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暗战
就好像离了你狄知逊和李智云就不行了似的,我就不信我和罗成对付不了渊盖苏文!这才是李蓉蓉内心中真实的想法。
她甚至期待着渊盖苏文的到来,在她和罗成轮值的时间段到来,到时候就能证明给所有人看,你李智云能够做到的事情我李蓉蓉更能做到,而且会比你做的更好。
的确,我和罗成找不到渊盖苏文的藏匿地点,可是你李智云和狄知逊不是同样也找不到么?那么就等着渊盖苏文来袭好了,到时候看我不一剑劈了他!
烛影摇红,暗香浮动,莫名的情愫涌起心中。夜深之时,李蓉蓉终于开启了她的梦想,跟罗成一起值夜。
这一回她不再无聊,更不会烦躁,如同一只依人的小鸟,静静地坐在罗成的身边,美目时不时在后者的脸上扫过,却又不敢刻意驻留,以免被对方误认为是轻浮放荡。
这个时代里的男女,纵如李蓉蓉这样处心积虑想要倒追男人的、也不能太过猴急,不然就是大违纲常,必遭千夫所指,不但坏了自己的贞洁,而且夫家也绝不会容忍。
她甚至不能主动跟罗成搭讪,只能等着罗成主动与她攀谈,这都是华夏数千年来传统的妇道,不像后世女子,可以直接掐住男人的脖子说你到底娶不娶我、是不是不想为我花钱……
然而罗成却没有与李蓉蓉攀谈的意思,值夜就是值夜,必须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惕,以防刺客找到机会。这也是李智云对每一个值夜者提出的要求。
别看李智云本人似乎总是醉心于手中的木雕,但是人家值夜的时候就是没出事,没出事就是硬道理,就说明人家恪尽职守了。而且自己能跟李智云比么?大家守护的是自己的父母,可不是人家李智云的亲爹亲娘。
罗成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力求将每一样感官的探测范围扩到极致,恨不能把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扫描”一遍,扫过一遍又是一遍,只是偶尔看向左侧窗外的时候目光才会顺便掠过李蓉蓉的粉颊。
李蓉蓉的确很美。尤其是这两天恢复了女装,就更是艳冠群芳,自家府上侍女仆妇不下二百,论姿容全加起来都比不上她,就连自己的亲娘和姜姨娘都不得不赞美她的美色,说比她们年轻的时候还要美。
美就美吧,再怎么美也得有命享受不是?眼下自己父子随时都有可能遭遇刺杀,在抓住刺客之前没法去想别的事。
每次罗成转脸过来,李蓉蓉就忍不住一阵激动,芳心砰砰乱跳,只盼他能开口说一句话,然而罗成就是不说,就好像是泛泛地浏览一个花瓶一样,目光在自己的脸上一扫而过,看不出任何欣赏的味道,更不要说有什么爱慕的表示了。
随之而来的感觉就是有些失望,失望之余又觉得很是羞惭,怎么?是我长得不配你欣赏、还是我的武功配不上你?
如此这般循环了几次之后,李蓉蓉终于忍不住了,说道:“今夜月光如此明亮,我们不如把屋里的烛火熄了,这样对我们不是更有利吗?”
脸已经发烫了,再不熄灭烛火,真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这样好吗?”罗成有问必答,只是语气有些冷。
冷即不苟言笑。这是罗成惯常的作派,除了他亲生父母和狄知逊李智云四人之外,他对谁说话都是这个样子,没有最冷,只有更冷。不然何来“冷面寒枪俏罗成”一说?
他承认李蓉蓉的提议有道理,此时我在明,敌在暗。自己和李蓉蓉就在烛火旁边坐着,而刺客却有可能隐匿在屋外的黑暗之中,这局势对己方是不利的。
此时月上中天,撒下清辉一片,将院子里的景物照得清清楚楚,若是再熄灭了室内的烛火,就变成了己在暗敌在明的局势。自己两人在暗中蹲伏守候,一旦敌人现身于月光之下,便可掌握出击的主动权。
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但是罗成却不想采纳,因为李智云没有这么安排。
李智云就是要让室内灯火通明,室外昏黄幽暗,没有说过为什么,但是他相信李智云这样做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道理。
“怎么不好?我们明明可以把局势变得更有利些,为何不变呢?不要人云亦云嘛,咱们应该有自己的主见,根据环境的变化做出调整。”
李蓉蓉以为罗成搞不懂她的想法,在暗暗感慨罗公子智谋欠缺的同时把敌我形势解释了一遍并坚持己见。
“那好吧。”罗成感受到了李蓉蓉的些许讥嘲,为了不被看轻,勉强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挥手扇灭了室内的烛火。
黑暗中,值守的两人默默无言,气氛变得更加尴尬起来。
怎么会是这样?李蓉蓉大失所望,觉得还不如跟李智云一起值夜的时候来得自在,至少跟李智云在一起不会产生什么尴尬的氛围。
就这样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蓉蓉终于泄了气,起身走到屋角窗边,去看院落里的融融天光。预想中今夜的旖旎是没可能了,计划陷入了僵局,或许只有解决了刺客之后才能继续。
罗艺的卧房很宽敞,王府的房间当然不可能像穷人家里那样陈设简陋,除了睡床桌几椅凳之外,还有许多装饰品以及盆栽花卉。
几乎每一扇窗户下面都摆放着两个盆景,其中栽种些苍松翠柏紫薇红枫,在净化空气的同时,更为富丽堂皇的贵气增添了些许人间生机。
李蓉蓉没有注意到,此刻座落在她身畔的那株石榴已经与往常不同。
不知从何时开始,那株栽在一个大陶盆里石榴树长大了,长得几乎与另一扇窗户下面的迎客松一样大小,而且它的枝桠也发生了变化,一根枝桠伸了出来,几乎贴在了李蓉蓉的腰上,仿佛它不是石榴树,它才是迎客松。
李蓉蓉能够感受到植物在摩擦她的腰肢,却没当回事。直到感觉到一只手掌按在了自己肋上的时候才不禁悚然而惊。
然而已经晚了。一股汹涌霸道的内力袭入了她的经络,她甚至来不及喊一声就受了重伤。与此同时,三柄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飞刀悄无声息地袭向三个方向。
第一把飞刀射向罗成;第二把和第三把飞刀却是分别射向室内最大的那张带着寝帐的床。
纵使罗成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对这柄飞刀的来袭也是全然无觉,象征着黑暗的飞刀没有发出任何响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光芒。
罗成都没有警觉,睡在寝帐中的罗艺夫妇就更不用说了,本来他们夫妇很不习惯点着烛火睡觉,前两夜基本没怎么睡好,今夜室内重新恢复了黑暗,这一觉睡得别提有多香甜了,又怎么可能感受到死亡的来临?
“不好!”
“有刺客!”
睡在另外两张床上的狄知逊和李智云同时跳下床来,同时大声示警。
“三点钟!”
狄知逊准确地报出了渊盖苏文的位置,只要他醒了,就能够在第一时间侦知敌人的位置,这是他的异能,无人可以替代。
时钟方向表达法是李智云教给他的,虽然这个时代里没有钟表,狄知逊也不知道什么是钟表,却记住了时钟方向所对应的方位。
李智云闻声立即抖手打出去一柄飞刀,同时飞扑罗艺的床头。
其实在李蓉蓉提议熄灭烛火的最初,在室内陷入黑暗的时候,李智云是知道的。他和狄知逊两人这十几天以来都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睡觉时对周围保持着相当的警觉。不这样不行啊,不这样就得被人弄死。
室内从明亮变为黑暗,这么大的变化怎能不知?当时他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而且他知道李蓉蓉这么一搞渊盖苏文就一定会来。
只不过他当时就决定将计就计,正好借着这件事给李蓉蓉一个教训,同时也能把渊盖苏文引出来解决掉,如若不然,自己还得在北平城逗留多久?
事实上到了今天,他已经完成了皇帝交给他的任务,对罗艺的调查已经结束了,结论就是罗艺没有通敌,通敌的是武奎武亮。
既然完成了任务,自己就该回归长安,向皇帝复命之后再回到太原家里,还得给单盈盈治病不是?这是跟单雄信约好了的事情,答应了就得办,不能食言而肥。
所以他也想早些离开北平,但是既然已经帮了罗艺一家就要帮到底,不跟渊盖苏文见个死活如何离去?
更何况即使自己离去,今后也将笼罩在渊盖苏文的阴影之下,你放过了人家,人家能放过你么?人家可是在千年尸王面前承诺过的。
所以他自打室内烛火熄灭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渊盖苏文竟然如此沉得住气,居然又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动手,若是到现在还不动手,他甚至会以为自己判断失误,渊盖苏文今夜不来了。
狄知逊和李智云的想法相同,在烛火熄灭之时他也醒了,只不过他也没有出声,他知道李智云肯定醒了,既然李智云没出声,那就是想利用这段黑暗时光把渊盖苏文引出来了。
李智云的飞刀自然是射向渊盖苏文的,虽然还达不到李寻欢那种巅峰境界,但是用来反偷袭应该可以得手。
他射出飞刀之后立即扑向罗艺的大床,却是为了替罗艺挡这一刀,虽然听不见对方飞刀的声音也看不见飞刀飞行的轨迹,但是他能够根据渊盖苏文的位置判断出飞刀的角度和落点。
他认为渊盖苏文射向罗艺的只有一柄飞刀,却不知渊盖苏文射出来的是三柄。
所有这一切这场突然战斗中所有的参与者的所有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
李蓉蓉在瘫软倒下的一瞬间,看见自己身前出现了一个矮小的人影,近在咫尺,与李智云相差仿佛,这一瞬间她几乎认为偷袭自己的人就是李智云本人。
然后她看见这矮小人影的脖子上多了一件东西,似乎是一把刀的刀柄。没错,就是刀柄,而且看起来很是眼熟,怎么怎么像李智云雕木头的那柄小刀呢?
李智云为何要把飞刀插进自己的咽喉?
没等她想明白,这身影骤然消失不见,就好像在空气中蒸发了一样,只留下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室内,却是带着些许稚嫩的童音。
“李智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飞刀功夫,也好,下一次我就跟你斗一斗飞刀,让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飞刀!”
这是渊盖苏文发出惨叫之后所说的话,听起来人已经不在院落之中,而且渐去渐远。
与此同时,跌落在罗艺床前的李智云使了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心中却是懊恼无限。
不是说小李飞刀例不虚发么?不是出刀就要人命么?怎么这渊盖苏文还能发出惨叫呢?不仅能够发出惨叫,而且还能说话,这明显是没伤到要害啊!难道自己练得是假小李飞刀?
突然间罗艺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很是惊惶:“夫人,你怎么了?”
没人回答罗艺的询问。当狄知逊把室内的烛火重新点燃时,室内的景象惨不忍睹。罗成被一柄飞刀射中了肩窝,正双目紧闭、盘膝在地运功疗伤,他的母亲秦氏被他父亲罗艺抱在怀中,一柄飞刀射中了心窝,已是无力回天了。
在渊盖苏文发出飞刀之时,秦氏是侧卧睡着的,谁知道这一睡就再也无法苏醒。
李蓉蓉瘫倒在地,口角胸前满是鲜血,想必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一时半会儿是坐不起来了。
看到这幕惨景,李智云再也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长啸,“渊盖苏文,你有种就别跑,我李智云不杀你誓不为人!”
自己保护罗家三天三夜,到头来却仍然没能杀掉渊盖苏文,而且有人在自己的保护下死去,这人简直丢大了!
过了一会儿,院外一阵嘈杂响起,埋伏在院子外面的十二旗牌官纷纷来到院门处请罪:“我等没能抓住刺客,还请王爷责罚。”
罗艺默然走下床来,没有理睬外面的手下,而是看向李智云道:“多谢李公子为本王挡了一刀。大恩不言谢,他日但有需要尽管讲明,本王必定全力以赴。”
第二二六章 当原配撞见小三
罗家的秦氏夫人死了,这世上也就没了不久之后秦琼到来与姑母相认的剧情。
另一时空里秦琼在不久之后来到北平,罗艺夫妇以及罗成都是好好的,虽然十二旗牌官的确在城中摆下了擂台,但是武奎武亮却没有率军前往查办,渊盖苏文也没有进入北平刺杀罗艺。
这样看起来似乎前来帮忙的李智云都不免要承担一定的责任,李智云本人就此很有些自责,自己这忙帮的不完美啊!
当然,罗家众人是不会这样想的,因为他们不知道何谓另一时空,所以罗艺父子只能在承受丧妻丧母的痛苦中感激李智云。
他们感激李智云,是因为李智云至少救了罗艺一条命。
在感激李智云的同时,罗成又免不了对李蓉蓉有些记恨。
渊盖苏文的飞刀是与黑暗相融的,最适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偷袭他人!这就是李智云把室内搞得灯火通明的原因所在。
如果不是李蓉蓉要求熄灭烛火,那么李智云就能发现渊盖苏文射出的是两柄飞刀,就能采取相应的手段格挡或者击落,那样或许母亲就不会死。
在此基础上还可以拓展一下思维如果当时没有熄灭烛火,渊盖苏文甚至不会潜入室内,那样也就没了这一场令人猝不及防的突袭。
渊盖苏文的隐匿本领何等高明?别说当晚只是融融月色洒向大地,就算是在阳光普照之下又如何?只要他想避开人们的视线潜入接近,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什么“我在暗、敌在明”?只要他想接近你,不论周围光线是明是暗他都能轻松做到,唯一能够防范的就是他在发动攻击以前的那块“阵地”而已。
那株石榴树盆景就是他发动攻击前的“阵地”,然而李蓉蓉却根本没能发现这株盆景的异常,这又怪得谁来?李智云提醒过了啊!
俗话说母子连心。母亲遇害儿子能不悲痛么?罗成简直痛不欲生,所以他不能原谅李蓉蓉,他认为若不是李蓉蓉擅自改了李智云的安排,这场悲剧就根本不会发生。
如此一来,李蓉蓉想要嫁进罗家的梦想算是彻底破灭了。
原本还指望罗夫人强行撮合这桩婚事,这下倒好,不仅这唯一的一个月老死去了,而且她的死还是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的,罗成没对自己拔剑相向就不错了。与他结成夫妇?再也没有这种可能!
七天后,北平王府的后花园里,康复中的李蓉蓉缓缓散步,走到观鱼亭旁边时,就把一腔怨气撒在了李智云的头上:“渊盖苏文的飞刀融于黑夜,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
李智云坐在曲桥的栏杆上继续他的雕刻,头也不抬地说道:“我用得着早说么?我要求那间卧房里始终保持明亮,你们照做不就行了?莫非你以为我不懂正常人睡觉不喜光明?”
在七天以前的那一夜,在渊盖苏文逃离之后,狄知逊和李智云经过勘察现场,发现渊盖苏文其实伤得也很不轻,在客房窗前石榴树盆景的旁边地面上,留有大滩血迹。
于是他们断定渊盖苏文一时半会不会再来了,就把活动范围扩大到整个府邸,却又顺便捉住了两名高句丽王幢军的百长。
渊盖苏文一共带了三个百长来到北平城,之前在观鱼亭被李智云网了一个继而被他灭了口,另外两个被他留在王府里面继续潜伏,任务不再是刺杀罗艺,而是盯李智云的梢。
渊盖苏文是在千年尸王面前做出承诺的,要杀李智云等人,而若是李智云某日忽然不知所踪,又该如何杀法?所以必须留人盯梢。
狄知逊和李智云逮住了这两个百长,一经审讯,才知道渊盖苏文已经返回高句丽本土了。
渊盖苏文返回本土,一来是受伤太重,不再具有抗衡李智云的实力,必须疗伤恢复;二来是因为他们在北平王府中窥知了汉王杨谅即将统率大军进攻高句丽的紧急军情。
与刺杀罗艺相比,回国报讯,组织全**民备战才是更重要的,这可是灭国之战,岂容半点马虎?
渊盖苏文竟然回到白山黑水鸭绿江畔去了,李智云就不免有点空落落的感觉,宜将剩勇追穷寇,自己要不要趁他病、要他命呢?
他跟罗艺父子提起这事,却被罗艺父子挽留下来,理由是罗成重伤未愈,北平王府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高手来坐镇,罗艺拟给李智云在镇边军中谋一个差事,让他打造并统领一支强军。
李智云当然不能接受这个差使,咱可是皇帝的钦差,能在你这地方部队上当兵么?只不过这话不能明说,只能以思念父母为由婉拒。
但是罗艺的面子不能不给,人家刚刚丧偶,既要治丧又要缅怀亡妻,自己再留几天给他当一个安保部长还是可以的。
于是就有了这天在罗府后花园与李蓉蓉的邂逅,于是就被当家子小姐姐把气撒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一句话反驳了李蓉蓉的胡搅蛮缠,李蓉蓉却不肯就此悔过,仍然强辩道:“就算你有你的道理,可是你就不能告诉我们个中缘由么?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情,你为何不说清楚?我看你就是故意不告诉我们的!”
李智云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说道:“一两句话的事情?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你知道什么是忍术么?你知道什么是甲贺谷大拍手么?关于渊盖苏文的事情我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而且说了你也未必能懂,更何况你根本没心思听我说这些,你敢否认么?”
那一夜渊盖苏文偷袭李蓉蓉的那一掌就是东瀛甲贺谷的大拍手,事后李智云只看李蓉蓉的伤势就得出了结论,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学习吠陀经里梨俱吠陀那一部分,与中医相似,印度医学在“望、问”方面同样有其独到之处。
“我怎么没心思听你说话了?”李蓉蓉被揭破伤疤,顿时恼羞成怒。
“你是不是北平的鸭子吃多了?怎么嘴比鸭子还硬呢?”李智云讥讽道:“我让你记住室内的陈设景物,你记住了么?如果你真的按我的嘱咐记住了,就不会挨上这一记大拍手!”
李蓉蓉顿时语塞。的确,她当时一门心思期待与罗成的厮守,根本就没把李智云的叮嘱放在心上,此时被李智云切中要害就无话可说。
再也找不到争辩的口实,就只能胡搅蛮缠地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你别再雕刻了!我不许你雕刻!”
李智云果真停下了手中的小刀,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李蓉蓉,“我雕刻碍着你什么事了?什么叫你不许啊?你管的着么?”
李蓉蓉快要气疯了,大声道:“我怎么管不着?你敢说你雕刻的女人不是我么?”
李智云这才知道李蓉蓉的误会,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当然不是!凭啥是你啊?别说你没给我工钱,就是你给我工钱我也不给你雕。”
居然还敢当面否认?李蓉蓉更气,指着李智云手中雕像道:“这是不是个女的?”
李智云道:“是啊,你是想说天下间就你一个女的是么?”
李蓉蓉振振有词:“当然不是!可是你雕刻的时候身边就只有我一个女人,你当然是照着我的模样雕刻的,你这雕像的服饰样式,身材胖瘦哪一样与我不同?你倒是说给我看!”
这么一说倒是把李智云给说愣住了,没错,记忆里尤翠翠的身材比例与眼前这位李蓉蓉几乎没什么区别,而且隋朝时代她们这个年龄段的女子服饰款式也都是一样的,只有颜色和布料有所异同。
今天李蓉蓉穿了一件鹅黄色长裙,原本很是显得淡雅恬静,却与此刻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的她严重违和。
然而这事儿终究不能让她误会下去,就只好指着木雕的头面部分说道:“衣服都差不多嘛,关键是看脸,你看这张脸跟你相似么?”
雕刻木像,最难刻画的就是面部,不仅要求酷似,而且还需传神,李智云的雕刻技术远未达到巅峰境界,因此总是不能惟妙惟肖地刻出尤翠翠的那张脸。
纵使他已经雕刻完成十六个作品了,但是雕刻出来的面部仍然差了那么点意思。眼下手中正在雕着的是第十七个,还没有开始进行最后的面部修饰,眉眼鼻唇不过初具雏形,非但不像尤翠翠,实则谁都不像,更不要说李蓉蓉了。
李蓉蓉当然也能看懂这些,立即哂道:“你不过是还没有雕成罢了,你敢把你先前雕刻的人像拿出来给我看么?”
李智云不耐烦道:“那些雕像都在房间的包袱里,谁有工夫给你去拿?”
“没工夫?我看你是没话可说了!既然你证明不了雕的人像是别人,就不许你再雕了!而且以后不许在心里想我!你也不看看你的年纪,你的模样,还有武功,你觉得你配得上我么?”
说到此处,李蓉蓉突然伸手去抢李智云手中的雕像,出手很是迅速,却因重伤初愈,牵动了肋部肌理,疼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同时脚下失去重心,竟然跌入了李智云的怀抱。
李智云知道她一身内伤极为严重,奇经八脉尽遭摧毁,比之当初来护儿打在尤翠翠身上那一掌不遑多让,若不是服了她师门秘制的疗伤圣药只怕命都没了。饶是如此也不免要虚弱个把月才能痊愈。
而此时若是自己闪避开来或者直接推拒,则会令她跌倒在地甚至掉入池中,必然伤上加伤、痛上加痛,自己和她又没什么仇,何必呢?所以只能探出一条手臂将她的腰肢揽住。
只是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动作就有些暧昧了,古人讲究礼教大防,男女授受尚且遭人诟病,何况此时的搂搂抱抱?李智云不禁尴尬,更是担心系统会因此扣分,李蓉蓉却不管那个,一只手继续去抢李智云手里的雕像,只有抢过来扔进水里才能捍卫自己的肖像权不是?
一个女人偎在一个异性的怀中去抢对方手里的东西,对方的手臂来回躲避,她的手臂就来回追逐,总难免碰触躯体,给人以上下其手之感,正纠缠时,忽听一个冷峭的声音从园口传来:“夫君,你这日子过得可真逍遥啊!”
正在纠缠的男女听了这话顿时呆住了,拿着雕像的不躲了,想抢东西的也不抢了,如同贴面舞侣一样同时侧目,却见后花园门口走进来两人,一前一后,一男一女。
男的是杜文忠,看样子是在引路,女的身穿一身翠绿衣裙,却是李智云明媒正娶的夫人之一,羽裳。
李蓉蓉顿时呆住了。
即使来的只有杜文忠一人也不得了。作为一个待嫁女子这样和李智云纠缠,不论被谁看见都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何况杜文忠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就说自己眼下这般窘态,若是只被杜文忠一个人看见就还可以尽力遮掩,但是被两个人同时看见就不用想了,只要是足够惊爆的事情,被两个人看见就能够传遍天下。
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些,最要命的是那个绿裙女子竟然管李智云叫夫君,他竟然已经娶亲了么?
李智云娶没娶亲原本不关自己的事,但是此刻自己趴在李智云怀里的情景被他的老婆看见了,就有了一种捉奸在床的意味。
“不是的!”她挣扎着离开李智云的怀抱,看向羽裳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绿裙女子已经走到了近前,杜文忠并没有跟着过来,而是转身离去了。杜文忠是一个很有眼力见的男人,不然也不会被罗艺收为义子。人家李智云的正牌夫人和新相好狭路相逢,这种事情还是看不见为好。
来到近前,羽裳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李蓉蓉,似乎对李蓉蓉的姿色颇为认可,然后悠然说道:“我想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没看见,你们尽管继续,如果我打扰到你们了,那很抱歉,我可以先出去等着。”
第二二七章 指点迷津
李蓉蓉自然不是李智云的小三,更不会有后世小三见到原配时的心虚和畏怯,她只是不想被面前这个少妇误会,她很想说我才看不上李智云呢,却在真实的暧昧之下难以启齿。
她知道不论自己怎样辩解对方都不会相信,对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像是在说:我都看见了,你们俩还装什么?
而对于绿裙少妇表现出来的大度和宽容,她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宽容,绿裙少妇说的一定是反话。
虽然这个时代里给人家当老婆的女人没有权力干涉丈夫在外寻花问柳,但是天生善妒却是女人无可更改的本性,哪有当妻子的愿意把自己男人往别的女人身边送的?
她想不出应该怎么解释,对方也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因为对方已经把目光看向了李智云,再也不看她一眼。
在等候对方重新看过来的过程里,她开始审视这个绿裙少妇,忽然发现对方居然也是美若天仙,而且似乎有一种不同于华夏美女的气质,究竟是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总之对方长得绝不比自己更差。
于是不禁暗暗称奇,李智云居然也能找到这样美貌的妻子,或许自己刚才对他的抢白有些过分了。
刚才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她曾经明确告诉李智云不配与自己为偶,理由就是以李智云的才干武功以及家庭背景不足以娶到自己这样美貌的女人。
但是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一直都错了,李智云的妻子证明了他的价值,如此美貌的女子竟然肯嫁给他,那就说明他有这个实力。
羽裳在等候李智云回答。没错,她说的就是反话。虽然她自认为跟李智云没什么感情,但是毕竟两人有着夫妻的名分。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无权干涉李智云在外面沾花惹草,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在京城受的那些委屈,冒的那些风险,就不禁很生气。
李智云没有接羽裳的话茬,什么叫“你们继续”啊?我们干啥了就继续?他有些反感羽裳的自以为是,却又懒得解释,只是重新在曲桥的栏杆上坐好,继续雕刻手中的雕像,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李智云的反应就是古代为人夫者地位崇高的体现,正所谓夫为妻纲、夫唱妇随,不论说什么话办什么事都得以丈夫为主,丈夫想说就说,想问就问,不想说就可以不说,不想答就可以不答。
“我怎么来了?”羽裳顿生委屈,“我再不来……你就只剩下两个老婆了!”
听这话的意思,李智云居然有三个老婆么?旁边李蓉蓉很是吃惊。心想:不知道他另外两个老婆长得如何,若是也像这绿衣少妇一般,那可是享尽人间艳福了。
李智云也抬起了头,看着羽裳问道:“听你这意思,似乎曾有性命之危,怎么回事?”
羽裳看了李蓉蓉一眼,不知道李智云和这位一脸病容仿似西施的美女是什么关系,只觉得既然李智云问话不避讳对方,那么自己也就无须避讳,说道:“还不是为了你,你说不许我绿你,我答应过为你严守贞洁,就得罪了晋王。”
李蓉蓉原本在听到“贞洁”两字时就想回避了,人家老婆的贞洁可是极度**的话题,这种事自己怎能旁听?刚想举步却又听见“晋王”两字,不禁心头一动,听这话音,似乎李智云的老婆惹了杨广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己或许可以能跟李智云结成同盟,即使李智云不如罗成,却也算是一个非凡人物,智谋过人、应变神速、办法繁多等等优点都是他人无法企及的。
既然罗成那边已经没戏了,能跟李智云结成同盟,自己的复仇大计就还有一线希望。
李智云点了点头,杨广是什么操行自己是知道的,不仅自己知道,后世的华夏人都知道,要说杨广意图染指他的干女儿那是一点都不奇怪。
于是说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见羽裳把目光瞟向李蓉蓉,就又说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只管说就是了,她也是被杨广害得家破人亡的,这事不必回避她。”
李蓉蓉听了这话就不禁吃惊,问道:“我一家老小不是被杨坚迫害的么?怎么你却说是杨广?”
即使古往今来华夏社会一向有着“父债子偿”的说法,但是这个说法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如果债务人的父亲健在人间,你就不能去找人家的儿子要钱。
天下皆知,下旨将李浑一家满门三百余口斩首示众的皇帝杨坚,要报仇便应该去找杨坚,找他儿子杨广作甚?不论是江湖还是武林都讲究一个底线叫做“祸不及家人”,拿杨广开刀就太不英雄仗义了,免不了遭人诟病。
而且就算一定要找杨坚的儿子算账也该去找东宫太子杨勇,找杨广又算是哪门子事呢?所以必须要问一问李智云,因为这件事是自己的家事。
说到这事上面,李智云倒是有些不厌其烦,当下把李蓉蓉她爹李浑和宇文述如何结怨,又如何受到长安“童谣”的连累简单地说了一遍。
正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官员又有几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严格说起来李浑也不是什么好鸟,通过巴结宇文述当上了高官之后,自己搂得盆满钵满却不履行之前的承诺将每年一半俸禄孝敬宇文述,终于导致两家失和,结果被宇文化及搂草打兔子给捎上了真不算冤。
“童谣”的原创作者是宇文化及,在朝堂上就此事煽风点火的却是杨广,所以说一大群李姓官员遭到打压迫害,究其罪魁祸首便只有三个人,分别是宇文化及、杨广和杨素。
“原来是那宇文老贼和杨广杨素!”李蓉蓉终于明白了冤头债主,只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即飞到长安给父亲报仇。
要找杨坚报仇太难了,那需要颠覆一个国家,而且是当今世上最为强大的国家,但是要找宇文化及报仇就容易多了,因为对方仅仅是一个家族而已。
李蓉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想了想,然后给李智云施了个万福:“多谢公子见告真相,不然小女子还真不知道该去找谁报仇!”
说罢转身就走。
“站住,你去哪?”李智云淡淡喝止,李蓉蓉戛然停步,回头问道:“公子还有吩咐么?”随即会意到李智云或许是想要施恩图报,就抢在李智云之前说道:“当然是去报仇了,公子放心,只要小女子还能活着回来,这身子就是你的了!”
李智云给出的信息太珍贵了。她从小就被师父上门领走,一直跟随师父在深山隐居习武,直到前些日子师父忽然说起自己一家被皇帝抄斩,并准许自己下山报仇,却不知道这祸事是怎样的来由,父亲如何惹着皇帝了?
如果李智云不说,这件事的真相就只能埋在宇文化及的肚子里和李浑的坟墓中,即使世上还有人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也不会对李蓉蓉去说,怎么?想跟宇文家族作对么?想跟晋王和越国公作对么?找死!
如果李智云不说,那么李蓉蓉这辈子就只能以杨坚作为复仇对象,以一个女武者的身份对抗一个国家,根本就是蚍蜉撼树一样,毫无意义,非但无法给父母报仇,而且自己也将一生沉浸在这份悲惨的遭遇中无法自拔。
但是现在好了,仇人已经确定,杀起来也不是很难,只要能够报得大仇,此生别无所求,嫁好嫁坏都不是什么大事,别说是嫁给李智云为妻,就算给他当个奴仆又有何妨?值了!
李智云没想到自己的一番科普竟然换来了李蓉蓉一颗芳心,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只因李蓉蓉这个承诺仍然无关爱情,反而像是一种交易,与当初红拂、羽裳以及阴凤姬嫁给自己的性质没什么两样。
前三个老婆当时无法拒绝,眼下的李蓉蓉却是可以拒绝的,当即正色道:“你误会了,我叫你不是为了向你索取回报,而是我必须提醒你,你若是去找宇文化及报仇就是送死。”
李蓉蓉听了这话就有些生气,怎么?瞧不起我啊?觉得我武功不行?也没看见你有什么高深武学,你凭啥小看我?
在与李蓉蓉接触的过程里,李智云施展过的手段都是极其隐秘的,不论是对付武家军的“千金散尽”还是回敬渊盖苏文的那柄小李飞刀,前者是只见漫天金银不见挥金之人;后者是只见敌酋重伤却没见到飞刀的影子。
所以李蓉蓉对李智云的印象仍然停留在谋略过人、机智灵变方面,却从不认为他拥有什么盖世神功、超人绝技,她不知道这些,跟罗成等人刻意在罗艺面前隐瞒李智云杀死来护儿有关。
她很想说几句豪言壮语来反驳李智云的轻视,但是转念一想对方毕竟是自己的大恩人,就改口说道:“你放心,我又不傻,我会养好伤再去的。”
李智云就笑了笑,摇头笑道:“我没说你傻,我只想说,就是你养好了伤再去也是送死。”
什么?李蓉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养好了伤也不行?那宇文化及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武功?他家里又有什么样的高手在保护?难道还能比得上拥有以阴世师为首的众多高手护卫的皇帝么?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李智云已经主动问起了她:“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你加上罗成就能打过阴世师?实话告诉你,两个罗成加上两个你都打不过阴世师。”
李蓉蓉的表情变得很难看,咬紧嘴唇说道:“阴世师有那么强么?我不信!”
李智云笑道:“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人陷入一方沼泽地里会怎样?阴世师的掌力打出来时,被打的人就会出现这种感觉,周身四周全是淤泥,甚至比沼泽地里的淤泥还要险恶,因为这种掌力形成的淤泥时刻都在挤压着你,会把你全身骨骼挤成齑粉,会把你的血肉挤成血沫!”
“啊?”李蓉蓉不禁惊惧道:“这岂不是快赶上我师父的水准了?”
李智云没有问她的师父是谁,这是刚来北平王府的时候罗艺都没问出来的事情,自己又何必多问?
李蓉蓉却在惊惧之后奇怪道:“就算阴世师有这个境界,又与宇文化及有什么关系?阴世师是皇帝和太子的护卫和业师,他会全力保护宇文化及么?”
李智云道:“他当然不会全力保护宇文化及,我想要提醒你的其实是另一个人,这个人是宇文化及的二儿子宇文成都,此人或许要比阴世师还要厉害!”
在绝对的内力面前,一切招式都是浮云。这是寻侠系统总结出来的金科玉律,或者把“内力”两字改为“力量”也无不可。
宇文成都拥有的内力太过强劲,李智云曾经感受过阴世师的内力,也曾经亲身感受过宇文成都的内力,那是加上了三手神丐庄四虎的降龙掌都无法匹敌的存在,单从内力而言,宇文成都已然胜过了阴世师。
或许阴世师对阵宇文成都会以武学招式以及经验技巧取得胜利,但是自己和李蓉蓉这样的就不用想了,绝对没这个可能。
“这宇文成都多大年纪?你说的是真的?”李蓉蓉实在无法相信同龄人里面会出现一个这样的绝顶高手。
“大概十八岁左右吧?总之不超过二十岁。”一直在旁边倾听的羽裳插言回答,“我夫君说的是真的,四个你这样的也打不过一个宇文成都。”
一个人说或许不足以取信,两个人说就不一样了,李蓉蓉顿时有些气馁,弱弱地问李智云:“那怎么办?”
这一问大有研究,这就等于是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李智云的女人了,女人在无助的时候总是要依靠一个男人,让男人来解决问题,那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此理古今相同。
李智云又好气又好笑,很想反问一句“怎么我提醒你不要去送死还提醒错了?还得负责替你报仇是咋的?你是我啥人啊?你问得着我么?”
只是考虑到对方的悲恸心情,就抬手掐了掐太阳穴,有些头疼地回道:“你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先养你的伤吧,容我替你想个办法。”
李蓉蓉无奈,就只有接受李智云的安排,既然仇人的武功如此高强,那恐怕真的需要李智云提供一个坏点子了。
李智云继续雕刻起手中的雕像,忽然说了句:“其实吧,如果你有渊盖苏文那样的本领,倒是可以闯一闯宇文家族的龙潭虎穴,可惜你没有。”
第二二八章 突厥来犯
在罗成、李蓉蓉这样的华夏武林人物的眼中,渊盖苏文的隐匿本领堪称当世神技。若是拥有这样的本领当然可以直接去杀宇文化及,换句话说,若是渊盖苏文本人去杀宇文化及一定能够轻松做到。
当然,渊盖苏文跟宇文化及没有任何利益争端,肯定是不会去杀宇文化及的,而李蓉蓉自然也没有渊盖苏文的本领,就是想学都不知道跟谁学去,渊盖苏文已经返回高句丽了。
李智云仅仅是这么一说而已,因为这是他瞬间想出来的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办法,或者可以说这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思路,只不过他这么一说之下,李蓉蓉尚未回答,羽裳却立即变了脸色,恨声问道:“你见过他了?”
李智云不明白羽裳为何情绪如此震荡,就笑着看向李蓉蓉说道:“忘记给你们介绍了,我这位妻子叫羽裳,是渊盖苏文的师姐。”
李蓉蓉听了就不禁有些错愕,闹了半天你和渊盖苏文是一家人啊?随即就想起那一夜渊盖苏文在自己面前现身的情景,自己当时就怀疑那个瘦小的身影就是李智云本人,虽然这种怀疑被后来的事实打消,但是此刻他居然承认是渊盖苏文的姐夫,这不还是一家人么?
却听羽裳怒声说道:“你别跟我提起这个名字,我没有这个师弟!”
李智云听了就有些困惑地盯住羽裳的脸,问道:“怎么了?这不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么?而且你还说他跟我同岁,没可能练成什么武功……”
羽裳登时无言以对,沉默许久才说道:“是,那时候我是这样说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是我的仇人,死仇!”
李智云不禁很是诧异,与渊盖苏文结成死仇的人有自己,有罗成,或许还有张仲坚、秦琼、单雄信等人,但是不管怎么论也不可能有羽裳啊!因为他们都是高句丽人。
于是好奇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羽裳脸现仇恨之色,咬着牙说道:“渊盖苏文害了我父亲。你说是不是死仇?”
李智云道:“这的确是死仇,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羽裳惨笑道:“今天我在北平城里遇见了一个父亲的记名弟子,才知道父亲早在半年前就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渊太祚继任了父亲的位置,可恨我这个当女儿的一直被蒙在鼓里。”
看来棒子国内的政治斗争也是贯穿古今啊,李智云不由感慨,问道:“你能确定是渊家人做的?”
羽裳点头道:“若不是渊家人害了父亲,那么不论父亲身体有恙还是遭到了高句丽王上的打压,他都会派人知会我的,不然何至于如今渊家父子总揽军政大权,高句丽举国上下无人不知,却只有我一个人没得到消息?”
李智云心头一动,道:“这么说,你是打算回往高句丽却寻找你父亲的下落咯?而且你先来找我,就是想让我和你一起去,是这样吧?”
羽裳冷然道:“什么叫我父亲?我是你妻子,我父亲就是你岳父,既然我信守承诺为你守住了贞洁,难道你就不该去营救你的老丈人么?”
李智云也冷了脸说道:“应该,当然应该。我陪你一起去可以,但是你这话说得却很不中听,仿佛你为我守住贞洁是有恩于我似的,你必须要明白,守住贞洁才是应该的!”
羽裳并不在乎道理上的对与错,闻言立即说道:“只要你肯跟我一起去,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旁边李蓉蓉很受触动,心想有老公就是好啊,看看人家羽裳,父亲遇害就有女婿出头,反观自己,比人家羽裳可就悲惨多了。
李智云也懒得多说,又想起之前的话题,就再次问道:“你说你得罪了杨广,那又是怎么回事?”
羽裳忽然脸上微微一红,看了李蓉蓉一眼才说道:“杨广这人真不是东西,你走了以后他也离开了长安,几天之后返回,就让我拿着阴阳和合散去勾引东宫太子。”
阴阳和合散?李蓉蓉听师父说起过这种药,此药不属于毒药范畴,却能强行催发人类的本能,不论男女,一旦服用必须在一定时限内阴阳交泰,否则便会七窍流血而死,被誉为淫药中最霸道的一种。
据说这阴阳和合散是药王孙思邈的师弟张一针秘制而成,孙思邈品行高洁,自然不会配制这等药物,张一针却是一个天生风流的多情种子,不但自己使用,而且沽以高价,择人而售,很是聚敛了一些财富,成为天下间最为富有的医者。
(按:插句题外话,有书友知道张一针是哪个作品的角色么?看看你和本书作者的阅读爱好是否相同。)
李蓉蓉记得师父提醒过自己,单身女子行走江湖之时一定要防范宵小使用蒙汗药甚至毒药,天下间最难防的便是这种阴阳和合散,只不过这阴阳和合散也不是寻常小贼能够得到的,能得到它的人非富即贵,要么权倾一方,要么富可敌国。
羽裳说,杨广一伙人的计划是让她色诱太子杨勇在杨广宴请杨勇的酒席上与杨勇分食阴阳和合散,“事”后因不堪淫辱故而行刺,杀死杨勇之后即刻逃生,阴世师等人会为她安排一条逃生路线。
然而若是执行这一计划,就必须牺牲贞操名节,杨广实在是太无耻了。前有丈夫临行叮嘱,后有杨广的卑鄙兽心,她决定违抗杨广的安排,但是如何违抗却须多加斟酌,硬抗肯定是不行的,只能取巧。
思虑再三之后,她决定将计就计,甘冒奇险反过来摆杨广一道,在执行计划的时候给杨广下药,让杨广自食其果,去玷污杨勇的太子妃,从而毁掉这个阴险无耻的家伙。
事有凑巧,杨勇和杨广有个亲妹妹叫做杨琼花,皇室里人称琼花公主,琼花公主赶上了这场酒宴,竟然不走了,非但不走了,还抢了杨广的酒,结果一场酒宴下来,太子杨勇只是喝多了醉酒,杨广和杨琼花兄妹两人却是同时中招。
后来的事情自然是杨广和亲妹妹杨琼花坏了人之伦常,完了事之后杨广知道大事不妙,竟然亲手把妹妹推进水池溺死,而后恶人先告状,向父皇控诉太子杨勇的恶行,这一切都是杨勇干的,我有目击证人。
杨勇一向风流成性,身边女人众多,杨坚夫妇早有了解,而今杨广这盆脏水扣上去就由不得他们不信,那杨琼花是杨坚最为疼爱的一个女儿,杨坚暴怒之下立即宣布废除太子,改立杨广。下旨的时候杨勇还在酒醉梦中。
且不说杨广竟而美梦成真,皇后独孤伽罗被大儿子气得中风昏迷,只说羽裳这么一搞就给她逃离皇城争取了一段相当宝贵的时间,等到杨广荣登太子之位之后为了杀人灭口、秘密派遣阴世师杨素以及宇文成都率众追杀之时,她已经逃出了长安城。
杨广是必须要杀羽裳的,因为她是事件真相的知情人之一,且与杨广集团离心离德甚至彻底决裂。
她把阴阳和合散下在了杨广的酒里就表明了她的背叛,杨广岂能纵容一个知道内幕的叛徒活在人间?那样他的丑行随时都有可能播于天下,在荣登大宝之前,羽裳的生存会令他寝食难安。
“他们一路追杀到了太原,我没敢去太原,害怕连累公婆和你,索性直接来北平找你,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到这一点,直到今天我才换上了女装,我这一路可是扮成了叫花子乞讨过来的,你会不会觉得我连累了你?”羽裳最后说道。
李智云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儿你做对了,就算连累我也没啥,大不了咱们夫妻一起跟杨广干就是了!”
这话一出口,同时感动了羽裳和李蓉蓉两人。羽裳最担心的就是李智云因此与自己划清界限,那样在寻找父亲下落时就少了一个强力的臂助;而李蓉蓉则欣慰地想:如此说来李智云夫妇与我是同仇敌忾啊!就是不想成为一家人都不行了!
大家的共同敌人是杨广,那还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么?
正想说话时,李智云抢先道:“我们不能在这里逗留了,一旦杨广派出来的人想到并追到这里,我们就会连累罗家,不论是阴世师还是宇文成都,都不是我们眼下能够对抗的,这就收拾东西吧。”
罗艺正在安排酒宴,打算给羽裳接风,虽然没想到李智云小小年纪就已经有妻子了,但是既然人家打着李智云妻子的名号找上门来,自己就不能不隆重接待。
李智云和狄知逊于罗家有大恩,李智云的妻子来了岂能怠慢?那不是显得罗家太不懂事了么?正好妻子的丧失也已告一段落,备一场隆重的接风酒宴于理不悖。
宴席刚刚摆下,李智云夫妇就偕同李蓉蓉前来告辞,罗艺大惊,说怎么这么快就走呢?我罗家还没能一尽地主之谊呢,是嫌本王招待不周么?
李智云也不说思乡了,只说要去高句丽追杀渊盖苏文,一方面是给罗夫人报仇,另一方面也是彻底绝了北平王府的后患,以免将来此人再次前来袭扰。
这理由充分之极,罗艺老怀大慰之下怎能提出异议,只说既然如此,这接风宴就改为送行宴,期待李智云马到成功。罗成也要跟随前往,却被李智云以罗成伤势未愈为由委婉谢绝。
一场酒席吃得宾主尽欢,即将结束时却有杜文忠带着一名隋军通讯官来报,说瓦口关被突厥大都督红海汇合武奎残部围攻,只怕不日即将陷落,要求北平王发兵支援。
罗艺再次大惊。
与被高句丽攻击的营州不同,瓦口关对于幽州的战略意义太过重大了,瓦口关是北平城西北面的屏障,是该方向上阻隔突厥进犯幽州的唯一关隘,是以筑成要塞,要塞与两面山峦合起来形如瓦口,故名瓦口关。
一旦瓦口关失陷,整个幽州都会裸露在突厥的兵锋之下,所以必须驰援。
问题是派谁前去驰援,罗艺大伤脑筋。
原本罗成应是首选,但是罗成被渊盖苏文一记飞刀射中心窝,若不是身负盖世绝学明玉功,只怕当场就没命了,而今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且也恢复的不错,但若想要上阵与敌酋厮杀却嫌不足。
除了罗成之外,以杜文忠为首的十二旗牌官均难以堪当如此重任,不说别的,只说武奎手下的那两员战将关达和赵霞就不是他们能够单挑的,罗成都无法破掉他们的刀矛组合,别人自然更加不行。
亲自出征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眼下的北平城内政局不稳,一旦自己离开北平,原来在武奎手下的那班文臣免不了人心浮动,甚至会搞些政事上的乱子出来,以响应武奎的反扑都有可能。
“我去吧。”看出了罗艺的为难,李智云便即毛遂自荐,先不说抵御异族侵略是每一个华夏子孙的义务,只说就冲连日来罗艺父子对自己的拳拳热忱,自己也该帮他们父子这个忙。
另一个时空里武奎也曾叛入突厥,引领红海夺了瓦口关,后来秦琼和罗成两人率兵去救都没能打赢,幸而秦琼在被红海打得落荒而逃之时偶遇义子秦用,带着秦用回去才打赢了那一仗。
这一世非但秦琼没来北平城,也不知道日后还会不会来,但是红海和武奎的联军却已经在攻瓦口关了,以瓦口关那区区两千人的兵力肯定会被攻陷,若想收复失地唯有自己挂帅出征。
“这个……”罗艺其实也很想让李智云挂帅出征,但是他也拿不准李智云的武功到底怎样,而且即使武功够高,指挥能力如何又是一个未知,攻坚战、野战、步兵破骑兵这些战术他懂么?
所以罗艺还在沉吟。
罗成见状就起身说道:“父王,就让孩儿和李公子一同前往吧,孩儿相信李公子定有办法能够获取胜利。”
罗艺终于点头:“也好,那就这样定了!只是你们需要切记,一旦不敌万万不可死拼,只需派人回来求援,本王定会亲自率兵援救!”
第二二九章 挂帅出征
瓦口关前,旌旗蔽日,号角震天。
大隋五万人马没有安营扎寨,而是在关前一里外列阵待战,这是大军统帅李智云的命令,原话是“本帅可没工夫跟他们磨洋工,要打就在今天,明天班师凯旋!”
在隋军众将士看来,李帅这话不能叫做豪气干云,而应该叫做胡言乱语。为什么说他是胡言乱语呢?众所周知,两军交锋,胜负之数无非天时地利人和,而隋军却在各个方面的对比中都不占优势。
首先,从兵力多少来对比,突厥来了十万人马,咱们只有五万,怎么个打法?以少打多不是没有先例,可那些都是迂回伏击战,像现在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硬打还不是谁人多谁赢么?
其次,从武将战力上来看,最具战力的小王爷罗成伤势未愈无法上阵,你李智云独木难支,怎么可能打得过突厥众将?更何况人家还有关达、赵霞这样的三国名将后裔助阵?
小王爷罗成都破不了关达赵霞的联手枪矛,你李智云就能破了?就算你能破了,人家突厥就没有更强的战将了么?不是说那大都督红海号称草原天将,所向披靡么?
就连见识过李智云刀斩来护儿的罗成以及六个旗牌官都不看好李智云的豪言壮语。
第三,地利方面突厥更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因为他们已经占据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瓦口关。
地形是不可变的,瓦口关附近的地势是西北高,东南低。而瓦口关是在两座山峦中间的鞍部修建起来的,当初之所以如此修建,是因为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战马无法越过山峦,只能从鞍部穿过,建了关隘之后,就彻底卡住了异族骑兵的道路,敌人如欲前行就必须打下瓦口关才能继续。
说白了,瓦口关这座城隘从西北方向攻打相对容易一些,若是反过来从东南方向攻打就成了无法逾越的天险。而对于此刻占据了瓦口关的突厥人来说,若想冲出城来杀向北平,那就是江河决堤、一泻千里的汹涌,势无可当。
从高处向低处发起冲锋,几乎是骑兵最理想的战斗方式。
所以不论从哪方面来分析,隋军都占据了劣势,要按罗成等人的想法,就应该在瓦口关东南三十里安营扎寨,深挖沟壑陷阱、广设鹿角丫杈,才有可能与敌人形成对峙,然后才谈得上在对峙中寻找战机。
但是李智云对这些建议完全听不进去,“不用!就按我说的做,明天天亮以前收复城池!”
罗成都后悔了,后悔不该盲目迷信李智云的能力,不该赞成父亲把帅印交给李智云,而今李智云手握全军指挥权,如此一意孤行,还不得把这五万人马送到阴曹地府去啊?
罗成都劝不住,别人就更劝不住了,不论是羽裳还是李蓉蓉都劝不住“刚愎自用”的小屁孩,只能蹙紧了眉头静等大败来临。
就连狄知逊都有些开始怀疑李智云了,看来这位李公子是真的不会带兵打仗啊。不论怎么想都没可能一天收复瓦口关!
他们三个再往下,一同前来的尉迟兄弟、张公瑾、白显道等旗牌官也对李智云的帅令无法理解,只不过他们连劝阻的资格都没有,就只能在肚子里暗骂李智云外行草包。
然而主帅就是主帅,帅令一出,手下将官军卒就必须执行,否则便是战场抗令,那可是斩立决的大罪,没人敢冒这个风险。
列阵完毕,战鼓擂了一轮,众将便都把目光看向居中的李智云脸上,等候他的命令。
曹刿说得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大家身为将官怎不知其中道理?再不开打,这士气就要开始泄了。
李智云却看着对面列在城外的两千突厥骑兵若有所思,良久才转头向左右问道:“这仗怎么打?”
这句话差点没把众将官气吐了血,啥?你都把全部兵力摆在这里了,还要问我们怎么打?
此时敌将已经在阵前骂战了,正是关云长的后人关达,隋军鼓声甫歇,关达的声音就顶风传了过来:“罗成小儿,上一次时间仓促,关某未使全力将你斩于马下,今天再战一场如何?也省得你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这话里面有一句是对的,那就是时间的确仓促,李智云挂帅出征连帅旗都来不及赶制,隋军的帅旗上写的还是一个斗大的罗字,此为罗艺之罗,当然也可以理解为罗成之罗,所以关达直接向罗成发出挑战。
这边李智云没理关达,只问身边众将:“你们怎么不回答我?我是在问你们我要不要出去跟敌将单挑!”
众将闻言不免暗暗腹诽,你这不是废话么?当然要单挑了,莫非你不敢跟敌将单挑?你不敢你就别问你要不要出去啊,直接派我们上去不就行了!
罗成更是气得不行,本来就生自己的气,再加上被关达这么一羞辱,恨不能立即纵马而出将之挑于马下,只惜伤势未愈,上去斗不过刀法娴熟的敌人,就等于是徒劳送死。说道:“李公子,要不就让张公瑾上去打一场?”
按理说在两军阵前交锋之际,作为主帅的手下,将官们只有踊跃求战的权力,却没有指派他人出战的资格,这是很犯忌讳的事情,派谁出战主帅一个人说了算,你算老几?就是建议也不行。
但是此刻罗成没法了,眼见李智云似乎不想出去单挑,就给了一个台阶出来为李智云遮羞。
这时李蓉蓉和羽裳就对看了一眼,前者说道:“可惜小妹伤势未愈,否则定要替李公子打这头阵!”后者说的却是:“可惜对方不是步将。”
如果关达是步将,羽裳就敢上阵对决;如果李蓉蓉伤势痊愈,就可以施展蛇行狸翻之术去削关达的马腿。二女自从知道彼此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是杨广之后,关系好的如同蜜里调油,搁在后世就得被人看成拉拉。
她们两个都认为李智云不足以战胜立马横刀的关达,尤其是见过关达刀法的李蓉蓉就更是这样认为,只是没法替李智云出战就很难受。
李智云却摇头笑道:“你们这是想哪去了?不就是一个关达么?有什么了不起?就算加上个赵霞也算不得什么,看我手到擒来就是了。”
众将闻言立时一阵骚动,均想:你就吹吧,既然你这么厉害,还跟我们废话什么?你倒是上啊!
却见李智云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其实我那样问你们,是因为我觉得现在上去单挑没啥意思,就算我拿下敌将,对这场战役的胜负也没有帮助。”
没啥意思?啥叫没啥意思?众将一脸懵逼,罗成就忍不住说道:“怎么没帮助了?单挑最是鼓舞士气,赢上一场比擂多少鼓都强。”
李智云道:“我知道单挑能鼓舞士气,可是现在却还不到鼓舞士气的时候,你们想啊,我打赢了关达和赵霞,红海就会把瓦口关拱手先让么?不会吧?”
李智云的想法别人都猜不透,但是这句话说得却很在理,即使他杀死关达赵霞,瓦口关也还是在突厥人的手上,要想夺回就只能通过攻坚战来实现。
归根结底,这场战役的性质不是野战或遭遇战,不存在树倒猢狲散的可能,杀了敌方主将再来一波掩杀就算完事了?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更何况关达和赵霞这两员将领并不是敌人的主心骨,即使杀了他们振奋了士气也没啥卵用。
李智云没再多解释,既然众将都希望看见一场单挑获胜,那就给他们看看好了,就算是为了给他们增加一些底气。说罢一提手中缰绳出了阵列,回头道:“老婆,把你的判官笔借我一支,张公瑾,给我找一条绊马索来。”
众人闻言更加懵逼,他借判官笔干嘛?或许在步战中能使判官笔跟大刀这种长兵器斗上一斗,他一寸长一寸强,你一寸短一寸险,可是在马上作战你怎么使判官笔?这根本够不着啊。
还有拿绊马索是什么意思?绊马么?可使用绊马索是两个人合使的,你一个人怎么用?
然而李智云既然这么说了,旁人就得照办,谁让他是羽裳的老公呢?谁让他是军中主帅呢?
羽裳拿出一支判官笔来递给了丈夫,张公瑾也找来了一条牛筋绊马索交给了李智云,只见李智云将绊马索的一端从判官笔尾端的圆环里穿了过去,又打了个死结,竟是把绊马索拴在了判官笔上,而后一夹胯下马肚子,那战马便即驰向阵前。
“擂鼓!”罗成在后面发出号令。主帅亲自下场,擂鼓助威是必须的,而且他是军中第二号人物,见机行事击鼓鸣金的权力必然落在他的身上。
鼓声震天之中,李智云驰到场中,与关达间隔五丈停马,说道:“你就是关达?”
关达看见对方出战的不是罗成已经不免奇怪,待到近前一说话却是个小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是关某,你这小娃娃是谁家的孩子?跑到战场上来干什么?速速退去,让罗成上来。”
关达这段话里没什么戾气,并不像某些武将那样见谁都出口成脏,李智云心里生出一丝好感,说道:“我是谁家的孩子并不重要,只要能打败你就行了,只不过开打之前,我很想问你一句话。”
关达却没有接着往下唠的意思,沉着脸道:“关某无暇与你这小娃娃嗦,速速退去,关某怎能欺负一个孩子?”
李智云笑了,心说你不接茬我也得说,“我听人家说你是关公的后代,关公可是万众敬仰的汉寿亭侯,如今你替胡人卖命反过来祸害汉人,不觉得给你祖宗丢脸么?”
这句话正说中关达的痛处,本来就如同重枣的脸更红了,红的发黑。他本来不知道武奎要投靠突厥,只因在武奎帐下听令多年、武奎又待他不薄,在武罗火并之时就保着武家离开了北平城。
出了北平城后武奎只说要去瓦口关避避风头,到了瓦口关又与守官将领说他此行是去巡视疆界状况,防备突厥偷袭,瓦口关守将比他这个幽州刺史低了好几级,当然不敢阻拦,当即隆重款待、宴后开城放行。
谁知武奎在瓦口关逗留之时暗中派出一些死士潜伏起来,出了瓦口关就投靠了突厥,而且立即率领突厥大军反攻瓦口关。瓦口关只有两千守军,被他这么里应外合的一打,只守了不到半天就被攻陷了。
这一役非但瓦口关的两千守军集体殉国,就是武奎手下的两千残部也死在了攻城战中,如今就只剩下他和赵霞两人与武奎一家混在突厥大军之中,手里没了兵,突厥大都督红海便不像最初那样恭敬,已经不拿武奎当回事了。
若不是还有他和赵霞这两个能征惯战的武将可以利用,估计红海杀了武奎的心思都有,那些突厥将领可是对武奎武亮的老婆垂涎欲滴呢。
莫名其妙地当了汉奸,关达心里本来就很不好受,那还架得住李智云这么一说,当即老羞成怒:“关某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娃娃来指手画脚,你若是不走就别走了,待会儿休怪关某刀下无情!亮你的兵器吧!”
说罢扬了扬手中的青龙偃月刀,意在恫吓。李智云却是哈哈一笑道:“别着急啊,怎么只有你自己上来了?赵霞呢?把他也喊过来,我一个人战你们两个。”
隋军阵中众人听见这话顿时炸了锅,尤其是罗成和李蓉蓉等人,险些被李智云给气哭了,均想:你是不是傻啊?一个关达你还未必打得过呢,怎么还喊赵霞呢?
场中关达再也忍耐不住,一夹马腹就冲了上来,口中大喝道:“小儿看刀!”
关达这匹马也是通体红色,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关公骑乘的那匹赤兔胭脂马的后裔,总之提速极快,五丈的距离只半个呼吸就到了,马到刀到,一片雪亮的刀芒匹练般斩向李智云的人头。
第二三〇章 吕布都做不到的事情
话说马战是战斗中一个相对独特的领域,许多步战中足以克敌制胜的武功到了马战之中就会全无建树,比如神行百变,比如阿飞剑法,再比如判官笔法。
战马不会施展所谓神奇步法自不必说,马上战斗必须使用长兵器也是武学常识。
就是鞭锏高手如尉迟恭、秦琼这样的、在真正的马战中也会抡枪舞槊,不然就会受到攻击距离的限制,除非在双马错蹬之时对方故意送到你的攻击半径中来,否则你打谁去?
所以大刀或长枪就成了武将在马战时的常用兵器,而对于此刻开始交战的关达来说,他的刀法更是诸多马战武功中最为犀利的绝学之一。
如果说阿飞剑法是步战中的第一快剑,那么传自关羽的春秋刀法就是马战中的第一快刀。
就以此刻关达砍向李智云的一刀为例,这一招其实大有讲究,名字叫做“百尺竿头”。
自打昔时黄巾之乱直至三国鼎立,关公云长凭借这一招百尺竿头不知杀了诸多赫赫有名的军中悍将,其中以华雄最为著名。
当时华雄在两军阵前耀武扬威,连胜关东联军数阵,袁绍帐下已经无人敢于迎战,却有关羽出列请缨,出帐上马一路狂飙,冲到两军阵前,就以这招百尺竿头斩了华雄,而华雄到底都没能反应过来,连招架都没能招架。
关羽提了华雄的首级回到己方营帐之中交令,临行前曹操给他斟满的一杯酒还是温热的。
这就是所谓的温酒斩华雄。此为关公快马快刀的经典战例。体现出这招百尺竿头的特点,那就是一个快字。马快,刀更快,但是归根结底还是马快。关公骑的是赤兔胭脂马,单只论及速度,则属当世宝马中的第一。
或许有人会因此质疑,这赤兔马再快也快不过闪电吧?从辕门出来距离两军阵前就算只有五百步也是一里多地,赤兔马能够秒到华雄眼前么?只要不能秒到,就给了华雄防备的时间,何至于刀至脖颈尚未做出反应?
李智云是知道答案的,后人自会对此研究,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一招的奥妙全在赤兔马上。
如果把赤兔马的奔行速度看成是匀速的,那么在它抵达敌将马前的那一刻会有一个爆发性的提速,就好像后世短跑运动员在抵达终点前的一段冲刺。
赤兔马的这个冲刺是在敌将意料之外的,作为关羽的敌人,华雄等人万万想不到关羽的战马会在最后时刻速度暴涨,本已做好的应对全然来不及使用,便被一刀枭首。
若是换一个说法,那就是赤兔马是经过主人特殊训练的,以配合这招百尺竿头的进攻。
回到眼下,通过寻侠系统的提示早已了解这一招的李智云当然能够感觉到关达的赤兔马也受过这种训练在五丈的距离上以一种爆发性的速度飙到自己的马前。
相比之下,隋朝突厥两军阵营上的观战将士反倒无法看出赤兔马的诡异爆发。关达被李智云给说急了,誓要一招砍了这个满嘴“胡说”的小子,所以一上来就使了祖传绝招出来,这一招在前几天他和罗成的战斗中都没使。
不是他不想使,而是当时他跟罗成的战斗状态不适合此招的发挥,这一招专门用于敌将立马等候,己方奔袭斩杀。
那一天不适用的招数,对这个不知姓名的小孩子却很适用,关达满以为这一招定能斩对方于马下,视野里绽放着刀芒的偃月刀似乎已经砍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对方的头颅也向一旁垂直倒下,就好像是一截木头被削成两截那样的折断。
这孩子就是来送死的,若不是胡说八道,我真不想伤他性命。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准备勒马转身,然而就在他拨转马头的一瞬间,忽觉后心一阵剧痛,就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剧痛钻心。
后心也是披了甲胄的,什么东西能够穿透甲胄咬住肌肤?他不可置信地回头去看,却是什么都没看见,但随即全身便已僵硬,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被人点中了至阳穴,不禁大惊,却已无法回身去看对面那个已经“被自己砍掉了脑袋”的小子。
难道说是这小子使得什么鬼把戏?可是他手上分明没拿什么兵器。若说不是这小子偷袭也不对,因此此刻这沙场之上除了自己和他之外再无别人!
赤兔马还是很具灵性的,发现身上的主人不能动弹,就自行调整朝向,侧对李智云,于是关达就看见李智云手上提着一根绳索,这不是绊马索么?
其实此前他也看见李智云手里有这么一根绳子,只是没当回事,当时他想的是:这小子想要套马么?套马的绳索要有套头,他那绳子前面栓了一根银光闪闪的金属怎么套马?我骑着赤兔马他怎么个套法?
套马只能套没人骑乘的马,套有人骑的马,套索飞到就被骑者拨开了,谁还没有一双手?
但是当他再一次看见这根拴着银色金属棒的绳索时就不这么认为了,因为他忽然想到咬住自己后背至阳穴的或许就是这根金属棒。
不想则已,一想就顿觉对方的手段诡异非常,他的绳索怎么可能绕到我的身后回击后心?而且这绳索是什么时候飞出去的,为何我没有看见?
“怎么样?我说你不行吧?你这招百尺竿头唬别人可以,却是唬不住我!”李智云笑呵呵地看着已经僵直的关达,他没打算杀人,一来关达对自己比较客气,二来若是杀了关达到了宋朝还有没有关胜就很难说了。
“现在你明白了吧?你速速喊来赵霞,我打你一个实在无趣,要打就打你们俩!”
说话间银蛇倏然飞起,这一次没有走弧线,而是笔直飞向关达的前胸,绊马索连同判官笔就宛如一条超长的巨蟒一般横亘两人之间,“叮”的一声敲在了关达的护心镜上。
关达只觉一股强横的内力透过肌肤冲入经络,在胸口璇玑穴上震荡扩散,全身立时恢复自由。
打任脉璇玑解督脉至阳!这是什么解穴法?简直匪夷所思!
不管怎么说,这小孩子的武功厉害已经毋庸置疑了,而且自己那一招百尺竿头他是如何避过的?难道说他又长出来一个脑袋不成?
想到此处他禁不住低头去看对方战马的周围,却怎样都找不到掉在地上的那颗人头。
“还不快去!我可没时间等你!”李智云有些不耐烦地催促。
关达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拨转马头就往回走。
隋军阵中众将士都看了个一脸懵逼,这到底是咋回事?怎么一个照面关达就走了呢?难道说李智云获胜了?
绊马索带判官笔实在不是一件显眼的武器,只有目光相对敏锐的罗成、羽裳、李蓉蓉以及一些武功精湛的将官才能看见刚刚李智云发出的两记招法。
“那是软鞭么?可是谁家的鞭法能驱使如此超长的软鞭?”李蓉蓉自言自语。
羽裳的看法却又不同,她看得出来李智云使得是自家的毒龙笔法,点的也是对方督脉上的穴道,然而这毒龙笔法是手执判官笔使用的啊,他拴上了一根绳子怎么还能使用?
她们当然想不到李智云的武功师出何门,只因李智云是从系统中兑换出来的一套白蟒鞭法。这白蟒鞭法是黄裳录入《九阴真经》中的一门外门武功,施展之时无须辅以专门的内力。
正因为无须辅以专门的内力,所以南宋时期的桃花岛弟子梅超风能在没有练过正宗内功的基础上使用这套鞭法,且能够凭借这套鞭法打败王重阳的得意弟子。
对于李智云来说,寻侠系统中像这种无须专门内力配套的功夫最是惠而不费,兑换价格极其低廉,白蟒鞭长逾四丈,使动中能够曲直如意,用来对付防御严密的春秋刀法再合适不过了。
前文说过,传自关羽的春秋刀法,其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天然防护持刀的双臂以及双腕,除非对手能够从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施展招式才能破解。超长软鞭就无所谓人体工学了,因为它是蛇体!
而且李智云讲究内外结合,凭借第十一层龙象般若功使出这套鞭法来,其效果就更是惊人,既能够抽打对手的要害软肋,也能够透骨打穴,综合而言,就说胜于南宋梅超风十倍也不为过,岂是关达所能抵挡?
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李智云一招制住关达实属正常。
只不多时,关达就喊了赵霞双双驰骋出来,这一次他没有狂飙他的赤兔马,不单是为了等候马速较慢的赵霞,更是为了给赵霞做思想工作,“兄弟,咱们再跟突厥人混下去不是个事儿啊!你觉得呢?”
赵霞是赵云的后裔,至于为何长了一副张翼德的模样此处就不探讨了,只说他既然和关达同为蜀汉名将的后人,当然也对现状很不甘心,堂堂大汉名将的后人怎能甘当异族鹰犬?
两人相处甚久,彼此心意相通,无需多说什么,就明白关达这是想要弃暗投明了,然而自己两人先是跟从武奎与罗家军作对,后又参与了攻陷瓦口关的不义之战,再想弃暗投明还来得及么?
当下说道:“我也不甘心啊,可是天下之大,还有何处能容你我二人?”
关达道:“我看对面那位小将军就很靠得住,刚才他明明有机会杀我,却又放了我来喊你,不如咱们就投了他如何?”
赵霞顿时震惊:“我还以为刚刚你只是跟他讲了一通道理,交手时你对他手下留了情呢,怎么?难道竟是不敌么?”
“别提了,说出来丢人,咱们过去跟他打一场你就知道了,只要他能在咱们兄弟手下走上十个回合,今后咱们就跟着他算了。”
“行吧,都听你的。”
关达的意思很明确,如果对方仅仅是个会点旁门左道的小屁孩,那么自己两人就不能投靠对方,这样的小孩在隋军之中能有什么权力地位?只怕就是他想保全自己兄弟两人的命也无能为力,说了不算数啊。
但是如果对方具备罗成那样的战力可就不一样了,这样的人物别说是在罗艺的手下,就是在任何诸侯的麾下都一定能吃得开,实在不行,他甚至可以独自拉起一支队伍独霸一方。
当下两人缓缓驰到李智云面前五丈,关达说道:“我兄弟来了,这位小将军,咱们来个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如何?”
李智云闻言就笑道:“行,我对你们俩肯定点到为止,你们跟我却不必留手,尽管施展生平绝技。”
关赵二人对望一眼,心头就都很不忿,即使明知道对方手上那根绳子大有门道,能够在一招之内制住自己,关达也不认为对方有战胜自己二人刀矛组合的实力。
三国时期的战神吕布都破不了两位祖宗的刀矛组合,你一个小小孩童焉有那么大的本事?
关达都不服气,赵霞就更不服气了,喝道:“你这小孩未免太过狂妄,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说话间三人便即战在一处,一如此前罗成对阵关赵两人那般局面,三匹马马头追马尾,形成盘旋之势,关达赵霞两人刀矛并举,刀芒枪笼罩在三匹战马的上空,刀芒刺目闪亮,枪乌光逼人,端的是一场大战。
或许关赵两人在隋朝这个时代的武林里排不上什么名次,但是他们各自的祖传绝技真不是虚的,组合在一起就更是凭空增添了数倍威力,就连排在当世前十的罗成都拿他们没辙,用句后世的流行语来说,就是他们的刀矛组合产生了化学反应。
远有吕布奈何不得关羽张飞,近有罗成破不掉关达赵霞,那么李智云面对这样的组合又会怎样呢?
三人大战一起,相互对峙的两军之中鼓声震天,号角齐鸣,呐喊声响彻四野,双方的军士都在为各自的主将助威,即使隋军将士认为李智云如此逞能实属狂妄,但是既然已经打起来了就必须要给他壮一壮声势。
第二三一章 阵前扬名
从两边军阵的角度看起来,李智云的状况很是不妙,因为根本看不见他在还击,整个战场都被白色的刀芒和黑色的枪所覆盖,那么李智云的兵器在哪里?
在这场以一敌二的战斗再次展开之际,就连罗成、羽裳和李蓉蓉这等目力敏锐之人都看不见李智云的绊马索了,其实不用看也能想的到在这种严密的刀芒枪网中根本没有绊马索施展的空间。
或许可以更加严格的说,那就是连绊马索进入的缝隙都不存在。
关羽的刀法和张飞的矛法何等高明?又怎么可能像寻常武功那样漏风漏雨,即使是风雨都不可能淋入刀矛交织而成的战圈,更何况是老长的一条绊马索?
如果只有关达一人,李智云还可以操控“长鞭”迂回转进,但是加上了赵霞之后就连这种可能都没了,关赵两人的刀矛互为补充,将两人的身后都给护住了,绕都没法绕,根本绕不过去!
如此一来,场中的形势就变成了一边倒,关赵两人任意进攻,而李智云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若是人在地上尚且好说,因为可以施展步法身法腾挪闪避,可是人在马上如何施展步法?那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人家想怎么割就怎么割么?
李蓉蓉心系李智云的安危,忍不住提醒罗成:“罗公子,智云的形势很是不妙啊,你看要不要派几员战将上去接应一下?”
李智云的死活关乎到她一家的血海深仇,李智云若是死了还有谁能帮她报仇?若不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不够高,她甚至直接下令派人上场了。
李智云不在军中的时候,就只有罗成才拥有派遣将官的权力,这权力也是独一无二的,他人无法越俎代庖。
罗成却一时沉吟不答。他在生李智云的气,你李智云这是想要打我的脸么?当初我一个人拿不下来他们两个,你现在拿下来就等于胜过我了,是不是这个意思?咱俩又不是仇人,你何必一定如此?
两边的将士都认为李智云撑不了多久了,却不知战场之中,关达和赵霞的感触与众人截然不同,他们已经对李智云敬若天神。
最初的几招联手,他们还顾虑李智云的实力不足,下手颇为容让,但是几招过后他们就不再这样认为了,因为他们发现不论是刀芒还是枪,不论是刀刃还是矛头,都无法伤得李智云一根汗毛。
这刀刃矛尖明明都砍中刺中他的身子了,却为何不见丝毫伤损?若是他身上披有重铠宝甲也还说得过去,可问题是他只不过穿了一袭征袍,全无甲胄在身!
就是练过了金钟罩铁布衫的外家高手也不可能抵挡如此锋锐犀利的刀芒枪,他这练得到底是哪门子武功?是神仙法术么?
没等两人想得通透,却同时觉得身上一紧,就好像有一条蛇从下面攀爬上来,缠住了两人的腰身,先是腰身被缠,随即就是两条臂膀,其速度之快根本不容反抗,等到两人低头审视之时,却发现身上已经被捆成了一个粽子。
“开!”
“嘿!”
关赵两人同时吐气开声,奋起生平内力想要绷断缠在身上的绊马索,然而那绊马索本来就是牛筋制成,又似乎被人注入了无上内力,变得比蟒蛇的身躯还要坚韧数倍,又如何绷得开?
隋军阵营之中,狄知逊笑呵呵地劝慰李蓉蓉和羽裳,“两位弟妹无需慌张,智云他已经赢了。”
只有狄知逊这种足以洞察鬼魂的超强目力才能看得见,在关赵两人大打出手之时,李智云的绊马索贴着马腹游走到地面,又从地面沿着关赵两人的战马腿腹蜿蜒而上,直至将这两员大将生擒活捉。
刀芒和枪的确风雨不透,却是照顾不到马腹之下的空间,李智云的绳索贴着马腿向上攀援,又该如何防御?就算他们提前发现了这条“巨蟒”也是无计可施,总不能把自己的战马给斩了吧?
场中刀光矛影消散的那一瞬,罗成等人才得以看清局势,发现关达赵霞竟然已经被绊马索给捆了,这是怎么做到的?当真匪夷所思!
这活干的漂亮!连派兵上前捆绑的工序都给省了。
两军阵前大将单挑,通常的情况是这样的,一方的将官战败却来不及落荒而走,被打落马下之后,对方会有专门负责锁拿敌将的兵卒冲上来捆绑。同时失败的一方却不会有兵卒冲上来营救,因为对方的武将还在场中虎视眈眈呢,你冲上去不是送死么?
但是李智云却把这一道工序都给省了,直接在马上就把关达和赵霞捆成了粽子。
罗成等人想不出李智云究竟如何实现这一杰作,便对李智云更加敬畏不已,这李公子似乎总能施展出令人无法想象的奇异手段,而且谁都无法预料他到底还有多少手段没有使出来。
“壮哉!李公子,我罗成服你!你的武功实在是比我高得太多了!”罗成遥望场中说道。一贯冷得像冰一样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这是一种心悦诚服的微笑。
什么?李智云的武功比咱们公子还高?那岂不是可以问鼎天下第一了?旁边众将闻言不禁震惊,但是转念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很明显的一个例子摆在眼前,罗成破不了的关赵刀矛组合被李智云给破了,不仅破了还生擒了两人,这不是比罗成更高又是什么?
与心悦诚服的罗成不同,李蓉蓉的感觉是喜出望外。她一直以为李智云武功不行,只是鬼点子比别人多罢了,但是经过这一场对决,却证明李智云不仅是智谋过人,就是武功也是盖世超群,至少是在年轻一代的高手中名列前茅。
只有李智云自己清楚,自己的武功高过罗成么?当然不是,罗成只是没有自己这种强大的系统罢了。
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动物有天敌,人类有克星,武功方面又何尝不是如此?只要不是内力相差过于悬殊,寻侠系统的武学数据库就总能提供一种卤水出来去点敌人这块豆腐。
即使是南宋末年那位苦练了白蟒鞭法多年的盲婆子也没能想到,这套鞭法用于马战才是真正的用得其所,用后世的词汇来说就是绝配,犹如狗肉花椒、鱼头豆腐那样的绝配。
反过来说这个方法也只有他李智云才能从容施展,因为他身穿狻猊铠且又精通瑜伽变形术,能够在刀矛临身之时间不容发地变形止损,若是换作他人,不等绊马索捆住对方,就先被对方大卸八块了。
当然,能够战胜关达和赵霞刀矛组合的方法远远不止一种,除了白蟒鞭法之外,他还可以施展张清的没羽箭或者小李飞刀来取得胜利,只不过那样前者未免会把两位名将之后打个满脸花,后者直接就夺了性命,都不可取。
关达输得心服口服:“小将军,关某技不如人,还望小将军见告姓名,关某愿意为小将军牵马坠蹬!”
赵霞也是一般感受,不能抱拳行礼,只能口头认输:“多谢小将军不杀之恩,今后赵某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两军阵前大将交锋,换作别人拥有如此优势,一般都会将敌将斩于马下借以立威,然而这位小将有机会杀却不杀,甚至没有重创自己两人,这份情不能不认。
“你们听好了,我叫李智云,欢迎两位将军迷途知返,北平王那里自有我替你们分说。”
李智云没打算独立山头拉队伍,他是来寻侠的,之所以不杀关赵只出于一个原因,那就是尽量不去改动历史,这也是穿越科研小组和寻侠系统提出的要求。
当下收回“白蟒鞭”,任由关赵两人驰往隋军阵列,返回身来叮嘱了罗成一句:“这两员大将我收了,众将士不可难为他们。”
瓦口关上,突厥大都督红海看见这一幕就不禁勃然大怒,铜铃也似的两只牛眼瞪着武奎:“你手下的将领明明可以杀掉敌将,却为何不肯拼命用力、反而投降回去?是受了你的指使么?”
此时武奎只觉得满心苦涩,自打自己投奔过来之后,这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好过了,一开始红海对自己还算客气,还请自己吃了几顿牛羊烧烤,然而后来就渐渐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到了今天,简直把自己当孙子一样训斥。
由于距离过远,武奎也没看懂战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明明是刀芒枪笼罩了敌将李智云,怎么突然间就不打了呢?不打了还不算,关达赵霞还投降了,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李智云!原来这个小将就是李智云!晋王杨广要求全力以赴斩杀的、年仅十一岁的李智云!
当李智云朗声报出姓名,两军阵营全部听得清清楚楚,武奎这才想起来杨广的密信,这就难怪了,杨广都极为重视的李智云,自然有其独特的本领。
想到此处连忙回禀红海:“大都督有所不知,这阵前的敌将不是一般人物,乃是我大隋第一少年高手……”
其实李智云何尝荣膺如此威名?然而武奎此时为了脱责就只能为其鼓吹,只有把李智云吹到天上去,才能解释关达赵霞的投降行为。
“我才不管他什么第一高手!”红海根本不听武奎的解释,一个十来岁的小毛孩子能有什么武功?这不是胡扯是什么?“我只要打赢这一阵,现在我命令你和你弟弟上去!若是输了就提头来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武奎哪敢跟红海翻翻,当即给兄弟武亮使了个眼色,“你去吧,务须杀了这个李智云。”
别看他把李智云吹到了天上,其实在他心里也不认为李智云有什么本事能打败关达赵霞,估计还是最初李智云那句话起了作用。
当时李智云说的是“你关达是汉寿亭侯的后人,投靠胡虏对得起祖宗么?”这句话可是两军阵营都能听得见的。
哥哥有令,武亮不敢怠慢,下了城头上马摘刀就冲出了城门,城外列阵的突厥兵早已留了一条通道给他,他就沿着这条通道策马来到阵前。
“呔!你就是李智云?小小年纪没什么本事,只会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可敢跟本帅打上一阵?”
武亮和武奎的想法基本差不多,都不认为李智云是凭武功战胜的关达和赵霞。
李智云懒洋洋地看了看武亮,只说了一句话:“打当然要打,不过在打之前我要问你一句话。”
武亮以为李智云怯战,顿时胆气横生,喝道:“有什么话快问,废话少说!”
李智云道:“我想问的是,在北平城里的时候,你和你哥哥为何要兴师动众来杀我,我跟你们武家有仇么?”
虽然当初在北平城里、罗家军与武家军火并的时候他不问所以就“挥金如土”打了武家军,那时候是属于情势所迫既然你武奎要杀我,我打你兄弟两人和手下的将士就是应该的,总不能先问了再打吧?我没那么迂腐。
但是现在既然与武亮在沙场相逢,自己也报了姓名出来,就不妨问个究竟了。
很显然,武奎武亮要杀自己是受了他人的指使,虽然就算不问他们自己也能猜到幕后指使人是谁,但是总不如问个清楚,这叫人证,日后再去找真凶报仇的时候就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武亮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个事情,你别问了,问了也没用,因为你只能去阴曹地府去找阎王告状了,告状也是先告本帅,看刀!”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冲上前搂头就是一刀斩向李智云的腰肋,在他看来,像李智云这样瘦小的孩子,砍脖子都不如直接砍腰腹,一刀将其砍为两截才是最霸气的打法。
李智云见了就不禁嗤笑一声,轻轻说了句:“不知死活的东西!”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不再问了,总归你们兄弟才是投靠异族的铁杆汉奸,又曾经想要杀我,跟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当下看准了对方的刀势,将手中绊马索向上一抡,那绊马索立时变得绷直,就恍如一杆钢枪,迎着刀刃磕了上去。
“……”
只听一声金铁交鸣回荡不绝,武亮手中的长刀就飞上了半空。
什么?
两军阵营中的将士都看得瞪大了眼,如果说刚才李智云降服关赵的过程没人能懂,那么此刻李智云这一招便是分外鲜明,将一条绊马索抖直成枪,硬生生磕飞了武亮的长杆大刀。
这是何等深厚的内功?
第二三二章 辣手锄奸
武学中素有“束湿成棍”、“抖软成刚”的说法,是指凭借内力将软体物事化为刚性兵器来使用,这一点不难做到。
但是像李智云这样把一条绊马索抖成了长枪进而磕飞武亮的大刀还是过于玄幻了一些,直令三军为之震撼。
或许像罗成、红海这样的顶级高手不觉得这一手有什么神奇,最多也只能点头认可,但是那些普通将士却不能不把李智云奉若神将。
那不是寻常兵卒的兵器,那可是武亮的大刀,武亮是谁啊?幽州府军的副帅,一身武功也是修炼了多少年的,就这么被一条绳索磕飞上天,这两人的内力得悬殊多少?
而最令人震撼的则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李智云,仅仅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两军惊叹声中,李智云却毫无成就感,你武亮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堂堂一个带着系统的穿越者,练就了十一层的龙象般若功,拥有超过南宋金轮法王的实力,还磕不飞你一杆破刀,那我真的不用活下去了。
磕飞了大刀只是序曲,并不是磕飞大刀就没事了,趁武亮一脸惊愕看向天空之时,白蟒鞭横扫而出,鞭头的银蛇判官笔化为一片薄刃,在武亮的颌下一扫而过。
羽裳的判官笔本来就是围在腰间假作裙带的,拉直了可为管状,围在腰间就是片状,结构精巧,变幻如意,此刻被李智云注入内力就化成了一把利刃。
随着这刀光一抹,武亮只觉得脖子一凉,垂下眼帘却看见几缕胡须散落风中,这几缕胡须就是他今生看见的最后画面。
随着铁盔扣着的人头滚落在地,武亮的尸身扑倒尘埃,胯下战马落荒而去,隋军阵营欢声雷动,数万将士齐声高喊:“李帅威武!”
瓦口关城头上面,武奎已是面如土色。仅仅是一个照面,兄弟就这么没了,这李智云得是多高的武功?
他热血上冲,想要给弟弟报仇,却又知道弟弟的武功比自己差不了几分,自己上去也是送死,一时间咬牙切齿,脸上红了又青,青了又红,不知如何应对。
红海却不管这个,瞪着铜铃一样的牛眼吼道:“武元帅,你弟弟未免太过草包了吧?莫非你这个元帅也是徒有虚名?要不要证明一下?”
武奎连连摇手,口中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
红海嘿嘿冷笑:“你什么你?你弟弟都被人砍死了,你不去报仇还算人么?我们突厥不需要你这样的窝囊废!要么你现在上阵杀敌,要么本都督杀你全家,你自己看着办吧!”
见武奎还在犹豫,就吩咐道:“来人,把武安福拖到阵前斩了!”
可怜武安福一只耳朵被李蓉蓉削了去还没痊愈,就被一群突厥兵推搡到了城下,武奎怎忍心爱子如此丧命,终于咬着牙吼道:“行,我去!大不了就死在阵前,只希望大都督能够善待我的妻儿老小!”
红海这才转怒为喜道:“你就放心地去吧,如果你战死在此,我们一定会妥善照顾你的女人的。”
武奎怎还听不出红海的话外之音,只要自己一死,自己和武亮两家娇妻美眷就都会成为突厥人的玩物了,想到此处不禁痛悔莫及,早知如此,投靠什么突厥啊?还不如就跟罗艺死战到底呢,那样罗艺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杀了自己一家满门。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当即走下城头,提刀上马来到了李智云的面前,扬起刀头指向李智云,悲愤说道:“都是你这个祸害,你若是不来幽州,我武家焉能落得如此境地?”
武奎这话并非全无道理,如果李智云不来幽州,杨广的密令就不会送到他的手上;没有杨广的密令,他就不会兴师动众去罗家军的擂台“滋事”,就不会与罗家军火并,只要大家彼此相安无事,他又何须如此狼狈地投靠突厥?
不论古今,但凡卖国求荣投靠异族之人,必须具有相当的价值才能保住身家性命,或拥有巨额资产、或拥有精兵良将、又或富有谋略、号召力极强,而若是没有上述价值,则必定沦为猪狗,早晚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现在的武奎就是什么都没有,却把一腔怨恨撒在了李智云的头上,李智云怎会吃他这一套?冷笑道:“听你这话的意思,就好像先前是我李智云求你杀我似的,你自己甘当他人走狗,却把罪责归咎在我身上,你这种龌龊的人活在世上还有何用?”
杀了武亮之后,李智云就不再考虑从他们兄弟口中得到证词了,反正这世界上就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到时候能干倒杨广就干,又何必去追求什么铁证如山?难道说没有铁证如山自己老爹就不会起兵了么?
一念及此,话没说完就抖手打出了绊马索,银蛇判官笔迎着斜阳的余晖飙射武奎的面门,正是白蟒鞭法中的一招“蟒袍玉带”。
武奎眼前一道光芒亮起,刺得双目几乎无法视物,根本看不清对方兵器的长短,大骇之下连忙挺起刀杆去磕,只道对方打来的是一件刚性的长兵器,就算无力将其磕飞,但至少能够将其磕离原有的走向。
谁知这一磕之下,那道银光竟然如同一条活蛇一般在刀杆绕了一圈,绕过之后继续飞向面门,不!不是面门,是咽喉!
当他发现对手的目标是自己的咽喉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大刀被自己奋力推出,已经老到门户之外,再想收回哪里还来得及?随即就觉得咽喉一热,又一疼。
就好像被毒蛇咬在了咽喉一般,又仿佛伤口处浸入了见血封喉的毒液,武亮的双目凸出,瞳孔瞬间放大。
“死有余辜!”李智云轻轻吐出这四个字,反手一甩“长鞭”,使了一招“怪蟒翻身”,将武奎的尸体高高抛在空中,又重重摔落在地。
“李帅威武!李帅无敌!”
隋军阵中又是一阵震天呐喊,李智云这两阵打得干脆利落,不服都不行,两军阵前要得就是这般神勇无敌的猛将,有这样的猛将挂帅,就算敌军十倍于我,又有什么可怕?
士气高涨起来的军队是很可怕的,隋军将士鼓足了劲,只等李智云发出号令,就可以抬着云梯上前攻城了。
呐喊声中,罗成两眼愈发明亮,看着沙场上那个骑在站马上的瘦小身影,心中暗愧不如:就算我没受伤,上去的是我,也不可能如此轻松的连胜四阵,尤其是关达赵霞联手的那一阵,除了佯败使出回马枪,自己至今找不出更好的取胜办法。
羽裳和李蓉蓉更是欢欣至极,忍不住像男人一样击掌相庆,四目交投之中,看到对方眼睛里的骄傲神色,这是以自己的男人为骄傲,十一岁就已经连战连捷威震沙场,长大了又将如何?那肯定是人中龙凤啊!
这边隋军众将士普大喜奔,那边突厥人就只有垂头丧气了,打几场输几场,降了两个死了两个,这仗还有法打么?
“都怎么了?死爹了?”红海在城头上怒吼,“这几个汉人不过是些无能鼠辈,连一个十岁的孩子都打不过死有何惜?那个什么小后羿呢?躲哪里去了?”
前文说过,小后羿孙成是武奎帐下排名第三的战将,以一手神射闻名镇边军中,跟随武奎武亮投靠番邦之后,被武奎安排去保护家眷,以防突厥将领随时滋扰猥亵。
此时武奎武亮已死,红海就想起还有这么个人物在城中,留着他干什么?让他继续保护那些寡妇?开什么玩笑?那些女人早晚都是突厥将领的奴隶,用得着他一个汉人保护么?
当即下令:“把他给我叫来,让他射死那个小孩子!”
不多时孙成被人带到了城头,站在红海面前也不行礼,脸上只有绝望。
刚才武安福被突厥兵将从家中带走,他也曾阻拦来着,但是负责带走武安福的那员突厥将领对他拔刀相向,说如果敢于违抗大都督的军令就杀了他甚至武氏全家,话说到这份上他哪里还敢拦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武安福被人带走。
如今武奎武亮兄弟惨死沙场的消息已经传遍城中,孙成顿觉自己成了一条丧家之犬,主子没了,又身在番邦,饱受突厥人的歧视,前途一片渺茫,很难说还能活多久。
果不其然,红海的命令来了,要他去城头进见,不用想也能知道,这必定是逼着自己上战场,若是杀不掉那个神奇无比的李智云,自己就得死在李智云的手上。
或许死在李智云的手上也比在突厥人手下混日子来的爽快,想到此处,不等红海下令,他主动请缨道:“末将愿意出战,若是杀不了李智云就提头来见!”
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先离开突厥的军阵再说,实在不行我也学人家关达赵霞,良禽择木而栖算了。至于武奎武亮交给自己的任务,那是无论如何都完不成了。
不说自己舍弃她们一群妇孺独自逃生,就算自己留在她们身边也是保护不了她们,突厥人如狼似虎,一辈子放纵在奸杀抢掠之中,又有哪个肯跟你讲什么礼仪道德?
谁知红海却没有给他这么好的脱身机会,说道:“你哪都不能去,就在城头射箭,也不是现在就射,你要等着我的手下跟李智云打起来时再射!”
红海没有愚蠢到认为武奎武亮以及关达赵霞都是武功寻常之辈,虽然口中极力贬低这四员来自隋朝的叛将,但是心里已经对蝉联胜绩的李智云重视起来,他拟定的下一步打法是派出自己手下的大将沙陀明。
沙陀明是突厥大军的先锋官,手使一杆重铁枪,为突厥征战立下过赫赫功勋,是突厥军中排名第三的战将。
然而红海仍然觉得不够保险,防止沙陀明落败现眼,就又加了个双保险,这道双保险就是小后羿孙成。
一个跟李智云马上交战,一个在远处施以冷箭,若是这样还拿不下李智云,恐怕就只有自己亲自出马了。
他不想亲自出马,以自己的身份和称号去对付一个汉族的小孩子,即使打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赢了也丢人。
沙陀明将一副黑盔黑甲披挂整齐,提起他那杆超乎寻常的重铁枪上了他的黑马出城。
城下的突厥将士不知他们的大都督如此赖皮,看见沙陀明出场立时呐喊助威,沙陀明策马疾驰,突出阵列之后却没有直取李智云,而是拨转马头跑向了李智云的侧翼。
没有人明白沙陀明的意图,只有城头上的红海和孙成以及沙陀明本人才知道个中玄机,若是正面冲向李智云,将会对孙成的箭路形成阻碍,所以他选择从侧翼发起进攻,如此在他发起第一波攻势的同时,孙成就可以突施冷箭。
既然李智云已经在两军阵前报出了姓名,沙陀明也就懒得与对方通名了,来到侧翼立即提起马速,如同一朵乌云一般,向李智云碾压过去。
“元帅小心!此人叫做沙陀明,他的铁枪非常沉重!”隋军阵列里张公瑾大声疾呼。
镇边军的将领对沙陀明都很熟悉,甚至有人曾经在后者的手下吃过大亏。只因这沙陀明的铁枪极其沉重,而且混杂棍棒招数,不知就里的人按照寻常战法招架格挡,往往会连同自己的兵器一并被砸回来,结果不是被打落马下就是被当场打死。
如今只看那黑乎乎有如一团乌云的战将马匹就知道出来的一定是沙陀明,张公瑾唯恐李智云不清楚对方的厉害吃亏,故而及时提醒。
“谢谢了张大哥!你就放心吧!”李智云没有回头,却及时表示了感激之情,其实早在自己刚刚进入北平王府之时、罗艺已经在酒宴上提起过这个人,只不过这人比起突厥大都督红海来还要差了许多,因此当时罗艺只是一语带过。
虽然口头上表示了感谢,但是实际上李智云还真没把这个沙陀明当回事,因为他知道另一时空沙陀明与秦琼的干儿子秦用之间的那场战斗,秦用只一个照面就把沙陀明的铁枪磕飞了,然后一锤打死,这样的人物能有多强?
或许自己比不上秦用那样神力惊人,但是自己也没打算用绊马索去磕飞对方的长枪,绊马索并不是磕飞敌人兵器的专业兵器,刚才磕飞武亮的大刀只是为了震慑敌胆、且武亮武功较差罢了。
这一场,他打算采用以柔克刚的办法。
说话时,沙陀明的战马已经抵达李智云身前丈许,过程中一杆大铁枪也已抡了好几个圈,似乎是想铆足了劲再砸下去。
李智云正想发出绊马索去缠绕铁枪之时,却听见“嗖”的一声箭矢破空声响。
第二三三章 被低估的花刀将
瓦口关城头,施放冷箭的孙成很是纠结,因为他不想射这一箭,他知道自己这一箭射出去李智云必死,而自己射死了李智云,就等于是射死了自己。
你杀了人家的主帅,人家还能接受你的投降么?用脚趾头去想都知道,那是完全没可能了。
但是不射又不行,因为红海就在自己身后监视着,只要自己敢于抗令,红海肯定会立即杀了自己。这个杀人如麻的突厥人不仅心狠手辣,而且武功也是极高,远非自己能够望其项背。
所以他决定箭下留情。
关键在于留情的尺度。直接帮倒忙是不行的,比如一箭射死沙陀明,那样不论自己如何解释都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所以射向李智云是一定的,射哪呢?
但凡两军交战冷箭偷袭,素有射人先射马一说,这一招并不是汉代飞将军李广的发明,突厥人更懂得射人射马的道理。
对,就射李智云的战马,射死他的战马,剩下的就看他的运气了,或许自己可以考虑在射出第二箭的时候再做文章,总之只要第一箭能够射死敌将的战马,就是红海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武林高手的基本素质,沙场上,耳听得利箭破空,李智云就能判断出此箭来自城头,而且目标是自己的战马,料定这射箭的定是孙成,心说你倒还算客气,若是有可能就可以考虑收降。
心念电转之际,抬手就打出一柄小李飞刀。
既然你们一明一暗一远一近的耍赖,那我也别跟你们客气了,你们有弓箭,我就有飞刀。
沙陀明的重枪抡砸起来算不得快速,一招一式节奏分明,甚至两边的将士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一枪砸的是李智云的腰肋。
长于马战的人都知道,腰肋是一个很难应付的位置。
就好像后世羽毛球选手握持球拍的部位,球往这个地方飞来时你不论用正手还是反手去接都很别扭。
眼下这一招抡砸也是一样,既不偏上,也不靠下,就砸人马的结合部。这种情况下李智云是没有可能做到躲闪的,换了谁也不行,因为这一枪贴着马背横砸过来,就是使用铁盘桥都躲不过去。
此处受攻,唯一的应对办法就是格挡,保守消极一些的方式是将自己的兵刃挡在腰肋一侧,积极大胆的则可以迎着敌人的来势侧撩硬磕。
但是李智云手中的绊马索果真能够磕飞沙陀明的重枪么?如果这样的重枪也能被他用软兵器磕飞,那么他的武功就真的是天下第一了。
很显然,李智云的武功绝对到不了哪种境界。
尤其是隋军阵营这一边,将士们比突厥兵看得更加清楚,人人都看得见那铁枪的临近,人人都知道下一瞬这根铁枪将会砸在李智云的身上,几乎所有人的心都在抽紧。
李蓉蓉已经来不及喊一声:“李智云你怎么不躲呢?”
不躲也就罢了,怎么动都不动一下呢?你以为你真有金钟罩啊?别说是金钟罩,就算一座真正的金钟摆在这里,也得被这一枪砸碎砸飞!
隋军阵营的人们看得见李智云的背影,却看不见他有任何的动作。
其实,关于小李飞刀出手的描述并不仅仅是例无虚发,更有一个传奇之处是没有人看见过小李飞刀的出手。
为什么没人看得见小李飞刀的出手?因为这出手极快。快到什么地步呢?可以说绝对不比世上最强的空空妙手或者赌场千王逊色半分!
的确出手了,却能骗过所有人的视觉,这才是真的快!
所以非但隋军阵营的人们看不见李智云的出手,就连近在寻丈的沙陀明都没看见对手向自己扬了扬手。
下一瞬,铁枪毫无偏差地落在了李智云的身上,说它是“落”在身上而不是“砸”在身上,是因为在铁枪碰触到李智云的腰肋时,枪身上面已经没了半点力道。
骑在黑马上的沙陀明呆若木鸡。
没有人知道沙陀明不是惊呆,而是已经死亡。到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死人的铁枪又怎会附着力道?仅有的那点惯性也被李智云运起十一层的龙象般若功消于无形。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与此同时,那支羽箭也射到了李智云的马头,被李智云使用银蛇判官笔“一口咬住”,拿在了手中。
没有人能够看懂沙场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李智云被铁枪砸中了,却没有跌落战马,非但没有跌落战马,就连应有的身体倾斜都没出现,这是什么情况?
下一刻,沙陀明的铁枪顺着李智云的身体软软垂下,连同他的身体,被那匹前冲的黑马带走,在黑马跑出一程,训练有素地转弯停下时,人枪一同摔落。
竟然是沙陀明败了?双方阵营里一片静寂,因为看不懂,所以没有彩声。
难道沙陀明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没等两军将士想明白其中关节,李智云已经遥向城头喊话:“沙陀明已经死了,不是还有个花刀将胡雷么?敢不敢下来送死?”
突厥人并非人人都懂汉语,但是红海绝对听得懂,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李智云怎么如此厉害?
就连他也没看出来沙陀明是怎么死的,只能确定沙陀明是败了,并猜测沙陀明已经死了,但是既然李智云敢于如此嚣张叫阵,那么沙陀明一定是死了,那么沙陀明怎么死的?
最合理的猜测就是孙成在捣鬼。孙成那一箭射去哪里了?是不是射中了沙陀明的后背要害?
每个人的视力是不一样的,除了那些神箭手拥有极强的目力之外,寻常人是看不见箭着点的,这就好像后世靶场上面开枪射击者本人也看不见弹着点、而只能由报靶员报靶是一个道理。
想到此处不禁怒喝道:“来人啊,给我把这个放黑箭的汉狗拿下!”
左右立有四员将官上前,把孙成扭送到红海的面前,孙成既不反抗也不辩解,反抗没用,自己武功不高且势单力孤,解释也没用,虽然自己亲眼看见了那支箭射中了目标却被李智云接住,但是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易地而处,自己也会认为沙陀明是被冷箭射死的。
不然如何解释沙陀明的猝死?即使自己能够看见李智云接住了那支箭,却看不见李智云对沙陀明做了什么,沙陀明死得不明不白。
红海也不嗦,下令道:“先把这条汉狗押下去,等破了隋军之后再杀了祭本都督的大旗,还想投降回去?我要让他亲眼看见隋军是怎样灭亡的!胡雷,你去把那姓李的娃娃砍了!”
胡雷是突厥大军的副都督,人称花刀将。虽然武功比红海差了很多,但是全军之中除了红海就属他武功最高,如果他出战还不能胜,那就只能是红海亲自上阵了。
胡雷领命出阵,策马来到阵前却不忙立即上前厮杀,前面几员战将死的莫名其妙,不由自己不小心对待,离得老远冲着李智云喝道:“你这小娃娃到底有什么邪术妖法?有本事就真刀真枪打一场!”
李智云看着对面这个四十多岁的突厥汉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胡雷也是史料有名的人物,命运却比沙陀明更惨,在另一时空同样被秦用砸死,且与沙陀明一般无二,都没走过一个回合。
关于史料中的记载,稍稍有些不合理的地方是明明是胡雷的职位在沙陀明之上,却先于沙陀明上场,这多少有些不合逻辑,难道两军交战派出将领的次序不是从低到高么?
而关于另一时空的胡雷落败身死,史料中写的是胡雷被秦用骗了,误以为对手拿的是木锤,然后大意轻敌导致速败,若是他没有轻敌呢?难道他还能战胜秦用不成?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红海都赢不了秦用,胡雷的武功不论多强都强不过红海,不是么?
心中对此人有了定位,就不觉得他能翻出什么浪花,只想看看这人的武功到底有什么特色,为何会被称为花刀将,这花刀又是怎样的花法?
李智云不出声,胡雷就更觉心里发毛,又不想露出怯意,就色厉内荏道:“你怎么不说话?”
他有意大声呼喝让两边军阵都听得见,一边说一边下了马:“你小小年纪,想来马上功夫不行,也罢,胡某就让你三分,你可敢下马过来与我来战?”
他说话一出口,就引起两军阵营一阵骚动,对于突厥人来说,几乎每个人都一样马战的功夫明显优于步战,没人愿意下马厮杀,借助战马的力量进行攻防是事半功倍的好事,怎么胡雷却要舍弃这个优势呢?
突厥人明白的事情隋军当然也明白,所以隋军也对胡雷的行为表示不解,这突厥副都督是不是傻了?怎么舍长取短呢?然而不解归不解,胡雷既然已经下了马,就要看李智云是否接受这个挑战了。
“小王爷,你看这胡雷是否有什么诡计?”李蓉蓉也不明白胡雷为何这样做,就问罗成,此时她已经死心塌地打算追随李智云了,对罗成的称呼也就变得客气了许多,客气便是生分。
罗成也没想明白胡雷的用意,一时没有给出答复,旁边张公瑾却答了李蓉蓉一句:“李元帅的步战功夫可比马战高多了,这番将能有什么本事,居然想要自讨苦吃,难不成是犯了失心疯?”
一向比较持重的白显道立即提出反对意见,“我觉得李帅不可大意,事出反常必有妖,说不定这胡雷在步战上有什么独到之处也说不定。”
罗成听罢就点了点头,总结道:“就算他有独到之处又怎样?还能强过来护儿么?”
此时罗艺坐镇北平整顿军政,同时静候汉王杨谅的大军经过,所以罗成敢提来护儿的事情。
几位旗牌官都是亲眼见过李智云斩杀来护儿的,闻言顿时大放宽心,对啊,要说步战武功,天下间比来护儿更强的还真没几个,来护儿本是水军统帅出身,最擅长的就是在舟船方寸之地与人交手,这可比在平常陆地上闪展腾挪厮杀作战难多了。
舟船作战对将领的武功要求更高,然而即便是来护儿这等高手都被李智云一刀给杀了,又何况胡雷?这胡雷再怎么厉害也比不过来护儿不是?
沙场上,李智云还真就下了马,下了马也没有留在原地,而是缓缓走向胡雷,你不是让我过去么?那我就过去,看看你有什么本领。
不论是隋军还是突厥军,几乎没有几个知道胡雷的“花刀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有胡雷本人知道,他最擅长的武功的确是“花刀”,但是这花刀却不是由他手中的大刀施展的。
所以当李智云缓缓走近的时候,他把手中那杆大刀抛在了地上,此举再次引起两军阵营一阵骚动。
长杆大刀最是适合马上作战,用于步战就有失笨拙了,但是不论它再怎么笨拙也是武器啊,你扔了它不等于是扔掉了半条命么?
李智云对眼前的一幕视若无睹,他注意到胡雷的右手握住了腰间那柄腰刀的刀柄,哦?这是要跟我玩单刀么?行,我就看看你的单刀有什么花样。
念头刚刚闪过,胡雷的身形已然动了,随着他的身体暴起前冲,那把腰刀也自然而然地加入进来,在他身体左右化为一片寒光,连眨眼的工夫都不到,这片寒光就把李智云瘦小的身体吞没进去。
“这是什么刀法?”隋军众将尽皆震惊,就连刚刚归降过来的关达都凝重了脸色,若是论大刀刀法,自己不服天下任何门派世家,但是眼前胡雷使出的这套单刀刀法就不好说了,这刀法实在犀利、实属罕见,只怕在单刀的领域中无出其右!
就连李智云也被胡雷的刀法震得不轻,这刀法怎么如此之快?覆盖面竟然如此之广?一招之内同时砍削劈剁自己周身十八处要害,甚至比起庖丁解牛刀法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二三四章 突厥第一高手
寻侠系统几乎立即给出了相关资料,告诉李智云这种刀法的名字叫做“胡笳十八拍”。
胡笳十八拍的“胡”与胡雷的姓氏毫无关联。
胡笳是一种塞外游牧民族惯用的乐器,胡笳十八拍则是东汉末年著名美女蔡文姬所创的一组乐章,全组共分十八章,每章为一拍,“拍”在突厥语中有“首”的意思,故名胡笳十八拍,翻译为汉话就是胡笳乐曲十八首。
胡笳十八拍是以古乐府琴曲为基调,以《诗经》《国风》中的词赋为歌辞,再融合胡笳的独特韵味创作而成,演奏时极尽悲情,高则苍悠凄楚,低则深沉哀怨,直令听者断肠落泪,悲伤不已。
然而就是这样一组凄美绝伦的音乐,却被蔡文姬的匈奴丈夫左贤王触类旁通,从中演绎出一套武功来,这套武功也叫胡笳十八拍,既可以融入拳掌功夫,亦可广泛用于刀剑套路之中。施展之时一如乐曲胡笳十八拍,节奏连贯有如行云流水、将敌人全身覆盖在绵密的攻击之下。
概括说来,这套武功施展起来就好像一首苍凉的乐曲一般,将敌人重重包围在内,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令敌人无处藏身,无所遁形。
谁能控制自己的耳朵不听声音?谁能拒绝身体遭受声波的覆盖?胡笳十八拍乐曲是这样,化为武功仍是如此,不论敌人武功多高,防御如何严密,都没可能在这种攻击之下全身而退。
李智云当然也不例外,在得到系统反馈的同时,身体已然中招,不是一刀,而是十八刀,刀刀切中要害。
一组“花刀”全部中的,胡雷不禁狂喜,狂喜之下又不禁有些后悔。看来这李智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寻常一个孩童罢了。
突厥是匈奴的一支。这套胡笳十八拍刀法秘技是他父亲当年倾家荡产从本族前辈高人手中求得,得到后嘱他秘密习练,作为保命的绝招。练成后他一向很少使用,即使有几次迫不得已动用这套刀法,也都十分注意周围环境,不给他人目击的机会。
所以在那几次杀人之后,人们在发现死者尸身的时候纵使知道是他杀的,也会认为他是用他的长杆大刀战而胜之,而那些死者身上的刀伤纵横交织有若鬼斧神工,就更加表明他的刀法精绝高超,所以人们称他为“花刀将”。
眼见李智云身中十八刀,绝无幸存之理,就不禁后悔起来原本还指望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用这套刀法杀死红海,以夺取突厥大军最高指挥权的,但是今天却不得不提前使了出来,似乎有些可惜了。
如果早知道这个小孩子的武功如此稀松寻常,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该使出这一套单刀绝技的,如此一来,今后再想对红海下手就恐怕行不通了,红海必定会有所提防。
后悔的念头不过是一刹那,等到念头闪过,单刀收回之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不附体。
身中十八刀的李智云并没有如同自己想象那样到底毙命,甚至没有一滴鲜血迸出流下,整个人仍是好端端站在原处,就仿佛自己刚刚那十八刀根本不曾砍过一样。
这怎么可能?
胡雷大惊失色,颤声问道:“你……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李智云呵呵一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不配使胡笳十八拍,我还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胡雷深为对方的言语所震惊,就算是己方军中常为自己把风的几个心腹也不知道这套刀法的名字,这李智云又是从何处得知?
“这件事就是……你即将变成鬼了!”李智云慢悠悠地说了前半句,后半句时却陡然加快了语速,语气也严厉起来,如同一柄无形的寒光利剑刺向胡雷。
胡雷感受到了对方语气的森寒,本能地想要抬刀招架,只为了抵御对方语气的寒意,却不料眼前突然一花,紧接着咽喉就是一疼,垂下眼睑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竟然多了一根铁条。
铁条的一端持在李智云的手中,一道血流出现在自己的颌下,沿着铁条缓缓淌向李智云的手。
李智云陡然抽回了铁条,往地上一掼,整个铁条没入沙土之中,再拔出来时血渍已被磨掉。
无情剑自当无情。对于这种异族高手,又有什么容情可言?哪怕系统已经分析出这套胡笳十八拍与后世的胡家快刀颇有类似之处,由此推测这个胡雷有可能是闯王卫士飞天狐狸的先人、也无需姑息。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既然来犯,当诛必诛。
更何况即使此时自己不杀他,他也将死在一个月之内,另一个时空的历史车轮也已注定他的命运,正所谓阎王让谁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胡雷的尸体轰然倒下,到死都不知道对手的剑招如何快到这等地步,就连胡笳十八拍都无法及时防御。
胡笳十八拍是进攻的绝技,用于防守则一无是处。这就好像一个弹琴的乐师,坐在琴畔演奏可以让音乐充斥在一方空间之内,令每一个听众无法拒绝,却无力阻止这方空间里的某位听众脱鞋来砸。
杀了胡雷之后,李智云也不免有些后怕,心说这也就是我身穿狻猊铠且又练成了瑜伽变形术,换成别人此时已是胡雷的刀下之鬼了。
胡雷死了。两军阵营都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约而同的熄了战鼓号角,在惊愕中鸦雀无声。
没办法,阿飞剑法实在是太快了,在极短的距离上比之小李飞刀也不遑多让,没人看得清李智云这一记出手。
“胡雷是死了么?”
“他怎么死的?”
隋军阵营中众将彼此询问,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答得上来。
人们只看见刚刚胡雷舞起一片刀光将李智云吞没进去,却不知为何这片刀光戛然而止,接下来就是胡雷的颓然倒下。
李智云的声音响彻沙场,为众人的疑惑揭示了答案:“胡雷死了,是不是该你红海上阵了?若是不敢来,小爷可就回去歇着了。”
这句话说完,隋军阵营中鼓声再起,呐喊声音直冲天际,震得斜阳都似乎昏黄了许多。
城头上红海这才确定胡雷是真死了,只气得哇哇大叫,这下他不想亲自出马也不行了。
他原本是打算单挑赢上几场,彻底摧垮隋军的士气,然后就发动骑兵冲击隋军阵型,一鼓作气杀到北平城的,此时非但没能摧垮敌军的士气,己方的士气反而受到严重打击,当下喝道:“来人,把本都督的战马兵器备好。”
这一场是必须要打的,而且必须要赢,即使李智云已经连胜五场,他也不信对方一个小小孩童拥有战胜自己的实力。
李智云是谁?没听说过啊!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屁孩?大隋朝能征惯战的名将都是天下皆知的,譬如杨林、杨素和罗艺等人,如果是这几人里面的一个统军到来,或许还能跟自己一争高下,要说一个小孩子就能抵住自己,那不是开玩笑么?
红海的兵器是两柄人面铜锤,所谓人面铜锤,就是人头大小的锤头,上有人脸图案,乃是浇铸时用印有人面的模具倒模而成。
寻常成年人的人头大约十几斤重,但是换成了九倍密度的熟铜就重达百斤以上,寻常人哪里使得动?放眼整个草原,也就只有红海这个练有高深内力的悍将才具备这个实力。
双锤是一种很奇特的兵器,它属于短兵器的范畴,却有别于其它种类的短兵器适于马上交锋。
前文曾经讨论过,说短兵器不适合马上作战,因为除了双马错蹬这一种情况之外,彼此战马之间总是有着一定的距离,这个距离绝非短兵器所能触及。因此只要对方不想让你打到,那么他只需刻意避开跟你双马错蹬就可以了。
你的战马是你的,我的战马是我的,你武功再高也控制不了我的战马不是?
然而双锤偏偏是个例外,使锤的武将前提就是力大无穷,这种力大无穷绝不是比寻常人多出几十斤气力,而是多出几倍甚至十几倍的力道,在个前提下对手的兵器只要与锤头碰触,其结果必定是脱手飞出。
你若是想跟使锤子的一决高下,即使你能够控制战马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你也要挥动兵器发动进攻吧?只要你发动进攻,就免不了要被他的大锤磕碰,除非你永不进攻。
然而两军阵前永不进攻又算什么?是去跟人家唠家常么?
于是双锤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因为短且巨大,因而可以轻易护住身体的要害,甚至根本无需挥动,就往脸前胸前那么一摆,来嘛,碰碰我试试?
回到眼下,且说红海提着双锤上了战马,他这战马也有个名字,叫做胭脂兽,毛色与传说中的赤兔胭脂马一般无二,只是形貌颇有不同,比赤兔马粗壮许多,看上去很是凶猛,如同野兽一般。
催动胭脂兽来到阵前,李智云也已经回到了他的战马上面,一兽一马隔着十丈的距离两相对峙,红海虽然没像胡雷一样胆怯,却也没有急着动手,近距离观察之下,他觉得很是奇怪。
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汉族小孩啊,怎么就能杀了我手下两员重将呢?
少了沙陀明和胡雷两员重将,无异于折断了红海的左膀右臂,若是今后有什么攻坚战、伏击战需要有人统领一支兵马分进合击,都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总不能不论大小什么战役都由自己亲自冲锋陷阵吧?
红海审视着李智云没有说话,李智云也在观察着红海。经过刚刚与胡雷的战斗,他变得更加谨慎,不能小看突厥人啊。
别看史料记载中十五六岁的秦用初上战场就连杀胡雷、沙陀明和红海三人,人家秦用可是能跟李玄霸硬刚的存在,反观现在的自己,比之宇文成都都还差了一大截,如何能与那个秦用相比?
反过来说,死在秦用手上的胡雷都是因为轻敌大意导致的,那么死在秦用手上的红海能是水货么?
如果突厥人都是些怂包囊货,又怎么可能在历史长河中不被消灭?隋朝灭不了他,唐朝也灭不了他,东奔西突、西迁东返,直到后世的现代社会还在全世界范围内大搞恐怖袭击,这样的一个族群,没几个人才能行么?
双方就这么对视无语,仿佛要用眼神杀死对方,隋军阵营中罗成高声喊道:“智云兄弟,千万要多加小心!”
李蓉蓉和羽裳的脸色也都凝重了起来,李蓉蓉也曾听罗艺说起过红海的威名,这是个被突厥人尊为“草原天将”的猛人,什么样的人才配称得起是“天将”?不说能与巨灵神相比,至少也得有点相似之处吧?
落日已经被瓦口关的城隘挡住,昏黄的天地之间,骑在怪兽也似的战马上的红海比李智云魁梧了好几圈,似乎只用身体的气场都能把李智云碾压当场。
这次李智云没有回应罗成,他已在全神戒备之中,心头拟定了几种对阵的方案,只待红海一动就开始着手施为。
远程就用没羽箭,小李飞刀,白蟒鞭和毒龙笔法,近了就再加上阿飞的无情剑和圆月弯刀,这些武功合在一起总该可以了吧?
注视中,却见红海忽然咧了咧嘴,似乎是想要张开血盆大口吞了自己,而后突然一跳那不是他脸上的肌肉在跳动,也不是他的身体在跳动,而是他胯下的那只野兽一样的战马在跳动。
那战马并不无缘无故的躁动,野兽的起跑动作就是这样,先跳起来,然后在跳跃中发足狂奔。
李智云心里很清楚,十丈的距离对于红海胯下这样的战马来说根本就不是距离,所以在那战马一跳的时候他就打出了四锭银元宝。
这四锭银元宝是带在身上的零花钱,但是此刻必须要拿出来“花掉”,以鹅卵石的手法打出。
四锭银元宝打出之后更不停滞,紧跟着就打出去一柄小李飞刀,对方既然是突厥第一高手,银元宝就未必有效,只求能够骚扰迟滞对方些许,小李飞刀才是要命的正招!
第二三五章 一马换一兽
还是那句老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花招都是浮云。在红海纵马疾冲的这一瞬,李智云以没羽箭手法打出去的四锭银元宝全然无效。
说这四锭银元宝全然无效不是说它们没能击中目标,它们的确击中了红海的两鬓,但是击中之后却没能形成任何打击效果,因为它们击中的是红海的头盔。
也不要说是普通人,只说把此刻的红海换成寻常武者,即使戴着头盔也禁不起这四锭银元宝的轰击,这银元宝绝非寻常那种带有惯性的飞石可比,它们蓄有李智云十一层龙象般若功的内力。
若是他人挨了这四下,就算没被当场震至昏厥,也会被打得七荤八素找不到北,从马上掉下来是必然的结果,但是红海没有,红海的前冲之势非但没有因此迟滞分毫,反而还在加速。
这是李智云预料之中的结果,他已经尽可能的高估了红海的实力。
高手就是高手,据说那种登峰造极的内家高手只需呼出一口气来就能挡住强劲来袭的暗器,虽然红海的武功肯定达不到那种境界,但是想凭区区四锭银元宝就将其打落马下也是绝无可能。
元宝失效之后,最值得期待的就是小李飞刀。那例不虚发的一柄飞刀才是正招,正招的意思就是真正的杀招。
然而事实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把小李飞刀也没能取得任何效果。它射在了红海的人面铜锤上面,发出“啪”的一声响,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小李飞刀的发射速度本来就已经极尽迅捷之能事,再与人面铜锤发生碰撞,产生的弹力远远大于他的发射力道,因而飞得比它射出来的速度还要快了许多。
之所以听起来是“啪”的一声而不是铁铜相撞的“叮”,是因为“啪”的声音太响,掩盖了“叮”的一声。
发出“啪”的一声,是因为飞刀飞离的时候速度超过了音速,突破了音障因而产生了音爆,后世的子弹出膛以及车把式抽出去的鞭梢所发出的声音都是音爆。
这就是使锤武将的优势所在,大锤如同一副天然屏障,即使不加舞动,它也能护住持锤人的大部分要害。
小李飞刀不是例不虚发么?或许这个“例不虚发”也是有条件限定的,即使是明朝那个把飞刀练到了极致的李寻欢也不能保证任意时刻都能射杀一个使用大锤的敌将。甚至不使大锤而是使用一对金环的上官金鸿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存在。
这当口李智云来不及郁闷,他必须实施下一个步骤,缠马腿。
此时红海距离他已经不到三丈了,隔着三丈的空间他都能感觉到红海浑身上下爆发出来的气劲,他知道那叫做护体罡气。
他自忖用绊马索去缠捆这样的敌人恐怕不行,红海不是关达也不是赵霞,突厥第一高手的武功要比关赵两人高出太多,就连天下排名第十三的秦琼以双锏相斗都不是红海的对手,何况自己这条灌注了内力的牛筋索?
所以他决定还是先把马腿缠绕一下比较稳妥,这样就能够限制红海的前冲速度,限制了速度也就制约了对方的暴击增幅,就算受到了限制之后红海的攻击依然强大,自己也可以从容躲避。
然而这一招还是失算了,红海胯下这匹有如野兽的战马居然不畏羁绊!
战马跑起来的时候力量也是很强大的,即使是惯于套马的牧马人也只能顺势为之先套住,再跟着一起跑一段才行,这就好比在水中钓到一条大鱼之后的“溜杆”,直接拽是拽不上来的。
即使是寻常战马冲起来都很难一套既停,更何况红海骑的这匹战马不是寻常的种类?电光石火之间绊马索在胭脂兽的两条前腿上绕了三绕,却未能对它产生任何束缚影响。
套是套上去了,但是它却能迅即挣脱,强大的前冲力导致绊马索根本无法缠紧。
再然后,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什么冷兵器时代两军交锋的时候总是使大锤的可以横扫一切?红海的表现就是这个问题的完美诠释。
在红海抡起右手大锤向他砸来的时候,他知道计划里的最后一步已经不用想了,不论是阿飞快剑还是圆月弯刀,在红海的面前都不会产生什么效果。
因为红海在右手抡锤进攻的同时,还有一只左手锤护在身前,就是这一柄用于防护的大锤封住了阿飞快剑或者圆月弯刀的进攻角度。
这就好像后世拳台上的两名拳击手,其中一人的手上带了两只硕大的拳套,大到只用一只就足以挡住他的头脸以及上身,你让他的对手怎么玩?
更何况红海手里的“拳套”还是熟铜的?
李智云直接没法玩,但是红海的右手锤却已经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砸了下来。
怎么办?只能躲呗。
不论是狻猊铠还是瑜伽变形术,都无法抵御如此强大的铜锤轰击。
别说狻猊铠中套着的只是一具肉身,就算是换成钢铁之躯又如何?照样会被如此强大的铜锤砸扁。
瑜伽变形术也在这种强大的攻击面前失去了效用你再怎么变形也不能变成空气,形状上的千变万化减少不了身体的质量,变成一只球也好,变成一张纸也罢,都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一砸。
所以李智云只能跑,然而问题却是这时候跑也跑不利索了,由于预想中绊马索迟滞敌人战马这一环节的失败,在巨锤轰顶之际再想控制战马退出战圈已经不可能了。
所以他只能弃马而去,双脚一踹马镫,整个身体如同一只惊起的小鸟一般倒飞出去,在飞出铜锤笼罩范围的一瞬间,他看见那匹由罗成亲自精挑细选送给他的战马被红海一锤砸中。
他甚至能够听见马脊骨粉碎的声音,可怜这匹战马竟然连最后的长嘶都没能发出,就已扑地毙命。
这一幕看在隋军将士的眼中,顿时引起隋军阵营一片大乱,最让人惊心的还不是这匹可怜的战马死于非命,而是在李智云倒飞而出的同时,红海的胭脂兽还在继续前冲,与李智云倒飞的身体亦步亦趋,彼此之间的距离没有丝毫增加。
要知道李智云的倒飞终究是有限度的,既然这样都甩不脱红海的追击,那么一旦他势衰落下,岂不是要被红海追上砸死?
形势如此危急,罗成当机立断,命令道:“大家一起上,挡住红海!”
不等他命令下达完毕,羽裳和李蓉蓉已经冲出了阵营,直奔李智云迎了过去,两人的轻功都很高绝,在枯败的荒草上疾掠而过,宛如两支离弦的羽箭,奔出三四十丈之后张公瑾等人方才拍马出阵。
与此同时,李智云的身躯也渐渐接近了地面,他是以一个仰面朝天的姿势倒飞出来的,倒飞的过程里始终盯着红海的大锤。
他并不如何惊惶,只要红海有可能追及自己,自己就会在铜锤落下之前以重身法提前下坠,只要自己的后背落在地面上就不再惧怕红海的大锤了。
骑在马上的人是不可能用短兵器攻击地面的,即使手臂和锤柄加起来也没有那么长。
就算红海能够发出有如枪刀芒一样的劈空气劲进行远程攻击也没什么,自己接不住他的大锤是真的,却无需惧怕他的劈空气劲,就算当世第一高手阴世师的劈空气劲都难不住自己,何况是远远不如阴世师的红海?
做好了打算,后背也就落了地,红海见状果然暴跳如雷,立即遥遥砸了一记空锤出来。
这一锤距离躺在地面上的李智云不下两丈,看似只是作势威吓,其实却是发出了一团无形气浪,就好像飞掷了一只看不见的铜锤出来一般,照准了李智云的小腹砸了上去。
李智云早有预料,躺在地上既不起身也不翻身,竟然反方向迎着红海的来路平平滑了过去。乍一看就好像他的身下长了无数只脚,其游弋速度竟比蛇虫还要快上几分,那团无形铜锤就在他落地的原位上砸出来五尺见方一座深坑。
“蛇行狸翻?”
刚刚赶到附近的李蓉蓉在坑边停住了脚步,心中惊异不已,李智云怎么也会蛇行狸翻?这可是师父传给自己的秘技,师父说只有当年路过粤北云浮的时候外传了一次,可是李智云生长皆在长安,他是如何学会这种武功的?
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更加看不清楚李智云了,这个男孩身上的秘密可真多,多到无法想象。不管怎么说,只要李智云会使这门蛇行狸翻,那就多半不会被红海击中了。
不说李蓉蓉在这里震惊不已,只说李智云使用蛇行狸翻直接滑进了红海的马腹之下,这蛇行狸翻是他刚刚从系统中兑换出来的武学,却无需兑换其专属内力。
他的瑜伽变形术用来施展蛇行狸翻再好不过了,尤其是其中的蛇行,身体各个骨骼各处肌肉均可随意变幻蠕动,即使是真正的软体动物也无法与他相比。
在胭脂兽提起四蹄践踏之前使出了一招兔子蹬鹰,双脚狠狠地踹在了胭脂兽的肚皮上面。
你不是砸死了我一匹马么?那好,我也踹死你一匹,这叫一报还一报。
红海这辈子都没想到过在战场上遭遇的敌人能够使出这种打法,他原本也从不担心敌人会使这种方法来伤他的坐骑。
只有他才知道,胭脂兽之所以叫做兽,不仅是因为相貌凶恶、厮杀凶猛,这匹半兽半马的动物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就是皮质极为坚韧,不畏刀剑侵袭,可谓铜皮铁骨。
这么说吧,即使是专练地躺刀、钩镰枪的高手来到马下,想要斩断胭脂兽的四条腿都做不到!
然而李智云却没有砍腿的打算,他直接就来了一下最狠的,这招兔子蹬鹰凝聚了他十一层龙象般若功全部功力,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马肚子上面。
话说马这种动物的肚子比人类的还要软弱,人还可以外练腹肌、内修丹田之气,马却没有这个本领,即使是悍如猛虎的胭脂兽也不例外。
“噗……”
一声闷响来自马腹之下,听上去就好像胭脂兽放了个屁一样,红海有些不明所以,刚想侧身查看时,忽觉身形一矮。
这不是他的身体变矮了,而是胯下的胭脂兽匍匐了下去,与刚刚死在自己铜锤下面的李智云的那匹战马如出一辙。
红海却没有倒飞离马的轻功,被陡然垮塌的胭脂兽甩了下来,姿势狼狈至极,用双锤拄在地上才不致摔个狗啃屎,站起身来回头看去,只见陪伴了自己半生的胭脂兽已经变成了一具马尸。却没看见李智云的身影。
这小子哪去了?难道是被胭脂兽压在身下压死了?顾不上哀恸坐骑的惨死,这时候找到李智云砸成肉酱才是当务之急。
想想觉得不太可能,转头再找时就被冲上来的十几员隋军战将包围,同时听见身后号角嘟嘟吹起,却是自己手下的战将也冲了上来,眼见就是一场全面的混战。
他面对十几员隋军战将毫无惧色,单锤一指为首的张公瑾喝道:“你们这些汉狗就懂得倚多为胜么?行!有胆的就来吃本都督一锤!”
张公瑾等人本来就想一拥而上给红海来个乱刀分尸,只因为一时间没看见李智云在哪担心误伤才没有动手,此时被红海这么一骂顿时怒不可遏,刚想下令大家一起上时,忽听李智云的声音响在红海的身后:“对付你这么个笨熊用得着倚多为胜么?”
“大家退回去,看我一个人收拾他!”李智云一边说话一边攻出一记白蟒鞭法。红海没了战马战力就大为削弱,对付一个站在地上的红海,即使赢不了也绝不会输。
红海见状不禁大怒:“我要让你拿命来赔我的胭脂兽!”说罢挥舞铜锤迎了上去,任由白蟒鞭在锤柄上绕了十几道,而后陡然运气平生功力,大喝一声:“开!”
随着这声“开”,李智云的白蟒鞭断成了十几截落在地上,连同鞭梢上绑着的那支银蛇判官笔都掉落下去。
第二三六章 捕风捉影的妙用
李智云手中的“白蟒鞭”是牛筋制成的绊马索,这条绊马索一度束缚得关达和赵霞这两个蜀汉名将的后人心服口服,却在红海的铜锤柄上截截寸断,可见红海内力之强横无匹,绝非关赵两人可比。
绊马索的绷断早在李智云意料之中,这一记白蟒鞭从红海的身后偷袭发出,本来也没指望能够一击中的,只求能够迟滞红海的铜锤,令其在转身回来的时候大锤无法移动到最佳防御位置。
眼下这一目标已然实现,红海固然绷断了绊马索,但是在绷断绊马索的同时他的大锤也没能回防到位,防御体系就露出了一线破绽。
李智云等的就是这一破绽,无情剑旋即发出,剑指红海的咽喉。
这就是步战与马战的区别,在马上交锋,李智云这套诱敌之策根本无法实施,但是在两人都失去了战马之后就有望变为现实,只要红海不能及时做出补防措施,这一招无情剑法就会洞穿他的咽喉。
然而红海也不是吃素的,甚至没等李智云出剑他就已经意识到了有可能出现的破绽,在绷断绊马索的同时他的另一只大锤也抡了回来,与绷断绊马索的这柄大锤撞在了一起。
自己的大锤撞击自己的大锤,这绝不是左腿绊右腿那样的乌龙,在锤法之中,此举乃是一招极其高明且效用极多的招式。
两锤相撞,产生的巨响不仅能够震慑敌人的心魄、还可以震荡敌人的耳膜,令其在极短的时间里失聪,更可以弥补防御上的破绽,甚至还能够作为一种叠加性质的攻击轰向敌人。
假设在一柄大锤砸过去的时候,敌人拟定了接架抵挡的防御方式,自己却突然将另一柄大锤砸在先前那只大锤的锤头上,会是什么效果?
这一招在锤法之中有个通用的名目,叫做流星赶月。
当然,此刻红海使出这招流星赶月却不是为了对李智云形成叠加轰击,他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弥补有可能出现的防御空隙。
结果就是李智云的无情剑被大锤撞得脱了手。
论及内力的强弱,此时的李智云充其量也就跟秦琼相差仿佛,在另一时空之中就是秦琼的金装锏都几乎被红海的人面铜锤磕飞,更不要说此时他手里的这根铁条了。
形如西洋剑的铁条总归是无法与大锤这种重型短兵器硬刚的。
无情剑激射上天,红海的右手锤却顺势砸向了李智云。只吓得围在周边的隋军众将以及两位红颜大惊失色,就是想要冲上去援救也来不及了。
李智云不许他们帮忙,这是帅令,不能不遵行,而且突厥一方冲过来的十几名战将也都止住了战马,双方加起来总共几十人就在这沙场上对峙起来,为各自的主帅观敌掠阵,留出五丈见方的一块空地供给红海和李智云战斗厮杀。
不用红海吩咐,突厥的将官也不会冲上来帮忙的,若是那样做了就无异于打他们主帅的脸,怎么?草原天降连一个汉人小孩都拾掇不下么?还用别人帮忙?
眼见李智云兵器脱手,即将被红海砸成肉酱,隋军战将同时发出一声惊呼,突厥将领却爆出彩声一片。
嘈杂声中,红海的大锤已经有如一座山峰一般砸进了那方空间,不论那方空间里面是否有一个李智云在站立都无法阻挡这雷霆万钧的锤势。
只听“咚”的一声,也不知这一锤砸中了什么,锤落点有一团尘土夹杂着败草轰然暴起,遮蔽了锤下的景物,收回铜锤的红海站在尘雾旁边哈哈大笑,不用看,只听这笑声就知道李智云已然蒙难。
红海没有持续轰击,已经暴起的尘土败草一半被原野上的晚风吹走,一半落回地面,现出红海脚前那一个被锤砸出来的凹坑,却不见李智云的踪影。
众人正纳闷时,忽听一声轻笑响起,却是李智云所发,笑罢说道:“都不要慌,这样的笨熊怎么可能伤到我?”
声在人先,人们听到“都不要慌”四个字之后才看见李智云竟然出现在红海的身后。先前他用绊马索偷袭时就是在红海背后出现的,此时红海已经转身过来,他却不知如何又转到了红海的背后,这是什么身法?
人们实在看不懂李智云的身法,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身法?竟然可以短时间遁出人们的视线!
李智云当然不会光说不练,一边宽慰同阵营的众人,一边向红海的后脖颈挥出一刀。小楼一夜听春雨。
身上没钱了,绊马索被绷断了,无情剑也被震飞了,剩下的只有圆月弯刀了。
然而就是这招曾经斩杀来护儿的小楼一夜听春雨,也没能伤到红海,在他出招之前,红海就已经意识到了身后的空档,不等转身就又一次来了个双锤互击。在刀光爆闪的一瞬间,躯干部位的破绽已被铜锤所弥补。
虽然头盔顶部尚余一线空隙,若是挥刀去削多半可以削掉一截盔顶,或许剃掉几绺头发是可以的,但是想要重创绝无可能,连头皮都不一定能擦到。
既然没有机会,又何必冒着遭到反击的风险削这一刀?
李智云果断收刀,红海的左手锤已然砸了过来,李智云再次施展神行百变,在来势汹汹的大锤落下之时遁出圈外。
两次暴击都落了空,红海气得暴跳如雷,怒吼道:“你这没胆的小娃娃,不敢打就滚回家去,在这里东窜西跳的干什么,捉迷藏吗?”
李智云的笑声又一次从红海的身后响起:“你管我回不回家,看刀!”
这一次他却只是虚张声势,说是“看刀”其实根本就没有出刀,只待红海转身回锤防御就再次施展神行百变逃出战圈。
如此往复,李智云总是能够及时从红海的锤下脱身,而且每次都能准确地绕到红海的身后。
六七次循环之后,形势已经变成了红海在原地拼命转圈、竭力避免被李智云绕到身后,李智云却又反过来追着红海游走一般。
当然李智云绕的是大圈,只不过他始终都显得游刃有余,就好像有一根绳索拴在他和红海之间一般,只要红海转身,他就跟着转圈,他的身形永远都位于红海的身后。偶尔还会半真半假地劈出一刀,搞得红海焦头烂额。
隋军众人看见这一幕就都不禁好笑,同时也为李智云的轻功身法而赞叹不已,李智云的轻功身法不知比红海高了多少倍,就连一向自负步法超群、精熟移形换位的李蓉蓉都看得目摇神驰,看了一会儿终于自愧弗如,看向羽裳问道:“裳姐姐,李公子的步法叫什么?”
羽裳已经微笑看了多时,闻言轻声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现在用的身法叫做捕风捉影,应该是跟我家三妹学的,也不知他何以这样聪慧,居然学得这么快,我没记得三妹教过我们任何人!”
“你家三妹?”李蓉蓉有些吃惊同时也有些不解,你三妹会的武功为何你不会?
“哦,你误会了,我说的三妹就是夫君的第三房夫人,是阴世师的女儿,叫做阴凤姬。”
李蓉蓉顿时石化,合着李智云还不止一个夫人,这小子才多大啊?娶童养媳都能娶到第三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第四房第五房,难道是想跟皇帝看齐,搞个三宫六院不成?
不过这话却是不能向羽裳询问,只能心里默默嘀咕,同时也为李智云媳妇的本领所震撼。
羽裳的武功就已经很高了,听羽裳说貌似那个叫做阴凤姬的武功更高,莫非另外几房妻妾也有这等水准的武功?那样李智云的夫人可就厉害了,自己还有可能跻身加入她们的行列么?李智云会要我么?
在北平城初遇之时,她根本没把李智云当个人物来看,即使后来被李智云和狄知逊的本领打了脸也没看上他们的实力和背景,随后在与罗成无缘之后才考虑要嫁给李智云,即使嫁也是“下嫁”。
当时想的是:若不是为了报仇,我才不会嫁给你这样的小屁孩呢!所以说当时的决定颇有一些施舍的味道,觉得我这样的美女要嫁给你李智云,你就是捡了一个大便宜,睡觉偷着乐吧,庆幸你前世积了德。
但是当她看见羽裳的时候这个想法就不禁有些动摇了,原来李智云已经有老婆了,而且半点都不比自己差!
羽裳的出现证明了李智云择偶的标准很高,再到眼下,在亲眼目睹了李智云以盖世神功,威震敌胆之后,再听说就连阴世师的独**凤姬都只做到第三房童养媳,顿时就没了自信,忐忑起来:李智云不会看不上我吧?
李智云不知道两个女人之间的窃窃私语,他的确是在施展阴凤姬的轻功捕风捉影,在眼下这个局势里,对于他的战术来说,捕风捉影要比神行百变更好使。
神行百变的优点是“逃”,捕风捉影的优点是“追”,另一时空里的原随云凭借这套捕风捉影能够追得轻功天下第一的楚香帅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足见这门轻功身法的独特之处。
眼下他使用捕风捉影,就像红海的影子一样,始终处于后者的身后,有如附骨之疽一般无法摆脱,无法面对。
十几个循环下来,红海终于撑不住劲了,因为不管李智云是否出刀偷袭,他都必须全力以赴回身防守,抡动“双锤”的消耗是巨大的,一次又一次的空砸出去,就算再多再深厚的内力也禁不住这样消耗。
眼下丹田里储备的内力渐趋衰竭,一旦衰竭到一定程度,到了不足以掌控周身防御的时候,李智云就有了偷袭成功的机会,李智云偷袭成功,就意味着自己的人头落地。
红海是一个聪明人,即使李智云一再喊他笨熊,其实他这只熊一点都不笨。一个能够练成深厚内力高强武功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笨蛋?只转了十几个圈子就意识到这样打下去自己有败无胜,有败无胜的战斗为什么要打?
有败无胜的另一层意思就是早晚落败。想到此处,立即大声号令:“不打了!众儿郎跟随本都督回城!”
趁着尚有余力不怕李智云追身袭杀,立时逃回城中才是正理。
发令之后,红海也不转圈了,只挥舞着双锤奔向己方阵列,那十几名突厥将领连忙策马左右护持,防止李智云突袭大都督的身后。
李智云见状就不追赶,站在原地哈哈大笑道:“红海认怂喽,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数万隋军同时呐喊,声势震天动地。
这时一直在隋军将领身后观战的罗成策马来到李智云身边,向李智云征询道:“李帅,咱们何不趁着我军士气大振直接攻城?”
罗成的建议不错,既然此次出征的主要任务就是夺回瓦口关,从而关闭这扇突厥进攻北平城的大门,那么攻城战是早晚都要开始的。
而且纵观隋军兵临瓦口关至今,再也没有比眼下更好的攻城机会了。
突厥将帅在单挑战斗中一败再败,就是红海亲自上阵都没能扳回一局,说平手是不准确的,如果是平手红海就不会逃回城中。
红海回城,就意味着突厥人的士气已然低落到底,而隋军士气高昂,这时候发动攻城必定人人奋勇、各个争先,打起仗来肯定是事半功倍,士气高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做是战力增加,因此拿下城隘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不!”李智云却直接否定了罗成的提议,“你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原地埋锅造饭,但是不许安营扎寨,何时攻城等我的帅令。”
这一道命令颁出,罗成就愣在了当场,他无法理解李智云为何要放弃士气如虹的大好机会,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攻城却要吃饭,难道你不怕将士们吃饭之后士气回落么?
不止罗成一人不解,其他将领也都纳闷,只不过李智云的威望已经如日中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非但没人敢于反驳,就连当面提出质疑要求解释的人都没有。
李智云回到中军帅帐,把张公瑾喊了过来,问道:“你是东平人?会放风筝么?”
第二三七章 天外飞仙
话说唐朝末年有位文武双全的大将名为高骈,时任东平节度使的时候曾经做过一首唐诗,名为《风筝》,诗曰:
“夜静弦声响碧空,宫商信任往来风。依稀似曲才堪听,又被移将别调中。”
这首诗是不是佳品不在本文的讨论之列,只说李智云通过这首诗推测到山东东平是除了潍坊之外的另一处风筝之乡。所以他找来了东平神跌张的儿子张公瑾询问。
张公瑾当然会放风筝,不仅会放,而且还会做,听得元帅如此询问便即知无不答,却不知元帅好端端地问起风筝来是何用意。
张公瑾不敢反问,李智云也不解释,只说:“那你就去给我做一个四四方方的风筝出来,要有四面帅旗拼在一起那么大。”
四四方方的风筝是风筝里面最为简易的一种,俗称豆腐块或门帘,但是李智云要做这么大一个豆腐块就引出来一个问题这么大的风筝用什么线才能放?
李智云早有腹案,命令李蓉蓉和羽裳:“你们去找二十条绊马索,再把绊马索连接起来。”
李蓉蓉和羽裳也想不通为何李智云要做风筝去放,战事刚刚进行到紧要关头,这时候怎么能玩呢?放风筝很好玩么?
她们却不知道李智云已经决定效仿南宋那位郭大侠,附着在风筝上面飞跃瓦口关的高墙。
前文说过,瓦口关这座要塞建设的很是尴尬,尴尬在于西北城墙相对较低,而东南城墙却相对极高,东南方向也就是隋军阵营的方向,从这个方向上进攻瓦口关就一个字:难。
瓦口关本来是防备西北方向上的塞外胡人的,但是胡人进攻时难度却小得多,反倒是从东南方向收复瓦口关的隋军打起来很难。
与山势结合来看,隋军面对的瓦口关城墙高达十丈,要进攻这样高度的城墙,隋军的云梯都得进行二次拼接。
就算拼接起来之后达到了足够的长度又如何?十丈的云梯光是攀爬就得爬一阵,而且不等爬到顶上就会遭遇滚木石的袭击,即使躲过了滚木石到了顶上,守城的敌人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又有谁能够顶住敌人的刀斧攻上城头?
就是李智云自己都不觉得有这个把握,只要是红海在上面守城,那么就是他亲自冲锋都攻不上去。
所以他想到了郭大侠的法子,那是郭大侠跟随蒙古人征讨花喇子模的时候使过的高招,借用风筝飞向城头,落下之后在城头上占据一块根据地,以策应云梯部队登城,效果极佳。
只要能攀附在风筝上飞到瓦口关城头上空就行,只要能落在城头之上,就算红海在场也没什么可怕,大不了再给他玩一场捕风捉影就行了。
整个突厥大军可虑者唯有红海一人,至于红海那些手下则不值一提,能打的沙陀明和胡雷都已经死了,还能有什么高手能给自己造成威胁?在捉迷藏的同时顺手杀了即可。
当然,只凭自己一个人肯定无法杀死数万突厥大军,但若只是在城头上割据一块区域缠斗几炷香的时间、借以牵制敌军的守城力量、干扰敌军的防御部署还是不成问题的。
豆腐块很容易制作,裁剪了牛皮军帐用作风筝面,针对骑兵的木杆长枪拆下枪头即是龙骨,再以麻绳缝在风筝面上,没多久张公瑾就拖着一张“大门帘”回到了帐前交令。
风筝太大进不了帐门,张公瑾索性也不进来了,就在门口禀告,李智云率众来到帐外,只见张公瑾有些发愁地说道:“这么大的风筝真的能放起来么?这事儿我还真没干过。”
李智云心说当然能放起来了,南宋郭大侠那一次不足为凭,只说后世华夏风筝之乡举办风筝节,多大的风筝没有?这样大小的门帘豆腐块当然不好意思拿出来放,但是那种十几个人才能拽得住的大蜈蚣却是真有。
不多时,羽裳和李蓉蓉也拖着一大捆牛筋索来交令,李智云这才宣布了他的风筝计划,若不是需要与城外的攻城部队紧密配合,他真的懒得给众人解释这事。
羽裳和李蓉蓉听罢不禁变了脸色,尤其是李蓉蓉更是连说不行:“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们缝接牛筋索的时候针线和麻绳用的不多,若是你真的跟着风筝上了天,这牛筋索突然断了可怎么办?”
听了李蓉蓉的否决,李智云心中多少有些感动,不管为了什么,人家都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却忽然想起了陶晶莹那首太委屈:人说恋爱就像放风筝,如果太计较就有悔恨……
众人都等着李智云宣布是否进行下去,李智云却走神了,忽而醒悟回来,歉然道:“放心吧,就算线断了也摔不死我的,那风筝只会越飞越高。”
当下决定,让李蓉蓉和羽裳跟随他到瓦口关北面的山峦去放风筝,那山峦几乎与瓦口关的城头平齐,从那里放出风筝无需放长线就能置于瓦口关城头上空。
安排过后,他最后说出来的一句话感动得隋军将士热泪盈眶,他说:“瓦口关是一定要攻下来的,我只是不想付出太多的代价,各位兄弟跟随我一起出征,能不死最好不死,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
这时候谁还不明白,他这样甘冒奇险飞越高城,再将自己陷入重围,其用意只是为了让攻城的将士伤亡减少。
军令如山倒,说了就收不回来,李蓉蓉很是无奈,就把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一件战利品交给了李智云:“这是武奎的二刃青,有切金断玉、削铁如泥之效,你既然一定要冒这个险,就把它带在身边吧。”
李智云想了想后就接了过来系在身上,他知道武奎这把二刃青,在另一时空武奎武亮带着五十个人去北平王府火并的时候带的就是这把剑,只不过后来发现罗艺父子早有准备,吓得没敢动手,却又无法解释自己带剑串门,就把它送给了秦琼,跟罗艺说过来串门就是为了给你家表少爷送剑。
虽然下午杀死武奎的时候自己看见了这把剑挂在武奎的尸体上,但是碍于系统的规矩不能去捡你杀人尽可以有一个充分的理由,但如果你杀了人之后又从死人身上夺取财物这杀人的性质就变了,这叫杀人越货。
他没捡这把剑,就便宜了李蓉蓉,李蓉蓉本来就是用剑的高手,而且她师门赠予的那把宝剑亦很不凡,非但能够切金断玉,兼且具有驭鬼驱神之效。今番再得一把宝剑作为备用剑就很是美滋滋。
然而李蓉蓉终究又把这柄剑转赠给他,是真的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他从李蓉蓉手里接受馈赠就不构成杀人越货了,只谦虚道:“我不怎么会使剑的,算了,我就先借用一次,回头再还给你。”
……
夜深。瓦口关的城头上,红海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看着月光照耀下那盔明甲亮的隋军阵列,这几万隋军既不安营也不扎寨,就这么晾在疆场上是何用意?
他觉得今夜隋军大概是不会攻城了,要攻城他们早就攻了,又何必等到现在?黄昏时分趁着李智云连战连捷士气如虹发动攻城不是最好么?
可问题是你们不攻城就去睡觉啊,你们若是睡了我们也能轮换着睡一会不是?就这样摆一个步兵的防御阵型有什么用?吓唬人么?
思来想去,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隋军为何会放弃这种求之不得的攻城良机,却又不敢回到城中自己的临时府邸去休息,只觉得多熬一会就多安全几分。
他揉了揉眼睛,忽然打了个哈欠,感到非常疲倦。白天里与李智云之间的那场战斗消耗的内力实在太多,一时半会恢复不了暂且不说,还给身体带来了无尽的疲惫。
“大都督,你去歇一歇吧。如此明亮的月色,隋军只要有攻城的意思我们都能及时发觉,到时候我们一定立即派人禀告于你,你再赶回来也来得及的。”一个将领体贴地建议。
这个将领说得没错,今夜圆月当空,隋军阵列距离瓦口关城墙大约五里左右,如此距离上要想发动攻城战,不等云梯队接近城墙就会被城头的守军发现,完全来得及做好充分的防守准备。
“好吧。”红海也觉得这将领说得有道理,只恨胡雷和沙陀明都死了,不然何须自己熬到这后半夜,正想交待几句就下城时,忽听不远处一个军卒说道:“大都督你看那是什么?”
众人闻声同时看向说话的军卒,又随着军卒的手指看向天空,却发现天上正漂浮着一物,那是四四方方的一件物事,在圆月之下,看上去很像是一块黑色的哈达或手帕。
但是没有人会认为那是一件被风吹起来的手帕,距离越远时景物看起来越小,这个朴素的道理人人皆知。
发现它的那个军卒也是听了将领说起月色明亮、才下意识地看向月亮的,结果就看见了这个奇怪的物事。
众将士看着这东西就不禁议论纷纷,猜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好像不是蝙蝠。”红海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件物事,也在猜测,得出的结论却跟没说一样。
手下将领们当然知道这不是蝙蝠,蝙蝠有这么四四方方的么?人们心头暗暗惊惧,唯恐这东西是上天给出的某种不祥之兆。
“嗯?”红海的目力远胜他人,他看着看着,忽然感觉这“黑手帕”似乎有了某种变化,具体是什么变化却又说不上来,所以惊咦了一声。
众将士听到首领这声惊咦,就更是全神贯注地看向“黑手帕”了,力求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再汇报给大都督就有得到奖赏的可能。
城头上的骚动也影响到了城下的预备队,被羁押在城下的小后羿孙成也跟着身边的兵卒抬头去看,这一看不由得心头狂喜虽然他也看不出那四四方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却能够看见从那东西上面掉下来一个人。
或许是由于视角的差异,武奎只感觉到情况有异,却没看出上面掉下来一个人,是因为他的眼睛与掉下来那个人以及“黑手帕”和月亮四点共线。而在另外一个角度看出去的孙成不仅看清了掉下来一个人,而且还看见这人的手上拿着一柄剑。
月圆之夜,瓦口之巅。一剑倒泻,天外飞仙!
从风筝上面跳下来的李智云头下脚上,双手执剑,用的正是剑道之中最为传奇的那招“天外飞仙”,却比白云城主叶孤城用得更加精彩。
另一时空里那位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天外飞仙,其出发点绝对比不上此刻李智云的出发点高,李智云才是真正从天外飞来的,他所用的天外飞仙却与叶孤城的一般无二,是他刚刚从系统中兑换出来的。
既然已经试过了无情剑法那根西洋剑模样的铁条也奈何不得红海,那就不妨用这柄二刃青试一试天外飞仙。
这就是他没有拒绝李蓉蓉转赠的原因所在。
高空坠落的速度何等快捷?那等同于真正的流星坠地,而且这速度是越来越快的,寻常自由落体会因为空气阻力的存在变为匀速下落,但是李智云不是寻常的自由落体,他是真正的天外飞仙!
不断汇聚到二刃青上的内力外放出来,劈开了越来越大的空气阻力,所以只转眼间他就现身在红海的头顶,直到此时,红海以及城头上的将领才都惊惧万分地喊了起来,而那些普通的兵卒,在看到这一幕时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杀红海,这当口谁敢瞎叫唤?想把神仙的宝剑引到自己脖子上么?
此时红海的手上并没有那对人面铜锤,他的大锤被他搁在了城下,只有到城外作战时才会带上这对重兵器,在城头上根本用不着它们,即使亲自参与防御战也不能用它们,因为这东西挥舞起来身边丈许方圆根本留不下活人,那样岂不是把自己手下都打死了?
不仅没有铜锤,他甚至连盔甲都没有披挂,敌人又没来攻城,穿戴盔甲干什么?累不累啊?
但是当他发现头顶上这天外飞来的一剑时,他瞬间就后悔了,自己为何不戴盔甲?为何不把大锤拿到城头上来?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红海是何等武功?岂能看不出对手的攻击有多大威力?就眼前这一剑来说,在身无盔甲、手无铜锤的情况下,这就是无解的一剑。
他甚至都没看清楚拿着这柄剑的人是谁,只看见了这柄挟有无坚不摧之势的宝剑。也无所谓持剑者是谁了,总之这一剑是无解的。
无解的另一个意思就是,自己在这一剑之下必死无疑。
第二三八章 但使龙城飞将在
这一剑尚未临顶,意识到自己必死的红海就发出了一声嗥叫,听上去就好像草原上的猛兽,在临死时发出的一声怒吼。
嗥叫声中汇聚了太多的绝望、太多的悲伤、太多的不服、太多的无奈和无助,这一刻谁都帮不了他,就连他自己也救不了自己。
然而即使是困兽也会犹斗,明知必死的红海又怎会甘心就屠?生性彪悍的他选择了最惨烈的一种方式来对抗李智云这绝杀的一剑。
躲闪是没用的,他的身法和步法本来就很差,而且这时候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将双掌同时击向天空,汇聚生平内力,哪怕会被对方的宝剑洞穿手掌,再穿过手掌洞穿天灵盖,也要跟对方拼一个同归于尽。
“排云掌!”
这竟然是排云掌!李智云被红海轰出的双掌吓了一跳。
在剑尖与掌心即将接触的一瞬间,系统给出了红海的武功,这套三绝老人原创,又由步惊云震慑天下的掌法竟然在红海的手上使了出来,乃是排云掌法的第七式:撕天排云!
这是力擎千钧的一招,由下往上击出,足以对付任何来自空中的敌人,往夸张了说,这一招甚至能够撕开苍天!
这掌法的名字很膈应人,排云,排我李智云么?
然而此时天上地下的两个人已经别无选择,谁胜谁负又或同归于尽,就只能听天由命,即使身穿狻猊铠又兼修瑜伽变形术,李智云也不敢抱有丝毫的侥幸心理,没办法,排云掌的威名实在是太大了。
“滋滋……”
在剑尖和掌心即将交接的这一瞬,空气中已经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听上去就好像是后世高压配电室里高压板路发出的电流声。
难道又要打出虫洞来么?这是在剑掌交接前李智云最后的一个念头。
下一瞬,虫洞没有出现。似乎虫洞能否出现并不是单纯由力量来决定的,或许还与力的方向有关,总之在这火星撞地球的一次对决之中,虫洞没有出现,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巨响震耳欲聋,非但将城头上的突厥将士震得暂时失聪,就连城内城下的预备队都有不少被震得双膝一软,坐倒在地,也不知道是被声波震的还是吓的。就连城外已在抬着云梯默默疾走的隋军将士都被这声巨响吓了一个哆嗦。
巨响声中,李智云的身体如同一只弹丸般跳跃而起,复又升上天空,手中已经没了那柄二刃青钰,那把切金断玉的宝刃完全掼入了红海的身体。
没错,一如红海自己的预想,从他的右掌穿过,甚至还纵向穿透了他的右前臂,而后掼入了他的天灵盖,继而穿入他的胸腔腹腔,只剩下一只剑柄,把他的一只右掌钉在了他的头顶,就好像突然长出来的一只犄角。
红海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立在城头,须发皆张,死不瞑目。而李智云则有惊无险地弹起再坠落,心有余悸地感慨原来这排云掌并不比僵尸的并体联功更强,同时再一次默默感谢宇文化及的慷慨馈赠。
再一次落在城头时,城头的将士已经醒悟过来,他们发现了搭上城头的云梯。
瓦口关没有护城河,即使挖了护城河也没处引水,所以隋军将士就利用城头大乱这个机会冲到了城墙下面。
“守城啊!”
突厥将士纷纷呼喝,却没几个人进入防守位置,人们心中想的都一样,那就是城头上这个杀死大都督的敌人怎么办?
没有人敢上前邀斗,当然更没人敢于一拥而上围殴围杀,这个神仙一样的剑客连大都督这样的天将都杀了,我等草原牧民上去不是白送么?
突厥将士畏首畏尾,李智云却不跟他们客气,落下来就施展起捕风捉影身法,配以一套分筋错骨手,将为数不多的几个进入城垛防御位置上的突厥兵将打倒在地。
这套分筋错骨手是南宋江南七怪之朱聪的武功,是朱聪为了对付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自创出来的一门外家拳法,外门拳法无需专属内力,兑换起来很是便宜,用在这些只懂得骑马砍人的突厥人身上最是合适不过。
他之所以使用这套武功是不想沾手太多人命。杀人应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杀了几个首恶元凶也就算了,再杀这些喽就没什么意思。
突厥人本是悍不畏死,但是在李智云这种神仙一样的高手面前却是全无斗志,不消片刻,城头上的抵抗就被他完全解除,隋军将士得以兵不血刃、零伤亡登上城头,又在关达赵霞以及六名旗牌官的率领下杀到城下打开了城门,就意味着这场攻坚战胜券在握。
接下来的战斗呈一边倒的形势,以红海为首的突厥一方的几员猛将全部丧生,全无斗志的突厥兵将哪里还挡得住隋军悍将的追杀,就连象征性的顽抗都没有发生,立马打开了西北方向的城门弃城而去。
瓦口关的容量有限,突厥大军并非都在城中驻扎,城外西北的草原上也有无数营帐,眼见城中的兵将逃出来连忙询问究竟,在得知隋军有天神相助之后立马溃逃,谁敢跟天神作对啊?
突厥人溃败,隋军又在尉迟兄弟的率领下追出去老远,直到听见李智云命令鸣金才凯旋而归,站在城头上的李智云正在接受孙成的拜谢,在攻破城门之后关达赵霞救下了这位昔日同袍。
李智云也是想救孙成的,扶起了跪倒在地的孙成:“你不必谢我,昨天你那一箭只射我的战马却不射我,我就猜到了你是出于无奈,只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这时罗成也来到了城头,询问李智云如何处置武奎的家眷,并建议斩草除根,毕竟武奎武亮都是死在李智云的手上的,若是留着武安福等武家血脉,他朝或许会图谋报复,报仇可不仅仅只有武功一种办法。
“算了。”李智云摆摆手,“他们已经无法回到隋朝了,今后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又何必斩尽杀绝?至于报复,我李智云不怕任何人报复。”
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冤冤相报总是难免的,若是杀一个人就得斩尽全家,那么这一生得多造多少杀孽?非但寻侠系统不许自己这么做,就是自己的良心上也过不去。
更何况即使杀人全家也不可能完全“除根”的,君不见史上那些狠戾的帝王动辄株连九族,但是结果又如何?结果只能是把仇恨的种子埋得更广更深罢了。
“李帅仁义!”
“李帅仁慈!”
李大帅不止对仇家仁慈,对自己人更是仁义,正所谓仁至义尽。
这一战乃是完胜,创造了隋军零伤亡的奇迹,最为庆幸的莫过于那些早就做好了马革裹尸准备的将士们,在李智云宣布赦免武奎一家之后,城内外隋军将士同时跪倒在地,齐声赞颂李智云的仁慈。
在将士们震天动地的呼声里,站在李智云身边的李蓉蓉和羽裳凝视着李智云倾心不已,在她们的眼睛里李智云再也不是一个年幼的男孩,而是一个堪称世间仁主的帝王级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上哪找去?世上唯此一人!
李智云也被自己创造的奇迹感动了,这是他在穿越隋朝之后获得的第一次成功,不仅成功地阻止了一次异族的入侵,更是保住了数万汉族同胞的生命,感慨之下面对全体将士朗声说道:“此情此景,我要吟诗一首!”
羽裳早知自己这个丈夫才华横溢,连当代文豪高都被他当场碾压,闻言立即凑趣道:“夫君即兴作诗,妾身洗耳恭听。”
李蓉蓉顿感惊奇,心说莫非这李智云还是个才子不成?她既然是李浑的女儿,就是标准的出身于书香门第,虽然童年之后一直跟随师父隐居山林,但是师父也是崇尚文武兼修的。
她师父总是说,不习文则难解武道,不习文更难勘破红尘。所以她在师父的熏陶下也没少浏览先贤典籍,此时听说李智云要吟诗一首,就想听听这个武功高绝的男人能做出什么样的佳句来。
只听李智云吟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此联一出,城中众人只要稍有文墨者无不称赞,只不过有些人是脱口而赞,有些人则是心中暗赞。脱口称赞者大多在文学方面比较自信,暗赞之人则是粗通文墨,不敢引人注目,万一被人问一句“好在哪里”可怎么办?
若是把场中众人换成后世的学子自然人人明白,王昌龄的诗句能不好么?不好怎能进入语文教材?
但是作为隋朝这些手执刀枪剑戟的听众,要想大赞特赞就不一样了,就算没人问你,你也必须知道这联诗句的精彩之处何在才行,否则就是人云亦云、滥竽充数。
李蓉蓉就是比较自信的一个才女,当即给出品评:“上有皓月当空,下有雄关险隘,人在茫茫征途,建功立业边塞。果然是情景交融的好诗!”
但凡古人作诗,最是讲究触景生情,借景抒情,尤其是即兴创作的诗句,其情景交融,才能触动听众,进而形成共鸣。
可以说没了情景就没了诗文创作的基础,没有情景的诗句是苍白乏味的,哪怕后世的“大诗人”宋晓峰都知道在吟诗之前必先感慨一句“此情此景”,就是这个道理。
李智云诵出的《出塞》正是情景交融的佳句,出口就被李蓉蓉点评出来,闻者尽皆点头称是,有点评的了,咱们就可以放心跟着鼓掌了。
大家一阵赞美之后就都自觉收声,静待李智云的下一联诗文,下一联诗文是必须要有的,即使只是绝句也还有一联。
绝句的结构特点是起承转合四部,前两句是起和承;后两句就是转跟合了,其中尤以“合”最为重要,因为它是全诗的总结和收束。
却听李智云吟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好!”
“好诗!”
这一句太有气魄了,尤其是在这一场攻坚战取得完胜之后,即使是将士之中那些胸无点墨的也能听懂。
作为北疆镇边军,几乎人人知道西出瓦口关之后草原上的第一个城隘就是茏城(后世张家口),并且茏城恰好是在阴山的山口处,若是拿下茏城,突厥人就真的过不了阴山了。
李帅这是要一鼓作气打下茏城啊!那就对了!龙城飞将就是李帅李智云,意思是只要有我李智云在,你们突厥人再也别想从阴山口出来!
既然李帅想打,那就打呗,反正跟着李帅行军打仗死不了!众志成城之际,城内外将士们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唯有李蓉蓉柳眉轻蹙,低声问道:“你要去打茏城?这可不在北平王的军令之内啊!”
李智云心说自己这个逼装得有点过了,这时候再想告诉大家龙城飞将是卫青已经来不及了,便一拍脑门说道:“我倒把这事儿忘记了,唉,算他们突厥人运气好,咱们这就班师回北平!”
当下拍板决定,留关达赵霞和孙成三位降将统兵一万留在瓦口关,一万守军已是瓦口关的最大容量,再多了城中根本盛不下,其余将士随他一起休息半日,明日午后大军开拔返回北平。
他真没想去打茏城,也没工夫宜将剩勇追穷寇,眼下对于自己来说,最大且最危险的敌人只有渊盖苏文,必须追到高句丽除了这个隐患才行,否则今后睡觉都不安心。
三天后,大军回到北平城,李智云带领众将回到北平王府交令,罗艺听说李智云兵不血刃夺回瓦口关时不禁瞠目结舌,愣了半晌才动容道:“老夫打了一辈子仗,这等胜利实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李公子当真是天纵奇才啊!”
“只是碰巧了而已。”李智云很是谦虚,随即将收降关赵孙三将之事交代清楚,而后交还帅印,再次向罗艺辞行。
罗艺知他去意已决,再也挽留不住,就只能最后设宴,为李智云庆功加送行。
一场酒宴办得热热闹闹,人人喝得高兴,即将散席之时,杜文忠忽然来报,说有紧急军情。
罗艺闻声不禁眉头大皱,不是突厥人都被赶回阴山了么?怎么还有紧急军情?莫非是高句丽那边又打营州了?不至于啊,汉王杨谅的三十万大军转眼即至,这当口高句丽只能龟缩防守,怎么还敢主动出击呢?
当下仔细一问,才知道所谓的紧急军情却是杨谅的三十万大军遇见了麻烦,他们在行军途中遇上了一场瘟疫。
第二三九章 老丈人截杀老婆
汉王杨谅统帅的三十万大军在经过山西的时候染上了瘟疫,当时并没有发作,行近山海关一带时却突然爆发了出来,数以千计的将士发病继而死去,更有十几万人出现了被传染的迹象。
杨谅等军方高层对此变故全然无措,军中纵有医生也只懂得医治金创跌打,如何知道这瘟疫的治疗手段,不得已杨谅只好派人来到北平求救,希望罗艺能在幽州附近找到良医送去他那里解决问题。
军中疫情严重至极,就连前来北平报讯的传令官都不敢进入北平王府了,唯恐把瘟疫传给罗艺一家人,所以才让杜文忠入内转述。
“啊,我明白了,这瘟疫一定是那波僵尸导致的。”听完了杜文忠的汇报,罗艺尚未说话,李智云已经恍然大悟。
无论古今,但凡有大规模死亡发生之时,只要尸体没能得到及时的处理,就会有瘟疫发生。
前些日子那伙僵尸沿途祸害了许多村庄,夺走了数千人畜的生命,而他为了赶在僵尸荼毒太原狄家之前消灭僵尸,就没有对那些遇难的村庄善后处理。
毫无疑问,瘟疫的来源就是那些被僵尸杀死的人畜尸体,想来应该是事后又有活人经过那些村庄,感染了瘟疫又把疫情扩散了开去。
毕竟那些僵尸不会带走村庄里的财物和粮食,而这些没了主的钱粮恰恰成了吸引活人争抢的“意外横财”。
看来不论我是否穿越,这次瘟疫都是注定要发生的,难怪另一时空里杨坚派出的三十万大军没到高句丽便已死了个七七八八,原来这场失败的根源竟然是在这里。
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李智云就对罗艺说道:“汉王那边就让我去吧。”
“你?”罗艺很是吃惊,“难道你还懂医术么?”
如果李智云连医术都懂,那么这个孩子就不能用天纵之才来形容了,这简直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了,武功卓绝,智谋过人,还要精通医术,这简直就是完人、圣人啊!
李智云笑道:“也谈不上懂吧,只是对于瘟疫的医治略有心得罢了。”
由于人口密度、气候和地理位置以及水文等方面的原因,印度从古至今都是一个瘟疫泛滥的国度,瘟疫流行之频繁堪称全球之最。
因此印度的医学圣典《梨俱吠陀》对瘟疫的治疗颇有研究,超过了世界各国的医学成果,至少在隋朝这个时代是这个现状。
最近李智云除了修炼龙象般若功之外一直都在探索储存在脑海里的《吠陀经》,恰好对梨俱吠陀有所涉猎,又恰好学会了一些治愈瘟疫的方法。
寻侠系统要求他广做善事,还有什么善事能比拯救他人的生命更加崇高的?这事儿他不知道则已,知道了就必须去做,既是为了天下苍生,也是为了给自己积攒念力,可谓一举多得。
罗艺大喜,羽裳和李蓉蓉却对此颇有微词,与李智云狄知逊离开北平城后就提出了反对意见:“眼下咱们巴不得大隋的兵力国力伤筋动骨,你却要去救这些将士,到头来如何再与他皇室抗衡?”
羽裳和李蓉蓉的想法很现实,既然要跟杨广死磕,只要不能成功行刺,那么己方早晚都将面对隋朝将领和大军的征讨,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机会削弱一下对方呢?
瘟疫又不是你传播出去的,不去援救就是削弱,更不必抱有什么心理愧疚。
李智云的回答令人耳目一新:“你们告诉我,披着战袍的将士是谁家的?是他杨家的么?为何不能是李家的?你俩怎知将来我们和杨广干起来的时候、这些兵将不会站到我们这边来?”
李蓉蓉和羽裳闻言又惊又喜,说什么拯救苍生没有任何说服力,但是李智云的说法却令她们茅塞顿开,是啊,只要救了这些兵将,就对他们有了救命之恩,将来跟杨广打起来的时候,这些人就算不投靠过来,至少也不会替杨广来跟我们为难。
惊喜之后,羽裳又无不担忧道:“那你可不要治好了他们去打我们高句丽。”
羽裳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李智云不去救治,隋国这三十万大军就此烟消云散了,当然不会再去攻打高句丽,而如果这些兵将被李智云治好了可就难说了,让他们反过来杀李智云肯定不会,但是让他们违抗皇帝的圣旨却也是不可能。
虽然她恨不能现在就杀了渊盖苏文,但是这并不等于她就背叛了她的族群。她始终热爱高句丽,不想自己的族人遭受大军的征伐。
“没事的。”李智云给羽裳吃了个定心丸,“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算治好了他们,他们也只能撤军了,我答应过你阻止这一场战争,这话始终作数。”
羽裳颇为感动,忍不住策马靠近李智云搂了他一下,忽而想到一件事,就又松开了他,忧虑道:“那还有十万水军呢?你能让那十万水军也撤回来么?”
李智云哈哈笑道:“当然能,你老公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算出来近日海上会有一阵台风,会把隋军的战船摧毁过半,他们也只能原路返回,你就放心吧。”
“真的?”羽裳又惊又喜又有些半信半疑,“如此说来,你岂不是比诸葛亮还要厉害?”
诸葛亮一辈子只借过一场东风,是在赤壁江边实现的,却也没能算出大海上的风风雨雨。
李智云:“呃……不要这样,老婆这样夸老公真的好么?低调些,低调些吧。”
正所谓谦受益、满招损,装逼容易遭雷劈,这就是做人需要低调的道理所在。做人不低调,就会经常惹出祸事来,有了祸事就有了麻烦,即使能够解决,麻烦也是麻烦不是?
然而就在李智云做出了低调的要求之后,却发现即使他一家都低调也没用了,麻烦来了,而且是大麻烦。
阴世师站在官道中央,放过了前面引路的隋军传令官,却拦住了李智云夫妇、李蓉蓉和狄知逊。
阴世师是杨广密令追杀羽裳的主要执行人之一,另外两个则是杨素和宇文成都。杨广新晋太子,杨素自然要留在身边辅佐,他和宇文成都一路追到了太原,未能发现羽裳的行踪之后宇文成都先行返回长安,而他则一路追到了北平。
前往北平追杀羽裳是他自己的判断,因为他认为羽裳或许会投奔李智云,同时他也知道李智云奉了皇帝的密令在幽州公干。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而且在进入北平之后很快就寻到了羽裳的行踪。
然而羽裳进入北平之后就进了罗艺的府第,闯入北平王府杀人是不可以的,所以他只能在外面等候,却没料到羽裳根本没在北平王府过夜,立即就跟随李智云统领大军去讨突厥。
考虑冲入镇边军去杀羽裳同样不妥,而且未必能够杀掉,所以他决定静等李智云班师之后,脱离了大军和罗艺的翼护之后再找一个机会杀掉羽裳。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李智云离开了北平城,加上杨谅大军的传令官在内总共才有五人,他确信自己即便是以一敌五也能轻松斩杀羽裳。
五个人里面传令官就不算数了,其他三个弱者,唯一的强手就是李智云,李智云虽强,却也没强到能跟自己分庭抗礼的程度,更没有能力在自己的攻击之下护住羽裳。
在看见阴世师这一瞬间,羽裳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李蓉蓉没见过阴世师,却能感觉到身边羽裳的异样,转头看到了她的惊恐,不禁疑惑道:“羽姐姐,你怎么了?”
羽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听李智云问候道:“岳父大人,你怎么来了?”
其实李智云和狄知逊才是最先看见阴世师的两人,只不过两人的反应似乎有些慢。
狄知逊不认识阴世师因而不会说什么,而李智云虽然认识阴世师,更知道阴世师的来意为何,但是他更应该做的是要考虑如何帮助羽裳逃过这一劫,所以在看见老丈人的一瞬间没有问候,而是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阴世师从来都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面对李智云的明知故问,直接一指李智云身旁的羽裳说道:“我来杀她。”
李智云就很无奈,知道阴世师是带着杨广的命令来的,没什么道理好讲,就打算叙一叙亲情,指着羽裳说道:“岳父大人,你是我岳父,她却是我老婆,你杀她合适么?”
阴世师冷冷道:“怎么不合适?她又不是我的女儿。这事儿你别管了,速速闪开。”
李智云急道:“那倘若现在我身边的人就是你女儿阴凤姬呢?如果有别人要杀她,你觉得我是否应该闪开?是否应该不闻不问?”
阴世师已经不耐烦:“哪有什么倘若?就算真有那一天,我阴世师的女儿也用不着你这样的女婿来保护,我不想跟你废话,你再不让开可别怪我六亲不认!”
还别怪你六亲不认?你现在就是六亲不认啊!李智云也上火了,语气中已经带了愠怒:“既然如此,你就先杀了我再说吧。”
阴世师却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不杀你。我接到的任务里面没有杀你这一项,就算你想求死也别来找我,所以你最好还是让开些。”
李智云也冷下脸来,寒声问道:“那我要是不让呢?”
阴世师不屑地笑了笑,“你不让就不让,却须跟着受些罪,不过你身边这两个朋友可就不好说了,就给你的新媳妇陪葬吧。”
说话间忽然抬起手臂,冲着李智云等人就拍出一掌。
看见阴世师这举动,狄知逊和李蓉蓉就不禁奇怪,双方这还隔着三丈多远呢,你这一掌拍的是谁?拍李智云么?
此时他们两人已经听明白了大概,知道来人是阴世师,而且想到当场杀死羽裳,他们只是看不懂,这隔着三丈的一掌是怎么个意思?
然而只在下一瞬他们就明白了阴世师这一掌是什么用意,因为他们都感受到了身体的僵滞,那绝不是被人点了穴道之后形成的僵滞,而是被无形的压力所束缚,手足躯干完全失去了自由。
不止人动不了,似乎胯下的战马也动不了,就好像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大大的泥沼,将场中的四人四骑全部湮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不好!”李智云最先出声示警。
在此间数人里面,李智云是最知道阴世师武功的厉害的,以致于根本就没打算使用任何武功与之对抗,不论是无情快剑还是圆月弯刀,又或小李飞刀以及天外飞仙,这些武功对阴世师来说一定没有效用。
尤其是前三种武功,就连对付红海都没能起到什么作用,你能指望用它杀死阴世师?更何况自己根本没想杀死阴世师,阴凤姬又没得罪自己,自己却把她爹给杀了,日后见到三老婆怎么交代?
但是现在阴世师说打就打,上来就是一记绝杀大招“澎湃如潮”,这让狄知逊和李蓉蓉如何承受?他们根本就承受不了这种立体压迫的无上巨力,连同羽裳在内必将被这一掌活活挤死。
“这是天水神功!你们快跑!”他只能提醒这么一句,事实上他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让羽裳他们三个逃出阴世师掌控的压迫空间,这种泥沼一样的空间是任何步法都无法脱出的!
万不得已之时,就只能使出泥鳅功冲向阴世师,此举放眼当今世上大概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做到,无所谓身法步法,只凭泥鳅生就钻泥的本能。
他冲向阴世师,原本是打算与阴世师近身缠斗,或许能为身后的三人争取一个短暂的时间和空间,然而当他冲到了阴世师面前时却发现不论使用什么武功都无法限制阴世师的一举一动。
既限制不住对方的远程攻击,也限制不住对方欺近羽裳痛下杀手。毫无疑问,羽裳之所以一直没有被杀只是因为她易容改装才侥幸活到今天,若是早一天与阴世师狭路相逢,那么她早就被后者杀死了。
但是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老婆和朋友被杀吧?情急之下,他也没有多想,在接近阴世师的一瞬间使了一招捕风捉影加神行百变,然后就扑进了阴世师的怀中。
扑到老丈人的怀里干什么?这一瞬间他的举动很有想象力,他施展瑜伽变形术,把自己变成了一条蛇。
瑜伽变形术毕竟不是孙悟空的**玄功,李智云也不能当真变成一条蛇,他只是把自己的身体完全抻开,像一条蛇一样缠在了阴世师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