一招完胜的情景,王薄等人便把宇文成都视若天人,再也不敢生出与之敌对的想法。
事实上真若是把伍天锡与宇文成都相比,伍天锡比宇文成都差得还很多,至少这两人在内力上相差甚远,但是只以此时王薄、李密和李靖三人的感受来说,则是相差不多的存在。
这就好比后世的一个篮球爱好者与明星单挑,对阵郭艾伦和赵继伟这样的是被虐,对阵库里和欧文这样的还是被虐,所以在该爱好者的感觉中郭赵和库里欧文是差不多的存在,都是大神。
其实郭艾伦和赵继伟与库里欧文的差距依然是巨大的,只不过篮球爱好者就无法获得切身体会了。
“不行,得赶紧撤!”只三招过后,李密便做出了决定,再跟这个红脸大汉耗下去,即使能够勉强打成平手也是危险万分的,因为李智云已经逃了!
没有人能够解释那个出现在二楼三楼之间的黑球是什么东西,也没人能够想象李智云为何会消失在那个黑球之中,但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果却意味着一个事实,那就是李智云逃了。
“三位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李密话音未落,王伯当的声音就响起在门外,也不等三人答话,王伯当已经推门闯了进来,看见三人正在全力与一名大汉拼斗,二话不说就加入了战团,四打一!
王伯当是新科武状元,绝对是当今武林中一流高手里面偏强的存在,他的加入顿时导致了局面的扭转,兄弟四人转为略占上风。
“别跟这个莽汉缠斗,撤!”李密并不贪功,占了上风就更利于撤离,趁着自己与其他三位兄弟奋力一击、压得红脸大汉退后三步这个机会,一拉王薄和李靖的手臂,便即退出了二楼的雅间,也不按台阶下楼梯了,直接就跃到了一楼。
“哇哇哇!”伍天锡气得连声怪叫,“想跑?老子还没打够呢!”提起混金就追了出来。
于是乎聚丰楼外就出现了一幕奇景,四个身披玄甲,头戴面具的人在前没命奔逃,一个手里提着一对混金的大汉在后面发足疾追。
一直在街角监视聚丰楼的四名唐国公府家将面面相觑,意思是在询问:这聚丰楼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不见四公子出来?
“别看了,赶紧进去找找,说不定四公子遇害了!”
李渊当然不会任由李智云一人去拿青玄秘录,他表面上表现得不怎么关心,其实心里却很不爽,他认为这个四儿子有事瞒着他,于是就派了四名家将在后面盯李智云的梢,想知道李智云到底要从谁的手里拿回那本秘籍。
然而这四名家将进入聚丰楼后却没能找到李智云,只吓得立即奔回唐国公府禀告李渊,“国公爷,四公子失踪了!”
李渊闻言惊怒不已,“找!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出去找,找遍长安城!”
(本卷终)
第一〇八章 空间型虫洞
接受过白胜和钱青健亲自培训的李智云自然懂得虫洞的原理,也知道在达到一定强度的力量发生碰撞之时便能够导致虫洞的出现,即所谓破碎虚空。
然而即使是白胜和钱青健两人,在他们穿越到北宋和南宋的最初几年里,也是没有自身进入虫洞旅行的经历的。
他们觉得那是一种幸运,没有进入虫洞才是幸运的!因为没有人知道你进入虫洞之后再出来时会是身处何方以及今夕何夕;更没人能够判断你从虫洞的彼端出来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而你的实力却并不足以应对一切危险和挑战。
但是李智云与他们不同,李智云刚刚穿越到隋末的唐国公府不足一个月,就被伍天锡和王薄、李密以及李靖四人合力打进了虫洞,开始了他的第二次穿越。
隋末这个时代里武者的内力太强,远远胜于北宋,南宋就更不用说了,在这片神州大地上面,越往后天地灵气就越发稀少,武者的内力也就逐渐衰弱,直至根本就练不出内力,这个说法已经被后世的专家证实。
伍天锡的内力无疑是很强的,已经可以名列这个时代里武者的前五名,虽然这个排名在今日此时还不为世人所知,但是以他超强的内力加上神奇的道心种魔**,再碰上一王二李的劈空掌力,就足以把李智云送出千里之外了。
李智云就这么被人打进了虫洞,开始了一段未知的旅程。培训时学习过的知识告诉他,虫洞也分三种,一种是空间型的,一种是时间型的,还有一种是时空型的。
空间型的虫洞,进去之后再出来便是另一个空间,这空间既可以在本宇宙也可以在外宇宙,既可以在原星系原星球也可以在外星系外星球,总之不会停留在虫洞产生的原地原位置;
时间型的虫洞则恰恰相反,一进一出之后人仍然位于原地,但是时间和年代却发生改变了,可能是穿越到了过去,也有可能穿越到未来;
同理,时空型的虫洞则是时间和空间都发生改变,就比如他在定向穿越研究小组的指导下完成的第一次穿越,那其实就是进入了一个时空型的虫洞。
时空型的虫洞是最难触发且最难控制的,因为它要求触发者在精通空间法则的基础上,对时间法则也有一定的了解和掌握,否则便根本谈不上时空穿越。
或许就是因为白胜和钱青健两人在时间法则上的造诣还不够精深,所以才导致他没能穿越到唐朝玄武门之变之后的李世民身上,而是穿在了隋末李智云的身上。
那么这一次自己进入的虫洞是怎样的?是时间型的还是空间型的?抑或是时空型的?李智云无从得知。
这一次的旅行是福还是祸?他觉得多半会是祸,因为这次穿越根本就没在计划之中,就连系统都陷入了懵逼状态,不知道会穿越到哪里,更不知道会穿越到什么年代。
从现在开始,或许自己真的需要套上一圈猪脚光环了,有么?
系统说:这个真没有。
……
同一时间,山东济州历城县太平街专诸巷的一座大院里,正有一对青年男子激战方酣。
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三进宅院,战斗发生在第一进也就是最外面的院子里,围在这对互打青年周围的是三个美貌的妙龄女子和两个敦实的少年,此刻这三女两男均被场中这对青年男子的打斗所吸引,各个目不转睛,时而发出一阵阵的惊叹。
很显然,打斗双方的武功要比围观者更高,不然就不会引得这两男三女失态惊呼了。
高手观看低手打斗的时候会发出惊呼么?当然不会。
“这人很厉害啊!竟然懂得这么多种武功,这几种拳法掌法我都叫不上名字……”
一个身穿淡黄色衣裙、左嘴角旁边嵌着酒窝的女孩感叹道。
“那个笑脸人也不弱啊!虽然他只用一种拳法,却能守住所有破绽,始终不露败象,现在已经过了五十招了吧?或许这就是师父常说的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精的道理……”
与酒窝女孩意见不同的是一个身穿浅蓝色衣裙的女孩,这女孩的左眼皮上有一道疤痕,似是受过某种外伤,伤愈之后疤痕未能褪去,但是这疤痕却丝毫没有损害她的美貌,甚至反过来为她平添了某种魅力,使得原本算不上绝色的一张俏脸生动起来,令人百看不厌。
这蓝裙女孩所说的笑脸人,是对战双方里面个子稍矮的那一个。
此人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一张圆圆的脸孔上浓眉大眼,模样很是周正,却不知为何总是挂着一副笑容,不论刚刚来到这里向主人询问请教之时,还是现在与对手奋力打斗之下,这张脸总是笑眯眯的,似乎在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愤怒一说。
或许是听见了这蓝裙女子的评价,对战中那名个头稍高的青年冷哼一声道:“你们真以为他能接得住我五十招么?若不是不想在贵宝地上杀人,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个青年看样子年龄比那个笑脸青年要大那么一两岁,说起来模样也是不错的,只不过神情阴鸷,眼神狠戾,令人看了就不禁生出畏惧之感。
众人闻言便有些将信将疑,却见这青年说话间忽然一个踉跄,身体斜斜向一侧栽倒下去,引得另外一个身穿黑色衣裙的女子惊呼一声:“小心!过招之时不要分心啊!”
再看这狠戾青年,只见此人在上身即将碰触地面之时,陡然撩起了左腿,这一腿来得甚是突兀,于不可想象之间发出,却偏巧借用了身体栽倒的惯性,势大兼且力沉,脚面如同一颗铁锤一般,直击笑脸青年的右脸。
那笑脸青年猝不及防,再想躲避已然来不及了,便只有抬臂曲肘护住脸颊。
只听“嘭”的一声响过,在狠戾青年左腿回撤的同时,笑脸青年的身躯就像身后栓了条绳子,又被几十个人拉拽一样,平平滑向院门口,而他的双脚虽然拿桩极稳,却是根本阻不住身躯的平移,一双薄底快靴在地上犁出了两道深深的沟痕。
“醉拳?!”笑脸青年制止不住身形的倒退,却忍不住开口询问对手,尽管语气已是十分震惊,脸上笑容却是丝毫不减。
“知道是醉拳,还不认输?”
那狠戾青年并没有因为占得上风就此收手,他的身体陡然弹了起来,就好像在他即将摔跌的地上预设了弹簧一般,弹起来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追击笑脸青年,堪堪追了一个脸对脸时,他的身体再度摔跌下去。
这一次却是向前摔跌,这有意的摔跌瞬时缩短了两人的距离,而与此同时,狠戾青年的双拳已经连珠一般轰了出去。
“啊!”
“啊!”
“啊……”
这狠戾青年的招法怪异而且突然,直令旁观的几个美女少年同时惊呼起来,因为即使以她们的武功根底来判断,也能知道这笑脸青年必定无法防御了。
就凭这连珠拳法的角度和速度,那笑脸青年最多只能挡住两拳,绝无可能挡住三拳甚至更多。
果不其然,只听嘭嘭两声响过,笑脸青年勉力挡住了两拳,但同时他的双臂也被这极剧沉重的两拳打得酸麻不已,软软地垂了下去,再想抬起来防住第三拳甚至第四拳已经不可能了。
可以想象的是下一瞬这笑脸青年必定会被打飞出院子,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狠戾青年和笑脸青年之间陡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圆球。
这圆球出现的十分突兀,在场众人看在眼里,却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这狠戾青年的一双拳头却来不及收住,连珠般轰在了这颗黑球之上。
令人奇怪的是,这狠戾青年连续打了四拳也没发出半点声音,而在四拳过后,黑球陡然消失不见,原有黑球出现的位置上却多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一脸茫然的男孩子,看年纪最多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
“妖怪?”
“妖精!”
场中众人同时惊呆了,不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大白天的怎么可能凭空冒出一个男孩挡在两个对战的青年之间呢?没有人能够相通其中的缘由。
众人呆滞之中,这男孩居然开口说话了,以一种弱弱的口吻问道:“各位哥哥姐姐,这是哪啊?这是什么朝代?”
第一〇九章 拜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智云把话问出去了,才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多余,因为他看见眼前这些人的装束还是隋朝的风格,与长安的居民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区别,至少款式是差不多的。
当然,或许是穿越到了唐朝也说不定,因为唐朝的百姓服饰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总之看样子是没有离开地球也没有离开华夏疆域,那就好。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句话是一定要问的。
“这里是秦家大院!”一个颇为浑厚的男中音响起,里面的院子里走出来一个中年人,这中年人生了一张国字脸,脸上带着些许风霜之色,似是常年操劳所致,体态已经有些发福,说话的语气却很温和平稳。
这位中年人回答了李智云的问题之后便看向那三女两男中的两个少年,问道:“樊鸣、连战,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打打闹闹?这三位朋友又是何人?”
这两个叫做樊鸣、连战的少年回头看见中年人,连忙上前见礼,口称“师父”,只是还没等他们两个回答中年人的提问,那个狠戾青年和笑脸青年便已双双抢到近前。
狠戾青年深深一揖,道:“在下是来自汴州的武林末学王仁则,见过秦大爷,希望能拜秦大爷为师。”
那笑脸青年却是直接拜倒在地,说道:“师父,徒儿乃是山西太原狄家的狄知逊,特来拜师求艺,还请师父收纳!”
与两个青年不同,李智云却站在原地没动,心中在猜想这位秦大爷会是何方高人。毕竟这位秦大爷的回答太过笼统,你说这里是秦家大院,可问题是你这是什么地方的秦家大院?
这一刻系统赋予他的方言辨识能力就起了作用,给出的分析是山东济南一带的口音。
山东济南?莫非这里竟然是秦琼的老家么?那倒是方便寻找秦琼了。
秦琼是他此次寻侠任务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目标,也是钱白两位大能认为最有可能成为中标者的一个侠义人物。但是这位秦大爷又是何许人也?莫非就是秦琼那个义兄秦安么?
根据武林史料记载,秦安本是秦琼父亲秦彝的一个亲兵马童,秦彝则是北齐王朝的武卫大将军。在当年北周第一次攻伐北齐、杨林率大军包围济州之时,奉命坚守济州的秦彝寡不敌众,战至最后一人且自刎而死。
秦彝死后,作为占领军统帅的杨林并没有为难他的妻小,任其来去。当时便由秦安保护着秦夫人以及年仅八岁的儿子秦琼搬到历城县定居,时间久了,秦夫人就把秦安收为义子,命秦琼叫秦安一声大哥。
关于秦安这个人,武林中众所周知的一件事,就是秦琼的武功是他传授的。
虽说秦安传给秦琼的是秦彝留下来的家传武学,但是自打济州城破,灰飞烟灭的那一刻开始,秦家的家传武学就再也没了片纸只字,而只存在于秦安的记忆之中。
或许此时名声响彻江湖的秦琼在武功方面已经超过了秦安,但是他的武功全部是从秦安这里学的也是不争的事实,即使是他本人也从不否认这一事实。
原来如此。确定了秦安的身份,李智云就明白了这两个叫做王仁则和狄知逊的青年为何要来拜师了。
不论是从史料上来看,还是从演义中分析,秦琼都是一个武功极高的高手。既然秦琼是高手,那么能够教出秦琼这等高手的人,不是名师是什么?
想到此处,却听秦安淡淡地回了一句:“王仁则?你可不是武林末学,南阳四霸天中的老三、鄂北三枭中的老大、汴州双怪都是你杀的吧?”
王仁则嘿嘿笑了一声,笑声中毫不掩饰那份骄傲,笑罢说道:“是他们不长眼睛,撞在了我的手上。”
“嗯。”秦安轻轻点了点头,并未针对这些一度轰动武林的案例展开评论,只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你的武功便已胜过了我,又何谈拜我为师?你回去罢。”
下了逐客令,转过头来,再看向樊鸣、连战的眼神就多了几分严厉和责怪,“我不是告诉过你们我不收徒吗?怎么不知道提前告诉客人?”
说罢不等樊连两少年说话,又看向跪在地上的狄知逊说道:“这位小兄弟,你快快请起吧,我这里是不收徒弟的……”
这话只说到一半,王仁则已经打断道:“谁说你武功不如我就不能做我师父?我听说秦家的七星神拳善能以弱胜强,以微薄内力战胜功力数倍于己的高手,只要秦大爷不吝赐教,仁则必有重谢。”
以弱胜强?可以战胜内力数倍于己的敌人?李智云在旁边听得怦然心动,不禁有些迫切地想要知道这种七星神拳是什么样子。
宇文成都和那个把自己打入虫洞的红脸大汉是何等的强横,此刻历历在目,即使自己练就了一身内力,只怕短时间内也不够与他们一较高下的资格,但若是有这样一种以弱胜强的武功可就不一样了。
想到此处,他迅速询问了一下系统,系统给出的答案是可以致使自己内力翻倍的武功有三种,一种是慕容氏研创的斗转星移,另一种是明教历代教主在斗转星移的基础上衍变出来的乾坤大挪移;第三种则是梁山好汉秦明修炼的玄驹神功。
但是这三种武功此刻都不是他李智云眼下能够修炼的。即使侠义值突破了一万也不行,原因是这三门功法另有其它条件限制。没办法,他就只能期待能有机会一睹秦家七星神拳的全貌。
期待中,却见秦安淡淡回了王仁则一句:“你已经这么强了,还想要多强啊?这七星神拳是秦家传子不传婿的秘技,不可能传给外人的,别说是你,他们几个也都没有学习的资格。”
说话时秦安抬手指了指站在身侧的三女两男,恰好旁边那个酒窝女郎一指场边桌子,说道:“师父,这是那个姓狄的送给你的,说是拜师的仪呈。”
秦安顺着酒窝女郎的手指看去,只见那张平时摆放茶具的桌子上放着一只包袱,包袱的缝隙里金光隐隐,竟是些金锭,估摸着足有两千两之多。
“呵呵……”秦安笑着摇了摇头,看向狄知逊道:“秦某虽然家境贫寒,却也无需这等横财致富,还请拿回去吧,送客!”
那狄知逊却仍然长跪不起,说道:“师父,弟子也不求学那七星神拳,只需跟着这几位师兄师姐一起习练些武功强身健体即可。”
“师兄师姐?小兄弟你误会了,他们并不是我的徒弟。”秦安一指身边的两个少年道:“这两个孩子叫做樊鸣和连战,是我那二弟衙门里的同僚樊虎和连明两位官差的侄子。”
说到此处又一指身边身穿淡黄色衣裙的酒窝少女:“她姓贾,是太平街上的酒家贾柳楼少东家贾润甫的妹子。”
而后又一指身穿蓝色衣裙眼皮上留有疤痕的少女:“这位姓柳,是贾柳楼二东家柳周臣的堂妹。”
最后他又一指那个身穿黑色衣裙,与贾柳二女相比来说姿色稍逊的少女说道:“这位姓尤,她叔叔叫做尤俊达,是济州城里昌盛珠宝行的东家。”
介绍了这两男三女之后,秦安才看向狄知逊和王仁则说道:“他们五人都是秦某街坊邻居或是亲朋好友的子女,平时来我这里也就是窜个门来玩,我偶尔教给他们两招花拳绣腿,却说不上有什么师徒名分。你们若是不信,出去之后可以向本地人打听,一问便知究竟,所以呢……你们二位还是请回吧。”
说到此处,又看向身边的三女两男:“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再叫我师父,就是不听!还有,刚才这两位客人为何在我家里动手,你们还没告诉我呢。”
姓贾的酒窝女郎就说道:“秦大伯,是这么回事,是樊鸣说你只能收一个徒弟,而且是择优收纳,所以他们就打起来了……”
“胡闹!”秦安终于发了脾气,原本和蔼的双目陡然精光迸射,看着樊鸣说道:“我什么时候让你替我收徒弟了?”
樊鸣顿时吓了一个哆嗦,却不敢说他是看见了狄知逊那一包袱黄金动了心,想要替师父赚一笔横财进来,而那个叫做王仁则的却说他带来的东西比这姓狄的带来的黄金还要贵重百倍,所以就编了个谎话让这两个外乡的青年比武。
其实另外四个少年男女也是赞成樊鸣的提议的,因为只要王仁则和狄知逊比武,他们就可以趁机看个热闹,甚至还能参照着印证一下自己的武学水准,同时只要他们动上了手,就能把秦安引出来。
至于秦安收不收这两人当徒弟,这五个少年男女却是无法左右的,不过打心里来说,他们是希望秦安能够收下这两个外乡青年的。
因为这两个青年不止生得英俊,而且出手豪阔,更兼之武艺超群。
这样的朋友谁不愿意结交呢?樊鸣和连战都想跟他们做朋友,做兄弟。而贾菁菁柳依依这两个美貌的少女,则是已经怀了些春情在心中,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这天下还有比这两个帅哥更好的青年男子吗?至少自己没见过。
第一一〇章 反常的秦安
生着一只酒窝的贾菁菁看中了年少多金的狄知逊,右眼皮上有着一块妩媚疤痕的柳依依看上了武功高强的王仁则,她们对师父秦安的说法很是不解,师父为何要欺骗这两个英俊的男子呢?
秦安的确是她们五个少男少女的师父,秦安也是个很随和、很好说话的人,曾经的她们师兄妹五人拜入秦家大院没费任何口舌,也没花什么所谓的拜师礼。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们五人的家长与秦家关系近密,因为从前也有过几个外乡人先后在本地落难,不论是否求到秦家门上,只要秦家兄弟俩知道了,就一定会施以援助,王伯当就是一个例子。
当年王伯当武艺初成,曾经主动请缨、替单雄信来山东刺杀秦琼。单雄信要杀秦琼的原因是秦琼“马踏黄河两岸”,抓捕了许多绿林道上的朋友。
然而王伯当一到济州便染上了急病,躺在客栈里奄奄一息,那客栈老板当然没义务给一个盘缠将尽的客人治病,就命店伙用草席把王伯当卷了,当成死人送到乱葬岗活埋了。
就在王伯当已经入土之时,恰好秦琼从乱葬岗经过,看见这几个人有些鬼鬼祟祟,便即近前查问,客栈伙计当然认识秦琼,又知道秦琼是著名“警探”,不敢隐瞒,就把实话说了,却把罪责都推到客栈老板身上。
秦琼闻言并没有追究客栈老板和伙计的行为,却掏出一笔钱来要求伙计们去给这个素未谋面的外乡人治病,公安领导发话了,客栈伙计敢不听么?当即把王伯当送回客栈,不仅帮其寻医问药,还把后者当做亲爹一样养了起来。
秦琼要求善待的人,谁敢怠慢?势必要比赡养亲爹还要用心。
也是王伯当命好,垂危之中先有秦琼施救,后有药王孙思邈的一名徒弟路过济州,被客栈伙计请了回来,一番望闻问切便诊断对症,对症下药便把王伯当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险死还生的王伯当听说救他的人竟然是秦琼之后,二话不说,就到了秦家大院负荆请罪,谢恩和请罪同时进行。这样的恩公义士怎么杀?不能杀啊!要是连这样的恩人都下得去手,自己还是人么?那是畜牲!
然而当秦琼得知了王伯当原本的来意之后,却是淡淡一笑,根本就没放在心里,说就算是早知道你是来杀我的,我也会救你。王伯当不由得大为心折,如此义士,简直义薄云天!当时就与秦琼拜了把子,认秦琼为义兄,同时硬把自己的那匹黄骠马送给了秦琼,不要都不行!
这件事一度传为济州武林人士的美谈,同时也昭示着秦家兄弟待人接物的原则和热情,秦琼如此,秦安更是如此,只因秦琼基本上是被秦安抚养长大的,一身性情便与秦安很是相近。
秦家兄弟有求必应,甚至仇人求到门上都不吝伸手帮忙,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但是今天秦安却是一反常态,在两个外乡人的执着求恳之下不为所动,更是不收对方半点礼金,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是什么缘故?
在贾菁菁、柳依依等人看来,师父不收财礼倒是正常,因为师父以前也没收过她们的礼物虽然她们几个人的家境条件一个比一个优越,但是秦安从来都不肯收纳她们的家长送来的钱或礼品。
秦家的日子固然过得清贫俭朴,却也不至于揭不开锅断了顿,毕竟秦夫人是武卫大将军的遗孀,原有积蓄。即使为了培养秦琼花光了财产,但是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秦家的底子并不穷。
只是不管她们心中多想把这两个优秀的少年留下来,做主的仍然只能是秦安而非她们,此时秦安既然矢口否认和她们之间存在师徒关系,她们这些当徒弟的也就只能帮着师父圆谎。
师父自然有师父的想法吧?
没有人知道秦安是怎么想的,秦安的五个徒弟不知道,王仁则和狄知逊就更不知道了,就连精通史料的李智云都不知道。
这又不是后世,如果是搁在后世现代,秦安这行为或许可以理解为: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
自始至终,秦安都没有注意过李智云这个位置最靠近外院门口的瘦弱男孩,他无需过问李智云是谁,只当是这姓王的和姓狄的两人之一带来的,这种年纪的孩子什么懂不懂,所以无需他亲自问话。
秦安不曾问起李智云,他这五个徒弟就不会主动说起那个诡异黑球的事情,而且即使他们想说也没有机会说,因为秦安一直在逐客。
连真实存在的师徒名分都不承认了,秦安已经把话说死,按道理,话说到了这份上,王仁则和狄知逊就该告辞了,但是他们却没有。
不管秦安委婉还是坚决的拒绝收徒,王仁则都没有想走的意思,他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
相比之下,狄知逊就没有王仁则这样坚忍,人家已经把话说死了,还有什么希望?他站起身,又去桌子上拿了那包黄金,本想立即告辞离开,却因为王仁则的态度踌躇起来。
心想:若是王仁则坚持下去竟而能够拜师成功,那么自己此时走了岂非痛惜懊悔?
所以他决定冷眼旁观一段时间,就缓缓退到了院门旁边,站在了那个横空出世的男孩子旁边,冲后者笑了一笑。
全场之中,唯有他一个人对这个孩子有好感,因为若不是有这个男孩子突然出现在此,那么他现在能否活着都在两说。
当时王仁则那凶狠的如同附骨之疽的醉拳已经志在必得了,倘使没有那颗黑球和这个男孩的阻隔,自己势必会被王仁则的重拳击中只看王仁则那拳势就知道其内力定然远在自己之上,重拳临身的结果便是非死即残。
李智云见了,就回报了一个笑容给对方,同时点了点头,意思是打过招呼。
李智云对这个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的狄知逊也是心存好感的,虽然两人从未谋面,素未平生,但是这个狄知逊似乎具有天然的亲和力,无论是谁见了都会对他心生好感。
李狄两人点头示意过后就把目光重新看向院中,他们都想知道这个王仁则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话要说。
王仁则当然有话要说,说话前先是扭头瞥了狄知逊一眼,然后才回过头来看向秦安说道:“区区黄金白银算不得什么,秦师傅看不上眼也属正常,不过在下带给秦师傅的礼物却是无价的,不知道秦师傅是否有兴趣知道这礼物是什么?”
第一一一章 大梦神功的消息
与来自太原的狄知逊相比,来自汴州的王仁则可谓是桀骜不驯,他从一开始就没怎么尊敬秦安,即使是在秦安拒绝收徒之前,他都没有向狄知逊那样以大礼参拜。
那时他好歹还尊称秦安一声“秦大爷”,已经是最尊重的表现了。
秦大爷这个称呼可不是后世的看门老大爷那种“大爷”,秦安秦琼兄弟两人在山东境内的名声赫赫,江湖上的朋友辈分高的便尊称他们一声大哥二哥,辈分低的就必须称呼大爷二爷。
但是现在王仁则连“大爷”都不喊了,直接喊“秦师傅”,这就是平辈论交且关系疏远的称谓。
场中秦安的五个徒弟闻言就都有些不忿,你才几岁啊?就敢如此称呼我们师父?真是没大没小!想要出言斥责,却没有这个资格,毕竟此刻是师父亲自在与对方对话。
就连已经暗中倾慕王仁则的柳依依都不禁蹙起了眉头,这就是传说中的恃才傲物么?这样可不怎么好,以后得劝他改一改。
与柳依依心中所想不同,其他人除了心头不忿,大多想的是:王仁则带的是什么礼物,居然敢说是无价?
人们期待着王仁则的下文,秦安却不接对方卖出来的关子,淡淡说道:“常言道:无功不受禄,秦某既然帮不了你,就不想知道你带来了什么礼物,不管你带来的是什么,怎么带来的怎么带走便是。天色已然不早了,请便吧。”
王仁则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关心自己带来的是什么,心中不禁有气,冷笑道:“我就不信连大梦神功这样的礼物都打不动你!”
大梦神功!?场中众人除了李智云之外都不禁浑身一震。
大梦神功只存在于武林传说中,据说这门神功巧夺天地之造化,可令修炼者在梦境中增进功力,其功力增长速度可谓一夜千里,若是世上真有这门神功,若是有人练成,那么这人就一定是天下第一高手,直令他人望尘莫及。
“你有大梦神功?”就连已经不想再说一句话的秦安也忍不住反问了一句,但随即他就笑道:“如果你有大梦神功并且练成,又何须来我秦家求艺?这不是笑话么?”
传说中,大梦神功是远胜武林其它任何一种武功的存在。这天下间的武者不论修习何种武功,其功力增长的规律都是一样的总是白天进步夜晚倒退。
只因修炼内力是属于逆天而行,人们在清醒时练功,强行采纳天地灵气聚于己身,并按照逆天的途径注入丹田,但是在睡梦时就无法继续控制内力保持周天运行了,所以修炼一天的积蓄便会散去十之七八,因而进境缓慢。
这是一个历代宗匠高手都致力于攻克的难关,南宋时期的武学奇人王重阳曾经想出来一个办法使用寒玉床逼迫习武者梦中运功,因为一旦停止运功便会被冻僵冻毙。
王重阳的办法是有效果的,所以才有了后人小龙女武功的突飞猛进,但是在隋朝这个时代,还真的没人研究出什么具体办法来实现这一点,所以人们必然对大梦神功这种可以巨幅提高修炼速度的武功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秦安当然也憧憬大梦神功,只不过他相信王仁则一定不会有,而且即使王仁则真的有,也不会为了得到一套秦家的七星神拳就把大梦神功送给他,那是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王仁则说道:“我当然没有大梦神功,只不过我却知道这门神功会在哪里现世!只要你肯传给我七星神拳,我就会把这神功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告诉你,怎么样?就算秦师傅你对此不感兴趣,你那二弟秦琼总会感兴趣吧?”
众所周知,虽然秦安是秦琼的授业师傅,但是秦琼早已经青出于蓝了,如今全天下能够打败秦琼的高手屈指可数。
然而秦琼处于这样一个地位还是有些尴尬的,如果能有什么奇遇,得到某部神功秘籍、某种奇花异果又或天材地宝,他就有望更进一步,真正跻身于顶尖高手之列。
但若是没有什么机缘,那么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按照他原有的武功以及功力增长速度,他能够维持现在这个地位不降都很难,因为长江后浪推前浪,后起之秀总是会有的。
就譬如眼前这个王仁则和狄知逊,或许现在他们的武功与秦琼相比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将来可就说不定了,每个人的武功增进速度是不一样的。
王仁则的话语打动了秦安的心坎,秦安沉默了。
如果真的能够让二弟得到大梦神功,那么就答应这个姓王的,传他七星神拳又能如何呢?这交易很赚啊!
但是他转眼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就算王仁则给出的时间地点都是真的,难道他自己就不会去争抢么?难道这世上就只有他王仁则一个人知道这个消息么?
如果只有王仁则一个人知道,他会告诉别人才怪!
想到此处,便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人的命,天注定,我那二弟自有他的宿命,却不劳我这个当哥哥的操心,王壮士,你还是请吧,这天都快黑了……”
说到此处,他再也不看王仁则一眼,转身就走向里面的二重院子,头也不回地说道:“樊鸣、连战,你们两个替我送送客人。”
你再赖着不走,我也不搭理你了!你爱走不走!
秦安就是这么个想法。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来拜师求艺的,终究不好动用武力来驱逐,那样一旦传出去便很是有损秦家在武林中的形象。
秦安就这么走了,把王仁则晾在了外重院子中央,此时暮色已然降临,樊鸣和连战便奉师命走了过来,樊鸣看向王仁则和狄知逊以及李智云说道:“王兄狄兄,你们也看见了,不是我们不帮忙,是秦伯伯不肯收你们,还请……”
“请什么请?老子今天不走了,就住在这里!有本事你们就把我抬出去!”王仁则粗暴地打断了樊鸣,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从肩上行囊里拿出来一块肉脯吃了起来。
樊鸣连战顿时愕然,还带这么赖的么?
第一一二章 臭无赖
闯入他人家中无理取闹,无理要求得不到满足就赖着不走,这样的臭无赖在后世现代屡见不鲜,比如说那位翻入邻居院子偷了洋水仙回家当成韭菜包了饺子、给孙子吃了中毒却又反过来起诉邻居索赔五十万的老太太。
然而在华夏的隋朝,这种恬不知耻的人却是很少见的。
或许古人在衣食住行等方面的质量远不如后世现代,表面上看去比不上后世现代人由西方洋夷学来的所谓文明,但是古人大多讲究礼义廉耻,能够做到严于律己,遵守当时的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
古代当然也有恶人坏人,这些恶人坏人往往坏在明处,或杀人越货、或采花纵火,恶就是恶,魔就是魔,总之干不出后世那个老太太以及本书此时王仁则这种无赖事情。
王仁则的行为绝无仅有,一时间院子里的众人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才好。见过耍赖的,没见过这么赖的。
众人里面最生气的两个是樊鸣和连战,他们生气不只是因为师父把送客的任务交给了他俩,而是这个外乡人竟然敢在秦家大院耍横耍赖。
秦家大院是什么地方?那是秦安秦琼兄弟俩的家园!山东人好武,这个时代更是如此,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武者,其中不乏高手隐于田园。但是就算是放眼整个山东,也没谁敢对秦家大院以及院子里的主人不敬,别说上门耍横了,就是背后诋毁的人都没有!
秦家兄弟的威望如此之高,这个来自汴州的王仁则胆敢无理取闹,那就必须要给他一些教训!既然这人赖着不走,那就强行轰出去了事。
师父秦安肯定是不屑于亲自动手的,这事儿就该自己这些当徒弟的来干,然而师兄妹中唯有自己兄弟两人是男的,与人交涉或者动手,男弟子责无旁贷。
此时樊鸣已经气得满脸通红,脸上密布的粉刺变成了黑紫色,怒视坐在地上的王仁则喝道:“怎么还赖着不走?难道还要我兄弟把你扔出去不成?”
王仁则仍然津津有味地啃着手中的肉脯,眼皮都没抬一下,说道:“那你们就来扔扔试试。”
看见王仁则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樊鸣就不禁有些气沮,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对方,真若是交上手肯定是有败无胜,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份上,自己若是就此退缩了,今后还有什么脸见师父和三个师妹?
打不过也得上!想到此处,就一咬牙,转头看向二师弟连战一眼,却发现连战也在看着自己,只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知道师弟心里想的跟自己一样,于是说道:“一起上!”
一个人打不过,那就两个打一个,如果还打不过,就不是我们兄弟的过错了,到时候只需禀告师父,任凭师父处置便是。
不等话音落下,樊鸣已然一步跨出,当胸一拳打向王仁则的左肩,几乎同时,连战也已出手,一掌劈向王仁则的右肩,只因王仁则是坐在地上的,所以他们两人出手就只能击打敌人的胸部以上。
要想把敌人抓起来扔出去,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把敌人打趴下,令其丧失抵抗力,不然你这边刚抓住他,没等扔出去呢,他却趁机打你一拳,这个怎么破?
李智云也明白这个道理,那种随抓随掷、连抓连掷的手段不是没有,却不是寻常武者能够使出的。
能够做到抓了就扔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那说明其人在抓住对方的同时便抓闭了敌人的穴道,很显然,眼前姓樊的和姓连的这两个“中学生”肯定还不到那种境界。
视野里樊鸣和连战出招,系统随即模拟,给出的结果是五行拳。
五行拳是一门极其普通的拳法,简单易学,起源甚早且历史悠久,流传于历朝历代,深受广大武林萌新菜鸟喜爱,甚至后世现代人也有练的,其难度系数跟大妈们跳的广场舞差不多。
后世的五行拳分为形意五行和太乙五行两种,前者是形意门的传承,后者是武当派的传承,另有一说认为最早创出这门武功的是宋代的陈抟。
然而寻侠系统给出的资料却又不同,据寻侠系统制作人之一的白胜考证,五行拳最早的创始人是黄帝。白胜进入神界之后遇见了黄帝,与黄帝探讨武道之时,黄帝亲口说他曾经创出这门拳法。
黄帝施展五行拳的威力是怎样的无人考证,可以确定的是黄帝的内力傲绝当世,以那样的内力施展任何拳法都可以无敌于天下武林。
后人习练的五行拳便都流于形式,或许用于殴打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略有效果,但遇上高手则毫无威力可言,就比如眼下这两位秦安的弟子,出拳之时马桩虚浮,即便拳掌之上挟有些许内力,这种虚浮的根基也不足以支撑他们克敌制胜。
自己的脚下都不稳定,就算击中对手,又如何能够抵御对手身体反馈回来的反作用力?
事实正如李智云所料,樊鸣和连战这一拳一掌真就打中了王仁则的双肩,但是就在他们拳掌与对手双肩接触的一瞬间,王仁则的上身微微晃了一晃。
这一晃却不是被两人击打所导致的,而是王仁则主动晃动了一下上身,随着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晃,樊连两人立即收脚不住,向前倾跌出去,只听噗通噗通两声闷响,两人同时摔了一个大趴虎。
“沾衣十八跌?”站在李智云身边观战的狄知逊脱口而出,随即又喃喃自语:“竟然会使沾衣十八跌!他到底懂得多少门上乘武功?”
沾衣十八跌是山东东平的武林世家张家的绝技,一向不曾外传,张家这一代的高手有两人,一人叫做张公瑾,目前在幽州北平王罗艺手下当差;另一人叫做张转,留在家里守业。
东平距离历城不算远,大家都是山东人,张转跟秦琼也是认识的,所以不仅狄知逊认识沾衣十八跌,就是秦安的五个弟子也认出了这门武功。
柳依依更是直接问了出来:“王仁则,你怎么会使沾衣十八跌?”
第一一三章 侠义狄知逊
樊鸣和连战被王仁则摔了一个狗吃屎,飞出去一丈有余,恰好跌在狄知逊和李智云的脚下,均是羞愤难抑,却已清楚自己两人的武功差王仁则太多,颜面丢尽,却又不敢再次找上王仁则拼命。
就这差距,拼命都没得拼,上去就是找虐。
只不过这两人爬起身时却看见了狄知逊和李智云的一脸笑容,顿时迁怒过来,同时说道:“你笑什么?”“幸灾乐祸么?”
狄知逊真的不是在笑话樊连两人,他是天然一副笑脸,任何时候都是笑脸看人;李智云也不是幸灾乐祸,他只是觉得樊连两人太过不自量力。
樊鸣怒问的对象是狄知逊,连战怒问的对象是李智云。或许是因为恼羞成怒,又或许是因为秦安一出一入,使众人忘却了李智云的妖孽现身,总之这一刻两人同时把怒火发泄在狄李二人身上。
仅仅是怒问一句还不够解恨,直接出手才是发泄正途,不等狄李二人回答,两人就动上了手,樊鸣当胸一拳打向狄知逊,连战踢出一脚直取李智云。
“干什么?欺负小孩么?”狄知逊脸上笑容不减,手脚却不含糊,两只衣袖同时挥出,左袖卷住了樊鸣的右拳,右袖抽开了连战的右腿,只抽得连战连连倒退,说完这句“欺负小孩么”,左袖陡然一松一送,又将樊鸣送出了一丈开外。
不是吧?小孩也欺负不了?樊连两人原本以为狄知逊的武功弱于王仁则,却没料到狄知逊以一对二打他们两人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二人踉跄后退,好不容易拿桩站稳之后,同时生出无地自容之感,再也无颜待在当场,对视一眼便即双双掉头而去,进入内院禀告师父去了。
“多谢狄兄出手相救。”李智云连忙表示感谢,虽然他可以施展神行百变来躲开连战那一脚,但是狄知逊在不知道他拥有如此神奇步法的情况下施以援手,足见其侠义之情。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应该的。”狄知逊还是笑容满面,摆手道。
扶老携幼,本来就是一种侠义之举,狄知逊却不认为自己是行侠仗义,只认为这是应该的,李智云闻言不禁心生佩服,原来隋朝也有活leifeng啊!
如此一来,他的神行百变就无需施展了,他觉得这结果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说这是件好事,是因为他不想在这里显露任何与武功有关的东西,只因这里有一个耍臭无赖的王仁则,除了秦安之外无人能胜的王仁则。
只看王仁则对付樊连二人的情景,就可以断定他的武功一定在李靖、王薄等人之上,如此强敌在侧,岂能不加以提防?
在此时这间院落里,王仁则已经是臭狗屎一样的众人公敌,此人的霸道让此间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压抑和危险。以其不讲道理的行径为人,此时在场的任何人都有可能与之发生冲突,当然也包括他李智云。
出于这种考虑,他觉得藏着自己的本领才是有利的,为此他甚至把手中的“铁条”插进了土里,只为了不让他人看见铁条顶端那经过打磨变得十分锋锐的剑尖。
至于狄知逊使出的招式,系统给出的结果是“流云飞袖”,流云飞袖是蝙蝠公子原随云的看家本领之一,在楚留香和原随云那个时代里的武林中人认为流云飞袖是武当派的武功,事实却非如此。
寻侠系统对流云飞袖的考证并不详尽,但是可以断定的是这门武功绝非出自武当。
系统可以确认,直到南宋末年才由一代宗师张三丰创立的武当派,其各类武学之中没有这门功夫。
看见狄知逊的武功是流云飞袖,李智云就有了些许欣喜,因为流云飞袖是不会被沾衣十八跌克制的武功之一。
沾衣十八跌的妙处在于故意让敌人的拳脚碰触自己的身体,然后才能够施展卸力消力、借力打力之法将敌人甩出。而若是对方攻过来的不是拳脚而是袖子,这借力打力就无从谈起了。
因为狄知逊的武功是流云飞袖,一旦王仁则跟自己发生冲突,假设狄知逊仍会援手的话,战胜王仁则的把握就多了几分,反过来若是王仁则想要跟狄知逊为难的话,自己也可以突然出手。
只要狄知逊能够挡住王仁则一波攻击,自己的阿飞快剑便有可能击毙王仁则。
他却不知道,在他从虫洞里出来之前,王仁则和狄知逊对打之时,王仁则之所以没有施展沾衣十八跌来对付狄知逊,恰恰是因为狄知逊有这么一手流云飞袖。
不知道为什么,樊连二人入内之后久久没能返回,人们原本预想秦安会再次出现、以武力强行驱逐王仁则的画面也未发生,如此一来,院子里的三个美少女就觉得有些尴尬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她们知道即使她们三人联起手来,也不具备强行驱逐王仁则的实力,既然师父把“送客”的任务交给了樊连两位师兄,而这两位师兄在丢尽脸面之后久去不回,她们又如何能够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
更何况她们之中有两人并不很想撵走王狄二人。
但是既然不能出面逐客,也不能行使主人的权力留下客人来款待,这样待下去就不免尴尬,所以她们三人互相低语了几句,便也都走进内院去了,把王狄李三人留在了外院之中。
爱咋咋地吧,看看师父是什么意思。
院子里只剩下王狄李三人时,王仁则便转回头来,神色不屑地看了看狄知逊,却没有说什么,或许他觉得一个人赖在这里很是孤单,也需要有人陪绑,毕竟他和狄知逊都是来求师学艺的,只要狄知逊也不走,那么狄知逊就也是在耍赖。
狄知逊很是犹豫不决,他觉得既然主人已经逐客了,自己就没有脸皮待在这里,但是又不想让王仁则得到什么便宜,万一王仁则的坚持成功万一秦安最终接受了王仁则的请求呢?
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静观其变,至少不该立即离去。
此时天色渐暗,周围邻舍的房顶已有炊烟升起,更有缕缕饭菜的清香随风而至,吃了肉脯的王仁则没有什么反应,狄知逊和李智云却都不免饥肠辘辘起来。
“小兄弟,你饿不饿?”狄知逊没理王仁则的蔑视,温言询问李智云。
“饿啊!可是我没带吃的。”李智云不仅没带吃的,更没带钱,在进入虫洞以前,他是去聚丰楼里交易,原本打算交易成功之后就请李密等人吃顿饭的,在聚丰楼吃饭用花钱么?那是自家的企业好吧?
然而事实却是不仅没在聚丰楼吃成饭,反而在三楼上跑了一场马拉松,这体力消耗何等巨大?所以到现在他已经不是一般的饥饿了,而是快要饿死了。
“不要紧,小兄弟,你能不能跑一趟,去街东头贾柳楼订些饭菜回来,够咱们两人吃的就行。”说着话狄知逊从肩头的包袱里拿出一只金锭,塞入了李智云的手中。
“没问题!”李智云大喜。寻侠不寻侠的先放一边,先填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若不是狄知逊拿出这锭金元宝,自己还真就没法解决温饱问题。
总不能去街头卖艺赚钱吧?就他这一身本事,阿飞剑法加上神行百变,除了杀人逃命之外全无观赏性,就算真去卖艺,一般人也看不出好来。
第一一四章 贾柳楼
贾柳楼是一座酒楼。这座酒楼在《隋唐演义》里面可谓赫赫有名,就是在这座酒楼之上,有四十六名英雄好汉歃血为盟,其中更有数人在后来的统一战争中战绩卓著,得以入选大唐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而名垂青史。
这四十六名好汉里面高手如云,其中既包括秦家的二爷秦琼,也包括贾柳楼的两位老板,贾润甫和柳周臣。
对于这些事情李智云多少是知道些的,他和狄知逊不一样,狄知逊是来到历城县太平街才看见了贾柳楼,后来又从秦安的口中听说了一次,而他却是通过史实演义等资料知道的。
正因为李智云知道这座酒楼的纪念意义和政治价值,所以即使此时他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却仍然免不了要抱着一种的崇敬的心情来瞻仰这处“革命圣地”。
然而当他进入酒楼大厅之后,这种崇敬的心情就被另一种感觉所代替了,这种感觉就是奇怪。
贾柳楼的楼不矮,也是三层。从外面看上去占地面积也不算小,至少不比长安的聚丰楼小,但是为何这大厅里空荡荡的全无一人呢?
这天可是刚刚擦黑,正好是晚饭时间,街道两边的民居里都在炊烟袅袅,这以买饭为业的酒楼怎可空无一人?
非但没有跑堂的店伙,就连掌柜的也没在柜台后面,整座大厅里就只有布满了灰尘的几张桌子和十几只凳子。
难道这贾柳楼犯了事,被官府取缔了?不对啊,先不说大门上没有贴封条,只说这时候秦琼等四十六友还没有结拜呢,若是这家酒楼被取缔掉,那么将来他们四十六人该去哪里结拜?
正疑惑时,忽听后门中传来整齐的呼喝声,“哈!”
见过万宣道练武的李智云一听就知道这是武者练武时在吐气开声,而且这帮人练得都是外家功夫,呼喝声整齐划一,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同时练拳。
合着这饭店的人放着买卖不干,都跑到后院练武去了。
想明白了这些,李智云不禁摇头苦笑,这特么典型的不务正业啊!员工都练武了,饭店如何生存?
饭店如何生存他管不着,只是自己这顿饭却不能不吃,于是径往后门走去。
出得后门,果见一座院落,四周的院墙上插着十数支火把,火把上面的松油烧得哔哔啵啵,火苗熊熊上窜,把一座三丈见方的院子照得通明。
院子里正有二十名赤膊汉子、在一名身穿短打汗衫之人的带领下练拳,这些人一招一式打得分外认真,只看他们的拳背与手指交界处的骨节、就知道这些人都是下过苦功的,因为那关节处已经全部磨平,想必是长期击打沙袋树桩的结果。
系统给出的模拟结果是伏虎拳,这些汉子打的伏虎拳是外家拳法,比之更为高级的是明末时期的华山伏虎拳,华山伏虎拳不仅比眼下的伏虎拳精妙,而且是内家拳法。
李智云不认为自己负有提高这些汉子武功的义务,更不想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暴露自己点石成金的逆天本领,在长安因为有着强大的家庭背景所以杨素和宇文化及才会舍得花钱来买,在这里傻子才会花钱,直接威逼就可以了。
所以他只作看不懂这些人的武功,站在那领拳之人的身后弱弱地问了一声:“各位老大,你们的饭店还做不做生意了?”
为了不被这些本地人欺生,他特意用上了本地口音,得益于寻侠系统赋予他的超强语言能力。
然而即便是用上了本地口音,结果也是没人理他,非但那名领拳的汉子没有回头,就连那些面对着领拳汉子和他的二十名大汉也对他视若无睹,拳该怎么打就怎么打,绝无半点停顿。
这就尴尬了,竟然被人无视了。
他却不知这济州历城的贾柳楼和长安的聚丰楼完全是两码事。
长安是豪富聚集之地,聚丰楼又是都市餐饮旺铺,再加上菜肴颇具特色,生意兴隆是理所当然。历城却是标准的农村,除了屈指可数的几户富贾财主之外,谁家有能力下馆子吃饭?
就算那几户富贾财主也是不会来这里吃饭的,再加上这个时代里的婚丧嫁娶红白喜事都是在家里操办,没有上饭店的风俗,所以这贾柳楼平时除了偶尔招徕一下往来商旅的生意,更多的时候都是门可罗雀。
如果此时来到这里的不是他李智云而是一个成年外乡人,那么即使依然没有人立即过来招呼,至少也会暂停练拳,因为武林中的规矩是禁止外人偷看。但是李智云偏偏说了一口本地话,又是个孩子,谁会把他当回事?
一个孩子从家里拿了几枚大钱出来,这叫生意么?懒得理他。
李智云尴尬无比,正不知应该怎么办时,忽听后一进院子里有人喊道:“开饭咯!”看样子似是那座院子里另有炉灶,有人给这二十多人提供饭食。
随着这一声喊,院子里的二十多名汉子同时停止了练拳,一部分人走向院子角落里那张青石条桌去喝水,一部分人欢呼道;“吃饭吃饭。”
这下李智云再也忍不住了,合着你们这帮人吃饭,老子拿钱来买饭都没人理么?心中怒气一生,便走到了那条青石台边,掏出怀中那锭金元宝往台上一砸,大声道:“我就想问一句,你们这到底是不是饭店?这锭金子够不够一顿饭钱?”
那黄灿灿的金元宝在火把的照耀下闪闪放光,众人一见便立时止住了嬉闹,纷纷审视起眼前这个孩子来。
李智云这颗金元宝是时下流通的各类金元宝中规格最大的一种,一锭便是五十两。
五十两金子就是五百两银子,这些钱何止够吃一顿饭的?就是吃上一年也够了,而且每顿都得是珍馐美味才行。
那领拳的汉子本已当先走到了院落后门,见状便转身走了回来,神情有些严肃地看向李智云说道:“你谁家的孩子?我怎么不认识你?”
放眼整个历城地界,能拿出这么多钱财的绝不超过五户,但是这四五户人家都是本地响当当的人物,整座县城无人不识,就连他们的子嗣女眷都是人人认识的,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富户的子嗣当中绝对没有眼前这个孩子。
“你管我是谁家的?我就问我这一锭金子够不够买你们这里的一顿饭!”
李智云一时之间不好编造谎言,就想避开这个话题,眼见那汉子一脸狐疑不减,便顿了顿又道:“本来我以为你们这饭店关张大吉了呢,但是既然你们这些人也有饭吃,那就是仍在开火咯?我也不求买什么好饭好菜,只需你把你们眼下要去吃的饭菜给我拿双份就行。”
第一一五章 被当成强盗了
领拳的汉子盯着李智云刨根问底,就把李智云搞得很是郁闷。
俗话说开饭店的不怕大肚汉,正常的饭店老板谁会在意顾客究竟是谁家的?只要拿出真金白银就是好生意,至于我是谁家的,有那么重要么?
然而他却不知这个领拳汉子根本不是饭店老板,人家是历城县的公人。
这个领拳的汉子姓连,单名一个明字,正是秦家大院里秦安那个二徒弟连战的亲叔叔。
连明是历城县衙门里的公差,街坊邻居说起连明来不吝恭维,都说他和秦琼是同在官府的同僚,但事实上他和秦琼的身份地位相差甚远。
秦琼是济州府的马快班头,相当于后世二线城市市公安局的刑警队长,与他搭班子的叫做樊虎也就是樊鸣的叔叔,算是副队长这么一个绝色;而连明则是历城县衙门里的一个普通差役,搁在后世充其量不过一个协警,在编不在编都不一定。
不过话又说回来,秦琼、樊虎和连明也是彼此认识的,因为秦琼和樊虎两人的老家就在连明负责治安的区域里面,县官不如现管,所以秦琼很给连明面子,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于是不知情的人就把他们当成了“同事”。
隋朝济州的区划远比后世的济南市为大,不仅历城,就连泰安、曲阜、东平这样的地区都属于济州管辖。
地盘大了,发生的案件数量就多,所以秦琼和樊虎就总会被大案要案缠身,纵使秦琼孝母赛专诸,平时也很难得闲回家一次。
相比之下连明就清闲多了,历城县紧邻济州城,治安环境远比其他地县为好,连明平日里闲暇无事,就到贾柳楼来教一群无所事事的伙计练拳,顺便蹭一份免费的“工作餐”。
其实贾柳楼这帮伙计练拳也谈不上是为了保境安民,只是平时没有生意,又没钱赌博,无事可做就闲的蛋疼罢了,最多只能说是强身健体。
别看连明只是一个协警,但是人家的觉悟和警惕性都很高,又或者可以认为是职业病,总之看见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出手就是五十两黄金,顿觉此事非比寻常。
现在的绿林人物都这么嚣张了么?竟敢放任一个孩子孤身出来挥霍赃款?而且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在贾柳楼销赃?不怕被捕么?
想不出这个孩子是谁家的子弟,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这孩子是附近山头山大王的儿子。
既然是山头上的,就不可能一个人来到县城自投罗网,送给官府做人质么?山大王再傻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此事必然有诈!这孩子的身后必有强援!只怕此刻就埋伏在贾柳楼外。
想到此处,连明不禁感到一阵热血上涌,有惊喜,也有畏怯。
惊喜是自己及时发现了这孩子的可疑之处,把握好了或许就能立下大功;
畏怯的则是此时这贾柳楼内没有什么好手,最能打的只有自己一个,至于正在里面喝酒的那两位老板武功比自己还差了许多,只比那二十个伙计强些,也强不到哪里去。
不行,必须先把这孩子稳住,然后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再说。
只因为李智云说不出来历,导致他在这一瞬间想了这许多可能,打定主意,便堆上一脸笑容说道:“小兄弟说笑了,我们二十几个兄弟吃的饭菜全加起来也不够一两银子,你拿这么多金子出来,我可得安排大师傅给你做几道好的才行!”
当下把那锭金元宝收入怀中,这是铁证如山,可不能放在这孩子手里,随后拉住李智云的手臂往内院走去,李智云不疑有他,只道这汉子见钱眼开,也就跟着走了进去。
贾柳楼后面的院落也有三进,最外面的一进房屋最少,本来的用途是室内贮存食材、室外屠猪宰羊,现在生意清淡,就改作练武场地;第二进是伙计们的宿处;最里面的一进院子才是老板的寝居。
连明把李智云一直让到了最里面这座院子,对这孩子手里拎着的一根铁条毫不在意,这样的铁条当烧火棍都嫌太细,而且导热烫手,不知道这孩子拿来有什么玩头,或许山寨上的孩子没啥玩具。
他一直把李智云领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屋子里正有两个三十岁左右的人对坐饮酒,看见连明领了个孩子进来,都不禁有些诧异。
也不等室内的两人询问,连明就说道:“两位老板,你们酒楼来生意了……”
边说边紧走两步,到了对坐两人身边,先后在两人身边俯身耳语了几句,那两人边听边打量李智云,眼中均有惊异之色一闪而逝,李智云见了也没当回事,只认为对方是因为他掏出来的大金锭而惊异。
连明说完之后,见两人点头,就笑着给李智云介绍道:“这位是贾老板,这位是柳老板,小兄弟你就在这等着,我去安排厨子给你准备美味。”
说完也不等李智云回答,转身就离开了屋子,只听得脚步声匆匆,显得很是积极。
屋里的两位老板就把目光看向了李智云,其中那位贾老板主动搭讪道:“小兄弟怎么称呼?贵庚几何啊?”
柳老板却说道:“看样子小兄弟一定是饿得紧了,要不你先过来凑合着吃点?”
贾老板就是贾润甫,柳老板就是柳周臣,李智云对此一清二楚,见两人颇为客气,就笑道:“小的姓万,单名一个云字,感谢两位老板热心款待,小的却是要买回去吃的,家里还有亲人等着。”
贾润甫和柳周臣闻言对望一眼,同时微微点头,意思是连明分析的不错,这孩子果然是来踩点的。
拿了五十两一锭金子来到饭店,还要买了东西回家吃?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搁谁谁也不信。
不过既然这小孩子不肯入席饮食,自己两人作为饭店老板也就不方便继续吃喝下去了,于是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这个叫做万云的孩子闲聊,想要帮连明套出些话来。
李智云当然不知道人家已经把他当成山大王洗劫历城县的先锋官了,只不过正如此前连明问他是谁家的一样,两个老板提出来的问题也是很难回答,索性就给他们来个不理,又或顾左右而言他,嗯,你们家这房子挺好,比我家的强。
你家在哪你都不说,还说比你家的强?贾柳两人对此嗤之以鼻,心说这孩子别看人小,心里头的鬼却不小,反侦查能力极强,果然是山寨出来的孩子。
聊了一会,只听得门外脚步噔噔,门一开,连明转了回来,搓着手说道:“小兄弟等急了吧?唉,急也不行,还得再等等,这做好菜的材料酒楼里没存货,得现去屠户家里买……”
第一一六章 报丧
连明嘴上撒着谎蒙骗这个十岁出头的小山大王,心里却很纳闷,因为他出去转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人物,难道说这些山贼盗匪并没有混进县城?真若是那样你们可真够胆肥的,这孩子是不打算要了还是咋的?
就在刚才那一段时间里,他不仅出去把贾柳楼附近的客栈茶楼查了一遍,还派了贾柳楼的两个伙计去县衙请求增援,一应擒敌准备均已做好,然而等他回到贾柳楼的时候却仍未看见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
这就令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到底是哪一伙山贼在算计历城?不按套路出牌啊!
没办法,为今之计就只有继续稳住那个小孩子,继续等待突发情况来临,总之山上的盗匪绝不会无缘无故派这么一个小孩子前来买饭。
既然要稳住这个小山贼,就不能不虚应一下公事,万一那些盗匪今夜果真不来,还可以派人跟踪这个小孩子,看看他究竟返回何处,便是一条顺藤摸瓜、放长线钓大鱼的妙计。
所以在返回到贾柳二人这间茶室之前,他真的派人去屠户那里购买猪羊鲜肉去了,此刻说话便也不是全然的诓骗李智云。
李智云哪里知道人家已经把他当做盗匪的儿子来对待了,对连明的谎言毫无察觉,要说这样的酒店分分钟就能做出一桌南北大菜来他反而会起疑心,刚说了声谢谢,就听见远处响起来几声犬吠。
乡村地区有狗叫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李智云没当回事,贾柳二人和连明的脸色却都变了,因为他们知道这太平街上没人养狗。
古人养狗与宠物无关,养狗就是看家的,但是太平街上一向太平,虽不敢说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程度也差不多少,养狗毫无用处,反倒添些麻烦,所以太平街上的住户一户养狗的都没有。
没有养狗的怎么会有狗叫声?难道是山寨上的盗匪带着狗来了?
正疑惑时,忽然有个伙计匆匆跑了进了院子,距离茶室还有两丈多远就冲屋里喊道:“两位东家,外面来了个人,牵了一条狗,要见你们,说是东平人,叫张转。”
贾润甫闻言立时站起,说道:“那是自家兄弟,快请他进来!”
柳周臣也起身道:“张转来了,咱们出去迎一下吧。”
张转是东平武林世家张家的二少爷,他的哥哥就是在幽州当差的张公瑾。
相比于早年投军效力在北平王罗艺麾下的张公瑾来说,留在东平老家的张转对山东地界的武林人物更加熟悉,与秦琼、樊虎最是相熟。
几年以前,在秦琼的提议下,张转曾经来过历城一次,在看望秦琼母亲的同时,又与贾润甫、柳周臣以及连明等人在贾柳楼喝了一场酒,从此大家就都成了相熟的朋友。
朋友的朋友当然也是朋友,这个时代里的武林人物大多赞同这个观点。
这是听伙计说张转来了,只看在秦琼的面子上,贾柳连三人也要出门迎接,不然就未免显得有些怠慢。
贾柳连三人颇有默契,留了连明一人陪着李智云,贾柳二人出门就把张转接了进来,只把张转带来的一条狗留在了贾柳楼的大厅里,等着李智云那顿饭做好了一起喂。
一进茶室的门,张转甚至没看室内还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噗通一声就给几人跪下了,二话不说先磕响头。
李智云尚且有些莫名其妙,贾柳连三人却立即明白了,张转这是来报丧的啊!
他们刚才领着张转穿越院落之时,因为前两进院子里的火把已经熄灭没有留意,此刻却看见张转身上穿的竟然是孝服,纷纷惊道:“这是老爷子仙去了么?”
“上回见面时你不是说令尊身体很好么?”
张转却不说话,只顾着把头磕完,连李智云也没放过,每人磕了一个,也不起身,就跪在地上大哭道:“各位兄长,家父死得好惨,恳请各位兄长助小弟一臂之力,为我家父报仇!”
山东大部分地区的风俗都是这样的,孝子在向亲友报丧时必须磕头,磕头就表示报丧,除了直系亲属之外,朋友无论大小辈分,一律先磕了再说,即使是在死者出殡下葬之后遇见朋友,也必须磕头表明丧事在身,这风俗古今相同。
贾柳连三人自然懂得这个风俗,闻言便是大吃一惊,连明抢先说道:“怎么?老爷子竟然是被人害死的么?山东地界谁有这个本事?”
但凡在山东武林或是绿林道上混的人都知道,张转的父亲也就是张公瑾的父亲武功很高,一身沾衣十八跌使得出神入化,江湖上很少有谁能是他的敌手。人送外号“神跌张”。
当然,也不能说神跌张就是天下第一了,天下间武功高过他的人还是有那么一二十人的,但是这些胜过他的、早就被朝堂网罗了去,在南征北战中立下功劳,此时都已高居庙堂封妻荫子了,这样的人物怎会跑到东平县去跟他为难?所以人们有些难以置信。
“谁啊?告诉我,凶手是谁?”柳周臣也在询问。
“就是,说出他名字来,咱们弟兄们把他办了!”贾润甫也很够哥们儿,说话时不忘拍了一下桌子,把之前的酒杯震得东倒西歪。
张转却没有立即回答,反手接住了一只从桌上摔下来的酒坛,站起身来仰头把这半坛酒喝了个底朝天,又把空坛放回桌子上,这才看向众人说道:“我猜的,凶手必定是王仁则!”
“王仁则?”
“嘶……”
贾柳连三人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却都没说什么,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贾柳连三人为何不说话?只因王仁则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了。
当今天下武林,若论两三年内新近崛起的高手,日后有望臻达巅峰的,公认的就只有两人,一个是宇文成都,另一个就是王仁则。
宇文成都生长在都城长安,从小到大有过什么惊人战绩无人得知。王仁则却不一样,王仁则是战绩骄人。
第一一七章 这个仇不好报
王仁则的战绩的确骄人。
先说武林中人众所周知的战例,这样的战例分为两种,一种是出了人命的,另一种是受了伤或者没受伤但是认输了的。
截至目前,死在王仁则手上的人,有南阳四霸中的老三、鄂北三枭中的老大和汴州双怪,这三人都是武林中颇有名号的凶顽之徒,武功各有独到之秘,却都死在了他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手上。
必须要说的是,王仁则杀这些人的理由并不是为民除害,而是切磋武功。
当然,跟王仁则切磋武功的人也没有全部死在他的手上,比如说南阳伏牛山庄的庄主过山云过老拳师,再比如名垂商洛的武林高手公孙云鼎,前者只是在比武中受了些轻伤便即认输,后者则是在比武中大占上风,却不知为何突然离去。
以上战例有着两个共同的特点,第一是发生在一年以前,第二是有目击者见证。
所以这样的战例能够传遍武林,所以秦家大院的秦安知道,贾柳楼的贾润甫和柳周臣也知道,只有他们的子侄弟妹诸如樊鸣连战贾菁菁等人不知道,因为他们还在学徒期间,还不到出道江湖的时候,没必要把这些江湖上的险恶说给他们听。
居然是王仁则!贾柳连三人陷入了沉默,不再豪言壮语,不再拍桌子砸板凳地想要出面了。
其实这三人的转变是正常的,因为他们自忖自己的武功还不如死在王仁则手上的那几位,若是仍要出马去给张转报仇,那就不是吹牛,而是找死了。
众人都在沉默,主人却不能干看着,为了打破冷场,贾润甫先说道:“这个王仁则很是棘手,如今秦二哥也不知在何处办案,我看这事儿吧……不如把尤大掌柜的请过来商量商量,济州府除了秦二哥就数尤大掌柜的武功最高,比秦大哥都厉害几分……”
尤大掌柜的就是尤俊达,是济州城内金满堂珠宝行的老板,虽说他的老家在平阴,与历城一南一东,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和秦琼等人结成好友在济南开珠宝行,跟市局关系不好怎么能行?一旦遭遇偷盗,还得靠秦大队长破案不是?
所以尤俊达把侄女尤翠翠送到了秦家大院给秦安当徒弟,尤翠翠的武功高低都没什么所谓,跟秦家搞好关系才是正经。
正因为尤翠翠和贾菁菁以及柳依依三人同为秦安的徒弟,所以尤俊达和贾润甫、柳周臣两位老板也就成了朋友,这就好像后世去学校开家长会的家长,看见自己孩子同学的父母总要客气一些是一个道理。
贾润甫的提议得到了柳周臣和连明的一致赞同,当即就喊了两个伙计来,写了帖子派其前往济州城去请尤大掌柜,伙计走了之后柳周臣说道:“不知兄弟你可曾把此事知会你的兄长?”
柳周臣所说的“兄长”是张公瑾。老爹被人打死了,按理说不能只有二儿子报仇,大儿子也该参与才是。
张转摇了摇头,“没有,他若是还记挂父子兄弟情分,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不回家探望一次。”
贾柳连三人并不知道张家的家庭情况,真实情况是,张公瑾虽然是长子,却是庶出,早年因为母亲遭受委屈自尽所以愤然出走,继而投入军旅,此后与东平老家再无往来。
这样的情况张转如何好意思去找张公瑾回来报仇?估计即使他真的派人去找,张公瑾也未必肯回来。
他只这么一说,贾柳连三人便已经明白了些许,连明急忙岔开话题道:“你不是还有个叔叔是个高手么?如果能够找到他来主持大局,何愁报仇无望?”
连明这话一说,贾润甫和柳周臣同时点头,因为他们知道连明说的这位的确是个高手,也的确是东平张家的人,此人江湖人称“神腿张”,精于腿功,其武功绝对不在他哥哥神跌张之下。
不料张转却仍是摇头,说道:“我那叔叔早就跟先父闹僵了,如今也不知在何处生计,别说不知去哪里找他,只怕找到了他也不会管这事。”
只有张转知道,他叔叔跟他父亲的关系与他和张公瑾如出一辙,只不过他父亲是嫡子,他叔叔却是庶出,早年因为祖父不肯把沾衣十八跌传给叔叔,以致于叔叔离家出走,撂下狠话,说此生定要学一身别派武功,回来战胜张家的沾衣十八跌。
事实上他叔叔也算是实现了他的诺言,虽然没有回来跟他父亲一比高低,但是两人在江湖上的名头却是相差无几,甚至叔叔的“神腿张”还要更高一些。
因为叔叔常年在江湖中走动,与人交手的机会远远超过深居老家的父亲,战绩也要超过后者,所以江湖人每每谈论起来,也都说神腿张的武功要比神跌张高一些。
眼见张转自己封死了两条后路,贾柳连三人便再次陷入了沉默,心中各有想法,但有一点大致相同:合着你自家的叔叔和哥哥都不找,就找我们这些朋友来帮忙啊?
这报仇可是玩命的事,尤其是与王仁则这样的仇人去放对,说玩命都不准确,准确地说那是送命,咋的?看我们兄弟几人的命贱是咋的?
三人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不方便说出来,眼见气氛越来越尴尬,连明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张转兄弟,你说你猜凶手是王仁则,为什么是猜呢?难道你并没有亲眼看见是谁害死令尊的?”
张转闻言便即苦笑,他长得本来就有些丑,这一笑就比哭还难看,说道:“若是兄弟我在现场,还能活着来见你们么?”
众人闻言尽皆点头,因为张转这话说得也在理,儿子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被人杀死,却不上去协助父亲与仇人拼命,这样的儿子已经可以去死了,还说什么报仇?
柳周臣却想到一种可能,说道:“如果凶手是另有其人呢?我们却去找王仁则这样的强者去报仇,岂不是白白损兵折将?”
“不可能!”张转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柳周臣,“先父是被人打死在家里的,而在先父临终之前,只有王仁则和先父两人在场,这是可以确定的!”
众人闻言都不禁有些奇怪,连明更是问道:“令尊和王仁则很熟?”
张转道:“不,他们原本也不认识,那王仁则是来拜先父为师学艺的。”
贾润甫不解道:“学艺?学什么?学你们家的沾衣十八跌?那怎么可能?令尊会教给他么?”
张家的沾衣十八跌是独门秘技,向来一脉单传,讲究的是传子不传女,传嫡不传庶,直至神跌张和神腿张两兄弟为了这门武功闹翻之后,神跌张才改了这条规矩,传功时不再区分嫡子庶子,但即便如此,张公瑾还是因为母亲自尽离开了张家。
既然沾衣十八跌是张家如此珍视的武功,又怎么可能传给王仁则一个外人?这回所有人都听不懂了,都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张转。
张转却没有立即回答,眉目之间似有犹豫,不过终究还是咬了咬牙,恨恨说道:“那王仁则以大梦神功的消息作为交换条件,先父为了我这个不孝子能够早日练成沾衣十八跌,便上了这恶人的恶当!”
沾衣十八跌的确是一门上乘武功,但也不是谁想练都能练成的,因为练成这门武功的前提有两个,第一个自然是需要有师父传授,第二则是习练者本人的内功达标。
若是修炼者本身没有内力,仍要使出标准的沾衣十八跌来,那就不是四两拨千斤的概念了,而是“零重拨千斤”,比麻将里的空手套白狼还要不靠谱。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在张转这个嫡子内力不够的情况下,他父亲神跌张就想找一条终南捷径,所以上了王仁则的当。
大梦神功!众人闻言顿时轻呼一声,就连李智云都不禁怦然心动,这是他今天里第二次听见大梦神功的消息。
大梦神功是一门神奇无比的武功,神奇到什么程度呢?不说别的,只说包罗万象的寻侠系统武学数据库中都没有这门武功,就足以证明它的神奇!
王仁则以大梦神功为饵,骗神跌张传授了沾衣十八跌给他,而后在只有他们师徒两人在场的情况下杀了神跌张,从容逃逸,这就是神跌张之死的全过程。
这一次张转把事情的始末全部说了出来:“所以我带了我家的狗出来,因为这条狗能够嗅着王仁则的气味追踪他……只可惜半路上过了一条河,便失去了这恶贼的线索,当时我看见距离历城不远了,就来求几位兄长帮忙,不求各位兄长一定出手,只求你们能够帮我找到这贼人的下落!”
王仁则是在历城县地面失去了踪迹,要想再次找到他,当然是历城本地人最具这个能力,张转的思路没有任何问题,话也说得场面,贾柳连三人便即连连点头。
帮忙杀王仁则太难了,但是帮他找人还是可以的,只要王仁则的人还在历城县境,就一定能够找得到。
连明更是说道:“这事没问题,如果我们三人都找不到,那就说明这恶贼已经不在历城了。”他拍着胸脯表态,却不知此时王仁则就在这条太平街的秦家大院里。
李智云听到这里就忍不住插了一句:“也许我能帮你找到王仁则……”
李智云说这话无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主要是那王仁则太招人恨了,只凭他赖在秦家大院,还冲着自己和狄大哥横眉怒目的,就该想法收拾了他。
跟我一个穿越者装逼?若不让你死得很难看,回到现代我都不好意思说我穿越了一回大隋!
第一一八章 尤俊达的窘境
李智云语出惊人,室内的四个大人听了都不禁浑身一震,贾柳连三人立时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莫非这孩子竟是王仁则派来的么?
倘使这孩子是附近山大王的子弟,就绝对不会插手王仁则和张转之间这档子事,这已经不能说是管闲事了,而是惹麻烦!
惹了王仁则可不是一般的麻烦,以那传说中王仁则的实力,寻常的山寨他一个人就能挑个七七八八,这样的凶人岂是山寨敢惹的?
张转却不免有些郁闷,心说我求这里的三个大人办事,大人还没说话呢,你这小屁孩子插什么嘴?难道说你们家大人都办不了的事情你却能办?这不是扯淡么?
他心中有气,却又考虑到这孩子不知是在座三人哪一个的兄弟或亲戚,不好直接抢白,就把目光看向贾柳连三人,意思是这个小孩子是谁?
自打张转进来到现在,贾柳连三人都没来得及介绍这个叫做万云的小屁孩,因为张转进来就磕头,磕完头就哭诉,从头到尾都没给他人岔开话题的时间。
事实上贾柳连三人也不好岔开话题,因为一旦岔开话题便会给张转一种推诿的感觉,就显得历城道上的朋友不够仗义,即使张转在这里不说什么,日后与他人说起这事,定会有损历城兄弟的江湖声誉。
除此之外,张转没问过这孩子的事情也是他们没有介绍的原因之一,更何况即使他们想介绍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连明对这个孩子的怀疑是不能说的,编造却又没法编造,因为这孩子就在这里呢,你当着他的面怎么编造他的身份?
见三个大人都没回话,张转就苦笑了一声,看回李智云时脸色就有些难看,带了些教训的口吻说道:“那王仁则若是如此好找,我也不用上你们家来了,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李智云听罢就有些不爽,又眼见张转一脸的不信,心中的热血先自冷了一半,心想还是算了吧,我若是再说就是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就当我嘴贱!就算我真的干掉了王仁则也不用你欠我的人情!
于是闭口不言,也不看张转了,把目光投向门外,只等饭菜来了就拿回去跟狄知逊一起吃。
李智云这么一闭嘴,室内就又有了些许冷场的意思,忽听外面又有脚步声响起,纷纷沓沓,似有十几人进了内院,贾柳连三人同时面现诧异之色,连忙往外看去,只看见走在前面那两个手举火把的,正是不久前派去搬请尤俊达的两个伙计。
贾润甫登时面露不豫之色,沉声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却见其中一伙计回道:“掌柜的,尤大掌柜的来了。”
这伙计话音未落,后面就响起了一串爽朗的笑声,随着笑声不断,一个极高的身影越众而出,走到火把前面说道:“三位兄弟一向可好,尤某不请自来,这可多有打扰了。”
见了这个人,贾柳连以及张转四人顿时面露喜色,连忙走到茶室外面相迎,贾润甫当先说道:“尤大掌柜光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怎么,尤兄生意不忙么?”
“生意再忙,听见你老弟的召唤也得赶来啊。”
尤俊达很会说话,任是谁都知道他绝非应邀前来,主动来到历城必然另有要事,但是这话说出来就是好听,很给贾润甫面子。
单从“学生家长”这方面而论,贾柳二人和尤俊达的关系要比连明近一些,所以贾润甫和柳周臣同时上前,一左一右拉住了尤俊达的手,一胖一瘦夹着一高走回茶室,状极亲热。同时吩咐伙计带着尤俊达的随从去歇息。
来到室内,张转又给尤俊达跪下磕了一个响头,尤俊达虽然不认识张转,但是他久经世故,自然知道这哥们家里老的死了,便不拿捏,直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连明就把发生在张转家里的凶案复述了一遍,末了说道:“这济州府方圆数百里以内,就数尤大掌柜的武功最高,就请尤大掌柜的主持大局。”
“哦……”尤俊达听完了事情,却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沉吟片刻,才看向张转说道:“兄弟,不是我尤俊达有意推脱,你家发生了这种事情,你应该报官啊!”
尤俊达其实就是在推脱。帮助张转寻找王仁则、甚至围杀王仁则,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收益。
办成了,张转不过是一个武林世家的家主,受了恩德也没不会给出什么回报;而若是办不成,且不说自己是否会在这一役中遭受死伤,只说得罪了王仁则这样一个狠人,以后自家的买卖还干不干了?
尤俊达的买卖可不仅仅是珠宝生意那么简单。可以说此时此刻在场诸人除了他自己和李智云之外,别人均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的真实身份是山东绿林道的老大,归属绿林道总瓢把子单雄信直接领导。
只有尤俊达和单雄信知道,济州府金满堂的金银珠宝都是从山西潞州运过来的,山西潞州二贤庄汇总了全国各地绿林道盗窃抢劫的大部分赃物。
所谓大部分赃物主要是指那种无法在当地出手的,单雄信将其中的金银玉器转发给山东济州,由尤俊达负责二次加工,将珠宝玉器改头换面之后再售卖出去,所得利润三七分成,单雄信得七,尤俊达得三。
如果这个时代也可以挂上横幅搞宣传,那么尤俊达的横幅可以这样写:济州珠宝金满堂,专业销赃十五年。
然而这种黑道买卖纵使再如何隐秘也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首先察觉这条黑道产业链的是山西潞州的官府,潞州警方经过一番调查,发现这条产业链规模庞大,赃物的流向竟然是山东济州,于是发了官方函件给济州,要求济州警方协助调查,联合办案,力争将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济州这边负责办案的自然是秦琼,秦二爷得到了上级领导的指示,立即率人展开侦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陆续截获了数批赃物,顺带着抓了许多押送赃物的绿林武者。
如此一来尤俊达的日子就难过了,因为这些被捕的绿林武者都是他的手下,秦琼早不抓晚不抓,偏等他的人接过货物以后才抓,损失就全部落在了他尤俊达的头上。
这可怎么办?尤俊达的黑道生意当然是瞒着秦琼的,且不说无法直接去找秦琼捞人,就说这些赃物的损失如何负担?人家单雄信的人把货物送到了,货却在他尤俊达的手上丢了,货款却须一分不少地付给单雄信。
秦琼连续截获了七波赃物,直接就把尤大掌柜的资金链给截断了。所以这一次他来历城,其实是找贾柳两位老板借钱来的,再不给单雄信结货款,估计单雄信就得派人来杀他了,干嘛啊?我单雄信的货你也敢吞没?
除此之外,他还想找一找连明,因为秦琼抓捕的疑犯都是就近关押,有关在泰安的、也有关在平阴的,还有关在历城的,连明是历城衙门的公差,找他疏通疏通,捞出几个人来也是好的,再不捞人,手下都没人干活了。
书归正传,只说尤俊达在这么个情况下听说了张转的事情,如何还能出手帮忙?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了,还能帮别人么?帮忙才怪!
第一一九章 被狗打了伏击
有困难,找警察。欢迎拨打110热线。
尤俊达的回答让李智云暗暗好笑,心说这几位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来的尤大掌柜,给出的就是这么一个答复,这若是搁在后世,是个现代人都会这么说。
想到此处,他的脸上就忍不住浮现出一抹笑容,恰好尤俊达不敢看向张转,目光四处游移之时,就看见了他这副笑脸。
尤俊达本来就因为拒绝了张转而有些不好意思,此时看见这个小屁孩的一副笑脸,就更认为心事被人看穿了,顿时恼羞成怒,喝道:“你笑什么?人家张庄主父亲遇害,你很幸灾乐祸么?”
李智云听了这话就很生气,心说你自己说了掉面子的话,却来挑拨我和张转之间的关系,怎么的?不敢惹王仁则,觉得我好欺负是咋的?我是这里的顾客,可不是你们这班人的儿子!
正想顶一句回去时,却见张转摇头苦笑道:“尤兄,这报官又该是怎么个报法?那王仁则在东平做了案,此时人却跑到了历城,这种事……只怕东平历城两地的官府都不会管吧?”
“去济州衙门啊!找秦二哥啊!”
尤俊达早有准备,闻言立即给出建议:“秦二哥号称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只要是在山东这块地儿发生的案子,就没有秦二爷管不着的!你去济州府找他,只要那王仁则没有离开山东,秦二哥必定会给你一个交待!不信你问问他们……”
尤俊达最近对秦琼可谓是十分不满,不满却没法,他不能跟秦琼交底,不交底还能做朋友,交了底很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警察和小偷就是猫鼠一样的天敌,虽然也有警匪一窝的可能,但是秦琼貌似不是那么好收买的。
所以此时他就灵机一动,想给秦琼添些麻烦,既然王仁则的武功这么厉害,那就让你秦二爷去试试好了。
他说话间指了指旁边的贾柳连三人,意思是他们可以证明我所言非虚,贾柳连三人连忙点头称是,看向张转道:“只要你能找到秦二哥,二哥肯定会管这事。”
这下张转不说话了,找到秦二哥?秦二哥那么好找么?这尤俊达不来还好,他这一来,直接带着大伙都开始推脱了。
李智云见状就暗暗好笑,心说还找秦二哥呢,秦大哥都被王仁则堵在家里了,秦二哥要是知道这事,还不早就回来了啊?还等你们去找?
鉴于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他觉得自己没必要热心告诉这些人王仁则的下落,正想催促一下连明时,却听外面有人喊道;“连大哥,你要的饭菜做好了。”
众人扭头看向院子,却见一个伙计提着一只食盒走了进来,李智云见状立即起身,说道:“可算来了,你这酒楼做个饭真难。”
说着话从那伙计手里把食盒接了过来,再不理室内几人,径直走出门外,只扔下一句话道:“不用找钱了。”
连明起身跟到了门口,看着李智云的背影走出内院的月亮门,这才拍了拍那送饭伙计的肩膀道:“就按我说的办,跟紧了!”
伙计点头领命而去,连明转回身来,看见尤俊达和张转疑惑的眼神,就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张两人这才知道这个孩子竟然不是贾柳楼的人。张转就觉得自己那一个头磕得很冤,尤俊达却暗暗寻思,这孩子竟然如此多金,说不定还真有些用处。
尤俊达最近手头太紧了,可以说千八百两银子都是杯水车薪,难解燃眉之急,此时听说这孩子随随便便就拿五十两金子来买一顿饭,不由得怦然心动。
这孩子家里得是多有钱才会如此大手笔?说不得真该追踪一下,若是这孩子的背后不是什么熟人,那就给他来个黑吃黑算了。
想到这里,就赞同道:“嗯,是该查一查这孩子的来路,如果真能查到线索,这事儿我就帮你们干一票!”
连明闻言很是高兴,因为他始终担心自己身边能打的人不多,尤俊达肯定是个能打的,加入进来当然更好,胜算更大。
张转却跟连明不同,张转心头很是不快你们几个不帮我报仇也就罢了,却对追一个有钱的小孩子如此上心,这算哪门子朋友?
连明却更过分,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张兄,你不是带来一条擅长跟踪的狗么?让这狗跟踪那孩子肯定更好!要不然……”
他想说要不然你把你的狗借给我们用用,只是这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汪汪”两声犬吠,正是留在贾柳楼一楼大厅里那条狗所发。
张转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不是因为连明的过分请求,而是因为他听得出这两声犬吠大异寻常他听得出这是那条狗遇到了敌人时才会发出的叫声!
一念及此,立即说了声:“不好,快出去看看!”说话时也不等其余几人如何反应,起身就跑了出去。
尤俊达和贾柳连三人见状,就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也来不及说什么,就都跟着跑向前院酒楼大厅。
话说那条留在酒楼大厅里的狗遇见的是谁,才会如此狂吠?当然是李智云。
这个时间里,就只有提着食盒的李智云一个人经过贾柳楼的一楼大厅。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从虫洞里出来的那一瞬间,王仁则有两拳砸在了他的身上。
因为北冥化功系统的存在以及他里面套着的狻猊铠,所以不论王仁则这两拳使得是内功还是外劲,都无法对他构成半点伤害,所以他对此无知无觉。
其实即使他知道这件事也不会猜到这条狗会对他突然发起攻击,因为他不会猜到这条狗之所以把他当成了敌人,恰恰是因为他的身上有着王仁则的气息就是那两拳留下的气息。
事实是这条狗不仅把他当做了敌人,而且还要咬死他在狂吠两声之后就扑向了他,张开一只血盆大口,露出了上下两行参差不齐的白森森的狗牙、咬向他的咽喉。
第一二〇章 屠狗
鬼蜮江湖,江湖风波恶。
初入江湖,李智云就被上了生动的一课,江湖不是那么好混的,不仅要提防坏人,还得提防恶狗。
这还咋混?狗都看我好欺负!他不知道狗咬他的真正原因,便把这条狗看成了那种狗眼看人低的势力狗,因为就在刚才,尤大掌柜率领十几个人来到贾柳楼也是从这里走的,这条狗是既没叫也没咬。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在经过这条狗身边的时候才没做任何提防,因此这条狗的攻击就显得更加突然,虽然叫了两声可以算作预警,但它却是一边叫一边飞扑的,照样咬了李智云一个猝不及防。
狗的个头很是不小,在土狗笨狗里面算是大个子。
这个时代里的华夏大地上没有藏獒也没有德牧,没有乱七八糟的外国串子狗,只有中华田园犬,也就是俗称的土狗笨狗看家狗,养狗的人都懂得,笨狗的特点就是聪明,比外国狗聪明得多。
眼下这条狗就很聪明,所以它不去咬李智云的双腿,而是去咬脖子,意图一咬毙命。
遭遇突袭,李智云本能就使出了神行百变,然后他就验证了一条就连钱青健和白胜都没验证过的真理神行百变对狗无效。
为什么说神行百变身法对狗无效呢?因为这类身法是以人和人之间的追逐来设计的,它的每一步以及每一个动作都算尽了追击者可能做出的动作,而那些以人类的骨骼和关节所无法做出的动作则不在考虑之内。
狗的骨骼关节与人类不同,就拿狗的前腿来说,人的上肢以肩、肘、腕三大关节划分为上臂、前臂和手三个相对独立的肢节,但是狗的前腿却不是这样,它的爪和前臂是在一个肢节里面的,前臂上面还有中臂,中臂上面才是上臂。
因为肢体骨骼结构不同,所以奔跑、跳跃等动作也不相同,神行百变算尽了人类追击者的所有动作,却没有把狗算进去,所以李智云这间不容发的一步迈出,结果就是肩头被狗咬了一口。
又或许是由于手里的食盒太过碍事,才导致了身法的迟滞?这当口他没空多想,他只有庆幸,庆幸的同时感谢宇文化及。
多亏了宇文化及的狻猊铠啊!不然若是被狂犬病潜伏了上哪打疫苗去?
或许是经过训练,又或许是天性擅长厮杀,那狗一咬过后迅即退开丈许,当它看见李智云并没有躺下时,就在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再次飞扑而来。
这一次李智云有了提防,也顾不上手中的食盒了,把食盒往身前一扔,希望能够阻挡一下狗的攻势,随后围着大厅里的桌子跑了起来。
他不敢跑到门外的太平街上去,街上没有任何障碍,他的神行百变不足以令他摆脱这条恶狗的纠缠。
那狗极其敏捷,竟然在空中一扭身子躲过了食盒,食盒落地即散,里面的盘子碗全都飞了出来,带着一股浓郁的肉香。
“吃肉吃肉!吃盘子里的肉!我的肉可不好吃!”李智云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劝慰恶狗吃肉,一边盘算着找个机会使出阿飞剑法把狗杀死。
与神行百变在狗的面前失效是同样的道理,在面对的敌人是狗而不是人的时候,阿飞剑法也不见得就能一剑封喉。
也不知道在小李飞刀那个时代里阿飞是否杀过狗,估计是没有吧,不然自己手里这支无情铁条早就应该在肌肉记忆的带动下刺出去了。
这时候他更无其它手段来对付这条恶狗,真要论及对付犬类的武功,丐帮的镇帮之宝打狗棒法倒是非常有效,但那是需要内功为基础的武功,现在他依然买不起。所以他只能寻找机会使用阿飞剑法来杀这条狗。
那狗对食盒里的肉菜全无兴趣,只顾恶狠狠地跟在李智云身后狂追狂咬,若不是有那些桌椅板凳作为障碍,这会儿只怕又得咬中几口了。
又跑了几步之后,耳中听得后院传来数声呼喝,遥相呼应,想是贾柳连和尤俊达等人喊了手下正往这边跑来,又听见张转那嘶哑的声音喊道:“一定要抓住这个孩子,这孩子定是王仁则的同党!”
李智云闻声顿时大急,想不通张转为何会这样认为,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落在这帮人的手上自己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若是被这帮人抓住了,带他们去秦家大院倒也不是不行,可是这样一来自己就被打到了王仁则的团伙之中,那张转非得生吞了自己不可,就算不会立即杀了自己,一顿皮肉之苦总是难免的。
而且即使自己交代出王仁则的下落,到时候王仁则也不会待见自己,一定会认为是自己出来找了人去跟他为难,最好的结果也是自己落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如此危急关头,哪里还顾得上寻找什么出剑的角度,骤然停步回身,望着身后的空间就刺出了一“剑”。
没错,那铁条的确是刺向空当处的,出剑时面前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假想那里有一个人,他的铁条刺的就是那个假想人的脖子。
或许是主角光环开始发挥作用,就在他出剑的这一瞬,那条恶狗恰好张着大嘴飞扑过来,这一剑便从狗嘴里刺了进去,直接扎入狗的哽嗓咽喉!
“嗷呜……”
那狗发出一声极其悲惨的呜咽,这时候它已经无法发出正常的吠叫声音了,随即狗身一沉,带得那根铁条一齐垂落下去。
李智云见状大喜,也不管这狗到底死还是没死,立即奋力回抽铁条,准备跑出酒楼,然而那铁条却似乎刺入了狗的颈椎骨中,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铁条回撤,狗身子就跟着回撤。
正想用脚踩到狗身上再拔一次时,眼角余光却看见已有两个人影冲进了大厅,急切间他也不敢扔了铁条逃命,就只好拖着狗身子逃出门外,一路亡命狂奔。
“站住!别跑!”
“再跑就杀了你!”
那两条人影随即发足追来,一边追一边恫吓,李智云哪敢停下,心说我不跑你们才会杀了我,跑得更加拼命了。
然而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瘦弱孩子,拖着一条死狗跑直线如何跑得过两个常年练拳的伙计?只顷刻就被两人追到了身后,其中一人紧跑两步,呼的一拳打向他的后背,只听嘭的一声,后背上就挨了一拳。
前文说过,贾柳楼这些伙计都是外练筋骨皮的,拳上虽然没有内力,但是外劲也很强横,李智云虽有狻猊铠护身,不至于伤了骨骼,却被这一拳打得前扑出去。
这一拳势大力沉,若是寻常挨上他必定会摔一个嘴啃泥,然而此刻他手中的铁条上挂了一条死狗,对他的身体起到了一定的后缀作用,所以他只往前踉跄了几大步。
在险些跌倒的这一瞬间,他才想起:这样不行,还是得用神行百变!
刚才被狗追得他对神行百变失去了信心,以致于跑出酒楼之后一直在跑直线,这时想起那神奇步法,脚下自然而然就开始了玄妙转折。
这一施展神行百变,伙计就再也追不上他了,别看他还拖着一条死狗,但就算是拖死狗的神行百变也是神行百变,也不是酒楼伙计能够捉住的。
虽然大家都在一条街上,相距不过几步的距离,但是伙计就是抓不着他,只气得哇哇大叫。
这样还是不行!必须要摆脱他们才好。
李智云一边跑一边盘算,觉得还是不能这些人引到秦家大院去,如果自己那样做了,就一定会引起王仁则的误会,就凭王仁则那个脾气,闹不好第一时间就会杀了自己,这个险不能冒!
不回秦家大院行不行?似乎也不行。且不说自己在这历城县人生地不熟没个落脚点,只说不回秦家大院如何对得起狄大哥?狄大哥给了自己金子出来买饭,若是自己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会被别人误解为吞没金锭?我李智云不差钱好吧!
想到这些,他决定仍然返回秦家大院,但一定要摆脱追在身后的两个伙计才行,于是乎他见到胡同就钻,见到岔路就进,几经转折之下,再返回太平街时,身后的酒楼伙计已经被他甩掉了。
说来也巧,他回到太平街的位置就在秦家大院的旁边,出来的那条胡同就是秦家大院的院墙,见此情景,不禁心中有些喜悦,整了整衣襟,拖着死狗就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