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〇章 诡秘忍术
与金毛狮王谢逊创出的迎风一刀斩之类的倭国刀技不同(这个梗源于武侠世界小龙套),倭国忍者出现的时间很早。虽然一刀流后来也被忍者门派继承为看家绝技,但是忍者的起源早于一刀流却是不争的事实。
早在华夏大地上的隋朝完成统一的时候,处于飞鸟时代的倭国圣德太子就已经派遣忍者执行任务了,圣德太子派出的忍者就叫志能便。
后来倭国历经奈良时代和战国时代、志能便又先后改为“斥候”和“乱波”,直到与华夏清朝相应的江户时代才被确定为忍者,甲贺谷这个忍者门派也是江户时代才出现的,与武藏、甲斐、越后、信浓、伊贺、纪伊等门派并存于倭国武林。
虽然李智云想不明白为何渊盖苏文这个棒子国的武者竟然懂得倭国的忍术,但是有关忍术的知识他是知道的,寻侠系统的武学数据库里必须有啊。
不仅有,而且非常全面。包括忍者八门、五行遁术、五车之术乃至忍术的最高境界无刃取魂的详细介绍,汇集了从飞鸟时代开始直到后世现代所有流派的典籍资料,其涵盖之广远远多于渊盖苏文练成的功夫。
虽然寻侠数据库里的资料很全,把各种忍术的优和劣剖析的淋漓尽致,但是以李智云目前的武功却破解不了渊盖苏文的忍术。
忍术又名隐术,即隐身术,最是适合刺探、暗杀、伏击等间谍军事活动,只说眼下渊盖苏文练就的隐身之法就是无法破解的,连觉察都很难做到,又如何谈得上破解?
更何况渊盖苏文还不只是善于隐身和伪装,就连他的飞刀都是隐形的,与之敌对几乎可以说是有败无胜只要他不想跟自己打,自己连找到他的人都不可能。
想到这里,李智云就有些发愁,前有千年尸王的要求,后有渊盖苏文的承诺,渊盖苏文这个对头算是结下了,就算自己不想杀他,他也必然会寻机杀死自己,而若是不能尽早找到此人杀掉,就这么他在暗己在明的耗下去,只怕今后自己连觉都没法睡了。
但是自己又该如何找得到他呢?
正发愁时,忽听单盈盈一声咳嗽声音有异,转头看去,却是单盈盈再次口吐鲜血,躺倒在秦琼身边,坐在地上调息疗伤的秦琼随即睁开眼睛,怜惜道:“李公子不是说过了,不让你接近我,你怎么不肯听他的?他的话是不会错的。”
李智云见状就很无奈,心说看来自己这个月下老人是当不成了,单盈盈看不上狄知逊,但是你也不能总黏糊秦琼啊,至少在治好了病之前不能动情不是?
当即吩咐公孙云鼎的两名姬妾把单盈盈扶下去安歇,心里想着大龙堂那株情花树的死活,若是那棵树活下来,伴生的断肠草生长还是很快的,通常一颗草种只需三至七天就能发芽,再有十天左右就能出苗。
眼下自己离开大龙堂已有二十多天,单雄信派往大龙堂的手下已经出发了,算算路程,赶到大龙堂又是六七天,前后加起来一个多月,断肠草的生长期是够了,只看能不能长出来,这是谁都无法打保票的事情。
此时王薄凑到了他的身边,献宝一样的说道:“李公子你刚才说那人是高句丽的渊盖苏文么?”
李智云对李密王薄一伙没有半点好感,毕竟这是一伙曾经差点杀死他的阴险小人,彼此仇恨无法开释,只是为了对付僵尸才暂时搁置。
然而搁置私仇是自己提议的,虽然此时已经打败了僵尸,到了路归路、桥归桥的时候,但是自己却不好主动翻脸,更何况在这段时间里张仲坚还屡屡向自己邀功,说他们曾经在恶鬼林里替李家擒住了杨广和宇文化及。
他没认为张仲坚说的是假话,事实是自己的父母和家人悉数无恙,如果张仲坚撒谎则日后必定会被红拂、万宣道拆穿,而且张仲坚陈述的事情也能推理出来。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跟王薄结交,所以只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怎么,你也认识渊盖苏文?”
王薄笑道:“倒是不认识,我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只是个孩子啊,怎么可能有如此诡异高绝的功夫?”
正如羽裳对渊盖苏文的认知一样,作为羽裳师兄的王薄也是这样认为。
李智云点了点头:“是啊,这事儿的确挺不可思议的。”
刚刚他被渊盖苏文击中了六掌,虽然没有受伤,却能够感受到渊盖苏文的掌力,那掌力的沉浑强劲实在不亚于秦琼,也不知这个与自己同岁的孩子是如何练出来的,着实是个奇迹。
他自己的内力是昆仑奴灌注而来的,那么渊盖苏文的内力又是谁灌的?他才不信渊盖苏文只凭修炼就能获得如此深厚的内力,那实在是有违常理。
说完这句他就不再理睬王薄,径直走到秦琼、单雄信和张仲坚三人旁边察看伤势,秦单张三人均被渊盖苏文的隐形飞刀射中了要害,若是换成常人早就当场毙命了,只是他们三人均属当世高手,各有各的保命绝活,这才险死还生。
三人之中,单雄信的伤势最重,秦琼次之,张仲坚的伤势最轻,此时他们也都各执一柄渊盖苏文的“菜刀”型飞刀,咬牙切齿地想着如何找到仇人报仇。
“找渊盖苏文的事情就交给兄弟我好了,三位兄长就在狄家将养身体……”
既然已经消灭了僵尸,就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了,李智云公务在身,即使没在这里遇见渊盖苏文,他也是要去幽州办事的,那可是给当今的皇帝办事。
征讨高句丽的大隋军队集结在即,自己必须在大军抵达辽东之前把罗艺是否通敌的事情调查清楚,否则就是贻误军机,甚至被人按上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也是有可能的,这时候可不能跟皇权叫板,自己远远不具备与国家机器对抗的实力。
当然,这些事情没必要跟在场的众人解释清楚,只表明自己要去寻找渊盖苏文就行了。
狄知逊忽然说道:“李公子,我跟你一起去,对付这种隐在暗处的敌人,或许我能够帮上一点忙。”
狄知逊身具梦授异能,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即使那渊盖苏文隐秘之术近乎鬼魅,也比不上真正的鬼魅不是?刚刚在李智云和渊盖苏文交手的时候,他没能来得及看见之前,却看见了渊盖苏文是怎样遁走的那是潜入了土中逃脱的。
李智云却不知道狄知逊有这等本领,虽然此前狄知逊曾经想到了用糯米酒对付僵尸的办法,很是令人佩服,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有办法对付渊盖苏文这种忍术高手。
所以谢绝道:“你还是留在家里修复家园吧……”
狄家的南院墙被僵尸推倒了一段,前院里到处都是陷阱,这些都是需要恢复一下的,不然还有什么家的样子?
狄孝绪不无忧虑地插言道:“这地下埋着这样一个千年尸王,我们哪还敢住在这里?老夫已经决定了,即刻举家搬迁,另寻住址重建家园。”
狄知逊听罢就摇头道:“父亲,搬不搬家都无所谓,当初狄家的祖上是有意定居此处的,只是为了给这姓言的女人遮风挡雨。”
刚刚他又跟那个曾祖父辈的幽魂交流了一下,得知狄家先祖正是受了言偃后人的嘱托,刻意把家园建在这个千年尸王的墓穴上方的,其目的就是不想让世上那多如牛毛的盗墓贼来滋扰言家的先祖。
狄孝绪闻言一脸的匪夷所思,“你怎么知道这事?你听谁说的?”
如果是代代相传的事情,哪有当爹的不知道、当儿子的反而知道的道理?狄孝绪却不知狄知逊所说的事情的确是代代相传的,只是到了他父亲这一辈才因故未能传下来。
李智云虽然也不知道狄知逊如何知道这些事情,但是这毕竟是狄家自己的事情,便顺着狄知逊的说法附和道:“狄老伯无需担心,只听这千年尸王的话语就能知道她出不来,既然这一次都没能出来,那么往后几百年里也出不来。”
如果说千年尸王真的拥有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的能力,而且能够出来的话,她还会指使渊盖苏文来杀地上的这些人么?那岂不是脱裤子放屁?
主客之间就此话题说了一阵,李智云也就把狄知逊请求跟随的事情给忘了,狄知逊却没有忘记,而是从家里拿了一把锄头出来,在院子里刨了几圈。
人们都不明白他此举是何用意,李智云却是第一个看明白了,狄知逊用锄头刨出来的是一条条挖好的地道,那是一种极其狭长且蜿蜒曲折的隧道,沿着一些陷阱的边缘挖成,其直径之狭小,甚至容不下一个成年人的身体钻入。
没错,这就是渊盖苏文的土遁术了,难怪那地底老妇要求渊盖苏文杀死园中众人的时候后者迟迟未能动手,原来是在挖掘地道。
以一人之力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挖出这些四通八达的地道来,至少能够说明两件事,一是渊盖苏文的内力惊人;二是此人在忍术土遁之法上造诣非凡。
回想此前那老妇召唤渊盖苏文时的情景,在今夜与僵尸对战以前,渊盖苏文必定是潜伏在这庄园中的某处,或许当时他并没有打算以一己之力击杀园中众人,毕竟谁都想不到众人竟然能够消灭僵尸。
而当僵尸被灭之后,在千年尸王的要求之下,渊盖苏文才开始挖掘地道,在地道完成之后先是退到了厅堂窗前枣树旁边发出四柄飞到,在飞刀射出的同时钻入地道并潜行到自己的脚下。
很显然,此人竟然能够预料到自己身中飞刀却不倒下,肯定是通过己方众人与僵尸对战的战况对自己和秦单张三人的实力做出了充分的分析,而后得出了结论,打好了飞刀射出之后再近身偷袭的主意。
可以想见,只要渊盖苏文近身偷袭自己成功,在杀掉自己之后再拿走秦单张三人的性命便是易如反掌,而当他杀掉园中四大高手之后,再杀其他人便无需隐身,直接碾压就行了。
然而最终经过一招近身肉搏之后,此人发现没有迅速杀掉自己的可能,便果断遁走,就是他更加可怕的地方。
一击不中,立即远,本来就是专业杀手的必备素质。这渊盖苏文实在是不好对付啊!
即使是宇文成都和那个把自己打入虫洞的红眼睛怪人都不如此人危险,因为他永远藏在暗处,即使武功卓绝、忍术精湛,也不会光明磊落地站出来与自己硬拼!
这一瞬间,李智云对渊盖苏文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却没想到这园中的大部分地道并不是渊盖苏文临时挖出来的。
事实是渊盖苏文早就挖好了一些地道,而且有些地道深入地下,是为了拜见千年尸王所挖。
其实早在庄丁挖掘陷阱的时候就已然挖到了地道的若干部分,只不过庄丁们没把这事当事,他们只求尽快完成自己的工作,能够少挖几锹当然是好事了,说出来反而会被人指责成偷工减料。
狄知逊刨出来这些地道之后把手上的锄头一扔,看向李智云说道:“现在你是否觉得我能给你帮一些小忙?”
李智云立即点头道:“的确,这方面你比我强,那就辛苦狄三哥了,不过此行很是危险,狄三哥还需做好准备。”
既然狄知逊能够找出这个地道网,就说明他有本领察觉渊盖苏文的踪迹,自己带着他一起去幽州就等于是带了一个助力,只是若是渊盖苏文再次前来偷袭之时,自己在保护自身的同时需要兼顾狄知逊的安全,这事自己可不敢打保票。
狄知逊笑道:“你替我们狄家解除了灭顶之灾,都不曾考虑危险,我狄家男儿虽然本领低微,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事情至此,李智云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当即与狄知逊跟众人告辞,在叮嘱秦琼等人养伤的同时跟单雄信约定了治疗单盈盈的具体时间与地点。
第二一一章 小李飞刀
深秋的北平城,即使是白天也已经有些微寒,只不过当地人对这种天气很是适应,并没有因此添加什么秋衣冬装,春捂秋冻的道理古朴而深远,经过切身体会,怎样容易生病怎样不易生病都被总结得淋漓尽致。
九月初七这一天,北平城最负盛名的酒楼德胜楼里依然顾客盈门,即使是寻常百姓消费不起的三楼雅座也都坐满了食客。穿着一袭单衣的狄知逊和李智云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张空桌子,坐下来准备享用此时驰名华夏的幽州果木炙鸭。
炙鸭就是烤鸭,起源于北齐时代,是后世北京十大名吃里唯一的一道早于隋朝的名菜,即使是十大名吃里面论及源远流长位居第二的炒肝也是从宋代“熬肝”和“炒肺”演变而来的,此时的北平城里却是没有。
都说炙鸭好吃,李智云和狄知逊就慕名而来,出差在外,一定要对自己好一些、“狠”一些,有美味为何不吃?
客人太多,烤鸭上的也就比较慢,不说供不应求,只说就算酒楼后厨中备有足够的生鸭,在出炉之后也还需经过削片这道工序。
李智云一点都不着急,坐在桌边就开始专心地雕刻左手拿着的一块木头,雕刀则是右手横握着的一柄柳叶小刀。说是柳叶刀,其实也只是形状相似而已,刀长三寸七分,宽九分,世上哪有这么大的柳叶?
刀是飞刀。从狄家庄园里出来之后,李智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入太原城,在城中寻了个铁匠铺打造这六把飞刀。
刀的形状自然是按照系统提供的小李飞刀模型来仿制,兑换暗器之王小李飞刀的价格并不比阿飞的一招无情剑更贵,同样只需一百侠义值即可。
自己最近的侠义值算得上是大丰收,只在太原消灭僵尸这一战就得了一万多的侠义值奖励,而且每天增长的侠义值已经过千,这几天还有在陆续增长,想来是那些被僵尸祸害过的百姓们听说了自己的名字。
目前积攒的侠义值已达两万有余,他打算继续攒下去,到时候换个万象神功之类的高大上来练练,眼下花掉这一百兑换小李飞刀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系统不仅能够提供模型,甚至还能提供设计图纸,李智云就按照脑海中的设计图纸对铁匠师傅提出要求。
虽然在这个时代的太原铁匠铺打造出来的飞刀其质地应比正宗小李飞刀的产地湖北大冶逊色,但是只要手法老到,力度和准头不差,刀的质量稍微差些又有什么呢?
问题就在于手法的专业。
李智云雕刻木头绝不是为了模仿李寻欢的逼格,而是要想把这小李飞刀真正练到天下第一的境界就必须时时雕刻这就是为什么叶开、丁灵中、李曼青以及李坏都会小李飞刀,却终究都无法将这门绝技练到神圣境界的原因,因为他们都没雕刻。
即便是李寻欢本人,若非雕刻了林诗音一辈子,他的飞刀神技也会有所退步的,寻侠系统给出的资料判定,雕刻成就了小李探花那双稳定而又灵犀的手,因而成就了小李飞刀的伟大,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原因。
李智云也需要这样一双手。否则他兑换出来的小李飞刀就不会是李寻欢的飞刀,至多也就能与叶开的飞刀看齐。
这就是小李飞刀的独特之处,与阿飞的无情剑不同,虽然两者都是一百侠义值兑换出来的系统存货,但只要是能够沾上“伟大”两字的武学,就必定有它的独到之秘。
李智云雕刻的当然不是林诗音,那是李寻欢的情感专利,武功可以由系统配给,属于原创者和林诗音之间的情感却是无法复制。
李智云雕刻的是尤翠翠,尤翠翠是他穿越之后喜欢上的女子,没有之一。其实说起来红拂也还不错,但是他与红拂属于古代闪婚,没等萌生情意就已经定下了夫妻之名,虽然彼此之间相处融洽,但若是再说喜欢就有些违和了。
喜欢这个词汇不适用于已婚夫妻。
他雕刻的尤翠翠不像本人。不是记不住尤翠翠的长相和身材,而是技法欠缺。系统给了他武功,给了他通晓世间语言文字的能力,给了他一手漂亮的书法甚至绘画的技巧,却没能给他雕刻的技术。
不是系统吝啬,实在是研发系统的人没有想到雕刻这种手艺对于一个寻侠的穿越者竟然如此重要,出品系统的时候没装雕刻模块。
幸好系统给了他水墨丹青的绘画技巧,绘画和雕刻两门艺术的关联是很紧密的,所以他拿到飞刀之后就可以尝试雕刻,只是这雕刻的技法一时半会儿达不到他书法和绘画的那种神乎其技是一定的了。
不过这都不要紧,咱可以慢慢雕刻下去,眼下自己的飞刀绝技已经不弱于丁灵中、李曼青的水准了,只要持之以恒雕刻下去,那么早晚自己也能取得小李飞刀那样的伟大成就。
咱也姓李,年龄也不大,说不定不到二十岁就能让“小李神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虚发。”的名头响彻江湖!不就是一个时间长短的问题么?
狄知逊搞不懂李智云的心思,他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男人,所以任由李智云摆弄小刀雕刻,却从不对此发问。一路上两人几乎是沉默着过来的,除了遇袭时彼此呼应配合之外两人基本上没什么共同语言。
看似两人并不投机,但是吃住却又都在一起,就连睡觉都睡一张床,一个醒着另一个睡。
两人这样当然不是为了搞基,而是实在担心随时可能出现的渊盖苏文潜近偷袭。
一路上渊盖苏文偷袭了他们三次,每一次都被两人及时发现并击退,最后的一次是三天以前,然后这个练有忍术的棒子精英就没动静了,或许是觉得偷袭不成另寻他法了也未可知。
烤鸭上来了,如同往常一样,李智云停下了手上的雕刻,举起杯来示意狄知逊同饮。
一路上两人专挑有名的酒楼吃饭,有好菜就得配上酒水,既开胃又佐餐,李智云经过婚宴乃至单家狄家两处宴席上的痛饮之后也染上了酒瘾,有菜无酒实为人生憾事。
酒过三巡,微微感受到了些许酒意的李智云就忍不住发出感慨,像是自语道:“到底谁才是侠呢?”
他这个寻侠者寻到了今天,连大仁大义的秦琼也都见过了,而且还结下了兄弟一样的友谊,但是自己的念力感应区却被自己修炼龙象般若功给练坏了,无法评测秦琼的侠义值。
如果按照寻侠系统给出的评判标准,秦琼无疑是可以称之为侠的,但是秦琼是否够得上系统定下的标准?没法求证了。这就令他对此后的人生有些茫然。
既然念力感应区故障且暂时无法修复,我留在这个时代还能干什么?像其它穿越者那样卖弄黑科技哗众取宠最终只给皇帝当一条走狗?还是像白胜、钱青健那样的人怼遍全国怼向世界乃至异界?
这些都是自己不曾设想的人生轨迹,自己本来就是想寻侠的,寻到了就算完成任务,然后回到后世去领取巨奖和福利,这不仅是自己的愿望,更是寻侠科研小组给自己定下的死命令。
狄知逊听见他发出感慨,就不禁皱了皱眉,他这张笑脸即使是在皱眉的时候也还是给人以笑的感觉,放下酒杯就说道:“你是说……你要找游侠儿么?遍地都是啊!”
李智云听了就有些哭笑不得,我觉得一个都没有,你却说遍地都是,哪个是啊?
狄知逊举例道:“像张仲坚、李靖、王薄这样的人物,不都是游侠儿么?”
李智云闻言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点头是因为这个时代张仲坚和李靖早晚会被世人认作侠客的,不然何来风尘三侠之说?即使没有了红拂的加入,他们仍可作为风尘双侠而闻名于世。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侠”的定义与后世相同么?似乎不太一样。
侠以武犯禁,这个时代里的“侠”似乎说的就是一些不守王法的人,侠客的风范应该是百年后李白书写的那样:“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人是侠客可以随便杀的么?哪怕被杀之人的确罪该万死?这个问题历代王朝的当权者都不会认可,不然还要法制和官治何用?
说张仲坚和李靖是侠是可以的,但你若是说秦琼是侠那就等于是在骂他,秦琼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是侠?他是好汉,是英雄!
想到此处,李智云就反问了一句:“你觉得秦琼是侠么?”
狄知逊笑道;“你这话可就太过偏颇了,秦二爷怎么可能是侠,人家是官府中人,是英雄好汉……”
果不其然,狄知逊的回答诠释了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侠”的理解,在隋朝这个时代甚至到了唐朝,“侠”字都是贬义词。
或许只有到了南宋时期,侠才会被人作为尊称来使用,比如南宋襄阳人民尊称郭靖为郭大侠,称谓中饱含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好吧,我想找个英雄。”李智云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说英雄,谁是英雄?
“英雄还不好找么?秦琼就是啊,你已经找到了。”狄知逊也喝干了杯中酒水。
两人各自拿起面前的酒壶往杯子里斟酒,忽听楼外街道上锣鼓喧天,声音盖过了楼内客人的嘈杂喧哗,两人的座位就在窗边,同时伸头往窗外看去,却见街道上行过来一队骑士,各个骑的都是高头大马,案首挺胸招摇而过,马队两边的锣鼓队列亦步亦趋。
“北平王的十二旗牌官开始设擂了!”
马队走远时,旁边另一个窗口边上一位客人缩回头来兴奋道。
“哦?这擂台是今天开始么?那等会儿咱们可得去看看,哥儿几个抓紧吃喝。”另一桌上的一位客人说道。
又有一人道:“不用急,那擂台就在这条街的头上,不等他们吆喝完,咱们也就吃完了,管保一场都落不下。”
北平王帐下十二旗牌官摆擂台这件事,武林史料里面是有的,也不知道是为了装逼还是出于什么目的,又或者是罗艺为了给他十二个贴身保镖涨工资而巧立名目,总之这十二个旗牌官陆续设擂,每人累积守擂一定的天数就算达标。
史料中最后一个守擂的是史大奈,其时秦琼在山西误伤店老板,继而被充军发配来到北平,一到北平就赶上了史大奈在擂台上吹牛逼,结果两名押解秦琼的差官因为贪图攻擂的奖励怂恿秦琼上擂,继而引出秦琼和十二旗牌官结交的一段佳话。
虽然不知道经过自己这只蝴蝶翅膀的扇动之后秦琼还会不会在山西犯案,但是很显然北平这里是没有被蝴蝶效应干扰到的,十二旗牌官照常设擂炫耀武功,不用问,今天的擂主肯定不是史大奈。
李智云对这个擂台比武不感兴趣,十二旗牌官里面并没有绝顶高手,充其量也就是尉迟南尉迟北这样的武林一流,远远比不上后来名震华夏的尉迟敬德,但即使是尉迟恭也不过跟秦琼相差仿佛,所以今天这样的擂台对自己来说基本不具有观赏价值。
自己来到北平的使命是调查罗艺与渊盖苏文之间的关系,这事当然不能直接跑到北平王府去问,如果罗艺真有兴兵反隋的意向、自己却问肯定是问不出来的,哪怕是打着皇帝的旗号也没用,闹不好还得被罗艺杀了灭口。
所以这事就只能在暗中走访调查,最好是能够找到高句丽人,再顺藤摸瓜,才有可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这个时代里的烤鸭没有薄饼搭配,吃了一片烤鸭之后,李智云再次端起酒杯,“来,狄三哥,咱们继续喝酒。”
狄知逊也是一个不喜欢凑热闹的人,在秦家大院赶上王仁则闹事是迫不得已,如果有可能,他也是见着热闹绕着走的性格。
两人刚喝了一杯酒,正伸出筷子去夹烤鸭肉之时,忽听一个公鸭嗓子在楼下大声喊道:“楼上楼下的全有,都听好了,这德胜楼的场子让我家公子包了,你们立刻给老子滚蛋,走得慢的若是挨了揍就是活该!”
听了这话之后,楼上众人立马鸦雀无声,便有几人起身离席,一个走向楼梯的客人低声咒骂道:“他姥姥的,这武家的衙内又来欺负老百姓,当真可恶之极,咋就没个英雄好汉出来灭了他呢?”
第二一二章 美女书生
如今的北平城自然不比后世首都那样冠盖云集、以致于衙内遍地走,纨绔多如狗,如今的北平城里惯于欺压百姓、横行闹市的官二代就只一位,此人叫做武安福。
武安福是幽州刺史武奎的独生子,在父母的宠溺之下从小就不学好,只要出门必定祸害街坊邻里,人们畏惧武奎的权势敢怒而不敢言,反倒助长了武安福的嚣张气焰,长大后更是变本加厉,欺男霸女、欺行霸市,恶行几乎遍布整个北平城。
如果说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武安福祸害不到的,那就只有北平王府和北平王麾下的军营了,这两个地方的人非但他武安福惹不起,就连他爹武奎都惹不起。
北平王罗艺及其独子罗成才是北平城最具威慑力的存在,只不过罗艺身为王爷轻易不会现身市井,而罗成作为一代武林高手就更不会欺负寻常百姓了,欺负百姓有什么成就感?
这些人和事李智云是知道的,武林史上都有记载,他还知道在历史上的那个时空里这个武安福将会死在秦琼手上,而且距离今天不会太久,最多不过个把月,这个装逼犯也就死于非命了。
知道归知道,但是作为当朝皇帝的密使,李智云并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留着武安福给秦琼去杀好了。又或者秦琼因为自己穿越引起的蝴蝶效应不来北平了,那就等自己办完事情以后再为北平百姓除此一害也不为迟。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在防备渊盖苏文再次偷袭的同时把罗艺和高句丽之间的关系调查清楚。既然想要暗中调查此事,就不能当众惩戒纨绔了,不然就只能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又如何完成皇帝交办的任务?
所以在楼上食客纷纷起身离去的当口,他对狄知逊说道:“咱们也快点吃吧,我不想惹事。”
狄知逊点头表示理解。虽然他不知道李智云为何打造小刀也不知道为何要来这北平城,却知道自己和李智云的真正敌人是渊盖苏文,在找到渊盖苏文并除掉之前,与本地纨绔发生冲突是不应该的。
事有轻重缓急,因小失大殊为不智。所以他也加快了饮食节奏,打算和李智云走在众人的最后,总之先放那姓武的纨绔一马就是了。
就在此时,李智云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笑,冷笑之人不仅冷笑,笑罢还又冷冷说道:“如此胆小如鼠之人,也配谈论侠客英雄?”
听见这句话,狄知逊的笑脸上就多了一丝无奈之色,李智云却像根本没听见一样,不仅没搭茬,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一眼。
出于对渊盖苏文的防范,早在来到三楼等候空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把楼上的每一位客人观察了一遍,确认没有身材瘦小如渊盖苏文的人之后才算放心。
当时李智云和狄知逊都注意过此刻冷笑且冷嘲的人物,因为只有“他”的身材比较消瘦,最接近渊盖苏文的体型。甚至用纤瘦来描述会更加准确一些,所以当时李狄两人都对此人格外关注了一些。
这是一个容貌秀美的书生,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装,脸上宛有泪痕,也不知家中遭遇了什么变故、亦或情感上遇到了什么挫折。
这女书生一个人独据一张桌子,大口大口地吃着鸭肉,就好像跟鸭子有仇似的,那神情,那吃相,像极了后世电影《天下无贼》里面的刘若英。
此时李智云的生理年龄还很小,且有寻侠系统约束,狄知逊更不是沾花惹草的性格,两人在确定了此女不是渊盖苏文之后就没再看她一眼。
直到这女书生面前的那张桌子空了出来,他们就在店伙的引领下坐了上去,李智云背对女书生,狄知逊却是面对,此后饮酒吃菜聊天的过程里两人谁都没再把这个女书生当一回事,没想到此时却遭到了她的嘲讽。
苦笑的同时,狄知逊就越过李智云的肩头看了那女书生一眼,却被女书生一对美目瞪了回来,他从来都不愿与女人发生冲突,就看向李智云。却见李智云细嚼慢咽了一块鸭腿肉,又喝了一口酒,这才意味深长道:“得,我看咱哥俩还是慢点吃吧,吃快了噎得慌。”
狄知逊明白李智云的意思,既然这美女书生如此说法,她本人肯定是要跟武家纨绔干一场的了,而且她那张桌子比自己和李智云这张桌子更靠近楼梯口,若是下面的鹰犬上来赶人,首先要赶的就是这个美女书生。
既然如此,自己两人就不必急着离开酒楼了,倒不如一边品尝北平名吃一边欣赏一下即将开始的全武行表演,总归麻烦到不了自己两人的身上。
毫无疑问,这美女书生必定也是练家子,而且功夫必定不弱,不然如何敢跟人多势众的纨绔死磕?
说话间楼上其他客人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就只剩下他们两男一女两张桌子,耳听得楼梯咚咚声响,楼下那公鸭嗓子走了上来,“这些贱民还算有点眼力见,知道给贵人腾地方,老子今天就不动手了。”
话没说完,一颗戴着帽子的脑袋已经露了出来,帽子下面一张猥琐的脸,生得獐头鼠目,转头四顾之间却看见了窗边的两桌人,猥琐的脸上顿时现出一种愤怒的疑惑,似乎对楼上仍然有人没有而感到费解。
武公子驾到,居然还有人不肯走么?这三个人是不想活了还是咋的?
公鸭嗓正要开口怒骂,那美貌书生倏然甩手,一根鸭腿骨就砸在了他的嘴上,别看这只是一根没了鸭肉的腿骨,却把公鸭嗓的一口黄牙都给撞碎了,和着鲜血喷了出来,同时脑袋往后一仰,就从楼梯口倒摔了下去。
一阵嘭嘭之声响起,是公鸭嗓滚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楼上窗边那美貌书生似是觉得出手还不够狠,冷哼了一声道:“这样的腌男人也配在外面说话?”
女书生说话时目光只看着对面桌上的狄知逊,意示炫耀看见了没有?对付这些地痞流氓就得像我一样,让他连骂人的机会都没有!你们行么?
狄知逊一向脾气甚好,见状就给出了更多的笑容,笑容中又不乏敬佩仰慕的神情,好像是在说,哎呀姑娘你的武功好厉害,在下佩服的紧。
女书生这一手暗器功夫的确不俗,非但并不精于暗器一道的狄知逊自叹弗如,就连精通暗器的李智云都不得不在心里给女书生打了七十分。
身兼数种暗器绝活的他已是当今世上暗器领域里的第一大咖,在女书生掷出鸭腿骨的一瞬间,不必回头,只凭听风辨器以及余光里看见那公鸭嗓被击中的惨状,就能准确评判女子这一手法的高低优劣。
令他感到惊奇的是,这女书生投掷鸭腿骨的手法竟然是“孤注一掷”!与自己在历城贾柳楼里打中柳依依的那一手法完全相同。
自己这招孤注一掷是花了一百侠义值从寻侠系统里面兑换出来的,是南宋时期洪七公的暗器手法,但是这美书生却又从哪里学来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洪七公这招暗器手法并非原创。
既然不是洪七公原创,那么原创者又是谁?或者出自哪个门派世家?这就没处琢磨了。
他固然惊奇于女书生的暗器手法,却并没有因此就回头注目,像狄知逊那样对美女报以敬佩之情。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哼。”不知为何,身后美女书生再次冷哼了一声。
李智云正好放下酒杯,却看见狄知逊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也就有些猜到了身后美女的意思本小姐不需要你们这样的胆小鬼仰慕,仰慕我也改变不了你们是胆小鬼的事实。
“谁啊?谁敢打本公子的手下?人在哪呢?”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比刚才那公鸭嗓更加难听。
“回公子,打人的人在三楼呢,不知道是谁,小的还没来得及上去看,大概不是本地人……”
这个下人的分析很有道理,在北平城这个地方,有人敢动武对抗武家的仆从,只要不是罗艺的手下就一定是外地人,然而今天罗艺手下最能打的十二个旗牌官都去了擂台,所以这楼上打人的一定是路过北平的外地人。
“滚!”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似是那下人被谁踢了一脚,随即又是跌倒在地的声音,只听那公子怒道:“我管他是不是外地人,武德都被人打了你还有脸站在这里?”
随即有人喊道:“居然有人敢在北平城撒野?真是不想活了,弟兄们一起上去,把他塞到炉子里做炙鸭!”
“对,大伙一起上,武公子你就瞧好吧!”
吵吵嚷嚷之中夹杂着众多踩踏楼梯的声音,一伙人陆续从一楼走上二楼,再往三楼行来。面对众多敌人,三楼上美书生毫无惧色,只等有人露头,就是一根鸭腿骨投掷出去。
抢在最前面的一名打手的遭遇一如此前那个公鸭嗓,被一根腿骨打碎了满口牙齿,一个倒栽葱就仰倒下去,只不过这次他身后跟着许多人,只撞得众人一阵大呼小叫,却没像公鸭嗓摔得一样惨。
有武公子的父亲武刺史做靠山,众打手才不怕被打落一口牙,一边齐声叫骂,一边稳住了身体重新冲向三楼的楼梯口。
那美书生一骨当关,万夫莫开,只是再想找根鸭腿骨时,却发现自己桌子上没了,索性起身来到了李智云和狄知逊这张桌子,伸手从盘中抓起一根鸭腿就扔了出去。
美书生不拿自己当外人,李智云可就不愿意了,“哎……这条腿还没吃呢!”
一只鸭子就两条腿,他已经吃了一条,另一条留着给狄知逊吃,可是狄知逊还没吃,就被这个美书生给祸祸了,虽然说不上是暴殄天物,可也是粒粒皆辛苦啊!
他连忙拿起桌上自己吃过的那条鸭腿骨递给美书生,“你用吃过的打啊!”
美书生看都不看眼前的那根腿骨,冷着脸说道:“不要!我嫌你啃过的脏!”
李智云这个气啊,哦,大厨用刀片下来的鸭腿不脏,你自己啃过的也不脏,我啃过的就脏了?什么道理啊这是?
爱用不用,反正我们这桌也就剩下一根了。他把鸭腿骨往桌上一扔,撒手不管了。
只听下面武安福说道:“都给我退下!你们武功都不行,不中用,看本公子亲自上去会会他。”
武安福是练过武功的,是跟他父亲武奎叔叔武亮学的。武奎和武亮曾经也是大隋朝的两员战将,若是武功太差就不会被杨坚派到北平来与罗艺分庭抗礼,要分庭抗礼也得有点真材实料不是?
武安福的武功也不算弱,不然也不至于在另一时空里跟秦琼过招而被误杀,秦琼能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痞子动手过招么?能让他动武的,武功最少也得高过贾润甫和柳周臣那样的人物。
既然武功不弱,就不会不知深浅。自己手下连续有三个人被鸭腿骨打中口唇跌落楼梯,这说明上面的人比较擅长暗器,而且内力很强,不然鸭腿骨如何能够撞碎一口牙齿?
明白了对手的优势在哪里,就得拿出应对的方法,反手伸向身后,吩咐道:“枪来!”
随即有两名打手抬了一根兵器出来,却是一条两头带尖的蛇矛枪,此枪有个名字叫做“两头蛇”,这两头蛇的枪身并不像寻常长枪那样长,若是把它也做成长枪大枪那样的长度就显得笨拙了,战斗中蛇头蛇尾将无法随意调换着参与攻防。
两头蛇的枪身也不算重,之所以由两名打手抬着,是为了表示对武公子的尊重,武公子的兵器何等拉风?岂能只让一人拎在手里?那也太不尊敬了。
众人闪开,武安福提了两头蛇就来到了三楼的楼梯口,由于前车之鉴,这一次他长了个心眼,不等露头,在楼梯上就使出了一招“双蛇交尾”,先把楼梯扶手砸了个稀巴烂。
楼梯扶手一碎,再舞动蛇矛枪就没了障碍了,只把这两头蛇舞成了一团乌光挡在脸前,然后才缓缓走上了三楼,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他如此谨慎,却不知此刻三楼上的敌人已经没了子弹了,人已经站到楼梯出口了,仍不敢掉以轻心,一边舞枪一边寻找敌人的位置,转过头来,却看见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旁边,都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他,哪还有鸭腿骨飞向自己?
既然没有暗器,他就暂停了动作,却摆了一招长蛇出洞的起手式,问道:“你们三个是一伙的?是谁用鸭腿骨打伤了我的家奴,敢跟本公子单挑么?”
第二一三章 还是李智云的锅
有一种胆量叫做窝里横,武安福就是这样一种人,明明已经分析出对方的内力很强、武功很高了,却仍然有胆提出“单挑”,这绝不是他天生豪迈不畏强者,而是因为他不认为有人敢在北平城里杀了他。
即使是北平王府的小王爷罗成都不敢杀自己,世上更有谁敢?
说罗成不敢杀自己,并不是自己曾与罗成发生过某种正面冲突,而是因为被自己欺负过的北平城居民里有不少人都有亲戚在北平王府以及北平王帐下当差做事。
但就是这些人,在他们的亲戚被自己欺负了之后都没敢放个屁出来,若是罗成敢杀自己,早就站出来替这些手下撑腰了,不是么?
只要不直接惹到罗成本人以及北平王帐下的重将就没事,叔叔武亮也是这么说的,那还怕个屁啊?
先单挑,打不过再群殴,群殴不过再喊人呗,北平城可不只罗艺一家有军队,自己家里也管着几万兵马呢!
他放出豪言壮语之后,就平端着两头蛇等待三人答话,然而这三人却好像聋子一般,居然没人吭声,如此一来,他的底气就更足了,不屑道:“怎么着?知道怕了啊?晚了!”
底气一足,也就不怎么畏惧对方的暗器了,尤其看见对方三人都没有任何动作,就开始打量起三人的模样来,这一打量才发现,居中正对着自己的那个书生竟然是个女的,而且容貌极美,顿时直了眼睛,“你……是女的?”
美貌书生之所以女扮男装就是不想被人看出自己是个女子,只是由于化装技术过于粗糙,再加上女人爱美的天性,就没能把自己装成一个相貌平平的大老爷们,没想到竟然被这样一个男人识破了自己的女儿身,不禁大怒。
怪只怪武奎夫妇生出来的这个独生子长得太过歪瓜裂枣,虽然比刚刚第一个被打的武德稍微周正一些,算不得獐头鼠目,却也称得起是贼眉鼠眼,总之一看模样就不像正人君子。
被这样的男人色迷迷地盯着是一种什么感受?美貌书生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起身,反手从肩头掣出一柄长剑出来,绕过桌子走向楼梯口。
武安福却放下了手中的两头蛇,涎着脸迎了上来:“别介啊!我武安福这条两尖枪可不是耍着玩的,不小心碰到你伤了身子暂且不说,毁了你的花容月貌可就罪过了,不如让你那两个同伴来跟我打一场如何?”
话说男人在与女人放对的时候总是有着先天的心理优势,即使知道对方女人身手不俗也不会如何惧怕,更何况武安福一伙人都不知道那极具威胁的鸭腿骨是楼上哪个人打出来的,下意识的就把狄知逊和李智云当成了主要对手。
处于眼下这种局势,几乎是个男人都能想到,要想亲近这个女扮男装的美书生、首先得干倒她的两个男性同伴,武安福不认为那个帽檐拉得极低的小孩子会什么武功,只把目标锁定在了狄知逊的身上。
所以他说完这句之后就冲狄知逊招手:“你,敢不敢过来跟我打一场?若是不敢就快滚!这样的美女岂是你能享受的?”
狄知逊当然不肯替这个傲娇的美书生挡枪,只作没听见,美书生却忍不住转回头来,抛给狄李二人一个不屑的眼神,同时说道:“就他们?借他们十个胆子!”
话音未落,手上的长剑却是倏然刺了出去,剑尖直指武安福的胸膛,剑势中竟然隐有雷声发出,同时剑身上暴出尺许左右的寒芒吞吐不定。
“剑芒!”
狄知逊忍不住轻声惊呼出来,他没想到这女子的功力已经到了这等地步,竟然连剑芒都练出来了,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美书生。
剑芒是剑道到了高深境界之后才会出现的产物在出剑时驭使内力溢出剑身之外,形如将剑身变长变宽一般,进而提升剑器的威力。
剑芒不是谁想练都能炼成的,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特殊的剑**法、二是剑客本人的内力极其深厚,这两个条件也可以此消彼长互为补充,比如说某人的剑**法更利于产生剑芒,那么即使他的内力不是很强也能实现这一目的。
剑芒很难练成,而且随着天地灵气的逐渐稀薄、越接近现代就越难练。
拥有寻侠系统武学资料的李智云最是清楚这个道理,世上最后一个练成剑芒的古武剑客是北宋末年的唯有剑神卓不凡,再往后纵如剑魔独孤求败那样的高手都玩不出剑芒,能够练成的就只有气运逆天的穿越者了。
然而在隋朝这个时代,如此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美书生就能施放出剑芒,这不能不让李智云感到惊奇,到底是她的剑**法独特还是她的内力高深?
系统已经给出了鉴定,美女书生使用的是雷霆剑法。
雷霆剑法是一门后世失传的剑法,最后一个使用这门剑法的人是中晚唐时代的公孙氏,也就是李白诗句里描写的公孙大娘。也不知道白胜是从哪里找到的相关招式记入了寻侠系统。
“来如雷霆收震怒”就是眼下这位美女书生施展剑术的真实写照。
很显然,这美女书生的雷霆剑法不可能是跟公孙大娘学的,因为这个时候那位“佳人公孙氏”还没有出生。或许公孙大娘的剑术是从这位美女书生的后人那里得到传承也未可知。
只说在如此剑法的赫赫威势之下,武安福也不禁吓得心胆俱寒,本能的舞起手中短枪抵挡,勉强挡住了长剑,却如何挡得住那雷霆一样的剑芒?两人的兵器甚至没有出现交接碰撞,武安福就发出了一声惨叫,却是一只耳朵被美女书生削了下来。
即使是秦琼也没能在一招之内击败武安福,这美女书生竟然做到了,虽然这里面有武安福大意轻敌的成分在内,但是也不能不承认,这美书生的武功的确很高,至少比王仁则、秦安等人要高一个层次。
狄知逊连王仁则都打不过,见此情景便只有自愧弗如,心说这美女确有骄傲的资格。
美书生并没有杀人的意思,只削掉武安福的一只耳朵以示惩戒,否则这一招真的能够杀死这个北平纨绔。一招过后,美书生收剑,随着剑芒徐徐减弱,露出了长剑的本来面目,正所谓“罢如江海凝青光”。
长剑入鞘,美书生转身走回,再不看身后捂着耳朵哀嚎的武安福一眼,此举看上去似是对武安福全无防备,其实却是料定武安福不敢报复、或者笃定了他真敢偷袭也报复不成。
再次坐在狄知逊和李智云这张桌边,目光示威一样扫过狄李二人的脸,这才瞪了武安福一眼,“还不快滚,莫非还嫌我给你留了一只耳朵不成?”
武安福丢了耳朵又丢人,却明白自己跟对方差距太大,连忙弯腰拣起那只耳朵,咬牙切齿地问道:“行!你竟敢残我肢体,敢留下姓名来么?”
他这话并不是仅仅是单纯的威胁和恫吓,美书生却是昂然不惧:“名字你不配知道,只需知道本公子姓李就行了!想喊人来是吧?那就快点!”
女子的闺名岂能随意告知外人?更何况对方还是敌人和男性。
李智云听到这里却不免心头一动,心说这女子竟然是我一家子么?我怎么没记得隋朝这个时代有哪个姓李的女子是高手啊。
他在这里搜寻记忆,楼梯口处的武安福却不敢耽搁,光棍不吃眼前亏,拣起那只残耳就走,人到了一楼下才喊道:“姓李的,你们有种就别走,等老子回来找你们算账!”
这是激将法,意思是你们若是想走也行,但只要你们走了,那就是怕了我武安福。
说罢上了一匹大宛骏马,留下数名打手在楼外,嘱咐他们若是楼里那三个人离开就一路尾随,并且要及时把仇人经过的路线地点报往刺史府,以便待会儿带人回来不至于丢失目标,而后打马飞奔回家。
……
与此同时,幽州刺史府中,刺史武奎和他的同胞兄弟武亮两人正坐在厅堂密谋一事,两人的神情都很凝重。
武奎晃燃火折,将手中的一纸信笺烧成灰烬,才说道:“这个李智云必须除掉!不然咱哥俩可就大事不妙了!”
被烧掉的信笺是晋王杨广派遣密使送来的,信上讲明皇帝派了少年高手李智云前往幽州秘密调查罗艺通敌一事,要求武氏兄弟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杀死。
虽然武奎武亮不知道杨广为何要杀这个李智云,但是他们却比杨广的杀心更加浓烈,因为所谓的罗艺通敌一案根本就是他们兄弟俩的诬陷,真正与高句丽军方代表渊盖苏文相互勾结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兄弟俩。
皇帝居然派了密使来查这事,这还了得?若是真的被李智云查出了真相,那么自己兄弟叛国投敌的罪名不就坐实了?
所以即使杨广不下这道命令,他们也是要杀死李智云的,因为李智云的到来将会威胁到他们兄弟的生存。
武亮道:“大哥所言极是,只不知那李智云是否已经抵达北平城,还需加派人手前往各个客栈打探。”
武奎点头道:“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打草惊蛇,在确保万无一失的前提下才能动手!务必做到一劳永逸、不留痕迹!”
既然决定了必杀李智云,就必须做到天衣无缝,杀不死吓跑了对方是不行的,又或者杀死了却被他人知道是自己兄弟下的手也是不行的。皇帝的密使你都敢杀?那不是明着造反么?
武亮皱眉道:“只不知道这李智云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如果比咱们兄弟俩都高的话,那么在选派人手的事情上就有些吃紧。”
武奎摇头笑道:“别信晋王夸大其词,把他吹成了神仙一般,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能有多高的武功?别说跟咱俩比了,就是跟安福相比都未必比得过!”
说到此处,忽又正色道:“不过小心些总不是坏事,这样吧,等发现他到了北平城,就派人盯梢跟上两天,他总该练功吧,让咱们的人远处看一看也就知道了。”
习武者讲究的是拳不离手,不管是哪个武者都不可能一天停止练功,没有人可以例外,武奎相信李智云也是如此。
正商量着要在府兵里面选拔好手时,忽听一阵马蹄声急骤响起,竟是有人骑马直冲厅堂而来,武奎就面露不悦之色,说道:“安福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怎能把马骑到这里来?”
话音未落,那匹马已经到了门口,武安福翻身下马,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一进门就扬起右手里的那只残耳哭喊道:“爹,叔父,你们可得给孩儿做主啊!”
武奎武亮一见武安福手里那只耳朵,顿时大吃一惊,谁敢在北平城里割掉武安福的耳朵?罗艺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难道是罗成?
想到此处两人异口同声问道:“谁干的?”
武安福哭诉道:“孩儿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是外地人,武功极高,说话是长安口音,对了,她姓李!”
“什么?”武奎武亮两人顿时脸色大变,彼此想到的是一个相同的名字,李智云。
不用问了,外地来的,长安口音,又是姓李,除了李智云还能有谁?确定了割掉儿子耳朵的人是李智云,武亮可就不干了,看向门外天空骂道:“好你个姓李的,老子还没对付你,你倒先惹到老子头上来了?”
骂罢盯着武安福问道:“人在何处?”
武安福道:“在德胜楼!这会儿应该还没走。”
武亮双眼中杀意更浓,转向武奎问道:“大哥,我觉得咱们不必再藏藏掖掖了,直接集合五百将士过去把他灭了可好?咱们不要问他姓啥叫啥,只当做是过路的刁民来处置,事后谁都怪不到咱们的头上,谁让他欺负咱们安福呢?”
第二一四章 十二旗牌官的擂台
身为一州军政一把,自家独子“无故”被人割了耳朵,这事岂能容忍?必须立即捉拿凶手,如遇拒捕便可当场击毙!要杀李智云,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和理由么?没有了。
武奎武亮不会询问武安福为何耳朵被割,作为长辈,自家孩子平时在外面是啥样自己心里当然有数,只不过他们从来都不会认为孩子行事有什么过错或不妥,孩子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玩耍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要看别人脸色么?
自家孩子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欺负谁就欺负谁,若是别人怼回来那就绝对不行,那就是无故寻衅,对于这种寻衅滋事的匪徒必须予以镇压,施以雷霆手段,从重从快,不必询问姓名,直接杀死了事。
不说武氏父子在家调兵遣将,只说德胜楼的三楼大厅里,击退了武安福之后,那美女书生似乎已经没了食欲,自斟自饮了一壶酒后便即起身离席,走到楼梯口时忽然扭回头来说了一句:“你们走的时候别忘了把我那桌饭钱一并结了。”
狄李两人闻言就不禁相顾愕然,啥意思啊?我们又没吃你的、喝你的,反倒是你不仅糟蹋了我们的一支鸭腿,还喝了我们一壶酒,凭啥我们替你结账啊?
狄知逊本来是一个很大方的人,别说这样一桌酒菜,就是整个酒楼内的菜金酒钱都让他来结算也不在话下,然而眼下他却囊中羞涩,所以他无法答应这位女书生的无理要求。
狄知逊是真的没钱了,这一次为了抵御辰州言家的进攻,狄家已经把家里的财富散尽了,只在尚师徒那里就花了五千两黄金还被尚师徒放了鸽子,更不要说零零碎碎请来的那些晋陕豫地区的武林同道,哪个不要钱啊?
狄家最后的一千九百两黄金又被狄知逊送给了李智云,虽然李智云一再表示这笔钱是暂借的,但是终究是让单雄信派人拿去济州还给尤俊达了,至此狄家已是一贫如洗,重建家园的钱还不知道上哪弄去呢,又能给狄知逊多少盘缠用于旅途?
所以说这一路都是李智云在请狄知逊,李智云的钱自然是单雄信和公孙云鼎两人给的,单雄信是为了答谢李智云屡次相救而慷慨解囊,公孙云鼎付出却是百名姬妾的生活费。
毕竟当时李智云只说借人却没说管吃管住,公孙云鼎唯恐姬妾们旅途辛苦所以自愿掏钱。
事实上这些姬妾们出来这一趟反而因祸得福,至少有肉吃了,试想那些数月乃至连年不进荤腥的女子竟然被允许吃荤了,幸福是不是来得太突然?
此时百名姬妾已经返回洪洞县公孙山庄,但是公孙云鼎交给李智云的伙食费与住宿费却还剩下不少,所以李智云的行囊里还是很殷实的,说一句肥得流油也不为过。
“行吧,那就我们来结账好了。”李智云很低调地表示同意,他明白这个当家子美女的意思,无非就是替我们兄弟俩挡了灾嘛,可以,我们领你这个情还不行?
的的确确,若是没有这美女挡在前面,那么自己兄弟两人要么只能舍弃酒菜、饿着肚子跟随众多食客一起离开,要么就得亲自教训武安福,并因此暴露自己。
关键时刻,这位当家子美女站了出来,至少让自己兄弟俩能够好整以暇地吃完一顿饭,这多多少少是个人情。
他答应了下来,然而人家美女书生就好像笃定了他们不会不同意一样,不等他说话就已经下到了二楼,继而下到一楼姗姗离去,店老板根本不敢上去收钱,这位可是砍了武安福一脑瓜子血的主,谁敢收她的钱?
“这位李小姐的武功很高啊。”看着窗外街道上女子的身影,狄知逊不无感慨。
李智云道:“还可以吧,不过比秦琼那样的高手还稍逊一筹,因此算不得是顶尖高手,狄三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的通臂拳打得也很好的,回头抽空我教你一路逍遥折梅手,你就能胜过她了。”
狄知逊不禁惊喜,心说看来李智云是真的得到大梦神功了,只不过对李智云最后的说法却抱有怀疑态度,问道:“这逍遥折梅手是什么武功?能与她那剑芒一较短长么?”
李智云笑道:“当然了,逍遥折梅手专破各种剑芒。”
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武功是绝对无解的,哪怕是凌波微步与独孤九剑这种神奇的步法和剑法,也都是有条件限制的,一旦条件改变,即使是这样的武功都会存在缺陷。
逍遥折梅手专克剑芒是有据可查的,北宋时期的逍遥派掌门人虚竹子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从剑神卓不凡的手上夺下长剑,直令卓不凡的剑芒无的放矢便是一个经典的例证。
狄知逊听罢不禁心头火热,说道:“看样子这位李小姐是去街头擂台那边了,应该是想打擂台吧?我想跟过去看看,不知李公子意下如何?”
但凡习武之人,在发现有观摩高手与人过招的机会时都不肯错过的,狄知逊也是一样。
李智云本来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但既然狄知逊表示出了兴趣所在,自己若是不同意就不免扫兴了,左右不去也是回到客栈歇着,倒不如去看看也好,或许还能发现高句丽人也说不定。
两人商议得当,正好酒菜也吃的差不多了,就一起下楼结账,掌柜的根本不敢收他们的钱,李智云也懒得嗦,直接把银锭扔在柜台上面了事。
两人沿街而行,老远就能看见街角那里围着一大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不问可知,十二旗牌官设下的擂台已经开始了。
李智云不打算挤入观众之中观战,除了他身材相对矮小之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极易遭到渊盖苏文的偷袭,而且一旦遇袭将很难及时作出有效的防御。
恰好那座擂台所在街道的对面有一座茶楼,两人就进了这家茶楼,在二楼临街的窗边选了个茶几坐了下来。
相比于酒楼来说,茶楼更需要设置临街观景的座位,因为喝茶本来就是一种优雅的休闲行为,客人们既不会面酣耳热的猜拳行令,也不会狼吞虎咽地大快朵颐,若无歌女弹唱舞蹈,那就只剩下欣赏风景以及行人这最后的趣味了。
虽然茶楼的位置绝佳,但是像狄李二人一样来此观战的客人却很稀少,或许那些观众们不舍得花这些闲钱也未可知。
居高临下看过去,对面擂台几乎就在眼皮子底下,擂台两边竖着两根旗杆,杆上倒悬着两条挂幅,上面写有一副对联,“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
擂台设有后台,应是十二旗牌官的休息处,后台门楣上面的横批是“以武会友”四个大字。门边摆着一张桌子,上面堆满了黄澄澄白花花的金银元宝。
此时擂台上面正站着一个劲装汉子,双手抱拳对台前观众说话:“刚才这位好汉客气了,在下承让……还有哪位想要上台比试的?规矩不变,但有打我一拳者,即可得银十两。踢我一脚者,得金十两!”
台下人丛里正有一个汉子挣扎着站起身来,更不往台上再看一眼,低着头钻出了人群径自去了,似是惭愧已极。
很显然,刚刚就是这个汉子上擂比武,却被台上守擂的打落台下,只凭他既没有拿走金子也没有得到银子,就知道肯定是被台上那个旗牌官给秒了,根本就没摸着人家的边。
所谓打一拳十两银子、踢一脚十两金子,并不是说你打出去一拳就算数了,而是必须击中对方的有效部位,虽然这个时代里并没有后世人设定的拳击散打等规则,但只要是练武的都懂得这个评判标准。
你打出去一拳,被人家用手臂格挡住了,又或者你踢出去一腿,被人家用腿挡住了,这种情形叫不叫击中?当然不叫。
台上那人说完,台下观众就开始议论纷纷,这些人十有**都是练家子,当然对台上堆满的金银有所渴望。
“老五,你的翻子拳不是练得不错么?咋不上去弄点银子花呢?”
“算了吧,这张公瑾武功太高,我这两下子就不上去现眼了,想弄银子?嘿嘿……再练十年还差不多,没见刚才那位怎么输的么?”
听了众人的议论,李智云和狄知逊才知道台上的那个旗牌官就是张公瑾,尤其是李智云,那一夜拿着狄知逊给的金子去买饭时,曾在历城贾柳楼里听张转等人说过此人,知道这人是张转同父异母的哥哥,也即神跌张的庶子。
李智云清楚地记得,在历城大龙堂那次风云际会之中,罗成带在身边的六名旗牌官中并无张公瑾,不然眼下只需一打眼就认出来了,无需通过观众的介绍方才得知。
人们议论了许久也没推出来一个敢上台的,赚不到银子事小,挨一顿揍也不怕,练武的哪有怕挨揍的?怕只怕被这张公瑾虐得太惨,将来没脸出门见人。
没人敢于应战,张公瑾倒也没有因此得意忘形,只在台上来回踱步,不时对观众施以引诱,“大家不要顾虑太多,其实就是切磋一下武功,在下保证点到为止。”
他这么一说众人更加不敢上台了,均想:你点到为止都这么厉害,若是不点到为止,那还不是想怎么虐就怎么虐啊?才不上你这个当呢。
忽然一个清丽冷峭的声音响起:“我来跟你比试一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刚来不久的俊美书生,茶楼里的狄李二人便即相视一笑,意思是这位李家的大小姐当真不甘寂寞,果然沉不住气了。
台下众人却不禁为这个勇敢的美书生喝了声彩,书生是不是艺高人胆大谁都不知,人们只知道这书生一上台,大家就有好戏看了。
彩声中,美书生也不深蹲屈膝,忽然间拔身而起,用的正是那招常见的轻功“旱地拔葱”,只不过她这一拔却是斜着拔的,直接越过了七八个人头,轻飘飘落在台上。
台下众人不乏识货的行家,只看这一手轻功就知道这书生的武功极高,至少轻功是极高的,顿时再次爆发出一片彩声,这彩声比起刚才那起哄一样的喝彩就真诚了许多。
张公瑾见状也是心头一凛,北平城里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高手?这人一定是路过的,但是既然人已经上来了,自己就不能避战,只怕是要倒霉。
当即抱拳问道:“这位……公子尊姓大名?来自何方?”
抱拳时他已经看出来对方是个女的,所以在说了“这位”之后顿了一顿,但终究决定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只作没看出来。
与对待上一位攻擂者的态度截然不同,刚才他根本没去问那个乡间汉子的姓名,是因为以那人的武功根本不配他发问,但是眼下这位女扮男装的书生明显武功极高,就有了询问的必要,就算套不上什么近乎,也能判断一下对方擅长的功夫是什么。
书生却根本不买他的账:“姓名就免了吧?或者你打赢了我再问也不迟。你不是擅长腿功么?咱们就比一下腿法如何?”
张公瑾闻言更是不禁惧怯,这女子怎么知道我擅长腿功的?我刚才也没有展露腿法啊!
刚才他与那汉子打斗,只一招就把对手打下擂台了,根本就没用自己的长项。
腿法的确是张公瑾的强项,只因他没能学到家传上乘武功“沾衣十八跌”,又不满父亲传嫡不传庶的偏向,因此愤然离家出走,却找到了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叔叔“神腿张”,从神腿张那里学到了一路追风腿,这才跻身于一流高手之境。
艺成之后便即投效在罗艺帐下,并且凭借这身不俗的功夫屡立战功,终被罗艺任命为十二旗牌官之一。
问题就在于这些事情都只有自己和长期相处的战友们才知道,这个女书生又是如何知道的?难道她竟是自己熟人的姐妹或晚辈?
第二一五章 狂妄书生
想不出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略胜惬意的张公瑾就不禁多了些恼怒,既然你知道我的腿功很强,却还要跟我比试腿功,这不是瞧不起我么?
没等他把这种愤怒表示出来,女书生已经喝了一声:“看招!”同时劈出两记手刀,一左一右分袭他的两肋。
这两掌发出首先引起的是台下观众的骚动,不是比试腿功么?怎么还用手掌打人?
没等人们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就有懂行的出来轻蔑道:“你们懂什么?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那书生的连环双掌都是虚招,你若是不防才会化为实招……”
下面的人说话太慢,精于腿功的张公瑾却不必听这个分析,也无暇听这人说的是什么,若是等这人说完了,对方三招都使过去了,哪里还有时间应对?
他当然清楚拳掌在腿法中的扰敌作用,却没有使出双臂去挡格对方的双掌,而是直接踢出一腿。
这一腿有个名目,叫做“云遮雾盖”,招如其名,起高腿,在头脸以及胸前左右扫荡,如同云雾一般封锁敌人来自于上三路的攻击。
仅仅这一招云遮雾盖还不足以体现张公瑾腿法的精妙,因为这只是单纯的防御,接下来这条右腿的变化才是功底所在,在封住了对方有可能由虚转实的双掌之后立即变为“凤凰三点头”。
没错,他使的就是腿法中的凤凰三点头,按照左中右的次序,右脚跟由上向下连砸三次,分取书生的左肩、头顶和右肩,不要小看这脚后跟的砸打,倾注了内力的脚后跟与铁锤一般无二。
美书生当然懂得对方这记高腿的战术目的,更不会把双掌切入到对方的重重腿影里面寻找战机,正如下面那个懂行的所说,她这两掌就是虚招,而对方的转守为攻也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岂能任由对方砸中?
在张公瑾脚后跟下砸的一瞬间,她使了一招移形换位。
移形换位是属于轻功的范畴,但更是身法的一种,直观说来,可以把这种身法看成是极简版的神行百变,虽然没有神行百变那样奇妙莫测,却足以应付张公瑾的凤凰三点头。
在对方脚后跟连续三次下砸的过程里,她的脚步连续移动了四次,若是以现代的搏击术语来描述,就是连续使用了左滑步、后滑步、前滑步和右滑步。
之所以要用四个滑步来应对,多出来一个前滑步,是为了保持自己和对方的间距不变,从而可以保持进攻的连贯性。
“好身法!”茶楼上狄知逊脱口赞叹,雕刻木头的李智云也点了点头,心说这当家子的移形换位算是练得不错了,南宋时鬼门龙王沙通天就曾以这种身法逼得身负桃花岛武功的黄蓉无处可逃,足见这身法的高明之处。
在张公瑾的判断中,对方要化解自己招凤凰三点头,就必须使用双手向上接架,或者对方的内力不足以支持她拿胳膊硬抗大腿,但至少也应该是用手卸力拨打。
只要对方双手上扬了,就会露出胸腹双肋等空门,那样自己就可以收膝弹踢对方这些空门,从而进一步占据主动。
但是实战中对方竟然敢于单纯地使用步法来趋避却是自己始料不及的,预想中对方的空当并未出现,后续的腿法便无法一气呵成,三次下砸落空之后便只有把右腿抬至最高,小腿贴在耳际,回归到腿法中的预备式朝天一炷香。
朝天一炷香这一招最是适合用来装逼,高腿贴住耳侧,保持随时下击之势,有如利剑高悬随时斩下,令敌人警惧难测、进退维谷。
作为腿法高手,功夫稍差的还需抬起右手揽住大腿以保持小腿和耳朵紧贴的状态,像张公瑾这样的则根本无需伸手揽腿,一样能让“这炷香”笔直朝天。
然而他没料到的还不止是对方单以身法来趋避自己的进攻,没能看懂对方的四步移形换位导致了他对局势的误判,就在他使出这招朝天一炷香的瞬间,对手竟然陡然欺近过来,迸出一腿。
没错,美书生就是迸出一腿,之所以用这个“迸”字,是因为她这一腿并没有像张公瑾那样夸张,甚至截然相反,她的腿十分隐蔽。
隐蔽到看上去就像是正常的前行迈步一样,这是攻击么?这的确是攻击!她的左腿倏然踢向了张公瑾用以支撑立足的左膝。
这一腿实在太快太过突然,在陡然的欺近中迸发而出,却与拳掌中的铁指寸劲同工异曲,张公瑾根本就没料到对方在躲过自己凤凰三点头之后仍然具备立即反击的能力,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一脚踢中了膝盖,身体立时前倾倒下。
裙中腿!
好一招犀利的裙中腿!全部观众之中,唯有茶楼上的李智云才知道他这个当家子使出来的腿法叫做裙中腿,而且他也不是自己看懂的,而是系统告诉他的。
华夏武术博大精深且千变万化,裙中腿却是古时女子专修的腿法。
只因女人身着裙装,双腿都被裙子局限在一定的空间范围之内,不能像男人那样高举高打,不然要么踢破裙子,要么将腿部肌肤甚至更加隐秘的部位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何体统?
像是云遮雾盖、凤凰三点头、朝天一炷香这类腿法,那都是男性专用的好吧?女人如何能使这样的招数,还要不要脸了?
虽然此时美书生穿的是胡裤而非裙装,却也不能使出张公瑾那样的招式,这是受到了华夏女人传统美德的限制,所以只能使用裙中腿来实施反击。
张公瑾轰然倒地,却并没有如何狼狈,就好像自己练了一招前劈叉一样,在前腿平砸地面的同时挺直了上身,双拳随即一高一低护在身前,正是败而不乱的风范。
然而败而不乱也是败了。眼见美书生没有乘胜追击,张公瑾便即磊落地拱手道:“公子好腿功,是在下输了。”
说话时双腿自然并拢,将劈叉之姿转为站立之形,退后几步从后台门前的桌子上拿起一锭金子说道:“这是你应得的十两黄金,还请拿去。”
“好!”台下众人齐齐喝彩。张公瑾败而不乱,观众们便不敢轻言胜负,但是张公瑾被书生踢中了一脚却是不争的事实,人们这声喝彩不仅是对书生给予鼓励,同时也对张公瑾的磊落表示敬佩。
被踢中了一脚就给十两金子,罗艺帐下的高手果然言出必践。
“我不要金子。”美书生微微摇头拒绝了奖励,场周彩声顿时弱了下来,众人对此很是不解,什么意思?
“那你为何上来比武?”张公瑾也有些诧异,莫非你只是为了击败我才来的?
美书生的回答语出惊人:“我不是来赢钱的,我是来挑战罗成的!”
“啊?”这句话一出口,立时引起了台上台下一片哗然。
北平城里谁不知道罗成是北平城内第一高手,年仅十八岁就已经把一身武功练至化境,就是他的父亲罗艺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你说你要挑战罗成?开玩笑吗?
就连在后台歇息的另外十一个旗牌官也都一股脑地涌了出来,想看看是谁竟然如此大言不惭,不就是占了张公瑾一招便宜么?既不是秒杀也不是完胜,只凭这两下子就想挑战小王爷了?
十二旗牌官都是追随罗艺父子多年的高手,对罗艺父子的武功高低再清楚不过,除了深居朝中的阴世师和镇守战略要冲的那几位开国元老之外,还有谁是小王爷的对手?
张公瑾却知道这书生不是在开玩笑,身为刚刚这一战的当局者,他对这位美书生的武功有着最准确的估计,虽然觉得美书生比之罗成还差了少许,但是作为挑战者,她是具备发出挑战的资格的。
因此答道:“小王爷没来,你要挑战小王爷,应该直接前往北平王府啊。”
美书生冷笑道:“北平王府门槛太高了,在下进不去,就只有请各位代为转达了。”
听了这话,旗牌官之一杜文忠忽而插言道:“莫非你就是前日投递拜帖的李容?”
杜文忠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前天是他轮值北平王府前院护卫统领,当时门卫递进来一张求见罗成的帖子,是由他送入后院的,结果赶上罗成闭关修炼,不见任何人,当然也包括杜文忠,因此罗成根本没看见这张帖子。
当时杜文忠也没把这当回事,回到前院就让手下出门逐客了,闭关修炼是不用说的,只说小王爷不想见外人。
此时杜文忠问起这事,美书生立即点头道:“没错,正是在下,求见罗成就是为了与他切磋武技,奈何不得其门而入,总不能硬闯吧?”
一旁尉迟南尉迟北兄弟俩脾气比较暴躁,听这李容张口罗成闭口罗成的、早就不忿于胸了,此时听见书生越说越是无礼,便再也按捺不住,尉迟南说道:“幸亏你没硬闯,否则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尉迟北则说道:“就凭你也敢硬闯北平王府?你觉得你闯得进去么?”
不等李容答话,尉迟南又道:“别说你还没赢我们张大哥,就算你赢了张大哥又怎样?就可以挑战我家小王爷了么?告诉你,还差得远呢!”
尉迟北随即跟道:“就是嘛,来来来,你先过一过我们尉迟兄弟这关,也好让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尉迟兄弟两人道出了其余旗牌官的心声,除了张公瑾以外,其他旗牌官的心里都是这样想的,想挑战我们小王爷可以,先把我们十二人都赢了再说。
李容点头道:“在下本来就是这样想的,你们十二人之中有哪个不服,尽管上来就是,或者你们一起上也行。”
这话一出口可就炸了锅了,台上台下尽皆轰动。
十二旗牌官是什么实力?可以说除了排在最后两位的尚时山和史大奈之外,剩下十个都是当今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就算是罗成都未必敢以一人之力独战十二人,你这书生有什么本事,竟敢如此狂妄?
就连茶楼上的李智云都停下了手中的雕刻,看向了李容,心说这话你真的说大了,打这样十二个人,你根本不具备这个实力。
他始终把李容的武功定位在秦琼之下,哪怕她使用移形换位加裙中腿胜了张公瑾半招也是一样,这样的胜利并不能证明她的武功有多高,只能说明她的武功颇具特色罢了。
当然,不论李容有多狂妄,十二旗牌官也不会真的就一拥而上,如果真的那样,就算打赢了他们也没脸见人,十二个人打一个,本身就是丢人现眼的事情,只有地痞无赖才会这么干。
当下尉迟兄弟力排众人道:“哥儿几个先退下,让我们兄弟会一会这个狂妄的家伙。”
众人素知尉迟兄弟的脾气,不便与之相争,就都退回到后台,只留下尉迟兄弟双双站在场中。同时心里也都清楚,尉迟兄弟已可代表十二旗牌官里双人出战的最高水准,换作任何两人联手都比不上他们的战力,而若是他们这一阵再输了,那就不用再打下去,只需打道回府去请罗成就是了。
按照之前定好的规矩,这场擂台赛比的只是拳脚而非兵刃,所以尉迟兄弟也没有亮出他们的铁蒺藜骨朵,尉迟南看向台下说道:“有句话必须讲在当前,我们兄弟在不使兵器的时候一向联手对敌,对付一个敌人我们兄弟齐上,换作十个敌人我们也是兄弟齐上,却不是有意以多欺少……”
李容在一旁听的不耐烦,打断道:“没人说你们以多欺少,你们兄弟俩不就是练有一套联手的黑沙掌么?在下就用掌法来教教你们好了。”
尉迟兄弟闻言同时变色,彼此相视一眼,却都看见对方的眼神中的疑惑,她怎么知道我们练的是黑沙掌?
疑惑的同时更加不服,你沿用方才的腿功还有的打,可是你居然敢用掌法来跟我们过招,那不是找死么?
就连李智云都不禁对这当家子美女更加关注了,用掌法对付联手黑沙掌,用什么掌法才合适呢?还有就是,她真的就叫李容么?史料上没这号人物好吧。
第二一六章 武家兵马杀到
黑沙掌是类似铁砂掌一样的掌法,如果把铁砂掌列为一个种类,那么在这个种类下面可细分出紫砂掌、朱砂掌、蓝砂掌、黑沙掌(即黑砂掌)等武功。
抛开这些掌法的练法和特点不加赘述,也无所谓哪一种颜色的掌法更加高端,单说这黑沙掌其实是一门非常厉害的掌功。
即使到了天地灵气极度匮乏的清代,练就黑沙掌的武者都能够赖以横行于世,时人更是对其做出了针对性的研究,认为非无敌鸳鸯腿不能破解。
单是黑沙掌就已经不同凡响,二人合练的联手黑沙掌就更堪称无敌了,李智云知道这门武功,史料里以这门联手黑沙掌享誉武林的、最厉害的莫过于乾隆年间红花会的五六当家西川双侠,人称黑白无常的常伯志和常赫志。
如果眼下尉迟南和尉迟北练就的真是西川双侠的那种联手黑沙掌,那可就真的不容小觑了要知道他们兄弟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可以跟大刀王君可交战数十合的人物,虽然那是使用铁蒺藜骨朵在战斗,亦能说明其内力的深厚。
这个时代里的武者拥有的内力普遍高于后世,由此可以断定尉迟兄弟的水准必定远在清朝的常氏兄弟之上,面对这样的两个对手,别说是美书生李容,就是自己上去也不能等闲视之,必须谨慎对待。
李容究竟会使什么掌法来迎战尉迟兄弟的黑沙掌呢?没等他想出来,下面擂台上的李容已经出手了,出手的招式却是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居然是柔云掌法。
李智云自然是认识柔云掌法的,他刚刚穿越过来就曾亲眼目睹长孙无忌用这套掌法与万宣道相搏,而且系统还根据这套柔云掌法模拟改进了几招空明拳出来。
不止李智云,台下的观众以及后台的旗牌官们也有不少人认识这路柔云掌法,虽然这路掌法是长孙世家的独门武学,但是在长孙晟担任右骁卫大将军的时候曾经奉旨传授军中,因此隋军里面学过这路掌法的资深将士不在少数。
军旅是武功传播的重要媒介,随着这些资深将士立下战功,再开枝散叶到全国各地州县,这套玄级武学柔云掌法也就谈不上是长孙家的不传之秘了,本篇故事开始时杨素能够随意指点长孙无忌就是一个典型的例证。
但是柔云掌法能够破解黑沙掌么?肯定不能啊!别看铁砂掌这一系列的武功名字流传甚广,其实却是十足十的地级武学,属于那种有钱都买不到的秘技,又岂是柔云掌法可以破解的?
尉迟兄弟见状就不禁对视一笑,意思是这一场稳了,这个叫做李容的书生就是白送,随即心有灵犀各出一掌,迎向书生那一对纤细白嫩的手掌,打算把这双洁白的玉手染成黑的。
黑沙掌的特点之一就是中者伤处会出现一只黑色的掌印,击中哪里哪里就会出现,既然是对掌,那么对方的一双手就只能变成黑手了。
对掌!
众人见状同时叹息。这李容虽然轻功身法绝妙,腿功诡异高超,但是像现在这样以一敌二、与两个铁塔一样的大汉对掌,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没有人看好李容,这简直是以卵击石啊!更有些人已经开始预想李容的双臂被反击折断的惨景了。
茶楼上的狄知逊都不禁为之担心起来,这李容虽然有些狂妄、有些逞能,却不该是呆傻愚笨之人啊,她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武功去对战黑沙掌?
想不明白就侧眼看了看李智云,却见李智云正看着擂台上的战况若有所思,也不知他此刻想的是什么。
下一瞬,四只手掌无声无息地贴在了一起。
有别于寻常战斗中的对掌情景,这四只手掌在对碰之前并没有爆发出什么惊人的声势,看上去似乎双方的掌力都很凝实,完全收束在掌心之中而不外溢,只待与敌人相触的一瞬间倾吐出来,对经络形成毁灭性的打击。
行家都知道越是这样的掌力就越是凶险,一旦拍中便不再是胜负之争,而是生死之搏。谁的内力较弱谁就是必死的一方。
就在这两男一女四只手掌贴住的一瞬间,茶楼上观战的李智云点了点头,暗道原来如此。
原来这李容表面上用的是柔云掌法,但是其掌力却完全不是长孙世家的路子,而是阴毒之极的化骨绵掌!
史料记载中宋朝才有绵掌问世,而且这门武功并没有局限在某一门派,多家均有涉猎。直到南宋乃至元明,才形成了以武当太乙绵掌、峨嵋绵掌、寒冰绵掌为代表的众多绵掌支流。
然而出自清朝神龙岛武学体系的化骨绵掌才能称为绵掌之最,单以阴毒而论,其威力足以压倒其它各支。
隋朝就有化骨绵掌了么?
李智云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李容对掌之际的发力手法,才能够确定是化骨绵掌,既然是化骨绵掌,那么对抗起黑沙掌来就难说谁输谁赢了,因为化骨绵掌的内劲很特别。
四只手掌贴在一起,没有发出任何声息,但是接下来却形成了胶着之势,虽然尉迟兄弟两人都闲着一只手,但是这只手竟然无力加入战团,显然是双方已经拼尽全力在四掌交接的界面进行攻守,却又一时未能分出优劣。
那些认为李容是以卵击石的人们当然看不出化骨绵掌的可怕,因而对这个结果很是意外,都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三人,均想:怎么可能形成胶着呢?
就在人们纳罕之时,忽听远处响起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夹杂着不甚整齐的战靴踏地声,一支马步混合军队沿着长街奔了过来。
一个声音大声呼喝着:“弟兄们快点,莫要走了贼人!”
台上台下众人顿时惊疑不定,这大队的兵马跑过来想干什么?唯有台上正在对掌的三人对此充耳不闻。
楼上喝茶的李智云见状,就笑着和狄知逊对视了一眼,不用问,这是李容惹得麻烦来了。
足有逾千的兵将沿着长街奔来,转眼间就到了擂台跟前,又将台前的观众围在其中,另有两路步卒封锁了擂台两侧的街道,禁止任何人进出。
如此一来,台上原本正在观战的十名旗牌官就不干了,因为他们认得出过来戒严的兵马是刺史武奎手下的府军,与他们所在的北平王镇边军不是一路。我们在这里设擂台,你们来搅和什么?
张公瑾第一个走到了台边,看着台下那个骑在马上指挥士兵设卡围堵的武将问道:“武元帅,何故带兵来此?是要封我们的擂台么?”
那武将正是武奎,下马管民就是刺史,上马管军就是元帅,看都不看张公瑾一眼,你一个小小的旗牌官有跟本帅对话的资格么?只等本帅把这附近的几条街封住,就直接上台杀人。
早在李容离开德胜楼前来擂台之时,武安福留在德胜楼外的打手就跟在了后面,所以到了武奎武亮统军出来的时候,立马就得知了仇人的下落北平王府的擂台。
武奎已经下定决心,别说是北平王府,就是天王老子设的擂台也别想护住李智云!必须借着这个机会将其斩杀。之所以还没下令派人上台杀人,一方面是没有完成彻底的封锁,另一方面还需等待儿子的手下上前指认。武安福没有跟随兵马一起过来,留在府上让医生治疗残耳。
“大帅,台上那个书生就是打伤公子的凶手!”刚刚跟上来的打手挤入人群又出来,遥指台上说道。
“嗯?这人年龄不对啊!”武奎目光越过了站在擂台边缘的张公瑾,盯住了那个正与尉迟兄弟对掌的书生。
此时正好武亮拍马来到武奎的身边,问道:“大哥,怎么不对?”
武奎目不转睛地看着书生,微微侧过脸来低声回道:“那个李智云不是只有十一岁么?这书生至少有十七八的样子,而且还是个女的。”
武亮惊道:“不是李智云?那会是谁?”
武奎摇头道:“我怎么知道?总归此人姓李,估计也是李智云一家。”
这兄弟俩骑着马立于街心,正好处在李智云的眼皮子下面,比擂台还要近了三丈,一问一答就一个字不漏地传到了李智云的耳朵里,李智云就不禁郁闷起来,明明是擂台上的李容削了你儿子的耳朵,怎么把账算到我头上来了?这事儿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么?
郁闷中转念又想:我来到北平没有跟任何外人接触,也没有对任何人报出过姓名,为何武奎武亮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而且听他们的意思,像是已经知道我到了北平,这武家的消息怎么这么快?
他尚且不知武奎武亮纠集部属过来就是为了杀他的,只因他与武家实在是没仇没怨,正纳闷时,街上又有一员武将拍马赶到现场,人到了却不敢骑着马驰至武奎的身边,下马奔过去说道:“元帅,公子让我带话过来,说不要伤了这仇人的性命,要抓活的。”
武奎一听就知道这是儿子看上这个女扮男装的书生了,又或者是想擒回府中蹂躏至死,便有些哭笑不得,点头道:“我知道了。”旋即看向武亮说道:“既然这书生不是李智云,那就不要杀了,待会儿抓活的。”
楼上李智云听了这话顿时怒了,什么?不是李智云就不杀?这意思,如果是李智云就必须杀了?合着你们兴师动众的是来杀我的啊!可是你们为啥要杀我呢?
狄知逊都紧张了,他也听出了一些苗头,眼见武家带来的兵马人多势众,而且其中不乏战将武者,如果他们真的是来杀李智云的,再发现自己两人在这座茶楼里的话,那么只怕自己两人立成瓮中之鳖,跑都跑不掉。
武家兵马可不仅仅是封锁了下面一条街,茶楼后面的街道上照样有重兵把守,无论往哪个方向突围都将是一场血战,而且几乎没有杀出重围的可能。
武奎武亮兄弟两人这么一嘀咕,台上的张公瑾脸上就挂不住了,回头招呼杜文忠等人道:“人家武刺史不给咱们面子,咱们也不用热脸去贴冷屁股了,这擂台先别打了,先回王府找王爷做主。”
说罢与杜文忠、白显道、毛公遂、李公旦同时出掌,强行拆开了胶着中的三人。
尉迟兄弟早知台下发生了变故,却苦于无法主动脱离,不仅无法脱离,而且是在死亡的边缘苦苦支撑,只因对方的掌力极其怪异,不仅如同正道武功那样循着经脉伤人,而且兼具蚀筋腐骨之效。
自己兄弟的黑沙掌固然能够防得住对方的正道攻击,却对这邪门的蚀筋腐骨难以抗拒,即使用两倍于对方的内力去防御都颇为吃力,若不是被张公瑾等人强行拆开,最多再有半炷香的光景,自己兄弟这四条手臂就得废在对方的手上。
尉迟兄弟也是磊落之人,虽然被伙伴们拉开了,却不忘拱手认输,“多谢李公子手下留情,这场比试我们兄弟输了,公子想要什么彩头?只要我们兄弟能够做到就一定效劳。”
李容笑靥如花道:“两位客气,只要你们带我去见罗成就行了。”
她的确手下留了情,化骨绵掌岂是与人僵持的武功?那是出手就要命的绝技,不仅要命,而且会让对方死得很惨,若是对方内力过于悬殊,那么致使对方全身骨骼碎成渣渣都是有可能的。
茶楼上李智云看到这一幕就是心头一动,原来这李容并不是没事找事在酒楼里装逼摆谱,而是早有预谋,估计她早就知道北平王府和刺史府两边不睦,而且是看见了十二旗牌官招摇过市之后才敢于收拾武安福的。
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李容只有依靠十二旗牌官的力量才有逃出对方抓捕的可能,不然只怕真的要被武家拿回去糟蹋了。
“没问题,你跟着我们走就是了。”擂台上张公瑾第一个同意了李容的要求。他当然不知道李容在德胜楼削掉武安福耳朵的事情,只当这个女书生单纯是为了求见罗成才向自己伙伴们求助。
其余十一人也都点头称是,此时十二旗牌官一致对外,只对前来搅局的同仇敌忾,却没人知道这个书生就是武家想要抓捕的人犯。
当下张公瑾喊来随从杂役开始收拾东西,将用作奖励的金银收好,又整理了一应活动用品,再驱散观众。
“这擂台今天暂歇了,明天再来打。”
在刺史府兵马的封锁下,观众哪里走得掉?人们原地不动,只给北平王帐下一行人让开了一条通道。
张公瑾一马当先,率队走出观众群,也不看向武奎了,只看着大街两旁的兵将说道:“我等兄弟打道回府,挡路者死!”
第二一七章 千金散尽
罗艺麾下的兵马和武奎手下的部队不睦已久。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支隶属不同的军队同在北平驻扎,少不了互相攀比、磕磕碰碰。
就拿罗艺派出十二旗牌官设擂这件事来说,也是事出有因的。
虽说府兵制讲究的是战时为兵、闲时务农,但是镇边军中的军官和将领们却是要吃朝廷的俸禄的,而朝廷每年拨给幽州的军饷和军资又是有限的一块蛋糕,分配时自然就会发生冲突和矛盾。
实际情况是罗艺帐下的军官和将领享受的军饷远远高于武奎部下,分蛋糕时总是罗艺拿走大头,武奎及其属下就只能啃啃骨头喝点汤。
大家都干一样的活,为啥你罗艺的手下拿钱多?武奎当然不甘忍受这种不公平的待遇,也曾屡次上书朝廷争取平等,朝廷也曾就此事进行调停,派人找到罗艺了解情况,但怎奈罗艺一句话就怼得仲裁官员无话可说我罗艺手下的将领武功高啊!
武功高才是硬道理。
你说大家都干一样的活?扯淡!上阵杀敌的时候我杀一百个,你才杀五六个,回头领军饷的时候你要跟我拿一样的钱?想啥呢?
这硬道理摆出来,不仅仲裁官员无话可说,武奎的手下也是无话可说,打不过人家啊!不论是兵对兵还是将对将,刺史府全面弱于北平王府,就说单挑吧,人家只派出一个罗成来就可以了,谁能打得过罗成?
当然,武奎也没有因为战斗力上的相形见绌就放弃对权益的争取,他会说:我承认你罗成武功高强,也同意你罗成一个人多领俸禄,但是你们不能每个军官都拿高薪吧?罗成能代表所有北平王帐下军官么?
就是为了证明这个说法,罗艺才派出十二旗牌官来设擂,其实这擂台就是摆给武奎看的,怎么着?不服是吗?不服你派人来打擂啊,若是不敢来就别怪我了,我还要给他们加钱加饷!
回到眼下来说,即使今天没有武奎带兵包围擂台这件事,罗艺帐下的军官也是看武奎手下不顺眼的,设下擂台就等着武奎部下来打擂呢,却没想到武奎居然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带兵来砸场子了,这让人如何能忍?
所以张公瑾才会说出“挡路者死”这样的狠话,这是真的撕破脸了。
张公瑾放出狠话,武奎这边的兵将也不含糊,非但没有退缩,反而齐刷刷迎了上来,没错,你十二旗牌官是很能打,但是想要打出这条街去却是绝无可能。
只凭你们十二个高手就能打败上千的军队么?虽然武大帅的手下挑不出十二个与你们旗鼓相当的人物,但是能够称得起是一流高手的也有三五个人,再加上数十名足以媲美二流高手的战将,打不死你们才怪!
双方队伍快速接近,眼见一场混战即将爆发,关键时刻,武亮忽然拨转马头,拦在了双方队伍中间,看向杜文忠说道:“杜中军且慢!”
杜文忠在不久前被罗艺提拔为中军官,单就职权来说要比其他十一个旗牌官高出一级,镇边军中这样的职位变动是必须报备朝廷的,武奎武亮也都知道,所以此刻武亮越过张公瑾直接找杜文忠说事。
杜文忠也不想把事闹大,当即一摆手阻住身后众人,问道:“武副帅有何见教?”
武亮堆笑道:“我等是为了捉拿凶犯而来,并无冒犯罗王爷的意思,各位将军何苦大动干戈?”
武亮过来讲数是武奎的授意,他们原本计划不惜一切代价速杀李智云,就算为此触怒罗艺也没办法,但是此时既然已经证实目标不是李智云,那么再与罗艺闹翻可就不值了,大可以先礼后兵。
不论是张公瑾还是杜文忠,都是没资格与武奎对话的,所以武奎派出他弟弟武亮过来讲数。
杜文忠听了这话就不禁一愣,问道:“这里只有我们兄弟十二人设擂守擂,何来凶犯一说?难道说我们设擂犯了王法么?”
武亮笑道:“本帅岂能诬陷各位将军?”说话时扬起马鞭一指跟在十二旗牌官身后的李容说道:“就是这个姓李的,这凶徒割掉了我侄子武安福的一只耳朵,难道本帅不该率兵过来捉拿么?”
十二旗牌官闻言尽数回头看向李容,均想: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我们可不能为了你一个不相干的路人背锅。
武亮又道:“武某在此保证,只要各位肯将这姓李的凶犯交出,让我们将其绳之以法,武某就会撤回所有兵马,绝不打扰各位摆擂称雄!”
听了这话,十二旗牌官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倒有七八个人微微点头,意思是可以让步,当下只待李容亲口承认。
只要她承认是她削掉了武安福的耳朵,那么就把她交到方手上也罢,这事实在太大了,若是自己兄弟坚持护着她,武奎非跟自己兄弟拼命不可。一脉独苗被人家削掉了耳朵,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不拼命?
李容终于开口说话了,却不是承认事情经过,而是反问十二旗牌官,“只为了拘捕一个凶犯就派出一支千人以上的军队,各位见过这种事么?”
李容也没想到武家居然如此兴师动众,在她的预想中,武家最多也就能派出来两三个高手再带上几十个爪牙,那样自己也不用依仗十二旗牌官这面挡箭牌,只管出手杀掉领头的,吓跑其余的,等自己进了北平王府,就算武奎醒过味调集重兵也来不及了。
调集重兵充塞几条街道没什么,你包围北平王府试试?罗艺不把镇边军全部派出来杀你个全军覆没才怪!
然而眼前的事实却是颠覆了她的预想,与尉迟兄弟对掌的过程里无法分心旁骛,等到被他人拆开之后才发现居然已是大兵压境,这也太夸张了点吧?我有这么难对付么?你武奎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事已至此,只凭自己的力量已经不可能脱身了,就算加上十二旗牌官也是白搭,但是临死之前必须挣扎一下,只要武奎不敢下令杀死这十二个镇边军高手,自己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十二旗牌官不知道李容心中所想,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话题,这与你割没割武安福的耳朵有关系么?但是这个问题的本身却是不难回答的,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有的就回道:“没见过。”
动用这样一支精锐军队只为了抓捕一个疑犯,这个疑犯得是多么厉害?这种事情的确前所未有。
“没见过就对了。”李容讥笑道:“所以我说他们兴师动众来此,其实就是为了灭你们罗家军的威风的,你们信不信?”
十二旗牌官尽数点头,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真若只是为了抓捕这个李容,那么只需派出来几个捕头带着几十名捕快衙役也就差不多了,最多再配上两个军中高手即可确保万无一失。
武亮听到此处顿时怒喝:“你这贼子休要挑拨离间含血喷人,武某兄弟与罗王爷同朝为官,岂会彼此倾轧戕害?”
李容反驳道:“你说你没有倾轧之意,那么我问你,既然只是为了抓捕我一个人,那么何须围困擂台?又何须封锁街道?”
这话问得很是犀利,让武亮百口莫辩,武亮心说我们封锁街道、围困擂台是为了执行晋王交下来的差事,杀死李智云啊!谁知道李智云根本没在这里?
武亮张口结舌,众旗牌官看向他的眼神就又开始变冷了,是啊,你武家不就是来灭我们罗家军威风的么?你看,武亮都默认了不是?
李容很会趁热打铁,目光在十二旗牌官的脸上扫过,用一种很是痛惜的口吻说道:“李某早就听说过各位将军的大名,深知各位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英雄好汉,若是被这样一些乌合之众吓住了,把李某交出去,李某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的另一层意思是:你们十二人畏惧人家人多,被人家扫了面子灭了威风都不敢怼回去,也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十二旗牌官当然不肯被人如此看扁,杜文忠就正色说道:“李公子此言差矣,这不是我们兄弟怕不怕他人众多的事情,而是你是否真的伤了人家的儿子,如果你真的伤了人家的儿子,就该敢作敢当,我们兄弟也无法回护于你。”
李容冷笑道:“李某无需任何人回护,只是当此时刻李某很想问各位英雄一句话,你们答应过我的事情算不算数?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不该言出必践么?”
听了这句嘲讽,旗牌官排名末位的史大奈就忍不住问道:“我们答应你什么事了?”
李容不理史大奈,只问张公瑾和尉迟兄弟:“你们答应带我去见罗成,可有此事?”
张公瑾点头道:“确有此事。”尉迟兄弟也跟着点头。
李容道:“既然有这件事,那么你们若是现在把我交给这姓武的,我还能见到罗成么?”
十二旗牌官顿时哑口无言,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要把李容交给了武家,她就没可能活着走出刺史府了,还说什么会见罗成?肯定是见不着了。除非罗成前往刺史府抢人,可是罗成会去武家老巢抢一个从未谋面的女人么?当然不会。
话到这里,十二旗牌官已经明白了李容的意思,杜文忠就看向武亮说道:“武副帅,我等兄弟的确曾经许诺要带此人面见我家小王爷,你看可否先让她跟我们走一趟?等她见过了小王爷再说其它?”
杜文忠也是硬着头皮说的这话,张公瑾也在旁边附和道:“这事儿只能怪你们武家,若是你武副帅在围堵擂台之前先派一个手下跟我们打声招呼,我们早就把李公子交给你们了,就不会立下承诺。”
“给脸不要脸!”一旁的武奎听到这里鼻子都气歪了,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不过区区十几个微末军将,本帅要抓个人还须跟你们商量不成?众将士何在?”
“喏!”武奎手下战将武者齐齐躬身。
武奎随即下令:“都给我上去抓人,谁敢阻拦就给我打,倒要看看你北平王的手下有多能打!”
随着这一声令下,武奎手下的将官武者立时涌上前去,从武亮的战马旁边奔过,直扑李容。
武奎这么一骂却把十二旗牌官也骂火了,这十二人原本就做好了跟武家翻脸的打算,只是因为武亮的斡旋才没有动手,此时哪里还有言和的心思,那就打吧,谁怕谁啊?
一场混战终于爆发,却都是拳脚相搏,没有兵刃厮杀。
只因刚刚武亮已经吩咐过他们要生擒姓李的书生,而十二旗牌官这边恰好也是空手的,既然都是空手就不适合马战,所以双方都跳下马来大打出手,只看谁的拳脚更加凶狠。
相比之下,十二旗牌官这边各个内力深厚,拳掌腿功造诣匪浅,而在武家这一方,虽然单挑实力比对方稍逊,但是架不住人多啊,三四个人围殴一个,尽可占得上风。
这场混战一开打就激烈非常,反倒是正主儿李容被十二旗牌官围在中央,一时之间没有敌人上前,犹豫着是否该使用长剑杀人,以促成这双方的死拼。
随着武家武者渐渐占据优势,群殴的范围也在扩大,又有数十军士加入战团,这些人当然无法靠近十二旗牌官,却奔着十二旗牌官的随从下了手。
十二旗牌官的随从们也不是善茬,平时跟在高手身边,多少也都会些拳脚功夫,眼见敌人上来又岂有挨打不还手之理?立时挥拳踢腿,只求多揍人少挨揍,整条街道上打了一个热火朝天。
正打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之时,忽听有人喊道:“你们这些杂碎还是不是人,打架就打架吧,怎么还抢钱呢?”
骑在马上退到擂台边上观战的武奎闻声也是一愣,往骂人者那边一看,却见两个人从罗家军的战马上抢了两只包袱奔入街边的围观人群,街边的这些人都是原本围观打擂的,只因武家封锁了街道不得离去,就只能提心吊胆地在这里欣赏更加精彩的混战。
“你们抢钱干什么?给我滚出来!”武奎以为这两人是自己的手下,当即大声喝问。我武家是为了这点金银来的么?你们不嫌丢人啊?
然而那两人却像没听见似的,身形钻入了人群便即不知所踪,再也没有出来。
又过了没多会,罗家一伙人愈发被动,几近陷入绝境。
没办法,武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能打的又不在少数,虽然有一些被十二旗牌官打伤倒地,但紧接着又有更强更狠更不要命的上来补充,就连李容都已经加入到战团中来,不是她主动加入的,而是十二旗牌官的阵型已经被人冲破分割。
照这样子发展下去,最多再有盏茶光景这场混战就会以武家获胜而告终,武奎仍嫌不够解恨,大声喊道:“给我狠狠地打,打死人自有本帅给你们撑着,只把这姓李的活捉就行!”
话音未落,忽觉眼前景物有异,定睛一看却是一锭金元宝出现在眼前。哪来的这么一锭金元宝啊?没等他想明白缘故,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鼻梁骨已被金元宝砸了个正着,他妈的,居然是暗器!
没错,金元宝就是暗器。在武奎惨叫着跌落战马的同时,连同武亮在内、那些围攻十二旗牌官和李容的高手们脸上连续遭到了暗器的偷袭,暗器不是金元宝就是银元宝,也不知道是谁发射的,总之是百发百中,每个人都被砸碎了鼻梁骨。
仅仅是砸碎鼻梁骨还不算,更令人惊惧的是这元宝上面附着的内力另有一功,在砸中鼻子的同时兼具点穴功能,睛明穴被砸中,双目暂时失明,迎**被砸中,呼吸立时受阻,姑且不说被砸者伤势轻重如何,短时间内丧失战斗力是肯定的。
第二一八章 枪炁连线剑芒
这一刻,连同武奎武亮兄弟在内,原本打成一锅粥的大街上陆续有人倒下,却都是刺史府手下的主力战将,如此一来,战局顿时发生逆转。
“大家小心!这书生好厉害的暗器!”
顺着元宝的来路看去,那些元宝似乎都是美书生发射出来的,每当她挥拳劈掌之际,就有元宝顺着她的手臂脚飙射而出,最令人惊惧的是,即便如此也看不出她是如何发射的,似乎她的身上长了许多看不见的手。
更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在她的身上根本看不见盛放元宝的地方,一身儒生长袍肥瘦适中,那数不清的金元宝却又藏在何处?
与街上人们的困惑不同,坐在茶楼窗边的狄知逊已是叹服之极,只有他和李智云本人才知道,这些金元宝银元宝都是李智云发出去的。
在李智云的授意之下,原本这一路一直远远跟缀在他们后面负责警戒的雁荡双刀被李智云以手势招了过来,并指示他们哄抢了北平王府的擂台奖金。
那是一百多枚元宝形状的金锭银锭,十两一只,虽然不如鹅卵石圆润趁手,却比普通石子顺手的多,用来杀伤武家将士最是合适,你不是要杀我么?那好,我先杀你们一批再说。
既然已经知道武奎要杀自己,又何必一定知道原因?你要杀我,我就杀你,此乃天经地义,有机会询问就问一问,没机会询问就先杀了再说。唯一有些可惜的是这种杀人暗器的成本高了一些。
在他安排韦宝邓豹去抢钱的时候系统曾经以巧取豪夺为由扣除了他二百侠义值,直到他把最后一锭金元宝也打了出去,才补回来一百侠义值,这让他十分抱屈,我这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好吧?
正所谓千金散尽。足足一千多两的金锭银锭被他连续发出,每一枚元宝贴着茶楼的外墙笔直坠落,在接近地面时陡然改为平飞,划着弧线飞向李容、再从李容的身边擦过,擦过之后曲线变为直线。
如此轨迹,最终却能够精准地打中武家的每一个强者鼻梁,试问世上谁能做到?
世上竟有如此暗器手法!即使狄知逊早就见过李智云投掷血鸡蛋的本领,更曾见过后者收服公孙家的二十多组渔网阵,此刻仍不免为之震撼不已,这一次可是就在李智云身边观摩的,这暗器手法简直绝了,绝到令人无法想象。
然而街上的人们却不知道这些,那些正在打斗中的人们都认为暗器是李容发出的,就连获益良多的十二旗牌官都忍不住对李容报以敬佩的眼神,如果说之前在擂台上还有人不服此女,那么现在大家已经变得心服口服。
就凭这手暗器功夫,何愁不能横扫武林?即使她正面作战的实力尚有欠缺,但是避免正面作战不就行了?这样的暗器根本没法防,与她为敌的人只有两种下场,不是死就是伤。
人们是如此认可李容的暗器功夫,以致于日后此战传遍武林之时,李容也被江湖朋友送了一个响当当的绰号,叫做千手观音。
不同于震撼惊叹的狄知逊,也不同于那些恐惧或敬佩李容的双方将士,此刻整条大街上最懵逼的那个人正是李容,这些暗器都是从哪里飞来的?为何总是从我身边飞过?
但是眼下却不是搞清楚这件事的时候,在十二旗牌官敬佩的注目礼中,她挥拳劈掌打倒了三个补充上来的敌将,旋即便冲到了十二旗牌官的前面,成为罗家军中一马当先的箭头人物。
她不敢回头去找暗器的来源,她必须趁着这个不可思议的良机冲出包围,别看对方已经被元宝暗器打倒了百余名主力,但是剩下的二流武者以及那些精锐士卒仍旧难缠得紧,若不趁乱突围出去,一旦被他们重新合围,就还是一场死战之局。
十二旗牌官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不敢多有分心,就跟在后面保护李容的侧翼,杜文忠大喊道:“大家跟紧李公子!不要掉队!”
事已至此,再想讲和都没有可能,就只有杀出一条血路,十二旗牌官是罗家军里除了罗艺父子以外最能打的十二个人,此时拦在他们面前的高手尽数倒下,补充上来的二三流武者就再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被他们一路势如破竹,竟而一口气冲到了街头。
“反了反了!给我去追!一个都不能放走!关达赵霞,你二人速去调兵,今天定要将这些反贼诛杀干净!”直到这时,摔在地上的武亮才捂着脸爬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喊道。
武家兄弟原本都是练过金钟罩的,只是武奎身为长子必须背负传宗接代之责,因而破了童身生了一个儿子,这就是兄弟俩都挨了一记元宝摔在马下、武亮却比武奎先爬起来的原因所在。
除了武亮之外,武家手下的武者也着实有几个高手,虽然都被元宝击中,但是各有防御之法,跟武亮同时爬起来的不下七八人之多,其中最能打的两个叫做关达、赵霞的,闻命立即寻了战马反向驰出,剩下的几个眼见那漫天飞舞的元宝暗器不再出现,顿时胆气重生,各自招呼手下军卒追了上去。
街头拐角处,李容和罗家军的形势并不乐观,因为这里亦有重兵拦截。
数百名精锐士兵挺着长矛、拿着盾牌结成阵势,盾牌在前,可以防御箭矢以及劈空掌力的远程攻击,盾牌间隙中透出的长达两丈的长矛有如刺猬,既能够抵挡骑兵的冲锋、也可以阻击武林高手的冲阵。
即使李容和十二旗牌官武功高超,面对这样一方枪阵也很头疼,冲上去一个一个去杀不是不行,但是时间肯定不够,不等杀完前面一排,后面的追兵也就到了。
他们不是不可以施展轻功从沿街的屋顶脱困,但是那样他们的随从人员就免不了会陷落此处,等待这些人的只有死亡。
“怎么办?”已经杀红了眼的史大奈都没了主意,想要一头扎进对面的枪阵,却知道只凭自己的本事上去就等于送死。
杜文忠和张公瑾也在面面相觑,均把目光看向李容,意思是你那些元宝暗器呢?用没了么?
此前在身边敌人中招之时他们也曾察看究竟,也猜到了李容用的那些元宝都是他们准备好的擂台奖金,但是眼下看来这些元宝似乎已经被她用尽了。
“早知道这样,来的时候多带些金子银子就好了。”毛公遂很是后悔地叹息。
“看来只有走房顶了。”张公瑾喃喃说道,同时目光扫过跟在身后的一众随从,想要征得他们的谅解,却发现随从里面多了一大一小两个陌生人,大的一脸笑容,小的是个孩子,头上带了一顶成年人的帽子,帽檐却又拉得极低。
他也没把这一大一小两人当回事,只认作是观看打擂的路人,趁乱混到了随从队伍里想要一起脱困,嘿嘿,这真是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你们跟我们走在一起,那可是危险的很啊。
这一大一小两个“难民”正是狄知逊和李智云,他们两个倒不是非要跟着十二旗牌官才能脱出重围,但如果他们单走一路的话,就难免引起武奎的注意,一旦被武奎发现,之后就没法在北平藏身了,再加上时刻窥伺在侧的渊盖苏文,危险必定成倍增加。
与他们两个相比,反倒是雁荡双刀没什么危险,所以他让雁荡双刀留在茶楼附近伺机而动,他和狄知逊混入到十二旗牌官的随从队伍之中。
看见张公瑾目光转开,狄知逊才小声说了句:“好像很麻烦啊,他们走不掉了。你有什么办法么?”
李智云微微摇头道:“我当然有办法,不过我看他们也未必山穷水尽了。”
要破长枪阵,李容的剑芒就是最好的法子,只不过即使使用剑芒也需要耗费一定时间,人得一排一排的杀,就怕没等杀散枪阵、后面的追兵就赶到了,那就不是剑芒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又摇了摇头,道:“她已经错过最佳的机会了。”
不知什么缘故,李容并没有抽出长剑冲上去施展剑芒,白白浪费了他们冲杀过来赢得的时间,身后的追兵已在五十步之内。
“咱们上房!”危急时刻,张公瑾果断下令,只是话刚出口,却忽听长枪阵后方一阵大乱。
“不好了,小王爷来了!”后面的长枪兵喊道。
随即有人开始指挥:“快,后阵变前阵!”
长枪阵后方,一骑白马长驱直入,马上一员白袍小将,头戴银盔,手使一杆银色长枪,也不攒刺,只抡圆了枪杆横向扫过,便有一蓬银色光芒爆出枪身,挡在他身前的枪阵长枪齐刷刷断了枪头。
“枪!”
“弟兄们小心,他练成了枪!”
长枪兵们虽然武功普遍不高,却是不乏见多识广之人,当即有人叫出了罗成的手段。
枪就是枪身上绽放而出的光芒,却又与寻常的光线反射不同,它是有形有质的真气振幅,等同于可以杀人见血的利刃强兵,与剑芒刀芒相差仿佛。
枪与剑芒刀芒在本质上是相同的,都是以自身内力通过手中兵器激发而成,区别是枪的载体是枪,剑芒的载体是剑,刀芒的载体是刀。
枪和剑芒刀芒一样,都是有形有质的杀伤利器,既能够斩断摧毁敌人的武器,同时又极具穿透力,能够泻入敌人的防御空隙,命中敌人的要害,李容以剑芒削断了武安福的耳朵就是这个道理。
长枪兵的长枪长达两丈,枪杆自然不可能是金属制成,长达两丈的金属枪杆若是过细便会由于重力的存在而发生弯曲、导致战斗中无法挺直向前,但若是过粗却又变得极其沉重,非寻常兵卒所能使动。所以长枪兵的枪杆都是以枣木制成的。
枣木枪身虽然质地坚硬,却禁不住罗成枪的切削,一波枪扫过,一排长枪全部掉了“脑袋”,而罗成的银枪却是完好无损,别说银枪的质地要比枣木坚韧得多,只说这一波交锋双方的枪身根本就不曾发生碰撞。
罗成骑马冲入枪阵之后才开始收割那些手中只剩下枪杆的士兵性命,一条枪使得神出鬼没,进退张弛之间敌军纷纷倒毙,根本无法抵挡,只能任由他冲入阵中。
“小王爷威武!”十二旗牌官里面尉迟兄弟的身材最高,两人第一个看见罗成到来,顿时喜笑颜开,“弟兄们上啊,咱们跟小王爷来个内外夹击,里应外合!”
说话间长枪阵更加混乱,罗成已经攻入长枪阵中心,就连已经变为后阵的阵列也受到了波及震荡,长枪兵们纷纷疏散开来,这下十二旗牌官都看见了罗成的银盔。
与男人相比个头稍矮的李容也看见了这一幕,大喜之下陡然长啸一声,身形拔地而起,人在空中便掣出肩头长剑,抖出来一泼剑芒挥洒下去,站在边缘的众枪兵本能地挺枪迎击,却被这一泼剑芒削断了枪头。
李容身形落下时已在盾牌之内,信手挥洒长剑,带起蓬蓬血雨,与罗成攻入阵法的情形如出一辙,虽然效率上略有不如,却也杀得枪兵一阵大乱。
罗成在阵中正杀得兴起,突然抬眼看见迎面杀来一个书生,竟然能以剑芒横扫四方,顿生惺惺之意,叫了声:“好剑法!”
李容手上长剑不停,冲着罗成展颜一笑,道:“过奖了,你的枪法才是厉害。”说话间两人便在阵中会师,宣告了长枪阵的溃败。
那些侥幸逃过枪剑芒的枪兵哪里还敢靠近,纷纷四散奔逃,罗家军十二旗牌官以及几十名随从就与罗成团聚在一起,众人七嘴八舌地问候:“小王爷你来的太及时了!”
“多谢小王爷相救之恩。”
“小王爷你怎知我等有此危难?”
罗成不答众人,只平端长枪冲着李容拱了拱手,又看向众人身后追上来的武亮等一众府兵将士,冷冷说道:“他刺史府突然调兵遣将想在北平城里整事,我罗家军又不是聋子瞎子一样的木雕泥塑,怎会不知?”
第二一九章 北平兵变
如果说爆发在罗家和武家之间的这场冲突起初只是斗殴而已,那么从李智云打出元宝的那一刻、有人因此死去开始,它就变成了真正的血拼。
再到罗成出现,更有近百名枪兵死在他的枪下,这场原本只是两个势力之间的血拼就演变成了两支军队之间的战争。在他与十二旗牌官会合之后,大街上已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罗成横枪立马在大街中央,已经追到了跟前的武亮等人就不禁望而怯步,即使仍旧保持着人多势众的绝对优势,也无一人敢于上前直撄其锋。
俗话说人的名树的影,罗成的威风可不是吹出来的,北平城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白马银枪、白盔白袍,万马军中摘取上将之首如同探囊取物,就是昔日常山赵子龙也不过如此,这样的人物可比十二旗牌官厉害多了,手下绝无三合之将。
没错,武亮这边的人们都知道只要所有将士一拥而上就一定能将罗成耗死,但是同时他们更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谁先上谁先死,问题是谁愿意先死?
罗成这边,罗成简单的向十二旗牌官了解了一下情况,杜文忠说道:“是他们先围了擂台又不许我们离开的,小王爷,他们人太多了,愚兄觉得咱们还是先回去,召集些人手取了兵器再来找他们晦气,你看如何?”
杜文忠不仅是新近擢升的中军官,还是罗艺的干儿子,所以才会以愚兄自称。
罗成却是摇了摇头,神色冷峻道:“对付这些土鸡瓦狗何须如此麻烦?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们几个先回去。”
说罢也不等杜文忠等人劝阻,双腿一夹,催动胯下那匹金线白龙驹,直奔武亮等一众敌人。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他这么单枪匹马的发动冲锋,原本就已心生怯意的武亮等人更加畏惧,一个站在武亮前面的将领突然转身就跑,却跑不过那神骏的白龙驹,人马的间距尚有两丈,罗成便是抬手一枪。
只见那银枪的枪尖射出一道刺目的光芒,就好像银枪突然伸长了一丈有余,扎进了那员武将的后心,“噗”的一声,鲜血飙飞而出,那武将扑地摔倒,连挣扎都没挣扎,眼见是不活了。
“跑啊!”
这一幕彻底吓破了众人胆,武家一系的将领中最能打的关达和赵霞都被武奎派回去调兵了,别人谁能挡得住罗成一个照面?就只有亡命飞奔。
“都给我站住!”一声大喝响在街道彼端,一度受伤的武奎已经重新上马,正手提马鞭指向这边。
武奎的身边还有一匹战马并辔而停,马上那名骑士正在张弓搭箭瞄着这边,却是幽州刺史手下排名第三的将领孙成,第一第二自然是关达和赵霞。
之所以把孙成排在第三,是因为此人并不如何擅长马战步战,然而他却练就一手神射绝技,百步穿杨不在话下,故而人送绰号小后羿。
孙成也是刚刚赶到现场不久,却与罗成来自截然相反的方向,他是来向武奎报告紧急军情的刺史府直辖的两座兵营已被北平王罗艺率领重兵包围。
刚刚从伤痛中苏醒的武奎闻听这个消息如遭五雷轰顶,罗艺的动作怎么这么快?我本来没想跟你罗艺死磕啊,就是想来杀李智云,你罗艺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只不过既然事情已经恶化到了这种程度,再想调遣自己那六万人马出来就不可能了,罗艺手下足有二十万兵马,不说人数上是对方占据优势,就是在战斗力上也是对方更强。
为今之计就只能抓住罗成作为人质,才有挽回事态的可能,但是要想抓住罗成谈何容易,至少自己的手下不能怕死才行,所以才让孙成张弓搭箭瞄准溃退下来的己方将士,“回去给我死战到底,谁敢往回跑,本帅定斩不饶!孙成给我射!”
孙成闻命便即松了弓弦,一支狼牙雕翎如同流星一般射中了一个跑得最靠前的武士,正中咽喉,那武士连喊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倒地毙命。
这一手极具威慑力,武亮不知哥哥为何如此辣手,但总归是不能再跑了,立即勒住缰绳,“都给我回去,跟我一起杀了罗成!”
“大家一起上,杀了罗成!”后面武奎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是要抓住罗成为人质,但是这话现在不能说,就凭己方将领的实力,就算是杀罗成都很困难,更别说生擒了。
只有先来一场苦战,在罗成筋疲力尽之时才能考虑生擒的问题。
在武奎的督战之下,刺史府一系将领再也不敢逃跑,更何况还有武亮身先士卒,当即转身往回冲锋,连同武奎身边的一些将领也都潮水般涌向罗成。
“不怕死的就来!”罗成一张脸冷的好像冰山,语出枪到,两道枪飙出,立时杀死了两个突前的敌人,但同时也遭到了十几件兵器的攻击。
对阵这些将领又与对阵长枪兵不同,长枪兵本身武功不高,且长枪都是木杆,这些将领可就不那么简单了,要么擅长外功,要么练有内力,而且手上的兵器大多是精良金属制成,不易被枪斩断。
所以罗成只杀了对方两人就不得不转为守势,将来袭的兵器拨打挑飞之后再次发动攻击,这次只杀了一个人。
虽然死了三个,但是剩下的那些武将并没有因此退缩,杀罗成是有可能被罗成反杀,但若是逃命就会被孙成射死,反正都是死,还不如跟罗成拼一个鱼死网破呢,万一碰巧了自己杀死罗成,必然藉此扬名立万,更不要说武大帅给予的赏赐一定丰厚至极。
果不其然,武大帅已经开始许诺了:“谁杀死罗成,赏黄金一万两,官升三级!战死的抚恤黄金一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将一听之下士气大振,都想:自己杀死罗成就不指望了,反正是死,给家人留下一千两黄金的抚恤金也是好的。
于是更加奋不顾身,前赴后继的发动攻击,转眼间就把罗成连人带马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贴近了打!越近越安全!”包围圈外的武亮给出了要求。
虽然是率先冲上来的,但是武亮并没有加入到围攻中去,而是勒马站在包围圈的外围督战。虽然他的武功远逊罗成,但是见识却是差不了多少,眼见罗成的枪可以及远,便立即得出了应该近身攻杀的判断。
己方将士只有贴近攻杀,才能给罗成以更大的压力,致使其在疲于应付之中难以频繁发动反击,攻和守本来就是此消彼长的关系,重于守御的结果必定是疏于进攻。
围攻罗成的将士们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他们始终抱有恐惧心理,因而不敢过于贴近,唯恐自己变成先死的那个。
然而随着这一场围攻开始进行,他们逐渐发现死在罗成枪之下的竟然都是些距离较远的人,再加上武亮这么一提醒,顿时醒悟过来,更是没命地冲向罗成的马前。
如此一来战斗形势就再次发生了变化,一如武亮所料,罗成投入到防御上的力量更多了,与进攻的比例已经变成了九一开,九成防御,一成进攻,武家军一方的伤亡速度开始减缓了。
这时武奎也率人冲了上来,兄弟俩并辔驻马观看战况,小后羿孙成仍然陪在他们身边,掣起弓箭瞄准了罗成,只等后者的防御稍有空隙便即施射。
罗成的九成防御相当严密,他既然能够同时挡住马前马后以及两侧的几十件兵器不被击中,自然也不会被弓箭射中,他根本无需对突然飞来的箭矢或暗器加以抵御,箭矢自然会被他的长枪磕飞开去。
看上去战局似乎进入到了一个相持的阶段,只要一直维持这个状态,即可坐等罗成功力耗尽,但是武奎却没有时间等待了,突然说道:“这样不行,林立林勇何在?”
“末将在此。”旁边转过来两个身材枯瘦的武士,各自提着一柄单刀。
武奎命令道:“你们进去,把罗成的马脚砍了!”
“喏!”林立林勇领命穿过包围圈,一进圈内就打起滚来,围攻罗成的那些人眼角余光看见了这兄弟俩,立即他们让开了地方。
久在武奎帐下的他们当然知道林立林勇两兄弟乃是地躺刀高手,这门地躺刀讲究的是摸爬滚打,即躺在地上舞弄单刀,一经施展,不杀死敌人就不会起身恢复直立行走,对付步将之时专攻对方的小腿以下,对付骑将则只能砍削马腿。
当下这两兄弟往罗成马下一滚,刀光霍霍滚来,那金线白龙驹也是颇具灵性的宝马,立时感受到了威胁,不禁长嘶一声翻蹄亮掌,尥起了蹶子,非如此不足以避开这兄弟俩的残杀。
战马开始尥蹶子了,骑在马上的罗成立时大受影响,纵使他骑术骑战十分娴熟,也没练过骑在一匹尥蹶子的战马上与人战斗,仓促间便有些乱了方寸,撤回长枪往马下撩击。
然而林氏兄弟身法极其刁钻,滚来滚去始终徘徊于马腹之下,恰恰是长枪或者枪的死角,饶是罗成一身武功超凡脱俗,一时之间也奈何不得这两个不是对手的对手。
“嗡……”
“嗖……”
就在罗成长枪下撩的瞬间,孙成松了弓弦,一支羽箭如同流星般直射罗成的咽喉,罗成武功何等高强,只听见那声“嗡”就知道有人要射自己,再听见那声“嗖”就判断出了来箭的轨迹,立即偏过身躯,同时一手离开枪杆,收回到脸前一抓,就把这支羽箭抓在了手里。
“好贼子,胆敢暗箭伤人!后羿有这么不要脸么?”接箭的瞬间他也看清了圈外骑在马上的孙成。
孙成嘿嘿冷笑道:“你杀我同袍将士,我还不能射你一箭么?真是不知所谓。”
罗成却没有时间与孙成互怼,战马还在尥蹶子,身旁的敌人也还在疯狂进袭,自己如何能够分心三顾?当即腾身跃起,在半空中扫出一片枪。
这一片枪以圆形辐射而出,其威力与他大破长枪阵之时一般无二,只不过对手却换成了武功较高的战将和武师,所以这一招既不能削断兵刃也无法杀伤敌人,只能给自己争取一个喘息的空间。
人在空中他就有些发愁,落下去之后就还会恢复到此前的被动,这一仗如何打下去?难道我只能突围么?
就在这一瞬间,忽听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声说道:“罗公子莫慌,我来助你!”
瞥眼一看却是那个美书生杀入了战圈,手中一柄长剑泼洒出片片剑芒,已经到了战马旁边。
“我先给你杀了这两个砍马脚的,你尽管上马去杀!”说话间李容突然仰倒下去,似是被什么外力击中受了伤,但是接下来却见她身体如同一条游蛇一般滑入马下,长剑翻飞两下,便响起两声惨呼。
林立林勇死了。到死他们都想不通为何这个书生的滚地身法如此厉害,竟然能以后背着地伸缩游走,这人是蛇变的么?
罗成落回到马背上的瞬间,十二旗牌官也已经杀了进来,手中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兵器,进来之后就是一通砍瓜切菜,只砍得包围圈里面的敌军鬼哭狼嚎。
没错,兵器是不趁手,但是十二旗牌官也都是练过十八般武艺十八般兵器的,什么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哪个不会使?只是相对于他们的独门兵刃威力较弱罢了。
如此一来罗成一方的实力大增,顷刻之间就冲垮了武家军的包围,罗成更不回头,直接拍马冲向武奎,“姓武的,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武奎见状不禁大惊,说道:“罗贤侄且住,请听本帅一言……这都是误会啊!”
罗成却不勒马,一张脸已经冷得近乎透明,“误会?你们追杀我们的时候怎么不说是误会?”
话到马到,马到枪到,丈八滚银枪带着暴涨出来的一丈枪直刺武奎的前胸。
武奎眼见无法讲和,连忙一展手中的阔背砍山刀,封住了罗成的枪势,旁边武亮也惊了,一边喝道:“还不给我上来挡住他!”一边抡起手中的大刀砍向罗成。
武奎的左近当然还有数十名将领护持,见状同时挥出各种兵器,齐刷刷攻向罗成。
罗成见机便知这一枪无法杀死武奎了,只能撤枪回防,只听“”一串金铁交鸣,金线白龙驹的前冲之势止于当前,那些攻击罗成的将领们也都退后了数步,武奎捡了一条命下来,哪里还敢再战,拨马就逃。
第二二〇章 罗艺遇刺
武奎这么一跑,手下顿时没了士气,哪里还敢跟罗成过招,纷纷跟在后面逃命。
罗成一方却是因此士气大振,罗成本人更无半点姑息之意,将银枪往天空一扬,喝道:“弟兄们跟我追上去,杀了武奎!”
说罢催马就追,他的马比任何人的坐骑都快,把十二旗牌官等人抛在后面,转眼就追到了武家军众将士的身后,追上了也不减速,只信手攒刺,跟在武奎武亮兄弟身后的几个将领应枪而倒,武奎武亮更是心惊胆战,不敢回身迎敌,只顾拼命打马。
又跑出了百余步的距离,忽见两骑战马迎面而来,左面的一人面如重枣、手持青龙偃月刀;右面的那个面如锅底,手中提着一杆丈八蛇矛,却是关达、赵霞到了。
将帅之间尚在五十步开外,关达就已经喊道:“元帅,咱们的兵营都被罗家军给包围了,末将打不进去!”
赵霞却问道:“元帅何故如此狼狈?可有强敌在后?”
关达和赵霞是武奎手下最能打的两员战将,前者自称是关羽的儿子关兴之后,后者自称是赵云的儿子赵广之后,只不知为何赵云的后代使的却是张飞的武器。
双方迎面而驰,战马何等快捷,一句话刚刚问出来关赵两骑就与武奎错蹬而过,武奎头也不回地答道:“是罗成,你们两个给我挡住他!”
“遵命!”关达赵霞刀枪并举,策马直奔前方。
刚好此时罗成也已杀散了跟在武奎身后的将士,就与迎上来的关赵两人狭路相逢。
“罗成小儿,你这是想要造反不成?看刀!”
“小儿罗成,真以为我们武家没人了?看矛!”
关达赵霞同时出招,一抹雪亮的光芒夹杂着一道乌光攻向赵云,竟然也是刀芒和枪,虽然不像罗成的枪那样夸张,长度与幅度都短小许多,却也足以令人望之生畏。
罗成的枪能杀人,他们的刀芒枪同样能杀人。
罗成不敢托大,立即回枪防御,银色的枪转而用来防守,便将对方的刀芒枪阻在门户之外,然后才是刷刷两枪分刺关赵两人,关赵两人连忙回防,攻守形势又是一变,双方谁都没有争到绝对的先机,却也都能保持自身不致受伤。
这三人就这样斗在了一处,马打盘旋挡在街心,刀光如匹练,枪影似森林,便把整条街道截为两段,两边的人们也无法继续通行。
就连想要上前助战的李容都无法插入进去,只因她长剑发出的剑芒远不如三人那大刀枪矛的芒幅度长远,若是强行挤入战团就不免会被三人的芒所伤,又不想像刚刚那两人一样滚到对方马腹下面去砍马腿,那手段太猥琐了,所以只能站在一边观战。
十二旗牌官也已赶到了现场,同样无法靠近战圈。只有跟在后面打酱油的李智云有办法突入其中相助罗成,但是他却并不打算这么做,因为他想看看罗成到底能不能以一敌二。
事实上也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准确地分析这场战斗的胜负,因为他知道关达和赵霞这两人在另一时空里都曾与秦琼对阵,虽然结果是分别被秦琼击败,但是均能抗衡一时,同时可以断定,倘若现在对阵关赵二人的不是罗成而是秦琼,那么结果一定是秦琼落败。
秦琼的武功不足以独战关赵两人,罗成是否可以呢?
系统模拟出了关达的刀法,是春秋刀法,乃是昔日关云长刀法的真传,宋时梁山好汉大刀关胜也会这么一套武功,或许就是从关达这一支传下去的?
同样,赵霞的矛法也是张飞的武技,名为桓侯十六枪。这一门枪法一直流传到北宋,时有王庆手下第一高手杜擅使此枪,北宋之后才告失传。
春秋刀法的最大特点就是在攻击的过程中对双臂双腕的保护极其周密。
很简单的道理,但凡手持兵器与人攻防之时,最怕受伤的部位就是小臂和手腕,只要这两个部位受创,就再也无法使动兵器,就跟被人废了手臂差不许多。
然而春秋刀法却无需顾虑此危,尽管放手去打就是,无论敌人从什么角度攻击都没有伤到己方腕臂的可能,除非对方的手臂或兵器能够从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发动袭击。
桓侯十六枪的特点是沉稳刚毅,法度严谨。停必“手、足、枪,三尖相照”,行必“圈、抖、摇,枪圆如龙”,正是:“枪圆如龙威力无穷,三尖相照山岳难摇”。一旦敌人的兵器或肢体进入“枪圆”之中,轻者脱手,重则绞碎。
这一刀一矛配合起来更是相得益彰,攻守之际相辅相成。即使是三国时期的天下第一高手吕布都拿这个组合毫无办法,至于说硬凑进去的刘备双锏就无所谓了,年三十打兔子,有它过年没它也过年。
虽说关达和赵霞比不得当年的关羽和张飞,但是罗成也比不过当年的战神吕布,所以同样被这一刀一矛的组合弄得没脾气,即使把罗家枪发挥到淋漓尽致仍然找不到任何胜机。
系统给出的资料表明,罗成的罗家枪名为五虎断魂枪,乃是三国时期姜维所创。
据说早年罗艺年轻之时行走江湖,到了一个叫做姜家集的地方没了盘缠,便即卖艺练枪,却被当地一个小孩子嘲笑,罗艺脸上挂不住,就与小孩子比枪,结果却输给了小孩子,然后才知道这个小孩子的枪法在姜家集的武者中是最差的。
罗艺的幸运在于虽然败给了一个小孩,却被姜家集的家族长者看中,竟把女儿许给了他,同时又传了这套五虎断魂枪。罗艺天赋本高,再加上曾获奇遇,练就了一身强横的内力,便把这套枪法练到了巅峰境界,再回姜家集时已无敌手。
二十年前罗艺就成了五虎断魂枪的第一高手,如今却被儿子青出于蓝,只因罗成比他的天赋更高,奇遇也更多,此处暂且不提,后文自有详解。
只说三国时期的姜维,评判他一生战绩,最为显耀的莫过于他和赵云那一战,两人以枪对枪,结果竟然是赵云退却了,然后便有人说这一战乃是常胜将军赵子龙生平唯一的一次失败。
关于这一战,史料中是这样记载的,说当时赵云回归本营向诸葛亮请罪,说起姜维这路五虎断魂枪的厉害,说这路枪法全无破绽,若是继续打下去的话,结果很可能是自己受伤,甚至性命难保。
由此可见五虎断魂枪也即罗家枪之凌厉缜密,攻则无坚不摧、防则固若金汤,但就是这样的枪法,被他施展到了极致,也无法在关赵的枪矛联手之下取胜。
狄知逊也在凝神观战,看了一会儿就悄悄询问李智云:“你看他们三个胜负如何?”
李智云微微摇头道:“这个真的看不出来。”
春秋刀法之中最厉害的一招是拖刀计,罗家枪里面的终极杀招是回马枪,这都是武林史上的经典大招,即使这样的武技到后世已然失传,却仍为广大百姓所熟知。
然而这两个大招的使用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假作落败。眼下关达既没有佯败,罗成也没有假逃,这两招就不可能使出来。
有趣的是这两记大招绝无可能在同一时间被这两人使出。正因为这招式只能在败逃的过程中使出,若是两人同时假装逃命,那么他们必定会形成背道而驰的格局,身后没人追,还使什么拖刀计和回马枪?那不是笑话么?
如此一来,这三人三骑就斗了个难解难分,再想去追武奎是不可能了,罗成不由得一阵焦躁,就想拨转马头佯败,刚刚动念之时,忽听身后远处响起急骤的马蹄声,同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小王爷,王爷派末将传令,要你速速回府!”
这声喊无疑给了罗成一个台阶,罗成立即猛攻两招,将关赵两人逼得退马丈许,得了这个空当连忙拨转马头,驰向来人。口中问道:“我父王怎么了?”心中想的却是只要你姓关的姓赵的敢追,就给你俩尝尝回马枪的滋味。
这边关达和赵霞见状立即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见的都是“别追了,赶紧撤”的意思。
俗话说得好,穷寇莫追,说的是把敌人逼得走投无路时很可能会激发敌人的潜力,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穷寇莫追,何况眼下的罗成根本不是穷寇?
两人同在武奎帐下多年,一向心有默契,只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双双拨转马头,竟然也逃了。
罗成反向驰出一段,回头却看见人家根本没追,不禁有些懊恼,但是自己当然也不能去追,因为来人说的是:“王爷遇刺,王府告急!”
“什么?什么人干的?”罗成万万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跑到自己家里去行刺父亲,以父亲武功之高,身边侍卫之多,谁能近得了他的身?别说近身行刺,就是进入王府也不可能啊。
北平王府是当年罗艺经过精心选址才修建的,虽然府邸之中没有什么机关陷阱,但是它却处于四座兵营的包围之中,王府的四个方向上皆有镇边军营房,每个军营驻扎精锐官兵一万人。
可以说这四万人驻扎的四座兵营就是为了保护北平王府而存在的,除了保卫王府这一使命,还负有快速出兵开赴全城各处的职责。
这也是为什么北平王府在得到武家调动兵马的消息之后能够立即出兵的原因所在。
罗艺早就派人监视武奎武亮的一举一动了,早在高句丽进攻营州、营州刺史派人求援之时,他就发现突厥人往幽州方向调集重兵,然后才发现武奎一直与突厥人暗通款曲,从那时起,他就要求手下时刻保持警惕,只要武家有所异动,立马将其剿灭再说。
总不能等到突厥大军兵临城下再对付武奎吧?
然而罗家军的将士们枕戈待旦了多日,却发现突厥一直没有进攻幽州的意思,要进攻幽州必须首先夺取瓦口关,敌人不攻瓦口关,己方就没有理由消灭武家势力,不然就没法向朝廷交代。
就在这种刀出鞘、箭上弦的时候,今天不知道武奎犯了什么病,竟然突然调集兵马要对付摆擂夸官的十二旗牌,这不是想睡觉就给送枕头么?罗艺一听这个消息,立马就下令出兵,罗家军早都等得不耐烦了,接到命令立即控制了武家的两座兵营。
突然被重兵猛将包围,武家军哪有这个心理准备?别说没防备,就是有防备也打不过罗家军啊,只有乖乖缴械投降。
再说眼前,罗成想不通的就在这里,明明武奎的大部兵马已经被俘了,只剩下武奎武亮与这几十名将官两三千士卒又被自己打跑了,那么还有什么人能够突破四座军营的防御攻入自家去刺老爹?
那个替罗艺传令的副将摇头道:“不知道是些什么人,也不知道如何进入王府的,来无影去无踪的,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就连我们跟在王爷身边的都没看清楚是谁刺杀的王爷,只看见了一把奇形怪状的飞刀,大家都觉得是闹鬼……”
“闹鬼?”罗成更加无法淡定了,大下午的闹什么鬼?“我父王伤得怎样?要紧么?”他实在不相信这世上有谁能用飞刀伤到父亲,以父亲武功之高,听风辨器之能,又岂是飞刀能够袭杀的?
副将催促道:“王爷左臂被飞刀射中,算是轻伤……小王爷你还是快回去吧,那鬼还在王府里呢,谁都找不到它们。”
罗成就不禁头皮有些发麻,当下再也不敢拖延,喝道:“快,大家跟我一起回府,我倒要看看这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鬼魅敢于为祸人间!”说罢一拍马当先飞驰出去,把传令的副将甩得老远。
杜文忠随即道:“大家速速回府,有马的骑马,没马的跑步。”说完也不管随从们如何跟进,只从随从们手中牵过战马,率领十二旗牌官上马疾驰而去,义父被刺,自己这十二人不在身边怎么能行?
没马的李容见状就急道:“你们等等我!”同时游目四顾,却看见街边正有一些武家军留下的战马、被刚刚的三人大战阻在附近,就过去骑了一匹追了上去。
随从里面狄知逊就看向李智云,李智云笑道:“咱们也去看看热闹呗。”
他们两人不必说什么,心里都是明镜一般,行刺罗艺的一定是渊盖苏文,绝对错不了。
既然渊盖苏文此时仍在北平王府中潜伏,那么自己两人现在过去就有机会将其铲除。
第二二一章 这才是李公子
北平王府后花园的观鱼亭里,北平王罗艺手提一柄宝剑凛然四顾,搜寻着随时有可能出现的“鬼魅刺客”。
遇刺的现场不是观鱼亭,他是被被无奈才来到了这里。遇刺的第一现场是在议事厅,议事厅才是罗家军的指挥中枢,是他运筹帷幄派兵遣将的固定地点,然而他却在议事厅中被刺了。
虽然无论怎样都想不出那刺客是如何混进议事厅的,又一直藏身何处,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刺客行刺之前乃至行刺之后都在议事厅中,自己居然没能看见对方的影子。
刺客是在身后发动偷袭的,可以确定的是当时刺客距离自己近在咫尺,飞刀的目标是后心,幸而自己反应机敏,听得身后异常立即躲闪,这才没被那飞刀夺去性命,但是毕竟刺客距离自己太近了,想要全身避开已无可能,肩胛骨上挨了一刀。
令人心悸的是当时自己随即转身劈出一掌,却非但没有劈中刺客,而且根本就没看见那刺客的影子!
要知道当时议事厅里至少有四十余名将官在听候调遣,再加上自己,虽然谈不上人满为患,但也说得上是聚集一堂,那刺客如何能在这种情况下混入厅内?又如何在众人的警戒中隐匿消失?
这是只有鬼魅才能做得到的事情!
正因为无法侦知刺客的行迹,自己才迫不得已来到了这座观鱼亭中,观鱼亭的四周都是水,是正室夫人为了养鱼命人挖掘出来的一个方圆七丈的池塘,只有一架木制曲桥沟通北岸,这里总该安全了吧?
不止有池水阻隔,池塘的四周还安排了五十个高手及五百精兵,曲桥彼端更是防御重点,就算那刺客真的是鬼,要突破这样的防御也没可能。
“呼……”
突然有衣袂掠风之声响在南面,一道人影从南面的屋顶疾掠而下,身形快似闪电,直奔观鱼亭而来,罗艺以及众将士都不禁大吃一惊,这刺客的轻功好厉害,没等看清来人模样,来人已经呼唤出来:“爹爹,你没事吧?伤势如何?”
话说到一半时人们才看清来人竟然是小王爷罗成。罗成战马最快,第一个回到府中,又心系父亲安危,在听说父亲在后花园后就施展轻功疾奔而来。
“我没事,你回来就好。”罗艺见儿子来到,便把一颗心都放了下来,自打儿子得高人传授练了明玉功之后,其武功进境便是一日千里,如今早已胜过自己,谓之泣鬼惊神也不为过,有他在身边,就再也不怕什么刺客了。
罗成一口气奔至岸边,也不上那曲桥,忽然高高跃起,如同一只大鸟般“飞”入了观鱼亭,落地后对父亲行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艺就把自己如何在议事厅里遇险的过程说了一遍,罗成听了之后就不禁皱起了剑眉,道:“要不要孩儿现在就去议事厅找一找?”
罗艺摆手道:“算了,虽然你武功已经胜过为父,但是这眼力和洞察力却未必及得上为父的火候,我都找不出来的人你又如何找得到?”
罗成一想也是,便苦了脸说道:“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可若是我们不把他找出来,难道就像现在这样坐以待毙不成?”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既然刺客就在府中没有离去,就算无法来到这观鱼亭行刺,父亲还能住在亭中么?就算拿来被褥可以睡觉,就算送来饮食,拉撒又该如何处理?
更何况若是刺客转而向家中亲眷下手,比如去杀母亲或他人,又或者挟为人质,自己父子不还是得成为人家的刀下鱼肉么?
罗成能想到的事情,罗艺如何想不到,问题是没办法啊,就只有苦笑着回答儿子:“先顾一时吧,为父也在想办法,只是想不出来,你不妨也动动心思,看看怎样才能摆脱这恼人的困境。”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地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期间陆续有传令官从府外赶回,汇报武奎武亮一系人马的行踪,最后一个回来报告的说武奎已经接了家眷带着两千残部离开了北平城,往瓦口关方向去了。
罗艺听罢就冷哼道:“早就知道他要投靠异族,算他命大。”
归根结底,罗艺消灭武奎的初衷只是独霸幽州罢了,既然眼下北平城以及幽州霸州云州等地已经重新归为自己一人统辖,武奎是否投敌也就算不上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当他死了好了。
虽然明摆着朝廷知道这事之后还会派一个刺史过来,但是在此之前幽州的政务军务还需自己统管起来,当下便即分派任务,把军政两个口子武奎一系留下来的空缺全都占了,刚刚分派完毕,却见一个家丁急匆匆跑来禀告:“王爷,门口有人闹事。”
罗艺一听就怒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尽出些十年八不遇的事情?本来天赐良机消灭了武奎是一件大喜事,然而先有刺客行刺,后有狂徒闹事,这谁啊?敢在我的王府门口闹事,这是觉得我罗艺脾气好还是咋的?
只不过王爷的架子还是要端好,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暴跳如雷,当即沉下脸来问道:“闹事的是什么人?”
那家丁道:“是杜中军和张旗牌带来的客人彼此吵起来了,其中一个好像是叫李容。”
罗艺闻言就不禁有气,怒道:“都什么时候了?杜文忠和张公瑾还往府上带人,什么客人如此重要?”
罗成忽然想起刚才帮了自己的那个女扮男装的美书生,心头一动就说道:“父王息怒,那李容是孩儿的朋友,刚刚帮过孩儿大忙的,她的确是咱家的客人。”
罗艺脸现诧异之色,心说能给自己儿子帮忙的人可不简单,就缓和了脸色说道:“听你的意思,你这个朋友本领不小啊,既然如此,你就去把他请进来,你知道为父一向爱才,若是此人果有真才实学,就留他在咱们镇边军中好了。”
罗成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当即答道:“多谢父王成全,孩儿这就去把她请过来。”说罢转身上桥,快步走出后花园,一边走一边纳闷,谁能跟李容吵起来呢?却不知跟李容吵架的是李智云。
早在罗成赶回王府的时候,李智云和狄知逊也弄了两匹马骑了,跟在了十二旗牌官以及李容的身后。
十二旗牌官和李容只顾追赶罗成,所以也没在意身后还有人跟他们同路,其实即使发现了也不会在意,只要不是武奎的手下追杀过来就不必在意。
然而等他们到了王府门口下马进府,却发现这两位也跟了进来,杜张等十二旗牌官只是心忧王爷顾不上过问,跟在他们身边的李容却不干了,因为她认识这两人,酒楼上坐过一张桌子的。
我是打擂打赢了才得到了进入北平王府的权力,你们两块料算是什么,凭什么也敢进入北平王府?这不平衡啊。
这就好比有人千辛万苦赚了一笔钱之后、却发现别人只弯了弯腰捡起来的就跟自己一样多,这还有天理么?
所以她当即返身拦住了狄知逊和李智云,“你们两个胆小鬼进来干什么?出去!”
被人家轰出来了。狄知逊生性温和不愿与人争执,更不愿意跟女人争斗,就转脸去看李智云,李智云却有些烦了,不过他也讲理:“你扔了我们一根鸭子腿,还让我们给你结账,你不觉得应该赔偿点什么给我们么?”
李容压根儿就没打算赔偿,闻言就鄙夷道:“你这是想找我要钱么?你怎么好意思?若不是我,你们在酒楼上就被人家揍死了,不谢我救命之恩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要钱?”
李智云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李容,没说话。
李容却是不依不饶,轻蔑道:“怎么不说话了?不说话就出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李智云终于忍不住说道:“说实话,我真没想要钱,我又不差这点钱,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如此狂妄,你凭什么认为我们打不过武安福?难道你认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能打败武安福么?”
李容冷笑道:“我可没说只有我一个人能打败武安福,不说罗成公子能打败他,就是这十二个将军随便哪个也能做到,而且这世上有太多的武者都能够做到,但是我必须要说的是,你们两个做不到。”
李智云已经不想说话了,就转头看向狄知逊,不等他说什么,李容又补充了一句:“因为你们两个在听见武安福要独霸酒楼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开溜了,你敢说不是么?”
这话倒是实情,当时李智云的确跟狄知逊商量着开溜的,只不过却不是畏惧武安福。李智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难道一定要在罗成的家里给这个狂妄自大的女子一个教训么?那样或许有些过分了。
在别人家里打别人的客人,的确有些过分。想到此处他忽然灵机一动,反问道:“我不跟你斗嘴,好男不跟女斗,我就问你一句话,这里是人家北平王的府邸,人家主人还没说话呢,你凭什么赶我们走?你用什么身份来赶人?”
同样的道理适用于彼此双方,李智云在罗家大打出手固然不妥,反过来说李容在罗家赶他出去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李容闻言便是一愣,一时之间不好回答,就强辩道:“我是罗家的客人,你是么?你不是!你不仅不是罗家的客人,甚至罗公子都不认识你,你凭什么冒然闯入?”
话音未落,忽听远处一声清冷的询问:“李公子,是谁惹你不快了?告诉我,我来替你收拾他。”
一句话说完,罗成已经来到了大门前,李容闻声大喜,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斜睨李智云,意思是怎么样?人家主人来了,而且还要收拾你,这下你就是想走都走不利索了,怕不得挨一顿揍才行。
随即又把目光看向罗成,想告诉罗成事情的经过,却见罗成的脸色陡然一变,现出一副十分复杂的表情,似乎喜怒哀乐均有几分,同时又透着一丝兴奋、一丝疑惑。
罗成就是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李智云,随即很郑重地抱拳为礼,问道:“李公子,你怎么来了?”
罗成对李智云的印象可是太深了,虽然从不认为李智云的武功在自己之上,但是也很难说自己就一定能够胜过他,不说别的,只说那招有如月光一样的刀法小楼一夜听春雨,自己回到家里琢磨了半个月都没找出什么破解之法。
不是说自己用罗家枪对阵李智云的圆月弯刀一定会输,但至少没有赢的把握,就好像刚刚打过的那一场、自己面对关达赵霞的刀矛无计可施是一个道理。
他这么一问,李智云还没说啥,李容却愣住了,心说这都是哪跟哪谁跟谁啊?李公子在这啊,你怎么问他呢?
李智云看都不看李容那张尴尬的俏脸,只抱拳对罗成笑道:“本来是来北平玩耍的,听说你们家里闹鬼,就想过来看看。”说话时松开双手,右手指向狄知逊:“我这位狄大哥专门捉拿各种妖魔鬼怪,本领大得很。”
罗成也是见过狄知逊的,在历城大龙堂的时候狄知逊起初跟随秦安等人聚在一起,后来跟随李智云一起闯过了他和六个旗牌官的封锁进入龙洞,他怎会不认识狄知逊,只是没想到狄知逊还有这么一手绝活,当即大喜道:“两位兄弟是来帮忙的?快快请进,随我前往后花园。”
说罢伸出手来一手拉住了李智云的手臂,另一只手拉住了狄知逊的胳膊,兴冲冲就往回走,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啊。
走出去五六步才想起来后面还站着一个李公子,就回头说道:“这位李……公子,你也跟着一起来吧,我父王想要见你。”
同样是客人,面对李容他可以把自己的父亲称作父王,但是面对李智云的时候就只能称作家父,明显是高看了李智云一眼,贵为北平王就能震慑天下所有人么?只怕未必,李智云这样的人物,只怕任何人都不能对他胁之以威。
李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心中却是暗暗奇怪,这个小屁孩又是谁家的公子了?长安口音,还姓李,难道是……李渊的儿子?
但就算是李渊的儿子又如何?他又不会什么武功,难道你罗成看人是只看背景的么?想到此处就不禁有些失望,但是失望也没办法,计划好了的事情还得继续,也必须继续。
想到此处,就红着脸跟了上去。
第二二二章 最有办法的人
关于听力,罗艺听完了儿子的一通介绍,看着面前这三位年轻甚至是年幼的客人,神色间流露出些许半信半疑。
你说这个女扮男装的李容能够打败张公瑾和尉迟兄弟还有可能,可是这个不过十余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本事?儿子你是不是太夸张了?
罗成并没有告诉父亲这个姓李的小孩子曾经在历城一刀斩了来护儿,只因半个月以前他回到家来立即闭关修炼,没有跟父亲交流山东之行的见闻,毕竟自己这一趟一无所获,即使别人不说自己都觉得臊得慌,又怎会如实告诉父亲?
而当今天,他向父亲介绍这位年仅十余岁的李公子时,同样没有提起刀斩来护儿一事,他不是有意隐瞒什么,只是觉得父亲和来护儿同为朝廷重将,若是把这事说给父亲,父亲一定会当场喝令拿人。
身为朝廷重臣,怎能把一个杀害朝中名将的杀人凶手当做贵客招待?除了抓捕归案送往长安还有别的处理方式么?而且就算父亲真的选择了其它方式来对待,今后面临的就是朝廷的问责。
所以他决定这件事还是不说为好。
但是如此一来罗艺就很难相信儿子领来的这个小客人有什么本事,似笑非笑地看了三人一会,就问李容道:“这位女公子姓甚名谁,令尊又是那位名门高士啊?”
李容见罗艺拆穿了自己的女儿身,就羞涩道:“小女名叫李蓉蓉,家父……”说到此处忽然眼眶一红,泪水就洒落下来,语声也变得哽咽:“亡父姓李,讳浑,字金才。”
“哦……”罗艺闻言不禁动容,同时也明白了原委,李浑被皇帝灭了满门这件事是昭告天下的,大隋境内各州县均有通知下达,幽州自然也不例外。
就好比后世国企裁撤了某个领导干部之后总办下发文件到各个基层一线一样,意思是告诉全体员工这人已经不是领导了,从此之后他的私家车不可以停在领导车位上、大家见到他不用点头哈腰也不用晚上去他家送礼了。
皇帝发出的昭告不止是剥夺了李浑的政治权利,同时还对各州县提出了要求,要求各州县全力缉拿李家的漏网之鱼,李蓉蓉。
原来她是李蓉蓉!李智云这才明白过来,心说难怪在酒楼上看见她吃烤鸭时就好像死了老公的刘若英似的,这个小姐姐身世挺凄惨的,算了,不跟她斗了。
罗艺唏嘘了一阵,却不知应该如何安慰李蓉蓉,不抓她送往长安就不错了,要安慰她就得说一说皇帝的不是,可及时自己不怕皇帝也犯不着惹这样的祸不是?于是转而看向狄知逊问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来自哪里啊?”
狄知逊就把姓名和家族报了出来,他为人一向谦恭礼让,逢人提问,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更何况此时面对的是名震天下的北平王,这可是当年能跟杨林大战三天三夜不分胜负的高手,等闲老百姓轻易见不着的大人物。
“哦”罗艺点了点头,这才看向李智云,和蔼问道:“这位小公子,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李智云也不隐瞒,就实话实说了。刚才罗成介绍自己的时候并没有提及自己的姓名,或许是拿不准自己到底是李寻欢还是万云,总之罗成能够得到的信息也就这么多,不至于像杨广那伙人一样门清,就是自己想否认身份都不行。
罗艺听罢神色就变得很是郑重,说道:“唐国公的为人还是很不错的,天下之人有口皆碑。”
“哼!”听了这话李蓉蓉忍不住冷哼一声,嘴唇动了动却终于没说什么,心里想的是什么有口皆碑?不过是仗着跟皇帝有亲戚罢了,不然为何只杀别家李姓却不杀你父子?”
与在北平王府门口的时候不同,如今在这观鱼亭里,她若是说出这种话来,那就是对罗艺不敬了,她是真的不敢。
罗艺何等老辣,当即就明白了李蓉蓉的心事,近日来他也听到了一些关于朝廷官员升迁谪贬的传闻,也知道皇帝没动李渊。
只不过此刻却不能任由两个姓李的在自己家里闹翻,于是转移话题,看向狄知逊问道:“狄小哥擅长捉鬼?不知师从哪位仙家啊?”
这个时代里人们口中尊称的仙家通常是指一些隐居山林的修道之士,道士擅长捉鬼,急急如律令,这些都是常识。既然你狄知逊擅长捉鬼,想来是跟随某个道士学过喽?
狄知逊闻言就不禁有些脸热,心说自己哪里跟什么道士学过,也就是在大龙堂的龙洞里做了一个梦而已,说出来有人信么?
不等他回答,李蓉蓉却抢先说道:“怎么可能是鬼?从来没听说鬼还有用飞刀的,用飞刀伤人的就只能是人,是人就没什么可怕,只要罗公子肯和小妹联手,就是阴世师那样的高手来了都讨不得好去!”
她这话说得非常豪气,不仅战在岸边守御的军将精兵们为之振奋,就连守在曲桥彼端待命的十二旗牌官也不禁赞了声好。
“贤侄女勇气可嘉!”罗艺当即给予表扬,心中却很是不以为然,你太小瞧阴世师了。阴世师是什么样的水准,就是我父子联手都打不过他,何况你和罗成两人,难道你的武功还能比我高么?
李蓉蓉受了表扬更加意气风发,说道:“就算真的有鬼也不怕。”说话间将身后背负的长剑连鞘解在手中,“家师赠予我的这柄宝剑深具辟邪之效,专克各类牛鬼蛇神,无论魑魅魍魉,见到它都只有退避三舍,否则立即化为乌有,再也不能游荡阳间!”
她说这番话的目的无非是想要抢夺狄知逊和李智云的风头,武功不行就吹嘘什么擅长捉鬼?就是捉鬼你们也比不过我!
罗艺闻言就不禁动容,问道:“令师是……”
李蓉蓉一时兴起说漏了嘴,忘记了师父曾经严禁自己泄露信息,听到罗艺询问才尴尬回道:“家师不让我说。”
能够把一个女子在这样的年龄上调教成一代巾帼高手,为师者必定是世外高人。既然是世外高人就一定不愿被俗世搅扰,罗艺父子均知个中玄机,便也不再追问,只是觉得李蓉蓉实在是自家最最需要的强援。
如果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么潜伏在府中的刺客就算不得太大的威胁了。武功高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能够驭鬼驱神,这本事可就大了去了。
罗艺于是问道:“既然如此,贤侄女能否将那刺客找出来再将其消灭?”
这话一问,李蓉蓉可就犯了愁,没错,她师父传给她的这柄长剑的确具有克制鬼神之效,但是要她从朗朗乾坤中找到鬼神却是根本没这个可能最多就是鬼神不敢近她的身子罢了,她哪有看见鬼神的本事?
但是既然罗艺这样问了,就不能不答,只能说道:“想把它们从藏匿之处找出来是很难的,我只能保证鬼魂不敢靠近我周身三丈之内。”
她这里不知不觉跟着罗艺父子又把话题扯到了鬼神上面,那边李智云和狄知逊就往后让了让,站到了凉亭的栏杆处。你要显摆就尽情显摆好了,我们不跟你争还不行?
李智云乐得这样凭栏欣赏鱼池景观,狄知逊却是看向水底的游鱼,池水很是清澈,看得见鱼翔浅底,他看着那些气泡串串浮起,忽然间双目一凝,就用手肘碰了碰李智云的手臂,又往水下某处一指。
狄知逊指向的却不是鱼类,而是座落在水底的一块奇石,那奇石宛如一只猴子,上面生满了翠绿的苔痕,也不知在池中浸泡了多久。
只看了不消片刻,李智云就转头以目光相询,狄知逊微微点头。只凭眼神交换,两人就已经完成了交流,这是他们这一路为了对付渊盖苏文磨合出来的默契。
李智云的眼神问的是:这奇石是渊盖苏文假扮的?
狄知逊的眼神答的是:差不多。随即又反问:你有办法收拾他么?
李智云略一思索,从怀中取出一物,却是从公孙云鼎那些姬妾手里要来的一张渔网。
在太原狄家庄园灭掉了僵尸之后,公孙云鼎的姬妾们自行返回,临走前李智云找她们要了一张渔网下来。
这渔网是对付僵尸的绝佳利器,谁敢说今后自己不会碰见僵尸,又或千年尸王破土而出呢?时常随身携带,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他当然不会再找另外三个人跟他配合组阵,所以他让寻侠系统提供一张渔网的设计图,系统给出了两种渔网供他参考,一种是宋代阿紫使用的那种雪蚕渔网、另一种是明代岳不群用来捉拿令狐冲任盈盈的渔网。
这两种渔网材质截然不同,款式却是大同小异,都是单人可以运使的器具,李智云参考二者的原理给自己的渔网加装了几根绳索,保留了网上原有的四块磁石作为网坠,就变成了一张标准的单人拉网。
此刻他若无其事地从怀中拿出这只渔网来,并没有引起狄知逊以外的旁人注意,而当他照准了水下那块奇石撒下网时,身后的罗艺父子以及李蓉蓉就有所警觉了。
即使不用眼角余光,只凭听风辨器也能感受到周围气流的异常。
“你在干什么?”李蓉蓉管的很宽,率先询问。
李智云哪有工夫回答她的问题,他唯恐隐在水下的渊盖苏文及时警觉,在抛网的同时做好了对方暴起逆袭的准备。
渔网四角上的网坠被他灌注了相当强大的内力,入水便即射向奇石的四周,将奇石完全覆盖在渔网的中央,见此情景,他不禁有些奇怪,难道狄大哥看错了?渊盖苏文怎么可能如此迟钝?
如果渊盖苏文这么容易就被捉住,那么他也不至于让自己和狄知逊寝食难安了。
不管怎么说,眼下要做的都是收网,以最快的速度收网!他悬臂抖腕,猛然拉紧网绳,那块奇石就被渔网紧紧地裹在了中央,紧接着他运用内力往怀中一带,那渔网就带着这块奇石冲出了水面。
“你这是捕鱼还是捞石头呢?”已经凑到身边的李蓉蓉蹙眉询问,就算罗王爷给你爹的面子,你也不该这么胡闹吧?跑到人家的鱼池来玩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你闪开点!小心伤着!”李智云冷冷地回道,不等他说完,那渔网已经带着奇石飞进了凉亭,几乎同时,渔网里的石头发出了一声怒吼,“放开我!”
这三个字是汉话,听上去却很生硬,一听就不是华夏人说的,但即使不是华夏人说的,人们也能听懂“它”的意思,同时更为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情况而震惊,石头怎么会说话?
与众人的震惊相反,李智云却显得很是失望,看向狄知逊的眼神表明了他的意思,这人不是渊盖苏文。
狄知逊点了下头表示明白。渊盖苏文的嗓音他们都听过,那也是没有经过变声的童音,然而此刻网中捉住的这块“石头”的声音却是成年人的。
即使是成年人,也比不上渊盖苏文的厉害,尽管他的水底隐匿本领极其高明,但只看他在被捕时的反应速度就能知道,这人不过是个小角色。
“这人是刺客。”李智云反手将渔网摔在亭子中央、罗艺父子的中间,只震得亭子的地板剧烈颤动,网中的“石头”当然也被摔了一个七荤八素,再也无法维持伪装时的模样,罗艺父子定睛看去,这不是一个大活人又是什么?
李智云两步走到渔网旁边,抬腿往这人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喝道:“老实点!”而后看向罗艺说道:“我猜测府上不止一个刺客,定有此人的同党,所以必须立即审问。”
罗艺父子这才恍然醒悟,不禁大喜过望,自己父子这边还跟李蓉蓉探讨如何搜查刺客,人家狄知逊和李智云已经把刺客捉住了,看来还是狄李二人的本事大啊!
岸边众将士闻听捉住了刺客,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曲桥入口处,杜文忠就忍不住叹息,跟其他旗牌官说道:“我早就说过,这位李公子或许武功远远达不到天下第一,但是他一定是天下间最有办法的那个人。”
早在那次历城之行,他亲眼见过李智云战胜秦安、战胜王君可再到刀斩来护儿,几乎每一次都在不可能的条件下实现逆转,进而克敌制胜。
这是什么?这就是能耐,这就是本事,这就是有办法,李智云就是最有办法解决难题的那个人!
亭中栏杆旁边,李蓉蓉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若不是不会游泳,她都想跳进水里藏到凉亭下面去了。这脸打得,真的是啪啪响啊!
第二二三章 登堂入室
刺客成擒,罗艺在大喜过望的同时又后怕不已,自己原以为待在这观鱼亭里就是安全的,谁知敌人竟有如此诡异的手段,居然能在水底潜伏,若非狄李二人能耐非凡,只怕自己早晚还得吃上一刀。
而若是敌人更加耐心一些,等到自己睡下之后再动手,那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妥妥的要被夺了命去。
想到此处不禁又惊又怒,冲上前去学着李智云的样子、照着渔网里的刺客屁股就是一脚,先出一口恶气再说。
说到解气,倒也不仅仅是为了报那一记飞刀之仇。其实肩后的伤势算不得什么大恙,只是这刺客营造出来的恐怖气氛实在令人无法忍受,从刺客出现到现在,罗家上下数百口人哪个不是提心吊胆、忧心如焚?
这下好了,笼罩在罗家上空的阴影终于被驱散了。
这一脚踢得着实不轻,动用了七成内力,除了发泄报复之外还有刑讯逼供的作用,刺客疼得高声惨叫,有如一口正在遭受屠宰的生猪,然而收回脚来他却皱起了眉头,看向李智云道:“这人好像不是那个使飞刀的刺客……”
他这一脚运劲的法门颇有独到之秘,在踢中他人之后内力可以循着经络侵袭四肢百骸,剧痛遍布全身,只不过在踢中对方的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对方的内力很是普通,比十二旗牌官里最差的史大奈还要差上一大截。
如此内力火候,岂能射的出那种神出鬼没的飞刀?由此可以判断出此人并非之前偷袭自己的那个刺客。一念及此,心头的狂喜顿时熄灭了大半。
面对罗艺试探性的询问,李智云点头道:“的确不是,他只是那个人的同党或手下,要想知道那人藏身何处,只需继续逼问这个蠢货就行了。”
李智云当然知道这人不是渊盖苏文,无需测试内力,只看身材大小、只听嗓音粗细就知道了,更何况网住这人如此轻易,即可证明此人的武功很是平庸,只是精于隐秘伪装之术罢了。
伪装成一块石头并不是倭国忍者独有的技术,北宋时期川西碧磷洞的洞主桑土公就很擅长此道,他伪装而成的石头能够骗过上百人的眼睛,那其中不乏当时的绝顶高手,都没能看出端倪,足可证明其藏匿手段的高明。
然而这个刺客却能避开罗府的众目睽睽,人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鱼池,又在水底伪装成一块奇石,这水平自然也是高的,绝不弱于桑土公,除了伪装术之外,这人应该还有呼吸换气之法。
罗艺认为李智云说得很有道理,就再踢了一脚止住刺客体内疼痛,喝道:“你是什么人?还有几个同伙藏在附近?为何要行刺本王?”
那刺客也不是什么硬汉,能够练成各种伪装之术的人物大多不是硬汉,疼痛减轻后就乖乖招供道:“我是高句丽王幢军中的百卫,此次跟随军主来到幽州……”
听到“王幢军”三个字时,罗艺不禁面色一凝,他长期率部驻守边疆,对周边各国各民族的军队建制均有了解,知道王幢军是高句丽军队中最为精锐的皇家卫队。
高句丽的王幢军编制一万人,贵精不贵多,满万则止,绝不多收一人。所部官兵一律由王室贵族子弟组成,且选拔机制极为严格,除了必须具备的军队战斗素养之外,还要求身负一定的武功,所以战力极强。
这支军队的职责除了守卫高句丽王宫之外,还肩负着侦查、刺探、政治暗杀等秘密使命,执行这类使命的都是些身具特殊技能的高手,他们在队伍里担任将领,级别从低到高有十卫、百卫、千卫之分,最高指挥官叫做军主。
比如眼前这个自称是百卫的高句丽人就是统领一百名军卒的将领。
即使是执行特殊任务,这支精锐之师也只一向在高句丽境内活动,没想到此时竟然会出现在幽州,难道说高句丽王真的贪心不足蛇吞象,想要打到幽州来么?
闪念之时,那百卫继续招供道:“连同军主在内,我们一共有四个人来到贵府……”
“你们的军主叫什么名字?”罗艺忽然打断了百卫的供述,既然知道对方是高句丽的王幢军,那么也就不必询问对方为何要刺杀自己了,直接进入下一个问题即可。
“我们的军主叫……”那百卫说到此处戛然而止,嘴角里溢出了一缕鲜血,一双眼珠瞳孔缓缓放大。
“不好!”罗艺、罗成以及李智云同时警觉,立即判断出这个百卫是被人灭了口,却不知灭口之人身在何处,使的是什么法子。
李智云心念一动,立即提起网绳,将那刺客连同渔网一并提起,果见下面泊着一滩血迹,凉亭的木质地板竟然被人穿透了,上有一道裂缝,再低头去看渔网下方,只见这刺客的背上插着一柄飞刀,深没至柄。
渊盖苏文!
这是渊盖苏文的标志性手段,毫无疑问,渊盖苏文就是高句丽王幢军的军主,年仅十一岁的军主!统领一万王室精锐之师。
“人在凉亭底下,大家小心防备!”罗艺立即沉声喝道,这人既然能在凉亭底下出手灭口,自然也能如法炮制偷袭他人,只不过那百卫身陷渔网无法动弹,就只能被飞刀击毙,别人却是可以活动的,只要谨慎一些就能规避。
渊盖苏文就在凉亭底下,凉亭底下是池水。
这座观鱼亭是由十六根木制立柱支撑在水池中央的,木柱成为了天然屏障。且不说未必能够如同捕捞百卫那样网住渊盖苏文,就算能够网住,在这个环境下也无法实施。
或许之前那个百卫不认为凉亭里的人能够发现他的潜伏,所以敢于藏在凉亭覆盖之外的水域,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就一定会躲在凉亭底下与亭子里的人们对峙,拥有绝对的地利优势。
“怎么办啊?”李蓉蓉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轻轻顿足问道,也不知道问的是谁,目光却在瞟着李智云。
李智云感受到来自身侧的注视,就扭头白了她一眼,心说你不是能么?不是阴世师来了你都能摆平么?现在咋了?本事呢?
心里是这样想,他却不会宣之于口,即使自己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也不便与这样一个美女斤斤计较,好男不和女斗,更何况这位小姐姐还没从悲惨遭遇中走出来。
不理李蓉蓉,却不能不跟罗艺提出建议:“王爷,咱们撤出去吧,这里反倒不如岸上安全。”
之所以提出这样的建议,是因为他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对付潜伏水中的渊盖苏文。
若是站在亭子里与之斗法,或许只有宇宙奇侠白胜的隔物传功之束水传劲能够将之击毙,但那是以河洛神功为基础的独门秘技,这时候就不必去想了,自己不知道哪辈子才能买得起河洛神功。
而且只要渊盖苏文练成了金木水火土这忍者的五大遁术,那么他在水中就是无敌的,不论自己泳技如何,都不适合入水与之作战,或许能练到后世宋朝的翻江鼠蒋平、浪里白条张顺那样的水准才能勉强一试,但是现在显然不行。
因为刚刚已经逮住了一个刺客,所以现在李智云的建议就是权威性的,罗艺当即采纳。
李智云都说不能在亭子里待下去了,那就一定是不能待下去了,怎么?你不服?你不服你也逮一个刺客看看?
回到岸上,罗成忽而提议道:“李公子,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再调集一些兵力把这水池包围,将那高句丽的军主困在池子里,就算困不死他也不让他出去,实在不行就挖个沟渠把池水排掉……”
“不行。”李智云断然否决。
不说别的,只说渊盖苏文及其手下如何进入这汪池水的都不知道,是从岸上跳进去的么?只怕未必。如果人家是从地下土壤打洞进入水池的呢?
就算你真的挖了沟渠排掉了池水,他也能从池底挖洞离开,就算你在池子边上挖一圈深壑用以阻断他的盗洞,难道他不会比你挖的更深么?比如你沟壑挖三丈深,他就从三丈三尺的深处挖洞离开,你还是抓不到他。
这些话不必详细解释给罗成,关于如何对付渊盖苏文,从太原到北平这一路他和狄知逊没少商量,早就想出了无数条不成熟的计策,但是没有一条有把握擒住渊盖苏文。
最有可操作性的办法还是以逸待劳等着渊盖苏文来偷袭,在他即将发动偷袭的一瞬间施以反击,前提是必须在他发动袭击以前准确地判断出他的隐匿位置这一点狄知逊有能力做到,只不过在此前的三次较量中没能把握住最佳时机。
就好比后世的火炮,要想打击某一目标,必须要提前设置炮兵阵地,将火炮运到阵地上,然后才能开炮。渊盖苏文的偷袭也是如此,每次发动偷袭以前,必须进入一个“阵地”潜伏下来。
这个时间很短暂,潜入“阵地”之后几乎立即就会发动偷袭,对狄知逊来说,要在第一时间发现渊盖苏文的“阵地”并不很难,难的是如何立即通知李智云。
毕竟对他们两个来说,要想凭借武功战胜渊盖苏文,就只有李智云具备这个实力。
这一路他们遭遇到的三次偷袭,每一次狄知逊都发现了渊盖苏文的“阵地”,却每一次都慢了半拍,等他通知李智云的时候,渊盖苏文已经完成袭击逃遁了,而李智云所能做到的就只剩下保护自己两人不致受伤,完全没有发动反击的时间。
“还是回室内休息吧,王爷请放心,我们会始终陪着你的。”李智云给出了最终的建议。
陪在罗艺的身边对他和狄知逊来说也是好事,因为一旦渊盖苏文出现,以罗艺父子的身手绝不至于反应过慢,届时自己只需要稍稍延误一下渊盖苏文的逃遁,说不定就能将其击毙当场。
罗家父子的武功是说着玩的么?施展杀招出来,说不定比自己的出手还要狠、准、稳。
于是狄李二人就跟随罗成父子来到了后院,这座院落是王府中一块私有的禁地,住的都是罗家的女眷和侍女,往日里即使是身为义子的杜文忠都被禁止入内,然而此刻狄知逊和李智云却能登堂入室,没办法,谁让他们有本事呢?
当然,李蓉蓉也是可以跟着进来的,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女子,而且同样拥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即使被李智云当众打了脸,也不能说她一无是处。
罗家的正室夫人是秦氏,也即罗成的生身亲母,秦氏不懂武功,无法想象此时潜在府中的刺客有多厉害,却对李蓉蓉的到来表示欢迎,这女孩子太美了,与我儿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与一般人家的孩子不一样,罗成由于沉迷武功,以致于至今尚未婚娶,当妈的早就急得不要不要的了,却又拿儿子没辙,每次说起这事总被儿子搪塞过去。此时看见儿子领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大闺女回来,还不乐开了花?当即拉住李蓉蓉的手嘘寒问暖。
李蓉蓉对此求之不得。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来北平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嫁给罗成,所以才有上一次到府拜访,被拒之后又等到了今天的机会。
她倒追罗成当然不是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也不是贪恋罗成的俊美,而是为了与罗成结成夫妻之后休戚与共,你岳父岳母都被皇帝给杀了,难道你不想帮你老婆报仇么?
不论多么自负,她都不会狂妄到认为自己只凭一人一剑就能杀死杨坚的地步,不说别人,只说一个阴世师就不是自己能够望其项背的。要想给父母报仇,就只有嫁一个强大的男人才行。
放眼天下,可供选择的夫婿似乎只有罗成了。罗成武功极高,罗家掌控雄兵数十万,若是能够通过罗成说动罗艺起兵造反就完美了,罗艺当不当皇帝并不重要,只要能杀了杨坚就行。
她本来就抱着嫁给罗成的想法,与急于娶媳的罗成母亲一拍即合,娘俩聊起家常来,那叫一个和谐。
第二二四章 值夜
女人和女人之间有着女人的话题,男人和男人之间也有男人的谈资,罗艺的卧房里,男人和女人分成两拨分处东西两端,罗夫人和李蓉蓉说些家长里短,罗艺就对儿子以及狄李两位客人科普周边形势。
罗艺的卧房很大,足有六丈见方。按照罗艺的要求,侍女们已经将其重新布置,增设了三张睡床,两张桌几以及六只胡凳,以供客人使用。
没办法,特殊情况之下,就只能主客男女同住一室,以免被那窥伺在侧的渊盖苏文有机可乘。
房间布置好了,就有侍女端来酒菜,罗艺夫妇各自主持一张桌子招待来宾,罗艺心情大好,很是喝了些酒,每逢举杯邀客时必定对着狄李感慨:“若是没有你们两位到来,我们家饭都没法吃了。”
“高句丽不具备攻占幽州的实力,本王估计,你说的这个叫做渊盖苏文之所以前来行刺,主要还是为了搞乱北平的军政秩序,令营州前线得不到应有的驰援。”
与李智云的判断不同,罗艺对渊盖苏文行刺意图的认识非常清晰,“高句丽人最多也就联合人打一打翼州和营州罢了,真正能够威胁到幽州的是突厥人,他行刺本王,估计是为了让武奎控制幽州,再把幽州拱手送给突厥人,这样营州和翼州就彻底变成了孤悬境外的两座围城。嘿嘿,想得倒美!”
“如此说来,武奎武亮他们真的要带着残部投奔突厥了?真是便宜了他!”罗成问道。
“嗯,投突厥是他的唯一出路。”罗艺点头,但紧接着又摇头道:“哪有什么便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投奔异族能有什么好下场?等着看吧,早晚他一家人都得让突厥人给祸祸了。”
罗成又问:“爹爹,你说突厥人会不会趁机来打北平?”
罗艺面色凝重了许多,缓缓点头道:“极有可能啊。据说突厥人新近任命了一个大都督叫做红海的,此人武功极高,你们今后若是遭遇此人一定要多加小心。”
酒足饭饱之后,宾主又喝茶畅谈了些许光景,直至夜深,罗艺夫妇才进了他们的寝帐入眠,临睡前嘱咐罗成一定要听从李智云的安排。
还是那句话,在对付高句丽刺客这件事上,李智云是最具权威性的人物之一,另一个就是狄知逊,李智云当即做出安排,让狄知逊和罗成、李蓉蓉三人都去睡觉,留下他一个人值守。
从前他和狄知逊就是这样分工的,防御效果一直不错,虽然他不具备狄知逊那样超级敏锐的洞察力,但是只要全神戒备,就不会被渊盖苏文欺近身边。
“那不成。怎好让你一人辛苦受累?我和你一起值守。”罗成提出了异议。
李蓉蓉见罗成不睡,立即附和道:“就是,咱们大家一起守御不是更加安全么?人多了还能有个说话解闷的……”
“不行。”李智云直接打断道:“这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人总是要休息的,否则早晚会熬到精疲力尽,一旦我们精力不足,敌人就有了下手的机会。”
听了这话,罗成和李蓉蓉都闭上了嘴,他们也知道李智云说的有道理,片刻之后罗成说道:“那就分成两组好了,我和李公子一组,李小姐和狄公子一组,这样总行了吧?”
不料李智云仍然否决:“不行,李小姐和狄大哥一组就太弱了……”
李蓉蓉闻言不禁芳心暗喜,你小子倒是挺懂事,知道把我和罗成安排在一起。
哪知李智云接下来的话却是:“如果一定要分成两组,就由我和李小姐一组,罗公子和我狄大哥一组,如此两组战力比较均衡,方能有效防御敌人的偷袭。”
李蓉蓉差点气得蹦起来,干嘛啊?你个小屁孩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这是棒打鸳鸯你知道不知道?
她很想提出反对意见,然而李智云的权威已经树立起来了,更何况还有罗艺的叮嘱,他说怎么办就必须怎么办。
无可奈何之下,看着罗成和狄知逊分别上了两张床和衣而卧,想到自己只能坐在桌边陪着李智云渡过漫漫长夜,心情顿时变得恶劣起来。
李智云才不管李大小姐是什么心情,弹出一缕指风,把桌上的蜡烛芯剔了剔,然后就从怀中掏出一块木头,又从袖中兜里拿出那柄小刀,继续修炼自己的雕刻之功。
雕刻是一门艺术,更是一门大学问,使用刻刀刨刻之时对下刀的要求极为严格,分毫的误差都不能有,否则雕像就会失去灵性偏离真实,真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要想做到下刀精准,首先要保持手的稳定,稳定中还须不失灵活,其次就是要将身心与刻刀融为一体,将脑海中的形象传递到手上,要把手上的木头当做一个生命来塑造。
另一个时代里,李寻欢雕刻时无疑是把木头当成林诗音一样来珍视呵护的。他绝不肯让手中的木雕蒙尘或玷污,他力求通过他的双手、让手中的爱人感受到他的心意,甚至还想赋予木雕一个灵魂,让她能够感受到季节的更替与大自然的呼吸。
这就是小李飞刀的伟大之处,把手中的雕像、刻刀以及自己的双手乃至身心全部融入大自然,与宇宙万物息息相关在一起。
只有这样的飞刀,这样的手,这样的境界,才能够称得起伟大两字,才能够真正无敌于天下。
李智云已经能够遥望到这种境界,同时也知道自己距离这种境界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过他并不气馁,因为他更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飞速进步。
雕刻时,即便是把身心都投入到手上,也能感受到外界的气息变化,不仅能够感受得到,而且比不雕刻时更加敏锐,甚至不用抬头、不必东张西望,只凭心灵的感应就能够觉察到四周的动静。
若非如此,李寻欢在雕刻林诗音的时候早就被人杀死一万次了。
李智云玩起了雕刻,心无旁骛。李蓉蓉就觉得很无聊,很烦躁,很想到外面院子里走一走,却又被勒令不许如此这是李智云在分组之后宣布的纪律,值守人员严禁离开这座房间,以免被敌人各个击破。
这渊盖苏文有那么厉害么?只怕是你李智云危言耸听。
她没有亲眼见过渊盖苏文的出手,更没有见过渊盖苏文那种菜刀一样的飞刀袭杀高手的过程,她总觉得李智云是在夸大其词,借以提高他在北平王府中的地位。
你抓到的那个刺客是个啥?武功很是稀松平常嘛!搁我我也能轻松将其击败生擒,我只是不善于搜查他们的隐匿之处而已!
她很不服气,同时也很憋屈,来到罗家之后风头都让这个十一岁的小屁孩和那个笑口常开的弥勒佛给抢去了,害得自己很没面子,虽然不至于颜面扫地,但终究是脸上无光。
她暗暗给狄知逊起了一个弥勒佛的绰号,却是全无尊敬之意,她的师父是道家高人,又怎么可能敬仰神佛?她只是看不起狄知逊而已。
她实在没法看得起狄知逊和李智云,你们不就是有点特殊的本事么?有能耐咱们过几招试试!
要不是罗家面临刺客的危机,她已经向狄李二人提出挑战了,就连罗成都是她的挑战对象,原本的计划就是跟罗成比武赌个东道,只要罗成输了就必须娶她。
心中不服不忿,就免不了更加烦躁,索性起身走到了窗边俏立中宵,去听那秋虫的呢哝以及霜天万籁,计划着如何设法与罗成缔结婚约,虽然看得出来罗夫人有这个意思,但终究还得让罗成本人同意不是?
思虑良久,渐渐感受到了深秋的微寒。不能落下窗子,必须开着,这也是李智云的要求,只有开着窗子才能保证视野的开阔和听觉的及远。
她身负深厚内力当然不怕寒冷,只不过不怕是一回事,故意“乘凉”是另一回事,即使冻不坏身子也不舒服不是?
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来,看了桌边的小屁孩一眼,小屁孩还在聚精会神地雕着手中的一块木头,细微的木屑落在桌边,那块木头已经初现雏形,他雕的是什么?居然能够持续这么长时间,这份定力倒也不错。
左右是百无聊赖,不如过去看看他到底在鼓捣什么,于是走回到桌边,却发现那只小手中的木块俨然是个身材婀娜的女子。
难道他竟然是在雕刻我的人像么?
处在今夜这个场合,只怕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如是作想,要雕刻人像,总得有个模特比照着吧?自己岂不就是那个模特?
这小鬼头居然对本姑娘有所觊觎!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如果你有那个实力帮我报仇,我就是嫁给你做个童养媳也无不可,可惜你没有,你差远了!
想到此处,口中就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在雕谁?”
李智云理都没理,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雕刻手中的人像。
李蓉蓉不禁大怒,不敢高声质问,语气却是冷厉了许多:“我问你话呢,你聋了吗?”
李智云头都不抬,淡淡地回了一句:“我雕的是谁跟你有关系么?”
你雕的是我,怎么跟我没关系?李蓉蓉更怒,道:“你敢说你雕的不是我?”
这下李智云更懒得理她了,我雕的当然不是你,可是跟你解释得着么?
见他不说话,李蓉蓉就冷哼了一声说道:“真是痴心妄想!”
李蓉蓉就是这么个性格,自己看不上的男子就不能对自己有什么无礼之举,甚至抱有无礼之心、想入非非都不行。在德胜酒楼上武安福识破了她的女儿身都会被削掉一只耳朵,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正想再说几句重话警告之时,外面传来五鼓的梆子声,天已拂晓,罗成和狄知逊同时醒来,起身过来接班了。
李智云把手中的雕像和飞刀收回原处,径直走到了狄知逊睡过的那张床上躺了,李蓉蓉也就只有去睡觉。卧房东头有一张专门供她休息的床,与罗成、狄李二人的床不同,她的床也是有寝帐床帏的。
如此四人交替轮值,居然两天两夜平安无事,到了第三天下午,忽有一名军官在杜文忠的陪同下来到院门外面求见北平王,罗艺带着狄李二人出去去见了,才知道是汉王杨谅派来的信使。
信使带来的消息是,以汉王杨谅为主帅,上柱国王世积为副帅的三十万隋军已经集结完毕,不日即将开往辽东征伐高句丽,要求幽州的镇边军给予应有的支持与配合。
所谓应有的支持与配合,无非是人力和粮草。虽然有唐国公兼太原留守李渊作为督粮官,但是处于大军行军路线上的各州县也应该给予足够的支援。
大家都是为国效力,人家大部队来到你的一亩三分地上,你最少也得摆一桌酒犒劳犒劳吧?
这事儿当然没问题。罗艺当即修书一封让那军官带了回去,信上表明态度,只要大军从我辖境经过,届时必然给予足够的物资和人力。
汉王的信使走了,当晚宴席之上,李蓉蓉却提出来一个要求,要求跟狄知逊更换一下,没什么理由,就是不想跟李智云一组了。
罗艺当然不管这事,只把决定权放给李智云。
李智云知道李蓉蓉的想法。只看她这几天俨然以儿媳的姿态对待罗夫人,也能猜到她的心思,既然如此,自己何必做那恶人,索性痛快地答应下来,只是叮嘱道:“你和罗公子一组无妨,但是你必须记住这个房间里的所有陈设物品……”
好歹不用再跟你这个小鬼头一起苦熬了,跟罗成在一起才是美好的!还可以增进感情。欣喜之下,李蓉蓉根本没把李智云的叮嘱当回事,心说我又不偷罗家的东西,我记住陈设物品干什么?嘴上却没有反驳,只说我知道啦,也不问李智云为什么要她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