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尤翠翠行刺来护儿
长夜漫漫。
大龙堂周围数以百计的篝火已经熄灭,人们就寻了干草铺在那篝火燃烧过的地方,再躺到上面睡觉,虽然睡不出后世席梦思的舒适,却也谈不上有多艰苦,酒足饭饱之下,再美美的睡一觉不亦乐乎?
身为济州第一战将的来护儿就更是睡得舒适了,他可以睡在帐篷里,还可以享受简易的行军床。
身份摆在那里,除了李世民之外他就是最高指挥官,如果不是因为有唐璧的命令,他甚至不必给李世民面子,唐国公的世子又如何?有实职实权么?我来护儿可是接受过当朝皇帝召见嘉奖的名将!
来护儿吃得饱,喝的更足,身为统兵大将,手下的各级军官都会前来敬酒,而为了团结下属,接受了敬酒多少也得回敬一二,这么一来二去的,他喝的也不少。
来护儿没有做梦。
即使是在正确的时间和正确的地点入眠,也未必能够得到梦授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因为你未必拥有足够的气运,要想收获奇迹,拥有的气运至少不能比程咬金差吧?
来护儿明显气运不足,不仅没有得到什么梦授,而且连梦都没做一个,只睡得如同一头死猪,鼾声如雷,吵得帐篷旁边的卫兵都挪到了远处。在这他帐篷旁边别想睡觉,除非再喝几坛酒。
月儿西斜之时,尤翠翠终于忍不住了,她悄悄地走近来护儿的帐篷,她要报仇,父仇!
尤翠翠的父亲也就是尤通尤俊达的堂兄,名字叫做尤胜。尤胜曾是来护儿帐下的一名“帐内”,帐内就是侍卫,原本也属于亲信了。
也不知这尤胜怎么就得罪了来护儿,在当年大隋伐陈时,在一场胜仗之后,竟然被来护儿给斩了,来护儿斩首自己的部将自然有斩首的理由,这理由也不必告诉尤家,只是尤翠翠小小年纪就成了一名孤女。
尤翠翠想要报仇,却深知力量相差太过悬殊,她也曾哭求堂叔尤俊达帮助,但是尤俊达始终敷衍,说此事只能从长计议,至于怎么个从长计议法,却是从来不提。
再后来,原本已经报仇无望,打算认命的她,却被堂叔尤俊达告知,要送她到秦家大院当徒弟。这个消息再次点燃了她心中的希望之火。
当然,她并没有幼稚的认为只要跟随秦安学武有成就可以单挑来护儿了,来护儿的厉害天下皆知,即便是秦安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秦安的徒弟?要想单凭武功斗杀来护儿,只怕得等到来护儿老死才行。
所以她最初抱有的想法是嫁给秦琼,然后求丈夫助她报仇,但是这个想法在她到了秦家大院以后就破灭了,因为秦家大院另有两个美女贾菁菁和柳依依。
若是单论相貌,她既比不上贾菁菁也比不上柳依依,即使秦琼在家里的三个美女中选择妻子也轮不上她。再到后来事实更是证明了她们三个都没戏,因为秦琼每次回到家时根本不拿正眼看她们三个,显然对她们三人没有任何想法。
所以她再次心灰意冷,一度认为这桩仇恨终生难报,这也是李智云问她有什么心愿的时候她却不肯说出来的原因,说了有什么用?根本不懂武功的万云能杀得了来护儿么?简直就是个笑话。
然而她万万也没想到的是,这原本看似终生无望的仇恨却出现了一个重大的转机,还有什么机会能比眼前这个机会更好?来护儿喝醉了,睡得像一头死猪,呼噜声远近皆闻,卫兵纷纷远避,何不趁此机会与之同归于尽?
她原本还惦记着那个叫做万云的小兄弟,想要央求师父秦安设法搭救,这孩子对自己很好,不仅帮自己想出了五行阵,还教了一套神奇的步法给自己,如今却深入龙洞,也不知被那怪人怎样了。
不论是那些先来到大龙堂的人们议论,还是二贤庄那些好汉的惨状,都证明了龙洞里面的万分凶险,万云在里面只怕是凶多吉少了,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你跑到那里面去干什么?
但是眼下她已经顾不上万云的事情了,这或许是此生唯一的一次报仇机会,错过了就不再有了。
她握紧了藏在衣袖中的那把锋利的解腕尖刀,只觉得手心里都是汗水。这把尖刀是吃烤羊的时候樊虎拿出来的,后来借给她用,还没来得及归还。
近了,更近了,到门口了,她不再犹豫,掀开帐帘,一咬牙就钻了进去。
不远处,已经醒来的徐茂公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猜想着这个女孩子的目的,这是要进去给来护儿侍寝么?想到此处,连忙暗骂了自己一句,刚刚梦里得到的兵法韬略还没背熟呢,怎么就走神了?
这可不行!必须立即收心,要是因为这种不相干的事情导致忘记了梦中所得,那么自己就可以去死了,简直愧对列祖列宗啊!
突然之间,一声厉吼从帐篷中响起,吓得他浑身一激灵,咋回事?本能地再次把目光投射到那座军帐,却见一个纤秀的身影从帐篷中倒飞出来,正是刚刚进去的那个美女。
美女跌落在草丛之中,挣扎了两下却没能爬起,显然已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与此同时,袒胸露腹的来护儿已经站到了帐门外面,喝道:“何方妖女,胆敢行刺本帅,还不速速拿下?”
这一声呼喝顿时惊醒了太多沉睡的官兵,那些卫兵立即跑了过来,数十柄环首刀抵住了躺在地上的尤翠翠,已经不用拿下了,不拿她也站不起来。
还是差得太远啊!尤翠翠溢出鲜血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来护儿已经卸了盔甲,自己这全力的一刀居然连他的肚皮都没能刺破,就被他一掌拍飞了出来,这下倒好,刚刚学会的那套步法也使不上了。
重伤之下,动一下都疼得肝肠寸断,哪里还有余力起身施展步法?
尤翠翠一言不发,来护儿却把目光看向了樊虎和秦安,也不与二人对话,只沉声吩咐手下:“你们审一审这个女贼,看看她是受了何人指使?我不信她一个小女子就有这般贼胆!”
来护儿曾经亲眼看见这个女孩子跟随樊虎一同到来,也曾看见她向秦安施礼问候。
樊虎是济州衙门的人,秦安是秦琼的哥哥,这俩人多少也算有点身份,所以才会这样吩咐手下,若非如此,他现在就直接吩咐手下抓人砍头了,还审什么审?
醉酒酣睡的李世民也被这一嗓子惊醒了,连忙走过来询问究竟,不等双方开始交涉,就已经看出了矛盾的双方是谁,立即安抚来护儿道:“来将军暂且息怒,世民觉得此事定有误会。待我问一问这妹子再说。”
在李世民看来,秦安和樊虎这一路人都是他想要笼络的人手,其重要性更在来护儿之上。
先说来护儿,此人一向对大隋忠心耿耿,他日若是自家起兵反隋,这人便是头号死敌,转而投靠李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今他蓄意笼络来护儿只是暂时的举措,是为了利用来护儿手下的大军对各路群雄给予震慑,不然何谈恩威并施?
只有恩没有威是服不了众的,你在人家眼里啥也不是,就算拿了重金去赠予也没用,人家会认为你这是刻意巴结,只有在别人敬畏你的前提下施以恩惠,才能令人产生受宠若惊的感觉。
李世民深谙个中道理,他若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就绝对不会成为一代帝王。
反过来再说秦安,李世民自然也知道秦安是秦琼的兄长,他笼络秦安就是为了笼络秦琼,秦琼的号召力太强大了,提起秦琼来,天下的英雄好汉有几个不挑大拇指?又有谁敢于宣称不给秦琼的面子?
就说眼下被人行刺的来护儿,不也没有直接冲着秦安发飙么?
得罪秦琼就等于得罪了整个江湖,收了秦琼就等于收了半个武林,这话看似有些夸张,但是实际上也差不多就是如此,所以在冲突将起的这一时刻,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护着秦安。
明面上先去安抚来护儿,就是护着秦安。
来护儿就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没再说话。意思是既然你李世民来插手,那就看你怎么处理再说,算是给了唐国公和唐璧面子,若是你李世民弄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不好意思,这事儿还得我自己料理。
李世民点了点头,算是对来护儿的信任表示感谢,然后立即走到了尤翠翠附近,围在尤翠翠身边的卫兵看了看来护儿,见后者点头,就让开了一部分,把李世民让到了圈子里面。
李世民蹲下身子轻声问道:“这位妹子,你为何行刺来将军?总得有个理由吧?”
这时的尤翠翠已经生无可恋了,并不打算说出杀父之仇这桩事情,因为即使说出来也报不了仇,反而徒添笑柄,于是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是想杀他,既然没能杀死,你们杀了我便是。”
这话一出口,非但李世民很是愕然,就连秦安和樊虎都不愿意听了,你一个少女无冤无仇的去杀一个朝廷名将,这话说出去谁信啊?还不是得往我们身上想?
秦安皱眉道:“翠翠,你入我门下也有一段时间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莽撞的性子,今夜为何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来?你若是不说,我这个当师父的可没法保你了!”
樊虎也说道:“尤姑娘,来将军不可能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你为何会做出这等事情?”
熟悉来护儿的人都知道此人练有十三太保童子功,一身铜皮铁骨是以不近女色为代价换来的,若是这事搁在别人身上还能猜测是不是此人曾经欺负过尤翠翠,但是偏偏是来护儿,那就绝无可能。
满场之中就只有尤俊达一人知道原因所在,但是此刻他却不想站出来说明,说啥啊?堂兄都被来护儿杀了,自己这个当弟弟的不思报仇,也不帮侄女报仇,这得是多丢人的事情?
尤翠翠矢口不提父仇,他这个当堂叔的反而落得个事不关己,所以他不仅不会对大家说明真相,就连站出来表明叔侄关系都不想了,就让秦安和樊虎背锅去吧。
秦安和樊虎相继询问,尤翠翠却以沉默相对,如此一来李世民就有些尴尬了,正不知如何着手往下调停,忽听一个童音响起:“王仁则,你往哪里跑!”
声音是来自龙洞的方向,立时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始终跟在李世民身后的万宣道就更是浑身一震,这声音……怎么听上去像是我那外甥李智云的?
众人瞩目之中,龙洞入口处飞出来一道人影,却不是此前二贤庄众人那样的倒飞,这人影是正向飞出来的,面朝湖水,与其说是飞,倒不如说是跳,但是这一跳凌空而下,跨越的距离很是不短,就给人以滑翔的感觉。
“王仁则?”
“是王仁则!”
清亮的月光下,已经有人认出了这滑翔而下的正是武林公敌王仁则,立时奔向落点企图拦击,目测王仁则的落点正好在李世民和尤翠翠附近。
众人纷纷冲向李世民身边,尤其是李世民的几个随从,肩负着保护李世民任务的万宣道更是挡在了李世民和来人之间,哗然之际甚至忽略了龙洞的入口处又飞出来一条瘦小的身影。
王仁则不等落地,人在半空中便伸手反指身后,大声喊道:“这小子得了大梦神功!想要独吞!”
众人闻言又是大吃一惊,虽说在今天以前来到此处的人们都在谈论大梦神功,根据徐茂公所言,大梦神功将会被有缘者得之,然而眼下天都快亮了也没看出来有谁得到了这种好处。
真正得到了梦授的都是茶壶煮饺子,心里有数,又有谁会主动站出来宣布是我得了大梦神功?估计就是远在东阿监狱的程咬金都干不出这种事来,闷声发大财才是明智之举。
但是王仁则却说追在他身后的那个瘦小身影得了大梦神功,不管是真是假,都必须拦住了问一问,这一千多人守在这里图的是什么?图的不是看李世民断官司,而是大梦神功,凭啥你小子一人独得啊?最少也得拿出来分分不是?
如此一来,原本想要拦截王仁则的人竟而对即将落地的王仁则置之不理了,各个摆好了架势去拦截后面那条瘦小的身影。
在如此惊人的消息面前,就连李世民和来护儿都不再关注尤翠翠了,同时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大梦神功的获得者身上,没错,李世民是得到了帝王治世之术不假,可若是还有一人也得到了呢?未来岂不是要多出来一个强悍的竞争者?
徐茂公也是这样认为的,既生瑜,何生亮?难道老天爷还打算像三国那样,给诸葛亮弄出来庞统这样的竞争对手,司马懿那样的头号天敌么?这兵法战策,我一个人得到就够了啊!
一时之间,不论是对大梦神功毫无了解的吃瓜群众,还是李世民徐茂公这两个既得利益者,全部把矛头对准了追在王仁则身后的这道瘦小的身影。
这道瘦小的身影是谁呢?当然是李智云,要问李智云是怎样从走火入魔中脱险的,请听下回分解。
第一六七章 走火入魔的治愈方法
李智云是如何从走火入魔中走出来的?这事要从公孙云鼎和王仁则两人说起。
此前昆仑奴无声无息地卸掉了公孙云鼎一条手臂,把公孙云鼎和王仁则都吓坏了,敌人的武功简直深不可测,打是没法打了,逃吗?王仁则又舍不得逃,因为天降大梦神功的日期眼看就到了。
王仁则舍不得逃,公孙云鼎也不发对,因为带伤逃命是没有办法的无奈之举,最佳的选择是找个地方藏起来养伤。
所以两人就决定躲起来。好在这龙洞足有三十几里的纵深,路径曲折,岔口众多,更有不下十余处出口通往山外,只要对方没有特殊的搜索能力,那么躲起来藏匿一段时间就是可行的。
事实证明了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对方六人并没有搜索他们,而且时刻都暴露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即将月圆的时候,对方六人又发生了变故,在单盈盈的火折照耀下,王仁则看见她的身躯凌空飞起飞出老远,摔在地上就再也没起来,火折子随之熄灭。
见此情景,王仁则计上心来,对公孙云鼎说,你不是喜欢这个姓单的大小姐么?送你了。
公孙云鼎的确喜欢单盈盈,因为他家里严禁荤腥,那些莺莺燕燕花花草草都吃不到脂肪类食物,以致于个个都很纤瘦、很骨感。
然而作为众女之夫,公孙云鼎又偏偏喜欢丰满圆润的女子,这事怎么解决?解决的办法就是每年新娶几个有肉的回来,但是胖的回来也得遵循家规忌食荤腥,过不了多久就又瘦了,所以就只能再娶新的回来,如此往复,就导致家里面妻妾成了群。
单盈盈身材丰满,肢体圆润,再加上美**人,恰好符合公孙云鼎的审美,原本就很觊觎,只是王仁则有言在先,这是他自留的,却不好横刀夺爱,然而此刻王仁则居然如此提议,公孙云鼎岂能不动心?
“行!你说吧,怎么个给法?”
王仁则指着一条出路告诉公孙云鼎,“你悄悄掩过去把这女人抱走,我负责给你分散追兵,你女人到手就从这条路逃出去,出去以后直接回家就可以了,就算你帮了我的大忙。”
公孙云鼎倒吸一口冷气,有些不敢接招:“那怪人要是出手怎么办?”
王仁则断然道:“不会。这女子得罪了那怪人,被摔在那里动弹不得就是证明,怪人怎么可能帮她?”
别看王仁则说得斩钉截铁,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谁知道那怪人到底会不会突然出手阻拦公孙云鼎抢人?但是为了得到大梦神功,就只有这样冒险一搏。
公孙云鼎犹豫了许久才表示同意,他知道王仁则如此作法很可能是为了得到大梦神功,但这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始终没把所谓的大梦神功当成真事,最初是觉得自家武功已经天下无敌了,无需再学其它武技,现在却又因为被人卸掉一条胳膊,觉得再练什么武功也练不到那个怪人的水平,还不如老老实实回到家里,享那温柔艳福。
两人一拍即合,又谨慎地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直到八月十五凌晨才动手。
按理说,王仁则这个计划是可行的,因为没有人会管单盈盈的死活,但是执行的时候却出现了变数,变数就是狄知逊。
狄知逊原本疲倦至极,梦做完了人却没醒,但是他却听见了不远处悉悉索索的异常声音。
凡是得到梦授的人都有一个本领,那就是即使是在睡梦之中,也能对周围发生的变故有所警觉,于是他就睁开眼睛看向声音的来源,还没意识到为何自己能在黑暗中视物了,就看见了甬道中刚刚抱起单盈盈的公孙云鼎。
这事儿得管!狄知逊瞬间做出了决定。
无所谓英雄救美,狄知逊对单盈盈并没有产生过什么特殊的想法,他的家族陷入重重危机之中,哪有心思去想什么男欢女爱、儿女私情?别看他对贾菁菁很是不错,其实那仅仅是因为他不敢得罪秦家。毕竟贾菁菁是秦安的弟子之一。
狄知逊天生就是一个侠义人物,以往惯有的扶危济困、锄强扶弱等侠义行为都是出自本心,就拿此刻看见这事来说,他既然看见了就不能不管。
众所周知,公孙云鼎和王仁则是一丘之貉,而单盈盈则是秦安那一伙的人,公孙云鼎来抱动弹不得的单盈盈,这不是强抢民女又是什么?
所以他在看见这一幕的同时就断喝一声,“把人放下!”紧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大步冲向甬道。
公孙云鼎哪敢硬拼?别说他已经断了一条手臂没法再使刀剑合璧,就算他四肢健全也不敢逗留在怪人附近,只当没听见这声喝止,把单盈盈夹在腋下就跑。
既然管了就要管到底,狄知逊在后穷追不舍,只一会儿这两人就跑得远了,脚步声消失在甬道尽头。
狄知逊这一嗓子惊醒了同样沉睡的雁荡双刀,这兄弟俩觉也睡了,梦也做了,却是没有任何奇迹降临到他们的头上,他俩本来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奇迹降临,所以就是正常的入睡做梦,也不知道梦的是什么,然后就正常的被狄知逊惊醒。
还敢喊啊?两人被狄知逊的行为吓了一跳,因为此前单盈盈被怪人扔出去就是因为她高声喊叫,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点了火,又踹了“李寻欢”一脚,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总之是前车之鉴,这三样错误咱们都不能犯。
所以这俩货即不敢喊也不敢晃燃火折,更没法去追狄知逊,只把目光看向怪人悬浮的空间和小兄弟练功的地方,却是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那怪人是否还在那里,就当他是在那里好了。
但是小兄弟肯定是还在练功的,这一次比上一次时间可长多了,这都过了一昼夜很久了,居然还没练完。
他们并不知道李智云走火入魔的事情,李智云自己口不能言,昆仑奴也没对他们说明,他们只知道单盈盈冒冒失失地打扰了小兄弟练功因此被怪人给收拾了,别的都不知道。
黑暗中,王仁则悄悄地摸了过来,真正的蹑手蹑脚,做到了悄然无声,这甬道他和公孙云鼎都是早就摸熟了的,闭着眼睛也一样能够飞速行进,他此刻选择缓缓靠近,只是为了不想发出声响。
他猜想,那怪人应该就是来传授大梦神功的神仙,真正的传功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因为不论是根据李淳风的推算还是徐茂公的陈述,大梦神功都应该在八月十五子时之后、天亮之前这一段时间降临。
至于此前那怪人是否传授了什么武功给万云,他觉得应该是没有,他既听不懂那怪人曾经说的是什么,也没看清那只猪獾是被谁用什么打死的。
所以他觉得这怪人正式传授大梦神功的时候他或许可以在旁边沾一下光。
虽然看不见任何景物,但是只凭感觉他也知道自己来到了这座天然的大厅之中,现在需要确定的是万云的位置。
前半夜火光一闪的瞬间,他看见了万云像是一只皮球一样在滚动,就按照那个方向去接近吧,也不能太近了,过于靠近就过于危险。
他想当然的认为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是无法在这种没有丝毫光线的绝对黑暗里看见景物的,即使是那个怪人在六丈开外卸掉了公孙云鼎的一条手臂,那也是听见了他和公孙云鼎说话才确定了方位。
……
李智云终于接收完毕了,他甚至没法计算他究竟接受了多少信息,不论是以字符为单位,还是以信息的种类为单位,都是不计其数的多。
当浩瀚星海中那些光点都投入到自己的身体之后,星辰大海消失了,感觉上似乎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宇宙,因为此刻自己的身体里已经包容了刚才看见的所有的恒星。
然而身体仍然僵硬,仍然口不能言,这浩瀚如海的信息并没有解决他面临的困境。
既然我接受的信息包容了宇宙间所有的知识,那么当然也该有原版神足经的内容吧?只要有原版神足经,就应该有修炼原版神足经走火入魔的破解方法,不然这吠陀经就算不得全面!
想到此处,就默默询问系统:“能不能帮我查找一下破解神足经走火入魔的内容?”
发出了这个请求之后,他感慨地想:幸好还有思想可以活动,再怎么凶恶的走火入魔都禁锢不了人的思想。
然而系统的回答却是:“不给找。”
“怎么不给找呢?”李智云很是不解。
“因为这不属于本系统的职责范围。本系统只负责查找原数据库内的资料,而你接收到的信息都是系统之外的东西。”系统直接不给面子。
“不是吧?”李智云感觉这系统就跟后世的国企员工一样,领导带了私人材料来单位没人管,但是想让员工替你加工这些材料就不行了不好意思,咱不接私活。
李智云觉得脑壳疼。用自己的大脑去从浩如烟海的新进信息里查找相关的资料有多难?真的很难。比查字典都费劲,字典还有部首或拼音索引呢,而这些新进信息则是什么索引都没有。
系统被动地接受并贮存了东西是不假,但是它拒绝整理和排序,更不会替李智云建立索引和目录。
李智云忍不住要痛斥这种人浮于事的大锅饭行为:“你这样做没道理啊!你赖以生存的空间是我的识海!那是我的地盘,我还没按平方收你租金呢,你怎么能这点忙都不帮?”
“你错了。”系统寸步不让,“你和我是一起穿越过来的灵魂体,你租住的是这个叫做李智云的整个身体,我租住的是他的识海,你最多也就是个大房客,有什么资格盘剥我这个小房客?”
李智云欲哭无泪,这道理貌似也对哈。
系统见李智云不再争辩了,反而来了劲,乘胜追击,痛打落水汪:“还有,你可是顶着李世民的名字穿过来的,进入李智云的身体属于私闯民宅并强行霸占,没人找你收房租就算不错了。”
行吧。你牛逼。李智云服了,老老实实地自己去新增的记忆里查找。
东西都在,就是找起来太费劲了,就好像人们都曾经遇见过的一种现象一样某个人、某个物品或者某件事自己刚刚还记着的,但是现在就是想不起来了,说不定过一会又想起来了你说这记忆丢失了么?真的没丢失,但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也不知想了多久,或者说是不知道找了多久,还真的就从记忆中找到了破解神足经走火入魔的法子。
印度武功的走火入魔与华夏武功不同,破解的法子也是大相径庭,华夏武功的走火入魔是真气走岔了经脉,致使经络淤塞,解除或者说治愈的方法是打通相关经络穴道,然而印度武功的走火入魔却是全身血液发生变异甚至坏死,治愈的方法居然需要用到剧毒来以毒攻毒。
熟知武林史料的他立即就想到了北宋游坦之那一次走火入魔,当时是在河边,游坦之看见鸠摩智捡走了经书,心中一急就走火入魔了,但是后来却又自然解除,是何缘故?只因他的血液中蕴有冰蚕剧毒。
但是我的血液里没有剧毒啊,这事咋办?人动不了,话也说不了,就是想找毒药也没办法不是?
既不能开口找人帮忙,也不能自己主动去拿毒药,若不是这样,此刻被师父搁在地上的那株情花就是现成的毒药,只需让师父用花瓣刺一下自己又或自己摸一下花瓣上的尖刺就行了。
巧合的是他刚刚想到此处,就听见了狄知逊那一声大吼,紧接着就是一先一后的两个脚步声迅速冤屈,他立即睁开了眼睛,却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他看见王仁则正在缓缓地走向自己这边,而自己身边的师父也在看着越来越近的王仁则,却对王仁则的接近不闻不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六八章 怎样才叫大气运?
在李智云看来,昆仑奴是自己的师父,王仁则是自己的敌人,并且昆仑奴是知道自己和王仁则之间的敌对关系的,那么按道理,在王仁则欺近的这一刻,师父就应该出手惩戒,不说卸掉王仁则一条胳膊一条腿,至少也该阻止其继续靠近才是。
但是昆仑奴没有这样做,这就让他无法理解了。难道师父是想让王仁则摸到身边再出手?或者认为王仁则根本不具威胁,所以视若无物?
还没等他想明白,又一个不可思议的情况出现了,他师父竟然说了一句话:“你可以燃起火烛,不必害怕。”
这句话并没有指明是说给谁听的,但是分析其含义就是说给王仁则的,这也算不得什么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之处在于昆仑奴这句话竟是用汉语说出来的!
师父不是从来都不说汉语么?为何要对王仁则说汉语?
这一刻,李智云真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即使拥有寻侠系统这样的超大内存,也想不通师父为何在这件事上破例。
昆仑奴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疑惑,紧接着说出来更令他吃惊的一句话:“你是想拜我为师是吧?可以,我可以收你为徒,你过来吧,别怕。”
听了这句话,论及懵逼的程度,王仁则是一点也不逊色于李智云,在怪人让他燃起火烛的那一瞬,他被吓得魂不附体,原来人家早就知道我过来了,我居然还在掩耳盗铃!发现了这个恐怖的事实,他几乎立即就想转身逃走。
但是怪人接下来的话却令他欣喜若狂,他绝不认为这怪人是在骗他,因为这怪人要想对付自己,根本不必说话,直接出手就可以了,既然如此,这怪人说要收自己为徒就一定是真的。
这就是大气运啊!原来我才是身具大气运的那个人!王仁则狂喜着晃燃火折,紧走几步来到了怪人身前,纳头便拜,“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正要磕头时,却发现膝前横放着一株花树,若是磕下头去就不免磕在花树枝叶上面,如此未免显得自己不够真诚,就把花树往旁边一推。
火折照耀下,他看得清旁边就是那个面目可憎的小屁孩万云,也不知道这孩子的脑门怎么就塌陷了下去,此时仍是蜷缩成球动也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那花树上的花朵在万云的脸上划了一下,王仁则心头一凛,这怪人会不会怪罪?也顾不了那许多了,赶紧磕头。
头磕得咚咚作响,怪人的语气变得更是欣慰,说道:“好了好了,你起来吧,起来听我说。”
昆仑奴已经放弃李智云了。
他不能不放弃,这眼看天就亮了。只要外面旭日一升,这百年不遇的机缘便告消逝,而被寄予厚望的徒弟却已经深陷走火入魔无法挽救,就算这个孩子得到了吠陀经又能怎样?既不能说出来也不能练成,终究会成为一个死人。
别看精研梨俱吠陀的他具备超高的医术,能够解遍世间各种中毒症状,却没有办法拯救一个修炼神足经走火入魔的患者,根据梨俱吠陀的理论,修炼神足经走火入魔是无解的,必死无疑。
他冒不起这个风险,所以只能选择退一步,退而求其次。
后备人选就是王仁则。在昆仑奴看来,这个掌握了多个门派武功的青年所拥有的气运仅次于走火入魔的徒弟,所以就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王仁则的身上。
“不用管他们三个,他们已经不能干扰咱们师徒了。”
昆仑奴发现王仁则起身的时候左顾右盼,就出言打消了后者的戒备,先前的徒弟本来就是动弹不了的,他又点中了雁荡双刀的穴道,最后的时刻里决不能遭到任何人的干扰。
他这句话在宽慰王仁则的同时,也打消了李智云最后的疑惑,师父竟然已经对韦邓两人出手了,这是要彻底放弃我这个徒弟重新招收啊!
怪不得刚刚狄知逊追踪公孙云鼎时师父不闻不问,怪不得情花划在我脸上的时候师父熟视无睹,现在知道了,师父已经把我当成死人了。
最后的不解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师父为何会跟王仁则讲汉语,没错,王仁则肯定听不懂印度话,但是师父不是说过他从来不用异族语言与人交流么?
由此看来,自己这个师父也不是那种坚守原则的人,也是那种朝令夕改、说话不算数的主儿。
这一瞬间,李智云忽然很是伤心,就在刚才自己还发誓要设法把得到的知识转达给昆仑奴呢,但是现在看起来人家根本就不需要了。
耳边昆仑奴已经在训诫新弟子了:“要做我的徒弟,你就必须要变得丑陋一些才行……”
这不是商量,昆仑奴已经没有时间再跟王仁则消磨了,更不会解释为什么做他的徒弟必须相貌丑陋,伸出手来,只往王仁则的脸上一拂,一股柔和且不可抗拒的内力就覆盖在王仁则的脸上,随之渗透进去,深入肌理。
李智云看得清楚,举着火折的王仁则那张脸上,有无数条青筋突起,而后虬结拧绕成数个疙瘩,一张原本算是英俊的面孔顷刻变得狰狞无比,不禁大骇。
使用内力为自己易容不是什么难事,往远了说南宋末年的明教法王黛绮丝和她的女儿范昭都会这么一手,往近说穿越前见过的白胜和钱青健就更是精通此道,但是此时昆仑奴这一手……
在隋末这个时代里,或许只有李智云一个人能够看懂,昆仑奴这一手是用了三种极其深奥的武功,擒龙控鹤+隔物传功+内力易容,最令人骇然生畏的是,他这是给别人易容!
世上竟然有这种阴毒手段!这手段若是流传到某个妒妇的手上,这天下间的美女岂不是全要遭殃?你比我长的漂亮是吧?我分分钟就毁了你容!而且保证比用刀划破脸还要难看百倍!
王仁则尚且不知自己的脸已经变成了恶鬼,说道:“只要能跟师父学艺,模样丑俊有什么要紧?师父你老人家如何称呼?还请告知,以便弟子终生孝敬。”
在某种情况下,王仁则的小嘴也挺甜,别说是昆仑奴这样的绝世高手,就是秦安和神跌张那样比较著名的武师,只要答应收她为徒,他都会变着花的曲意逢迎、阿谀谄媚,等他学完了武功可就是另一码事了。
这对师徒!李智云不想再看下去了,情花之毒已经潜入到自己的血液之中,他必须及时加以引导,以解脱走火入魔的厄境。
书到此处,不得不说的是李智云的确气运超强,因为他不知道寻侠系统还带着一套“毒宝分解子系统”,一旦剧毒入体,这套子系统便会立时工作,将剧毒化为乌有。
然而这个毒宝分解子系统对此刻的他来说却是致命的存在,因为这套子系统会阻止他用剧毒来治愈走火入魔。
他的气运强就强在,他此刻中的毒是情花之毒,情花毒的特点是什么?特点是只要你不动情、它就不是毒!
李智云虽然有着一颗后世大叔的心,却没有对这个世界里的谁产生刻骨铭心的爱,至少在情花之毒入体的这一刻他没想到任何一个女子,更没有因此想到任何男女情事。因此情花之毒得以顺利地融入到血液之中。
或许有人会有疑问,说既然用情花之毒治愈走火入魔是以毒攻毒,其理论基础是李智云的印度式走火入魔是血液变异成毒,那么毒宝分解子系统为何没有阻止他的血液变异呢?
答案很简单,血液变异是一种衰败,这种衰败的血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看做是毒质,就比如女人每个月排出体外的那种血液,医学上来说那就是属于排毒的一种,你说那是不是毒?
这样的“毒”,毒宝分解子系统是不会管的,因为它不是长生不老系统,它既不会阻止宿主血液的正常代谢和更替,也不会阻止非正常的衰败和变异。
正因为毒宝分解子系统对以毒攻毒的双方都不干预,所以李智云才会走火入魔,但是之后他又能用情花之毒来治愈走火入魔。
原版神足经、吠陀经、情花的存在、昆仑奴的放弃、王仁则的磕头拜师、外加一套毒宝分解子系统的限制,这么多苛刻的条件极其巧合地叠加在一起,才令李智云得以险死还生,只要其中有一个条件或者一个人不这样做,李智云就死了。
究竟什么样的气运才算超强?李智云的恢复就是这个问题的完美诠释。
李智云不知道自己的气运是否超强,在身体恢复了正常之后,他并没有立即有所动作,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听着昆仑奴给王仁则讲解注意事项。
其实此时昆仑奴对王仁则说的话与先前他对李智云说的完全一致,区别只是他对李智云说的时候用的是梵语,现在用的是汉语罢了。
“你一定要树立一个信念,我要吠陀经……不不不,不是我要吠陀经,而是你要吠陀经,你的心里要时刻想着你要吠陀经这件事,懂不懂?!你若是得不到吠陀经,就学不会我这一身本领!”
昆仑奴已经在忽悠王仁则了。
李智云听得暗暗好笑,因为他知道吠陀经里所包含的东西远胜昆仑奴已有知识的万倍亿倍甚至无穷倍,王仁则要是掌握了吠陀经,还用跟你学什么本领?真是扯淡。
现在他已经看得很清楚,昆仑奴只不过是练就了瑜伽悬空术、又把神足经练到了巅峰而已。即使内力超强、即使能够擒龙控鹤隔空杀人,那也仅仅是凡人中的佼佼者罢了,比之曾经拳打如来、脚踢太上老君的白胜、钱青健等人差得太远了。
王仁则却不知道,只诺诺连声道:“师父请放心,徒儿记下了。”
看到此处,李智云又生出来一个疑问,当初昆仑奴收自己为徒的时候还肯告诉自己他叫昆仑奴,而现在面对王仁则的时候,却连昆仑奴这三个字也不告诉对方了,哪怕是王仁则问了一句也没得到回答。
同样的,昆仑奴也没有询问王仁则叫什么,这一点倒是与当初收自己为徒的时候一模一样。
难道印度人拜师收徒的习惯是从来都不问师傅和徒弟的姓名么?
昆仑奴还在忽悠:“好了,现在你就开始摒心静气,默念这五个字吧,等到天亮我就开始传你武功。”
王仁则当然不知其中奥妙,信以为真,就要盘膝坐下,瞥眼却又看见了身旁蜷缩的“万云”,不禁眉头一皱,提脚就往后者身上踢了上去。
对于王仁则这一脚,昆仑奴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犯不着为了一个将死的废人去呵斥眼前这唯一的希望,爱踢就踢呗。
眼下的王仁则也不是在秦安手底下受伤的那个王仁则了,经过了这几天几夜的静养,他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踢起人来自然极为凶狠。
他这一脚是北方武者惯用的虎尾脚,脚背绷直,连同小腿成一直线,有如猛虎之尾,一旦抽在敌人身上,中者飞出多远姑且不论,那与中者的内力高低有关,但只要中者不是擅长横练的外家武人,那么骨断筋折就是必然的结果。
这一脚狠狠地踢在了李智云的腰胯之间,那一部位的躯体立时塌陷,形成了一个凹洞,给人的感觉是这一脚踢在了一大块豆腐里,因为没有发出任何撞击之声。
昆仑奴是何等的眼光?见此一幕,立时惊喜交加,因为他看出来自己的二徒弟已经恢复了!只有恢复之后,才能如此巧妙地施展神足经中的瑜伽变形术,只是这孩子为何要隐瞒于我?嗯,想必是因为看见我又收了新弟子,所以有所防备了。
惊喜之下,疑问随之而来,这孩子有没有得到吠陀经?肯定是得到了!判断的依据就是他自行从走火入魔中解脱了出来,如果没有得到更高级的知识,他是不可能找到解脱方法的,就连我都不知道如何解除神足经走火入魔,他怎么可能知道?
一定是吠陀经!太好了!
想到此处,他决定静观其变,看看拥有自己三分之一功力的二徒弟如何杀死这个新收的徒弟,借机检验一下二徒弟的躯壳是否已经达到了期望中的标准。
王仁则哪里知道师父是怎么想的,他被万云身体上这匪夷所思的塌陷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华夏武林中固然有那种将内力练到了化境、能将敌人的拳头吸入胸腹的绝世高手,比如少林寺中那个练就了金刚不坏体的昙宗和尚。但是万云这个小屁孩即使练过内力,也绝无可能练到此等地步,我这是遇见鬼了么?
第一六九章 暴揍王仁则
王仁则见识过金刚不坏体。金刚不坏体是少林寺独门秘技,寺外绝无他人可以练成。
虽然在这个时代的武林里还没有天下武功出少林这个说法,武林中也没有少林派这个门派,少林寺的和尚们更不敢以泰山北斗的身份傲踞武林,但是少林寺的名声却已不小,因为少林寺蓄有一支战斗力极强的僧兵。
这支僧兵不奉朝廷的调度,只为保卫寺产不受侵犯。曾经有不少山贼巨寇看不起这支由和尚组成的军旅,认为这僧兵不过是些扫地恐伤蝼蚁命的沙弥,便啸聚了喽前去勒索,结果被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于是少林僧兵名震一方。
汴州距离登封不远,野心勃勃的汴州长史王世充对这支武装力量很感兴趣,曾经数度恩威并施意欲拉拢,结果少林寺宠辱不惊,并无投靠之意。
作为王世充的侄子,王仁则当然也对少林寺的名头有所了解,再加上传给他万象神功那人也曾要求他破尽少林绝技,所以在学会万象神功之后立即前往少林寺投师学艺。打得是先学再破的主意。
一开始,少林方丈虽然不愿,但是看在王世充的面子上,也就勉强答应收下了他,让他跟着练些入门的基本功。
然而王仁则哪有耐心按部就班的学这些东西?他身具万象神功,从入门的罗汉拳学起,加上进阶武功韦陀掌,这些没有专门心法配套的拳法不到一天就学完了,于是要求学练更高级的武学。
他这么一搞,专教“新兵蛋子”的和尚智空就不乐意了,指责王仁则性格虚浮,并以其根基不牢为由拒绝传授其它武技。
师徒两人话赶话越说越难听,竟然当着众僧兵的面动起手来,由于过分轻敌,竟然是智空吃了亏,这脸上如何挂得住?恰逢寺内第一高手昙宗大师经过,智空立马告状。
昙宗询问经过,王仁则说话更不好听,昙宗心生恚怒,当即宣布将王仁则逐出寺门,我少林寺不收你这样的徒弟,王仁则大怒,仗着他叔叔势大,竟而偷袭了昙宗一拳,就是这一拳,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金刚不坏体。
那一拳,表面上看是把昙宗的腹部打了一个凹洞,实际上却是昙宗用肚腹把他的拳头吸了进去,吸进去之后又陡然反弹,把他的拳头弹出体外。
那一弹之力极其巨大,不止弹出了他的拳头和手臂,而且将他的身体一并送出数丈,由此他才知道他这点武功距离真正的高手还差的太远。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他不过是初入江湖,如何能与今天相比?
时至今日,他已经连坑带骗地学会了武林中二十多家绝学秘技,非但搏杀技巧丰富了许多,就是内力也已数倍于投师少林之时,若是以今天的实力再打昙宗一拳,即使仍然破不了昙宗的防御,也绝不至于再像当初那般狼狈。
可是这个叫做万云的小屁孩如何能与少林寺第一高手昙宗相比?自己这记虎尾脚抽在他的身上,其结果竟然如同抽在了昙宗身上一样,这怎么可能?
更不可能的事情还在后面。
当初昙宗用肚腹吞吸了他的拳头,接下来就是反弹出来,此时他纵使一万个不信,却做好了万云腰胯间反弹回击的心理准备。然而这个万云却没有像昙宗那样反弹,而是伸出来一只手!
如果这只手是在一个正常站姿的人身上伸出来就毫无稀奇,但是此时万云的身体还是蜷缩成球的,这只手,却是在他腰胯部位凹陷出来的空洞里伸出来的,这就太诡异了!
王仁则这几年遍访武林各家各派,若只论及见识之渊博,他在当今武林已经可以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比他阅历更广的人真的不好找了,他什么样的武功没见过?除了秦家的七星神拳,他甚至连一向不与别派来往、最为神秘的辰州言家的僵尸拳都学到了手!
但就是这样的他,都无法认出此刻万云这一招是什么流派的武学,不仅认不出来,他甚至理解不了这一招是怎么做到的,腰胯上突然长出一条手臂来,这特么还是人么?
一时间他又是惊骇又是困惑,急忙撤脚回来,同时下意识地问道:“这是什么招?”
“空穴来风!”李智云不吝回答,因为他知道王仁则肯定不认识这一招的来历。
这招空穴来风是南宋时代周伯通创出的七十二路空明拳中,李智云在穿越之初、观看万宣道和长孙无忌相斗时模拟出来,此刻以瑜伽变形术为基础使出,却比周伯通的原创更为玄妙,因为他真正做到了“空穴”!
空穴里面伸出来的一只手并不是吓唬人的,那是要工作的!随着李智云报出名称,这只手的五根手指沿着王仁则的脚踝乃至小腿一路弹砸而上,连点后者十七处腿部穴道,其手法却变成了刚刚兑换出来的桃花岛武功兰花拂穴手。
这是什么点穴招式?怎么又不认识?王仁则更加惊惧,连忙施展崆峒派秘技颠倒穴道,这才勉强逃过一劫。
这也就是懂得颠倒穴道的王仁则,若是再换个人,这条腿已经废了。
李智云也不禁大为惊异,自己明明点中了王仁则十七处穴道,为何这货居然还能行动?而且一条右腿没有半点僵硬迟滞?
他设计的效果是废掉王仁则的右腿,逼迫其跪下,然后先抽上几十个大嘴巴子再说,没想到王仁则居然不怕点穴,这厮竟然没有穴道么?
当初单盈盈也在王仁则不怕穴道这一点上吃了亏,却是没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所以李智云也不知道。
不过这也不要紧,咱哥们儿还有后招!李智云的胳膊继续前伸,使出了一招通臂拳法,名为叶底偷桃右拳顺着王仁则的右腿直击胯下,只需抵达目标即可变拳为爪,直接捏碎对方的蛋蛋。
通臂拳本来就是以苍猿的动作为蓝本模仿出来的,故而其招式大多以猿猴的动作来命名,叶底偷桃也是猴子经常做的一件事,对王仁则这种人没啥好客气的,什么招合适就使什么。
王仁则是认识通臂拳的,也认识这招叶底偷桃,只是无法理解对手从腰胯上长出来的手臂为何能够伸出这么远来,这已经比正宗的通臂拳还要远半尺了,这小子的手臂是面条做的么?
他可不敢让对方真正偷了自己的桃子,连忙使出一招“投鞭断流”。
这一招投鞭断流乃是甘凉苻家的独门武功,首创者是前秦皇帝苻坚,双掌交替下切,足以封挡敌人沿自下三路攻来的任何招式,用在此时,万云攻来的一拳要么被他左掌切中,要么就被他左臂左腕格挡,可谓万无一失。
然而他万万也没想到,对方的拳头在临近他左臂的一瞬间竟然拐了弯,贴着他的左臂绕了过来,继续攻向自己的裆部!
不是吧?这还是不是人的手臂?怎么能拐弯呢?
就是想破了脑袋,他也认不出李智云这一变招出自南宋武学奇才欧阳锋的创意,灵蛇拳法!
灵蛇拳法是欧阳锋压箱底的武功,足以跟洪七公的降龙十八掌对抗,这路拳法极难被他人模仿,因为即使是久习蛇拳的武者也无法做到反关节转弯,必须是经过特殊锻炼的、且内功极其深厚的高手才能做到。
但是这套灵蛇拳法对于眼下的李智云来说却是全无难度,因为他的神足经已经大成,或者说瑜伽术已经修至巅峰,且体内蓄有昆仑奴毕生功力的三分之一,浑身关节都可以随意拉脱,再随意接合,不论是通臂拳还是灵蛇拳法,对他来说都是小儿科。
王仁则都快哭了,这小子是不是真的变成鬼了?怎么武功如此怪异?情急之下就只能选择后退,如同当日在他的逼迫下狄知逊那样倒踩七星步,即便如此,裆部仍然被对手的拳锋碰触了一下,只疼得两眼发黑,几欲晕去。
不过他这一退也算得上是机警及时,李智云这一拳因为未能打实,而且改拳为抓再“偷桃”也来不及了,因为他必须要移动身体才能追击。
所以他旋即长身而起,那条已经攻出的右臂却不收回,如同附骨之疽一般追袭过去,使出来的招式却是赤练仙子李莫愁自创的武功,三无三不手之无所不为!
李莫愁自创的这三招在南宋时期的武林算得上是极其狠辣的武功,但是前两招“无孔不入”和“无所不至”却都是打穴手段,李智云既已知道王仁则不怕点穴,当然不会选用,就选择了这第三招“无所不为”。
“无所不为”不是打穴,而是专冲对手身上的柔软之处下手,什么眼睛、咽喉、裆部都在攻击之列,而李莫愁创造的这门武功原本是兵器招式用她的拂尘来施展,严格说来并不能叫做三无三不手,而应该叫做三无三不拂尘才对。
李智云的手里当然没有拂尘,所以这招三无三不手由他来施展才算做到了实至名归!
虽然手上没有拂尘,但是他这条以顶级瑜伽术来支持的手臂却比李莫愁的拂尘厉害无数倍!
首先他做到了延伸加长,等同于手上多了柄拂尘,其次他融入了欧阳锋的灵蛇拳法,手臂可以任意拐弯,与柔软的拂尘无异,最后他的手指还可以任意分散聚拢,一如拂尘远端的尘丝,这才是真正的无所不为。
在如此诡异恐怖的攻击之下,王仁则挡无可挡,避无可避,没柰何只能向刚拜的师父求援:“师父,救命啊!”
然而一旁的师父却呵呵笑了出来,说道:“没关系,同门切磋嘛,不妨事的。”
此时的昆仑奴已是惊喜万分,因为他从二徒弟的身上看出了太多玄妙的武功,他相信这一定是吠陀经带来的神奇,既然如此,那就让二徒弟把这个三徒弟打死又有何妨?反正三徒弟已经用不着了。
一两招之间融合了神足经瑜伽术、东邪西毒中顽童外加林朝英开创的古墓派绝学,这世间谁能做到?唯有李智云!所以就连昆仑奴这样的世间顶尖高手也不能不认为李智云是得到了吠陀经,不然就无法解释!
昆仑奴如此作答,王仁则顿时恍然大悟,合着这怪人根本就是在耍我啊!什么要收我为徒?屁!这是让他的徒弟拿我练手呢!他肯定早就把大梦神功传给这个小屁孩了!
想到此处,王仁则的肠子都悔青了,不行了,必须逃!不然就算自己不被这个小屁孩打死,最后这老家伙也得帮他弄死我。
王仁则和李智云不一样,在他的人生里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即使是在刚才磕头拜师,也不会产生什么侍奉师父终生的诚意,学艺之前怎样都行,只要能学到手就行,至于学成了以后,什么师父不师父的?能杀就杀了。
这就是小人和君子的不同,小人更愿意从小人的心理出发去揣测他人,所以当他听见了师父这样回答时,立马就决定逃命,天大地大?还是自己的命最大。
李智云原本还在考虑下手的分寸,若是下手太狠会不会引起昆仑奴的制止,此时听见昆仑奴这么一说,顿时大喜过望,手上不停发动攻击,嘴上也不闲着:“还记得我们的赌约么?现在你就是想给我当儿子也晚了,老子今天就揍死你!”
自打来到山东历城,李智云也算是憋屈坏了,是人不是人都敢跟他吆五喝六的,就算在贾柳楼抽了两个伙计和柳依依也不解恨,直到此时才算是真正的扬眉吐气,因为他觉得战胜王仁则已经成为可能了。
他嘴上说着,手上却是连续命中,他准备活活打死这个祸害武林的败类。
王仁则抱定了逃命的心思,也不格挡了,只如同一头困兽一般左冲右突,尽量送一些次要的部位去挨揍,一张被昆仑奴整容过的、狰狞可怖的脸孔已被揍成了桃花朵朵开,却仍然找不到逃生的出路。
没办法,对手的步法太厉害了,总是能够封住逃往龙洞深处的方位,这大梦神功实在是无法对抗。
李智云揍得更加过瘾,只把一招无所不为翻来覆去的使用,却又极尽变化之能事,突然只听王仁则惨呼了一声,身体倒飞出去,远远摔向了通往龙洞入口的方向,摔落后挣扎了两下,俩腿一伸,就再也没了动静。
不是吧?就这么简单么?李智云没觉得自己抽出的最后一记耳光有多大威力,怎么就打死了呢?
忽听昆仑奴用印度语说道:“恭喜你得到吠陀经!”
想起师父刚才还跟王仁则用汉语交流,心中未免有些不爽,但是自己得到这吠陀经的确离不开师父的指点,便回道:“没错,多谢师父成全,弟子这就把内容说给你……”
就在他们一问一答之际,刚刚蹬腿的王仁则陡然跃起,却是跃向龙洞入口的方向,李智云吓了一跳之后又不禁一愣,他往那边跑,能跑的了么?
龙洞外面可都是王仁则的仇人,只一个秦安就能缠住他一阵,再加上几个济州城历城县的好手和张转,他跑得了么?
就算武功绝高的罗成不管闲事,徐茂公和王君可作壁上观,那还有来救单盈盈的那帮人呢,要从单盈盈那里说起,那帮人可也是王仁则的仇人。
李智云如是想,却还不知道外面来了李世民以及来护儿和济州的一千精兵,更不知道李密、王薄那帮人也在洞外。他想追上去,却又刚刚承诺了要把吠陀经的内容转述给师父,若是立即追出,就有敷衍师父的嫌疑,甚至会被人认为是欺骗。
正犹豫时,却见师父笑道:“这个你不必告诉我,你得到了就行!嗯,你去追你的仇人吧。”
李智云闻言大喜,一时之间也来不及想为何师父如此慷慨,说道:“那我就先杀了这个装死的混蛋再说。”说罢就沿着甬道追了出去。
于是在洞外众人的视野中,就出现了前文讲过的那一幕情景,两个人相继从龙洞入口处飞了出来,一先一后,前面的是王仁则,后面的是李智云。
滑翔在空中的两个人,落点都是大龙堂湖畔贴近盘龙山山壁的那块空地,李智云人在空中就有些懵逼,这洞外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这都干嘛的?
一时之间他也来不及看清下面都是些什么人,却立即看见了前方落点处躺在地上的尤翠翠。
第一七〇章 我叫李寻獾
从龙洞跃出之前,首先就要看准自己的落点,这是纵跃者的本能,若是落脚处不是平地而是湖水甚至是刀山火海,则须立时调整跃出的力道。至于脚下沿途都是些什么人,那是下一步需要观察的事情。
李智云为了追击王仁则,看准了落点只不过是一群人,之后便即奋力追跃,力求不被王仁则甩脱,但是当他跃出之后,随着距离渐近,却看清了躺在地上的尤翠翠。
那是嘴角溢出鲜血的尤翠翠。
“翠翠姐?你怎么了?”
刚说出这句话,沿途众人便已纷纷暴起发难,意欲拦截。
第一个发难的就是罗成。
龙洞入口与湖畔空地的落差在五六丈之间,从龙洞入口跃出向外,即使不懂武功的普通人也能跃出六七丈,何况是王仁则和李智云这样的高手?以他们的内力全力跃出,至少也能滑翔十五六丈。
众所周知,人在空中无法回翔转折,那就是一个活靶子,想怎么攻击都可以,暗器、劈空掌或者是跃起拦击都是可以选择的手段。
其实即使是此前那个从湖面上漂浮而来的怪人也不例外,只不过那怪人能够从低到高冉冉升空令人惊惧敬畏,因此没人敢于轻捋虎须。
相比之下,此刻自高而下的王仁则和李智云却无法令众人恐惧,因为他们是从高处纵跃而下的,这种动作人人皆可做出,又有什么威吓可言?
所以在王仁则说出后面追赶之人得到了大梦神功之后,沿途中人纷纷出手,拦截飞在后面的李智云。
大梦神功才是众人的追求,不然谁会千里迢迢赶到这荒山野岭?
罗成率先出手,只因他距离龙洞入口最近,在高度上与飞跃而下之人落差不大,因此无需纵身,只将一杆长枪望空刺出,这一枪他加了提前量,并非想要将人刺杀于半空,而是打算将其拦截而下。
众人见状不禁惋惜,空中之人绝无可能避开罗成这一枪,就只能出手格挡,但只要肢体与枪身相触,就必然受阻下坠,这好处就被罗成给独吞了。
谁让人家罗成距离洞口最近呢?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别人想要竞争也没办法,众人纷纷打定主意,只要这人被罗成拦截下来,那就得跟罗成死磕,总不能让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独吞大梦神功。
然而事态的发展却出乎众人意料,在枪身横亘之时,空中那瘦小的人影居然并未受阻,看在众人眼中的是,那瘦小人影就像是一个透明的影像一般,从枪尖枪杆上飞掠而过,去势毫不减缓,这是怎么回事?
罗成七人往下,第二个参与拦截的是大刀王君可。王君可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发现罗成阻击落空之后,身形纵跃而起,一杆大刀幻出重重刀影,在月光下绽出一片雪亮的刀芒,将那方空间完全充塞,那空中之人绝无避开的可能。
王君可是得到了徐茂公的指示出手的,他跟徐茂公是结义兄弟,历年来在徐茂公的指点下趋吉避祸,很是躲开了几次必死之局,因而对徐茂公奉若神人,甘效犬马之劳。
此时既然大哥发话,又怎会犹豫?当即纵起发难,徐茂公的命令是杀死此人,因而他出手就使出了生平绝招“车轮刀”。
这一招刀法,即使是和罗成手下的尉迟南相斗之时都没使出,此时施展出来,却是因为他看见这瘦小人影竟然躲过了罗成的一枪。
虽然没看明白这人是怎么躲过罗成那一枪的,但是他觉得若是不用车轮刀就无法腰斩此人。因为他看懂了罗成那一枪的厉害,如此厉害的一枪都奈何不得这人,自己不出绝招能行么?
众人见状就不禁爆发出一阵惋惜之声,只因王君可这一刀实在玄妙无方,其结果必将这个追在王仁则身后的人影斩为数段,这大梦神功终究变成了泡影,谁也无法得到了。
然而下一瞬的情景却再次出乎了众人的意料,这道瘦小的人影就好像是一片树叶,又似一张薄纸,而且是扭曲的薄纸,竟然从漫天刀幕中穿了过来!
即使是穿过了刀幕,也不该是个活人了,或许这只是经过刀斩之后漏出的一具残躯。
人们如是猜想,那些跃跃欲试的拦截者便已收住了进击拦截之势,只看这落叶薄纸飘落在地再作打算。
这几下变化兔起鹘落,有若电光石火,再说飞掠在前的王仁则,就在这瞬息之间落在了人群当中,趁着人们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左晃右绕地疾奔几步,一头扎进了湖水之中。
罗成和王君可的拦截不是没有效果,李智云即使依靠瑜伽变形术避开了这两道杀劫,却终于比王仁则慢了半拍,而且由于在空中施展瑜伽变形,无可避免地减缓了滑翔的速度,导致落地之处距离尤翠翠尚余七八步,便再也无法追及王仁则。
考虑到王仁则以重伤之躯投身入水,即使不死也必将浮出水面,到时再杀也不为迟,所以他在落下的第一时间就顺势紧跑了几步,来到尤翠翠的身边。
就在他紧跑的同时,他才看见围在尤翠翠身边的李世民和万宣道等人,却已无暇理会,抢到尤翠翠身边蹲下身子将尤翠翠抱起,“姐姐,是谁把你伤成这样?你说!”
这一幕情景直接吓傻了旁观众人,均想:这人怎么还没死?这到底是人还是鬼?
在众人看来,王君可舞出来的那团刀幕就是绝杀,穿过刀幕的只能是残肢败体,怎么可能还是活人?但是事实却是这人落在地上竟然还能跑动,不仅能够跑动,而且还能蹲下身去抱人说话,这怎么可能?
也正是由于这个恐怖的想法,导致围在尤翠翠身边的那些军士纷纷闪避开来,任由李智云接近尤翠翠。
王君可就更是傻眼了,我这车轮刀百密而无一疏,从来不曾失手,这人是怎么穿过去的?
唯一的一个没看见这个诡异情景的是尤翠翠。因为她是躺在众人包围之间的,目光所及,只是那密如麻林的环首刀。
此时尤翠翠已然气若游丝,来护儿的武功岂同泛泛?那可是朝野上下有口皆碑的著名悍将,武林中人公认的绝顶高手。来护儿在惊怒交加之际打出的一掌当然不会留情,乃是全力施出,她没被当场打死已是难能可贵了。
能够弥留到现在,只是因为她在秦安门下练功刻苦,扎下的基础远胜柳依依、贾菁菁两人,但是即使如此也无法令她侥幸存活,这一刻她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已经无力说话,但是她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即使李智云已是额头深陷容貌奇丑,但是她仍然能够确认,这就是那个被大风刮到秦家大院里的少年,只因为她听见这个少年喊她姐姐。
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年为何变得如此丑陋,但是在她的眼里这个少年却是世上最美的男子,因为这个少年是在她临死之前唯一的一个敢于跟她相认的人,更因为这少年抱起她时怜惜的口吻和眼神。
“别放弃,翠翠姐,你死不了!”李智云并非只是宽慰,在抱起尤翠翠的同时他就感知了这个小姐姐的垂危,但是这样的垂危对他来说却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需运用内力渡气疗伤即可挽回。
尤翠翠忽然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背心灵台穴涌入,精神立时为之一振,不禁惊讶万分,竟而能够开口说话,坚决道:“弟弟,你不要这样损耗,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会为难你的!”
这时候她已经无暇询问这个新认识的弟弟为何拥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她听见了王仁则的那句话,再看见弟弟到来就知道王仁则遗祸江东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这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弟弟。
想必王仁则所言是真,弟弟真的得到了大梦神功,不然他哪来这么深厚的内力给自己疗伤?但是既然是弟弟得到了大梦神功,那么显而易见的是他已经成为众矢之的,这时候逃命才是重要的,怎么可以耗费功力给自己疗伤?
那不是姐弟两人都得死么?
李智云轻轻按住了尤翠翠的嘴,强行插话:“姐姐你不用说这么多话,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谁把你打成这样就行!”
尤翠翠眼中流出了泪水,朦胧却掩不住焦急和关切,也不管嘴唇被弟弟按住,说道:“好弟弟,听姐姐的话,不要为我损耗,就让姐姐去吧,姐姐已经活不下去了,不能再连累你。”
李智云知道尤翠翠的倔强,就只能抬起左掌让她把话说出来,听完就知道她不想说出敌人是谁,以免连累自己,便不再争执,点了她耳后的翳风穴令其昏睡。
既然问不出凶手,再让她说话就是徒然消耗功力,他啊知道虽然自己现在已是武功大进,却仍然赶不上罗成这个层次的绝顶高手,与其这样,不如让她睡去更为节省。
尤翠翠瞬时昏厥,李智云右掌仍然紧贴女孩灵台穴继续渡气,就这么抱着她站了起来,环顾众人冷冷问道:“谁把我姐姐打成这样的?自己站出来吧。”
他的目光越过万宣道和李世民,重点看向了罗成和王君可,而当他看见了李密、王薄等人时,又不免有些惊异我是坐虫洞来到历城的,这几个家伙怎么也到了?难道他们能追踪虫洞?那可太特么离奇了。
万宣道就站在李智云的身前,此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反反复复打量了半天,只因此人额头塌陷,相貌极其诡异且绝无可能是易容所致,因而男你呃不准。
然而此时听了此人几句说话,觉得这声音与自己那外甥李智云毫无二致,终于认定这人就是自己的外甥,于是连忙说道:“智云,你不要冲动,这个女子是咎由自取!”
李智云当然认识舅舅,也知道万宣道是在回护自己,但是他却没有理睬对方,仍然冷然看着众人,只等那凶手站出来。
笑话!尤翠翠咎由自取?能把她打成这样的必定是个高手,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会招惹这样高手么?
万宣道见状就急得不行,心说你小子得了大梦神功也不能藐视天下群雄啊,武功不是练的么?哪有刚学就练成的?就算你知道打这女孩子的是来护儿又能怎地?你能打过来护儿么?至少你也得回去练上几年再出来找人报复不是?
正要上前附耳告诉李智云咱们惹不起来护儿时,李世民却一把拉住了他,“你认错人了,这人不是智云。智云相貌何等清秀?你看这人的前额,怎么可能是你那外甥?”
李智云听了就不禁冷冷一笑,看向万宣道说道:“这位兄弟贵姓啊?你恐怕是认错人了,在下姓李……”
李智云不想连累万宣道,所以拒绝相认。
他考虑的“连累”不全是因为此时强敌环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因为自己是来寻侠的,随时都有可能完成任务回归后世现代,人家万宣道却是还要留在这个时代的。
最初的穿越之前,穿越小组曾经郑重告诫,组织上派遣你穿越大唐不是让你去更改历史的,所以尽量不要做出过于干扰历史进程的事情。
比如杀掉一些足以影响朝代更替的帝王将相,比如扶持某个原本无关皇位的人登基甚至是自己做皇帝,这些都属于禁止行为。
既然如此,自己就不能杀死李世民,甚至不能阻挠李世民夺得皇位,但如果真的按照历史走向,李世民当了唐太宗,那么万宣道就会有一个美好的前程。
根据历史资料可知,自己的母亲万氏在李渊在位时很是得宠,以贵妃的身份掌管后宫财政大权,却在玄武门之变以后风光不再因为“客串”保姆带大李建成,所以母亲一向与李建成关系良好,因而与李世民关系冷淡。
玄武门之变还只是李渊禅位,母亲即使失势却也还是太上皇妃,然而在李渊死后母亲可就惨了,其待遇跟宫女相差仿佛,再无半点权力。
母亲晚年凄惨,然而小舅万宣道却是另外一个命运,或许是因为善于领会李世民的心意,在李渊死后竟而步步高升,深受李世民的器重,设若此时自己把万宣道拉到李世民的对立面上,那么一旦他朝自己离开这个时代,岂不是把小舅给坑了?
所以在李世民矢口否认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时候,他同样选择了否认,连带否认了自己和万宣道的关系。
你不认我正好,我也不想认你,不就是唐太宗么,有什么了不起?
在报出了姓氏之后,又看向一脸狐疑的李世民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我是姓李,我叫李寻獾!”
第一七一章 人在江湖,没地儿讲理
关于身份这个问题,别人怎样说都是次要的,李智云这一自我否认才是决定性的,一时之间众皆无言,绝大多数人就开始思索李寻欢是谁,而那为数不多的几个认出李智云的人则开始猜测他突然改名究竟意欲何为。
认出李智云的人绝非只有李世民和万宣道两个,少华山一路人马中的李密、王薄以及庄四虎等人也都认出来了,虽然没法解释这孩子的额头如何莫名其妙地塌陷出来一个深坑,但是只凭他说话的口吻和嗓音就能断定,他就是李智云!
在认出李智云的一瞬间,李密、王薄、李靖以及王伯当都是很忐忑的,因为他们知道李智云和李世民是一家,即使这兄弟俩早有不睦,但是现在局势出现了新变化李智云得到了大梦神功,只看在大梦神功的份上,李世民也会改变态度不是?
一旦李世民和李智云兄弟相认,李智云再追究起双方的过节来,可就大事不妙了!
自己兄弟几人可是偷盗了青玄秘录又曾设伏谋杀李智云的,这梁子结的太大,李智云根本不可能放过这一节,而若是李世民站在李智云一方,命令来护儿大军助战,少华山这点人手如何敌抵?那就是死路一条!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令他们几人大喜过望,李世民和李智云竟然互不相认,而且李智云还要追究打伤尤翠翠的凶手,那就是要找来护儿的麻烦咯,演变下去肯定是兄弟阋墙,这可太好了,李智云死定了!
与李密四兄弟想法不同的是三手神丐庄四虎,庄四虎自觉对不住李智云,便总想帮个忙报答一下,如果李智云与李世民彼此相认,他甚至都想上前告诉李智云那本青玄秘录的事情了。
然而眼前的事实却是李智云拒绝承认自己的身份,这是啥意思?庄四虎也懵逼了,一时不知应该怎么做才好,还是先看看李智云想干什么再说吧。
李智云想要干的事情很多,但是排在第一位的却是想替尤翠翠出一口气,所以在报了个假名、回护了万宣道之后就不再理会这个小舅,继续扫视全场喝问道:“到底是谁伤了我的翠翠姐?敢做不敢当么?”
他的目光依次在罗成那七个人以及王君可的脸上扫过,很是咄咄逼人,罗成和王君可就都很不忿,均想:怎么着?从我手下逃了出去就可以盛气凌人了?别忘了你那是逃!功夫再好也是在逃命,有本事跟我过两招啊!
虽然不忿,但是毕竟这孩子叫阵的正主儿是来护儿,所以罗成和王君可就都忍了,没有替来护儿接这个茬子,只看来护儿怎么说。
来护儿当然不惧一个孩子发出的挑战,正想说话时,却见二贤庄的金甲童环单猛走上前来,这三人原本都是一条右臂被废且被人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但是此时却都恢复了行动,显然是时间到了、穴道已经自行解开。
单猛第一个说道:“小子,我家大小姐呢?我听说她是跟着你一起进洞的,眼下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出来?”
李智云听了就不禁有气,冷冷回道:“你是眼瘸还是耳朵背?王仁则在我前面出来你看不见?为何不去询问王仁则?还有,你听谁说单盈盈是跟我一起进洞的?这龙洞谁爱进谁就进,跟我有什么关系?单盈盈进洞是找王仁则报仇的,这事儿你没听说么?”
刚才他和王仁则相继出洞,王仁则在前而他在后,这山壁山脚已经人满为患,但是这些人非但没有拦截王仁则,还要拦截自己,这情景已经让他怒火中烧了。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追究这些拦截他的人,只是因为觉得事情需要一件一件的办,打算先把尤翠翠的事情了结了再说,没想到他没追究别人,这二贤庄的人反倒先找上来了。
如果只是过来打听一下也还罢了,然而这单猛说话的语气很是不善,那意思就好像自己应该为单盈盈负责似的,单盈盈是我啥人啊?我负得着责么?
单猛三人闻言同时转头看了秦安那边的贾菁菁一眼,贾菁菁立时接话道:“是我告诉单总管的怎么了?难道单小姐不是因为你吹嘘能够进洞才决定跟你一起进去的么?现在你反倒不承认了?”
单猛待贾菁菁说完,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李智云说道:“你这孩子讲不讲道理?那王仁则已经落入水中,这许久都没有浮出来,我能去捞一个死人出来问话么?我问问你不行啊?”
“当然不行!”李智云直接怼回去,“单盈盈是你家大小姐,却不是我家的,这事儿你问得着我么?最好一边儿呆着去,别在这碍事!”
说到此处,猛然转头看向贾菁菁,森然道:“我进这龙洞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你忘了么?”
他进龙洞之前,贾菁菁曾经指摘他在吹牛,根本不可能冲过罗成七人的封锁,因而劝阻狄知逊不要跟着一起冒险,当时他的回答是如果我进去了,那么以后有我在场的时候你贾菁菁就必须闭嘴。
然而此刻贾菁菁却根本没把那赌约一样的话语放在心上,依然在这里小嘴叭叭,李智云不由得怒意更盛,行,既然如此,我也没法再看狄大哥的面子了。
贾菁菁尚且意识不到危险的来临,以她的武功根本看不懂罗成和王君可的枪刀有多厉害,只道这小屁孩儿能从枪林刀网中穿过来只不过是条漏网之鱼,而且此刻既然有这么多高手与之敌对,自己还怕他何来?
所以她根本没把从前的事情当回事,仍然梗着脖子说道:“哟,你真厉害啊,还能管住别人的嘴呢?你说的话是圣旨么?我好害怕呀……”说到此处,又想找一个同盟来帮衬自己,就看向柳依依道:“依依,你怕不怕?”
她记得在这小屁孩进洞以前,且是在跟她赌约之后,柳依依也曾说了一句话讥讽对方来着,然而这小屁孩被罗成吓得匆忙入洞,根本没能拿柳依依怎样。
柳依依是最恨李智云的,因为李智云曾经扇了她的脸,此刻正想跟贾菁菁同声同气,见贾菁菁递过话来,立即接道:“哼!不过是一个找死的丑八怪罢了,怕他做甚?”
柳依依话音未落,旁边柳周臣又插了进来,抬手指着李智云说道:“我不管你这小子到底是姓李还是姓万,我可是忍了你太久了,怎么着?逮住我们历城人欺负起来没够啊?脸上挖了个坑吓唬谁啊?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墙倒众人推,柳周臣这么一发话,贾润甫便也不甘人后,附和道:“你小子吓唬我妹妹可不是一次两次了,真当我们贾家没人了是咋的?从前我看你不过是个孩子,懒得跟你计较,你倒还没完了,既然如此,那也别嗦了,咱们今天就见个死活如何?”
旁边张转也掺和了进来:“你小子也别口口声声拿王仁则说事,王仁则是我张转的杀父仇人,他长什么样,别人不认识、我还不认识么?你说先你出洞的那个人是王仁则,我怎么认不出来呢?”
说到此处,又看向全场说道:“大家别上当,这小子就是王仁则一伙的……”说话时又指了指身边的秦安等人:“不信你们问问秦大哥和这几位兄弟,他们都是王仁则的仇人,可有哪个能够认准刚才落水的就是王仁则。”
他这番话倒也不是有意的胡说八道,只因王仁则的一张脸被昆仑奴弄得奇丑无比,比较之下,其变化之大远胜李智云的额头塌陷,若是仅仅凭借脸相来辨认,场中众人还真就没有一人能够指认出来,之所以有人半信半疑也是基于李智云追出来时喊的那句话。
听了这几人一番唇枪舌剑,二贤庄这边的金甲童环和单猛也都怒了,金甲说道:“看来你这姓李的小子是不肯给我们二贤庄面子了?”
李智云冷冷地看着周围这些人,只觉心情益发烦恶起来,他原本还打算跟这些人掰扯掰扯道理,但是现在看来根本没法讲理。
他知道著名武侠大师古龙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现在他的感觉却是:人在江湖,没地儿讲理。
既然你们都不讲理,那么我还跟你们讲什么道理?大家都别讲理了。一念及此,一股杀意油然而生,首先看向金甲说道:“你二贤庄有面子么?有什么面子?”
这句话一出口,金甲童环和单猛都炸了,脚下已在拿桩蓄势,眼见就要出手,另一边李密看见时机已经成熟,就火上浇油道:“大家也别跟这小子废话了,直接杀了利索!”
徐茂公察言观色,发现李世民眼中有喜色一闪,便摇着羽扇叹道:“唉……这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啊,你这孩子也不问问这姓尤的女子为何被打,也不想想她若是不犯着别人,别人怎会伤她?直接就如此盛气凌人,犯了众怒不是?就算你真的得到了大梦神功,也保不住你这条小命了。”
他这句话对李智云来说无异于落井下石,但只要能够讨得李世民的欢喜,又何乐而不为呢?毕竟这块“石头”扔下去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风险。
李世民听得微微点头,看向李智云说道:“你这孩子所言所行的确是太过分了,本来听你说你也姓李,念在同宗同姓想帮帮你的,可是你这样让我如何帮你?我若帮你,就是无视天下英雄了,这倒行逆施之举我是不会做的。”
“哈哈哈哈……”李智云静静听完这个未来皇帝的演讲,然后哈哈大笑,哪怕此间场中的一两千人都与自己为敌又能怎样?哥们儿不惧!
他无所畏惧并不是因为他觉得他的武功足以战胜这些人的联手,事实上他认为他的武功与在场的个别人单挑都未必能赢,就比如那个冷面寒枪俏罗成,只是感受罗成那未尽全力的一枪阻截,就知道自己的功力尚在罗成之下。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无需担心什么,因为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在得到吠陀经以前,昆仑奴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死在这些人的手上的!
所以他此刻底气十足,看向众人说道:“怎么?仗着人多就都敢张牙舞爪了是吧?没关系,没关系,咱们就用拳头说话好了,谁拳头大谁就有理,嗯,你们是一个个的上呢?还是一起上?”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也用不着询问是谁伤了尤翠翠了,先把这些不讲理的家伙们干倒,然后再问也不迟,如果伤了尤翠翠的人恰好在这些人里面,自己不是省了一道麻烦?
“各位朋友且慢动手!”一个唱反调的声音忽然出现,众人循声看去,却是贾柳楼的二东家柳周臣,只见他然后大步走到了场中,向大家拱手道:“大家别听这小子胡咧咧,说什么大家一起上?他也太瞧得起他自己了,杀鸡焉用牛刀?就由在下独自领教一下这位小李师傅的大梦神功!”
柳周臣之所以敢于站出来打头阵,是因为他发现此刻李智云手上已经没了那篮子鸡蛋。他觉得这孩子最厉害的功夫就是那一手可以拐弯的鸡蛋,至于后者曾经用之打店伙和自己妹妹脸的大摔碑手却很是一般。
其实他的分析也算准确,事实上几天前在贾柳楼打人的那个李智云的确功夫很一般,只练了一炷香龙象般若功的李智云的确是武功稀松。
正所谓无独有偶,贾润甫也是跟柳周臣抱有同样想法,紧跟着走了出来,说道:“贤弟你先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若是这小子侥幸逃脱,到时愚兄再上。”
张转和连明也随后走到场中,说道:“预祝柳掌柜旗开得胜,我们兄弟给你观敌掠阵!”
来护儿一直没有机会发言,见此情景就一摆手发布命令:“儿郎们暂且让开,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家伙凭什么口出狂言。”
他之所以没有立时承认是他打了尤翠翠,并不是因为他敢做不敢当,而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小屁孩实在不配做自己的对手。
军中主将下令了,围在李智云身边的军卒便纷纷退后,让出来场中一片两丈见方的空地。
空地上李智云仍然抱着尤翠翠,扭头看了那衣着不整的下令之人一眼,他并不知道此人是谁,回过头来就看向已经站在面前的柳周臣,笑道:“正好,总打你妹妹我也觉得丢人,打你却是没有什么现眼,就算替你们老柳家正一正家教。”
第一七二章 一招制敌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对阵的双方却是非常的不对称,其强弱悬殊判若云泥。
李智云只是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站在他对立面的却是聚集在盘龙山下的武林群豪,抛去年龄、武功不论,只说双方的人数之比都是一比一千。
这样的争斗,不论从什么角度去评判,不论说出什么理由,武林群豪所处的阵营都是以多打少、恃强凌弱。
然而在场的众人却没有一个人因为这种对峙的荒唐站出来替李智云说话,甚至连一个劝和、调停的人都没有。
李智云心里很清楚,这一切只是因为此前王仁则的祸水东引,众人认为他是独得大梦神功之人。但既然他不屑于向众人分辩解释,那么这一场战斗就一定无法避免。
打就是了!他底气十足,尤其不惧已经站在自己对面的柳周臣,他相信以自己现在的武功对付柳周臣易如反掌,等了片刻不见对方动作,便催促道:“还磨蹭什么?出招啊!”
或许是强大的阵营给柳周臣增加了无穷的信心,在李智云的催促下,柳周臣仍然没有出招,而是指着李智云怀中的尤翠翠说道:“你抱着一个人怎么打?若是这样打赢了你,岂不被人耻笑?”
的确,此时李智云仍然抱着尤翠翠,尤翠翠的身高比他还高一些,若是把他换成一个不会武功的孩子,那么抱着这样一个少女站直都很吃力,如何还能与武者过招?
柳周臣话音未落,贾润甫立即接腔,嘲讽道:“贤弟你没看出来么?这小子是想拿尤姑娘的身子当盾牌呢。”
围观众人也有不少跟着点头,觉得贾润甫说的很有道理,此时这孩子仍然不把少女放在地上,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再无其它解释。
贾柳两人一唱一和,李智云听了就很心烦,他到现在还抱着尤翠翠,一方面是为了给她渡气疗伤不能中断,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找不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如果狄知逊在场,或许还可以让狄知逊帮着照顾一会儿,但是此前狄知逊去追劫持单盈盈的公孙云鼎至今未归,全场众人就再无一人值得托付。
所以他听到这些讥讽之后就再也忍耐不住,左手一拳从尤翠翠的身下发出,直取柳周臣的右眼,口中喝道:“哪来这么多屁话?”
其实这一拳他并没想要打死对方,而是只想在给对方一个乌眼青的同时令对方暂时丧失进攻的能力,按照寻侠系统的标准来说就是此人只是欠揍,却罪不至死。
但是他这一拳的隐蔽性实在是太强了,是从怀中尤翠翠的身体下打出去,如果一定要给这一拳按上一个招法名称,那就是长孙无忌家传武功柔云掌法中的白云出岫,却又比普通的白云出岫更具威胁。
谁能想到他的拳头会从怀中少女的身下击出?那根本不在任何人的设想之内,因为以李智云的身高臂展,从这个角度打出来的拳式只能是一记勾拳,而且这记勾拳根本打不到柳周臣的人,除非他脚下迅速前移。
即使是他脚下迅速前移,这一拳最多也只能打到柳周臣的小腹,但是等他打到柳周臣的小腹以前,柳周臣的反击就会打在他的脸上,所以这一招攻击在理论上是完全不成立的。
完全不成立的攻击会有什么结果?结果就是自取其辱呗,在李智云出拳的一瞬间,场边众人倒有一多半发出哄笑,就连柳周臣本人都笑了,这是什么打法?
然而下一瞬间他的笑声就变成了一声惨嚎,在众人的眼中,不可思议的一幕正在上演,那一记理论上根本打不到人的勾拳竟然打在了柳周臣的右眼上。
“啊……”柳周臣惨呼着向后跌倒,惨呼声并不悠长,因为他在身体摔在地面以前就陷入了昏迷,直到昏迷,他都没能搞懂,这一拳究竟是怎么打到他的眼眶上的。
不仅柳周臣没能看懂,场周他人也没能看懂,即令是本书读者也可以试想,一记勾拳纵使打得再高,也是拳锋向上的,打下巴是理所当然,但如何能够打中眼眶?
这就是灵蛇拳法的妙处了手臂可以任意扭曲。而李智云的操作却又更胜灵蛇拳法一筹,他的手臂不仅能够任意扭曲,还能在很大的幅度内拉伸收缩。
在出拳之初,他的确是将勾拳打到了柳周臣眼眶的高度,却在那个高度上扭曲手臂改成了一记直拳,灵蛇拳法之毒蛇寻穴!
这场面若是搁在南宋时期或许还有西毒北丐能够看懂,但在眼前这个时代,那是真的没有人能够看懂,就连修炼瑜伽变形术更胜李智云一筹的昆仑奴都看不懂。
“无耻小人,胆敢偷袭!”
“无耻小人,偷学我家武功!”
两声叱责几乎同时响起,说到后来却又内容不同,前一个喝骂的是贾润甫,后一个却是长孙无忌。
有了柳周臣的前车之鉴,贾润甫当然会吸取教训,发出叱责的时候已经欺身近前,打出一招伏虎拳法,名为“油锤贯耳”,直取李智云的太阳穴!
前文有述,贾柳楼的伙计跟随连明练拳,所以贾润甫这伏虎拳法也是跟连明学的。
他这伏虎拳虽然是一门外家拳法,但若是练到高深境界,拳锋所至,同样能令敌人骨断筋折,老虎的骨头有多硬?这拳法既然叫做伏虎拳,顾名思义就是打老虎用的,其威力岂同泛泛?
没有人认为这个小孩子的太阳穴会有老虎的骨头那样坚硬,太阳穴本来就是人体最为薄弱的要害之一,更何况被打者只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
这孩子完了!人群之中发出一阵叹息之声,人们的叹惋不是因为这个孩子将被打死,而是因为人们不知道大梦神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若是这孩子没有带在身上,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断了线索?
人们认为李智云必死,并不是因为贾润甫这一拳有多高明,而是因为此时李智云的拳头刚刚离开柳周臣的眼眶,根本来不及收回格挡,而他的另一条手臂却揽在尤翠翠的腰间,同样无法抽出迎敌,似乎唯一的选择就是躲。
然而躲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贾润甫这一拳不比李智云那一拳晚多少,所以此前李智云出拳时的重心还没有做出调整和变换,要想移动脚步躲避,首先要把重心调整过来才行。
不能移动,就只能矮身,但是矮身也不行,因为他抱着一个比他还高的少女,这种情况下,不论是迅速下蹲还是低头都无法做到,更无法施展“铁板桥”空身施展铁板桥都极为不易,何况他怀里抱着一个人?
挡又不能挡,躲也没法躲,这不是束手待毙么?
众人叹息之中,万宣道甚至已经冲了出来,姐姐就这么一个儿子,岂能让他这样被人打死?他知道自己冲出去也来不及了,但是冲上去揍贾润甫一拳也是好的,然而他刚刚冲出半步,就被李世民拉住了衣襟,沉声道:“你去干什么?那不是你外甥!”
李世民和万宣道之间的动作与对话都是滞后于贾润甫和李智云的交手的,在李世民说话的时候,场中的形势已经出现了令人无法想象的变化。
贾润甫那一记油锤贯耳横扫而至之时,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横扫的不是一只拳头,而是一把快刀。
为什么贾润甫的拳头能够给人以快刀的错觉?因为在他拳头堪堪扫到对手太阳穴的时候,那孩子的脑袋突然掉了!
没错,不论从那个角度看上去,都好像李智云的脑袋被人用刀削掉了一样,因为他的脑袋是向后仰下的,但是脖子和上身却没有随之后仰,这不是脑袋掉了又是什么?
既然是脑袋掉了,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贾润甫这一拳的效果堪比快刀。
人们因此发出一阵惊叹,但是下一瞬,当贾润甫的拳头横扫而过之际,人们骇然发现,这孩子的脑袋居然又回来了,重新长在了脖子上,所以他们只能认为此前这孩子脑袋掉了是一个错觉。
没等人们相通这错觉是怎么产生的,却见这颗刚刚回到脖子上的脑袋竟而追向了贾润甫的拳头!没错,不是这孩子的人在追那只拳头,而是只有一颗脑袋在追拳头!
这怎么可能?我是不是看错了?十个人里面倒有九个人这样想,却见那颗脑袋上的嘴陡然张开,一口就咬中了贾润甫的拳头!
蛇吞象!
此情此景之下,众人所能联想到的事情就是蛇吞象,贾润甫生得白白胖胖,一只拳头虽然不至于大若钵盆,却也不是普通人一张嘴能够咬进去的,却被这个孩子给吞咬住了。
“啊……”比先前柳周臣更加凄惨的一声哀嚎响在贾润甫的口中,贾润甫踉跄倒退,捧在左手中的一只右腕鲜血飙射,右拳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噗!”李智云甩头将口中那一只拳头喷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贾润甫的前胸,冷冷说道:“你想一拳打死我,我却只废掉你一只手,够不够公平?”
此时场周众人已经震撼的无以复加,再无一人发出声音。这孩子的应变如此诡异,下嘴如此狠毒,实是武林中前所未有之举,且不说他武功究竟如何,只说这机变和凶狠便不是一般人所能招惹的存在。
贾润甫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却忙不迭拿着右手往右腕上对接,一旁秦安也走了过来为他点穴止血上金创药,李智云不再理会贾润甫,转头看向了长孙无忌:“我就问你一件事,这招吕洞宾咬狗是不是你家的家传武功?”
如此狠人面前,长孙无忌已经吓得两腿发软,屁都不敢放一个。众人却不禁疑惑的面面相觑,很想从别人的眼里看到这一招的出处和来历。
说起这招吕洞宾咬狗,在这个时代同样是无人能识,只因这一招创自北宋时期,乃是号称“江南一阵风”的风波恶所创。
其时风波恶凭借此招破解了丐帮长老陈孤雁通臂拳的必杀一招,更有包不同为其当场解说,说这“吕洞宾咬狗大九式”,每一式各有正反八种咬法,总计**七十二咬,风波恶以十载寒暑的苦练之功,咬死了一千八百条白狗、黑狗、花狗,方始小成。
此招后来被黄裳收录在《九阴真经》之中,又被西毒欧阳峰习得,于华山绝顶凭此招大破黄药师的弹指神通;欧阳峰后又有继承者杨过,咬断赵志敬的指骨以及李莫愁的拂尘;至于再往后的殷离学了这招在张无忌手上咬了一个印章就是徒具其形了。
上述两段纯属趣闻,只供读者一笑,书归正传,李智云这一招吕洞宾咬狗却比风波恶厉害多了,不仅是瑜伽变形术能够扩张口唇,更有第十一层的龙象般若功为基础,其啮合之力何等巨大?又岂是江南一阵风可比?
同时也正是因为他这骇人听闻的一咬,才把场边众人吓得老实了许多。见长孙无忌不敢哔哔,便懒得继续理睬,转过头来看向张转说道:“你看啥呢?你不是也想杀死我么?对,就是说你呢,别跟没事儿人似的!”
张转已经心胆俱寒了,虽然他自忖比贾柳二人武功稍高,但是此时贾柳二人都是一个照面就被这小子给废了,这若是把这小孩换成自己,则自己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只要懂得这个对比方法,就能够得出结论,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个小孩子的对手,更何况自己资质愚钝,就连自家祖传的上乘武功沾衣十八跌都没学会,如何还敢上前挑战?
柳周臣废了一只眼,贾润甫废了一只手,自己若是不知深浅还要上去,那么多半就是送去一条腿了,傻子才去送!
张转开始装晕,李智云便不再理会,毕竟场上对自己抱有敌意的大有人在,没必要按住一个懦夫去欺负,他目光从张转这一伙人依次扫过去,在看到贾菁菁和柳依依的时候,贾柳二女已经低下了头,连对视都不敢了。
其实李智云此时已经不打算再打这两个少女了,一方面已经重挫了她们两人的兄长,另一方面,以他现在的武功去打这两个女子已经无法收获任何成就感了,太弱。
张转这一伙人是以秦安为首,而当李智云的目光看向秦安之时,秦安也刚刚为贾润甫包扎完毕,四道目光碰在一起,秦安却出人意料地发话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厉害?打得我们山东好汉都没人迎战了,秦某倒想领教一下你的高招。”
第一七三章 战秦安
事情总是超乎人们的预想,出人意料的事情连连发生。
李智云在条件极为不利的情况下连胜两场,而且都是一个照面废掉对手,这本来就是大出众人意料的事情,然而此刻秦安的出马却是同样出人意料。
包括李智云在内的众人原本都认为接下来出场的会是张转、连明这样的人物,却没想到事到临头这些人居然怂了,更没想到秦安竟会主动站出来。
一时间惊讶者有之,疑惑者有之,振奋者和兴奋者更有之。
其实秦安出场是有道理的,至少有三个原因令他不得不站出来挑战李智云。
第一个原因是此前秦安数次受到挑拨,认为这个小孩子跟王仁则是一伙的,这种说法最有力的依据就是在尤翠翠背负秦夫人逃出独院时、这个孩子在后面一边大声示警一边追赶;
第二个原因是他的五个徒弟之中除了尤翠翠以外都跟这个小孩子颇有嫌隙,其中柳依依更是曾被直接扇脸,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当着师父的面打徒弟,打完了就没事了?那让师父的脸往哪放?
第三个原因一如他方才所说,他代表着此间的山东好汉。
或许有人认为来护儿是来自济州城的名将,不论名气还是武功都比秦安更高,因而更具代表性,然而来护儿却不是山东人,同时也不属于江湖中人,所以除了不在现场的秦琼之外,他秦安就是山东武林的代表人物。
遍观此间山东群雄,除了刚刚被打的贾润甫和柳周臣之外,连明、张转、樊虎三人都已自忖不敌,因而不敢出来白送,尤俊达始终明哲保身,不知道肚子里揣着什么想法,若是还想挽回山东好汉的面子,那么他秦安已是责无旁贷。
他这一站出来,就连原本已经垂头丧气的贾菁菁和柳依依都抬起了头,脸上皆是喜悦,仿佛此刻她们的师父已经大获全胜将敌人打倒在地一般。
她们两个自然是看好师父的,师父当初因为大意和仁厚,以致于在王仁则手上吃了大亏,总不成连眼下这个王仁则的狗腿子都打不过吧?这小屁孩可是打不过王仁则的,更是曾被王仁则呼来喝去不敢反抗。
师父早就应该出来教训这个小坏蛋了,现在出来也不迟!就当给两个哥哥贾润甫和柳周臣报仇了!
与贾柳二女相反,二贤庄的金甲童环和单猛等人却有些不高兴,他们三个本来是想要率先发难的,只是看在贾润甫和柳周臣是历城坐地户的面子上才没抢这个风头,等到贾柳二人大败,张转、连明等人畏缩之时,他们觉得这下总该是我们二贤庄的好汉出场了吧?没想到却秦安又站出来了。
秦安是秦琼的哥哥,严格说起来更是秦琼的授业恩师,就是庄主单雄信来了也得给他面子,金甲童环如何与之相争?没办法,只能把这扬眉吐气的机会让给秦安。他们三个并不认为这个姓李的小子武功有多高强,只不过是诡诈凶狠罢了。
与他人的感触不同,李智云很是委屈。他万万没想到下一个对手竟然会是秦安,因为他非但没有招惹过秦安,而且还屡次帮助秦家,他的帮助既包括传授五行阵和神行百变给尤翠翠,也包括协助尤翠翠救出秦夫人。
其实从内心出发点来说,他主动帮助秦家除了念及尤翠翠的恩情之外,还有一份对秦琼的尊敬夹在其中。
他尊敬秦琼,是因为秦琼是他此次寻侠的第一考察对象,单以这段时期的史料来评价,秦琼是最具侠义风范的人选,没有之一,所以他不想跟这位系统的第一考察对象把关系搞僵。
然而此刻秦安却要跟他动手,就令他很是委屈了。这是干嘛啊?你秦安不报恩也就算了,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虽然很是委屈,但是他觉得既然眼下自己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便也无所谓多出来一个秦安,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既然你要打,那就打呗。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再去辩解什么,辩解了也没啥用。
即使秦安不出手,排队的也是大有人在。
所以在秦安提出挑战之后,他的回应就只是淡淡的四个字:“随便你了。”
秦安脸色很是凝重,显然已经把对方视为劲敌,缓步走入场中,站到了李智云的对面却没有立即出招的意思,反而负手而立,只不过高手气势自然散发,令人顿生渊岳峙之感,说道:“你放下尤翠翠吧,她是我的徒弟。”
李智云没有回答,眼下他仍然不能放下尤翠翠,这女孩的伤势比之武林史上记载的、北宋时期被萧峰打了一掌的阿紫相差无几,只要自己松开按在她背心灵台穴的那只右手,她便极有可能死去,再无回天余地。
秦安不知就里,顿时面露不豫之色,说道:“如果你能空手战胜我,我便自承技不如人,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算什么?我胜了是我胜之不武,我败了便显得你武功盖世是吧?如此咱们之间结下的可就不是一般的梁子了。”
这话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一句话:我尊重你是个人物,可是你不能不尊重我。
你若是正常比武,打败我我无话可说,但你若是坚持现在的姿态与我动手就是加上了侮辱。士可杀不可辱,你若是执意辱我,那可就是不死不休的大仇了。
李智云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暗暗为秦安与贾润甫、柳周臣之流的区别叫了声好,却不想解释,只是反问了一句话:“我也知道我翠翠姐是你的徒弟,我只想问你一件事,你在意她的死活么?”
由于没有亲眼看见尤翠翠是为何且又是被谁打伤的,所以李智云不好对这件事妄下评判,但是有一点他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当他看见尤翠翠躺在众人包围之中的时候,作为后者师父的秦安并没有到她身边察看伤势。
徒弟受伤了,师父却不到跟前?他一直对此很是不解,没怀疑秦安亲手打伤尤翠翠已经很是高看秦安的人品了。
秦安闻言就不禁语塞。尤翠翠刺杀来护儿是此间众人的共识,他当时没有弄清楚徒弟为何刺杀朝廷重将,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站出去给徒弟撑腰,此时却又如何解释?要解释就得去质问来护儿,但是很明显是自己徒弟行刺在先,这话怎么问?
“所以嘛,你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一边歇着去,让别人上来,多说无益。”李智云冷冷说道,他自觉这么说已经是很给秦安面子了,若是换成柳周臣之流,此时他已经出手了,才懒得废话。
他觉得这样是给秦安面子,在秦安听来却是脸都没地儿放了,怒哼一声说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结成死仇好了,你先出手!”
以秦安的身份而言,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出手的,那样就是赢了也很丢人。
站在湖岸一侧的虬髯客张仲坚见状就忍不住低声询问身边的李密等人:“你们觉得这一战胜负如何?”
在此前两场对决的过程里,张仲坚始终在观察这个脑门塌陷的孩子,他发现后者身上的武功与自己所学有着些许相通之处,比如说那一记勾拳在中途变形以及“掉脑袋”的怪异应对,这都是修炼神足经之后才能做到的事情。
他自己也是修炼神足经的,由此就更是怀疑人们传说的那个“飞”进龙洞的怪人是师父昆仑奴,同时也怀疑眼前这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师弟。
但如果此人是自己的师弟那就意味着师父很是偏心,因为即使自己已经入门二十多年,也没能把神足经修炼到这个孩子的境界,说明师父很可能是转嫁功力到这个孩子身上了,这岂不是太偏心了?
他询问李密,是因为在李智云刚刚落到山下湖边的时候、李密曾经告诉过他,这个孩子很可能就是自己兄弟的死仇武功怪异的李智云。
李密四兄弟对李智云可谓是知之甚深,不只是因为李靖曾经挨过李智云一剑封喉,也不只是因为四兄弟同时灌酒都灌不倒对方,更因为一王二李三人在身着玄甲护具的情况下设伏密室都没能杀死对方,这孩子的武功简直是匪夷所思。
在李智云刚刚落地的时候,李密就提醒张仲坚强仇出现,并且请求后者、一旦与李智云发生冲突时一定要相助几个兄弟,不然哥儿几个很有可能就此命丧历城。
当然,当他们看见李智云犯下众怒、且李世民和李智云彼此互不相认之后就放心多了,在这么多高手环伺之下,李智云已是在劫难逃,自己少华山这些人只需跟着起哄就行了,却只剩下张仲坚对李智云的武功大感兴趣。
“很难说,我觉得这孩子得输吧,因为他手中无剑,且又难以施展那种步法。”李靖压低了声音,第一个回答了张仲坚的询问。
这几个货最怕的就是李智云长剑在手,同时也拿李智云的神行百变毫无办法,但是此刻李智云手里什么兵器都没有,也就没了犀利的攻击。
同时他怀里还抱了一个人,少了一条手臂,多了几分障碍不说,还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中间,在只有两丈见方的空间里,腾挪空间过于逼仄,任他步法如何精妙也不会产生什么效果了。
要说他还用那招咬人的功夫克敌制胜就是笑话了,在敌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咬伤贾润甫这样的是可以的,但若是想要故技重施去咬跟秦琼名头差不多的秦安,那基本就是送脸给人家扇了。
李靖简单评价之后,李密、王薄和王伯当便纷纷点头,表示认同李靖的判断,李智云过不了秦安这一关。
与此同时,与李密等人遥遥相对的徐茂公也在询问王君可,“君可,你觉得这孩子的武功究竟怎样?”
王君可手捋长髯,摇头道:“不怎么样,不过是徒具诡变伎俩罢了,用于逃命或可侥幸成功,但用于拼命则必死无疑。”
从古至今,能在武林中称王称霸的人物,必须具备的两个条件是内力充沛浑厚,招式玄奥精微,而李智云所展现出来的却只有诡变凶狠,与这两个条件全不沾边,当然入不得王君可的法眼。
“嗯,若是秦安不成,你便上去,直接杀死就行。”徐茂公把羽扇挡在脸前吩咐王君可,他可不想这个孩子变成另一个卧龙凤雏来与他分庭抗礼。
罗成手下的七人原本也在跃跃欲试,纷纷主动请缨,却被罗成阻止了,“你们急什么?跟这样一个孩子动手不觉得丢人么?”
话说的牛逼,却忘了刚刚李智云飞出洞口的时候他是第一个拦截之人,要说丢人现眼,此间所有人里第一个丢人的就是他本人,当然,他也可以解释为在那一瞬间里他没看清来者是个孩子。
众说纷纭之时,李智云已经主动出手了,他不会跟秦安去争什么先后,既然你秦安要打还不出手,我又何必客气?秦安话音一落他就点出了一指,这一指可以说是故技重施,左手从尤翠翠的身下亮出,一指点向秦安腹部的中脘穴。用的却是北宋时期慕容世家的绝学参合指。
这招参合指却不是他花费侠义值兑换而来的,因为这门指法自带内功心法,不能归为武技招式之列,要兑换参合指就只能兑换全套,那将会消耗他一万侠义值。他这参合指是模拟出来的,模板却是当初羽裳在唐国公府使用的忘情指。
出于对秦琼的尊敬,他不想像殴打王仁则那样去暴揍秦安,所以选择了这样一招指法。不过话又说回来,慕容世家的参合指也很厉害,练到高深之处其威力丝毫不逊于大理段氏的一阳指。
这一指点出,虽然看上去那指尖伸展的极限尚且距离秦安数尺之遥,但是秦安已经接受了此前柳周臣的教训,不敢以等闲视之,右脚前移,往左上踏出一步,侧身之际便已将小腹逸出对方的攻击范围,同时双拳连环打出,使的正是五行拳的一招,叫做“金城汤池”。
李智云见状便是心头一凛,这一招挺新颖啊!即使是当初秦安和王仁则对决之中,秦安都没有使出过这样的招式。
或许别人看不懂这一招的奥妙,但是连五行阵都能融会贯通的他却一眼就看出,此时秦安的这一招竟然是包含五行三元素的精妙招式,等于是有三个人联手,同时施展普通五行拳,其威力虽然比不上五个人组成的五行阵,却也不容小觑了。
第一七四章 七星神拳
秦安的拳招使出,引得场边众人发出一阵轻微的赞叹,场边不乏名家好手,当然看得出这种拳法的与众不同,同时也为秦安选择了这种小心谨慎的打法感到钦佩。
不管你理论上打不打得着,我都按照你能够打着来应对,这样的结果就是你绝对打不着我。
身在局中的李智云感触更深,虽然他不知道这一招五行拳的名称叫做“金城汤池”,却能看出来这一招包含了金元素、土元素和水元素三种不同的拳意,而且这一招的宗旨在于防御。
金城汤池,当然固若金汤。
在这样严密的防御之下,不论自己采用灵蛇拳法还是参合指法,都无法做到一击建功,要想击中对方的要害,就只能在后面的回合里寻找机会,速胜的可能性已经没了。
然而无法速胜还算不上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最重要的问题是对方的拳招并非只是单纯的防御,人家这是守中带攻的打法,是用铁幕一样的防御来压缩自己的活动空间,若是选用直白些的词汇来描述,那就是“碾压”。
即使是周围的军士和武者都能感到,秦安的这一招挟带的磅礴气势,在他双臂纵横捭阖之间,一重重威压就如同一石激起的千层浪一般,一道道扩散开来,只压得众人呼吸不畅,纷纷向后退却。
李智云处于圈内中心,承受的压力自然最大,其强度远远超过了周围观众所承受的,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以他现在的功力,虽然看起来似乎比秦安稍逊几分,却也不至于被对方的劈空掌击伤生擒。
问题是尤翠翠怎么办。
因为那澎湃的压力将尤翠翠的身躯也笼罩在内,而且秦安手掌遥按的部位正是尤翠翠的身体。
这秦安是打算干什么?是想送徒弟归西么?这也忒狠了!李智云无法理解,觉得秦安不该是这么残忍的人,却连忙内力全部调集在右手,通过尤翠翠的穴道分配出去,布于后者的全身。
他这么做,是防备秦安以劈空掌杀死尤翠翠,自己能承受对方的劈空掌力,尤翠翠却是承受不了,即使没有受伤也承受不了。
然而秦安的气劲甫一进入,他就知道了秦安的想法。
竟然是隔物传功。
秦安用的是隔物传功。
隔物传功是内家武者攻敌之时己方内力的一种作用方式。在不计武者内力高低的前提下来讨论,通常内家拳武者内力的作用方式共计三种,第一种是作用于表面,第二种是作用于全部,第三种是作用于深处。
就拿十块摞在一起的砖头来举例,采用第一种内力作用方式击打砖头,碎的只是最上面的一块,其它九块不受损伤;采用第二种作用方式的结果就是十块砖头全碎;
而第三种却是上面的九块不碎,只碎最下面的一块或者是中间的某一块,具体击碎哪块则全看击打者的水准和心意。
这第三种攻击方式便是内家拳术中的一大绝活,叫做隔物传功。
隔物传功的好处有多种,首先是节省内力,只需作用于某一层面即可制敌获胜的情况下,若是作用于全部层面就太过损耗功力了,所以隔物传功是这种情况下的最佳选择;
其次就是眼下秦安所面临的情况,敌人抱着一个人质在怀,挡住了敌人躯体的诸多要害,若是专挑敌人的暴露部位去攻击,就会手段过于单调,不利于取得战果;
而若是连同人质一起攻击又不免投鼠忌器,所以这种情况下采用隔物传功是不二选择,打中了人质也等于是打中敌人,而人质却不受伤害。
见此情状,旁观者中诸如罗成、张仲坚、来护儿这样的高手均已看懂了秦安的用意,均是暗暗赞了声好,如此隔山打牛,敌人根本无法招架,就只能生拼内力,而且双方比拼的“战场”必在弱者的体内。
很显然,秦安的内力要比李家孩子为高,这场比试至此,两人不过各出一招,却已经可以判定秦安赢了。
接下来的场面完全可以预想,那必定是抱着女子的孩子口吐鲜血、仰天倒下,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秦安也是这么想的,别看他防御时极为小心谨慎,但是他也不想跟这个抱着女子的孩子缠斗多时,毕竟对方只是个孩子,打的时间越长,自己就越丢人,所以他干脆就用上了劈空掌力加隔物传功。
这样的掌力直接打在对手的身上没什么大用,但是通过尤翠翠的身体传入对方的体内就不是这个概念了,那将是重锤砸豆腐一样的效果,摧枯拉朽。
然而事实却令包括秦安在内的一众高手目瞪口呆,因为他们心目中预想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在这波劈空拳力的劲浪漫过目标之后,抱着女子的孩童竟然浑若无事!
不仅浑若无事,而且还了一招对攻回来,依然是那种无人能识的犀利指法。
秦安不敢怠慢,连忙按照既定策略接招规避,再次发出一波劈空拳劲的同时,仍在疑惑不已,自己刚刚那一记劈空拳打哪去了?
刚刚那一拳的感觉就是:自己隔山打牛,隔山做到了,但是山后的牛却没有了,仿佛那里从来都没有牛。换句话说,就是尤翠翠身后小男孩身体上的某个部位突然消失了!
只能用“消失”来解释刚才的感觉,因为他这一拳拟定透过尤翠翠的身躯进入那男孩的胸腹,再将一拳之力爆发在男孩的心脉,然而就在他拳力爆发之时,对方的心脉竟然消失了,那一瞬间,这孩子的胸腔里非但没有心脉,甚至连心脏都没有了。
说起来这事真的不能怪秦安武功不济,这种隔物传功也真的是非常厉害的手段,在另一个时空里白胜曾用这一手段战胜无数强者,什么少林第一高僧、西夏第一高手都败在了他的隔物传功之下。
能说隔物传功不好用么?当然不能,但是秦安的隔物传功竟然失效了,只因为他的对手是李智云。
事实就是,但凡练就了神足经、且能够施展瑜伽变形术的人,都不怕敌人的隔物传功。
仍以前例分析,一摞十块砖头,你要打其中的第七块,可是当你内力传到的时候,人家突然把第七块砖抽走了,你还打什么?不明摆着是落空么?
罗成以及来护儿等人当然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只能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
李密也是看不懂的一个,见状就不禁叹息道:“这个孩子的身上似乎总能出现一些不合常理的东西,实在是匪夷所思!”
虬髯客张仲坚是唯一的一个例外,听了李密的感慨,就不禁暗中冷笑,心说不就是使用神足经变形了么?这一招我也能做到。只不过他却没有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这种事涉及自己师门隐秘,只自己知道就行了。
众人懵逼的同时,场中双方还在过招,只不过这种过招就没法评判胜负谁属了,男孩的指法虽然犀利,却也点不中秦安的穴道,就连隔空点中的机会都没有;反过来秦安依旧守中带攻,却也攻得没有意义。
每一拳都打在空处,多少拳也打不赢啊!
又尝试了十几招过后,秦安终于决定换路子了。
虽然不知道“山后那头牛”是怎样消失又出现的,但是秦安可以根据自己的感触得出这个事实,他分析对方之所以能够在他拳劲爆发之时“裁剪”躯体,是因为对方熟悉自己的五行拳意。
只有知道自己每一拳的拳意,才会准确地预判出自己拳劲的最终爆点。既然如此,那就换个你不认识的行不行?
“秦安变招了!”
“七星神拳!”
“终于看见秦家的不传绝技了!”
在秦安陡然变招之时,场边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不用旁人询问,就有人点出来这是七星神拳。
秦安原本不想打出这套压箱底的拳法,只因这拳法他根本就没能练成,而且当初秦琼的父亲秦彝传他这套拳法的时候就缺了两路,原因是时间上来不及,传完五路拳法的时候敌人就已经攻破城池了。
当初秦彝亲口说过,说这七星神拳总共分为七路,分别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瑶光。每一路拳法又有七招,共计七七四十九招。只有把七路拳法全部练熟之后才有可能实现脱胎换骨般的升华和飞跃。
秦彝也解释过,所谓脱胎换骨般的升华和飞跃,是指融会贯通后这套拳法的威力能够暴增四十九倍!
但怎奈眼下七路拳法只有五路,非但他秦安秦琼兄弟只学了五路,就连掌握七路拳法的秦彝当初也未能将这四十九倍的威力练出来。秦彝生平只勉强融合了其中的两路拳法,将拳法的威力提升了两倍。
如今的秦安和秦琼兄弟俩也是一样,在秦彝遗言的指导下,他们也将这五路七星神拳当中的两路融合成功了,对比而言,提升了两倍威力的七星神拳确实要比五行拳厉害一些,但也仅仅是厉害一些而已,比之江湖人传说的那种神奇就差得远了。
这也是他一直不想使出这套拳法的原因所在,自己还没弄明白呢,就拿出来跟人家实战?
但是现在他已是骑虎难下,眼见越打下去自己就越丢人,情急之下,便想拿出这路拳法来迷惑一下对手,令对方无法判断自己的拳路。
“嗯,这拳法比五行拳可厉害多了。”
“废话,不传绝技能不厉害么?”
“这下这小子完蛋了。”
只看了秦安一招,人们就不禁纷纷点头,更有数人给出了评价,也不知道是真的看懂了七星神拳,还是不明觉厉之后的滥竽充数。
李智云本来也属于不明觉厉之人的一员,因为他不止一次听说秦家的七星神拳如何如何,尤其最近还听狄知逊说这拳法兼具辟邪驱鬼之效,就更是不明觉厉了,所以在秦安甫一变招之时立即提高了警觉,可别把我当鬼给驱了!
然而当他看见秦安的招法使出来之后,习惯性地要求寻侠系统给予模拟,然后便顿生啼笑皆非之感,这就是七星神拳么?
寻侠系统模拟出来的竟然是全真拳法!
全真拳法有多厉害?反正在马钰、丘处机、王处一等全真二代杰出人物的手上,是打不过资质愚鲁的大侠郭靖的,不仅打不过郭靖,甚至连陈玄风、梅超风这样未得乃师真传的东邪弟子都打不过。
这样的拳法也能被人装裱得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么?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套七星神拳本来是很厉害的,但是当它流传到南宋王重阳手上的时候缺少了某种神髓,以致于变得没落了,就如同时下王薄和羽裳所用的高丽毒龙笔法到了元末泉建男的手里就变成垃圾一样。
但是系统给出的分析却否定了这一可能。系统认定,秦安所使的全真拳法与系统武学数据库里的全真拳法相对比,竟然完全一样,没有任何的删减或增补,也没有任何的修饰和润色。
合着这全真拳法并不是王重阳独创的,而是人家秦琼家里一直传承到南宋,他才学得的?
李智云觉得原创版权不是眼下需要搞明白的问题,眼下的问题是如何击败秦安。
不过这事儿一点难度都没有秦安竟然用了全真拳法出来,要想击败他可就简单多了,既可以像梅超风那样简单粗暴;也可以像杨过那样调而戏之;还可以像郭大侠那样吊打完虐。
想通这些之后,他的嘴角露出了微笑,却并没有立即击败秦安,而是装出一副乍见高招小心谨慎的样子与对方周旋,等秦安把五路三十五招拳法用了一遍之后,忽然开口说道:“这就是秦家的七星神拳么?好像……我也会啊!”
好像……我也会!
这话顿时引起全场一阵躁动,在众人眼中,秦安这套拳法堪称法度严谨、恢弘大气,一看就是堂堂正正的上乘武学,场边众多大行家尚且没有看出其中的要旨何在,这孩子居然说他也会?这……未免太狂妄了吧?
第一七五章 完破七星
秦安把所学拳法全部使了一遍,李智云只凭自己目测也能断定对方用的就是全真拳法,底气就更足了,心说我就说么,这七星神拳听起来就是华夏武功,怎么可能系统数据库里没有?原来是名称不同。
当下心生一计,就说这套拳法自己也会,因而引起众人一片哗然。
与众人相比,秦安的心情最为复杂,他五路三十五招七星神拳已经使过了一遍,仍然没能奈何对手,仍然是“隔山打不着那头牛”,因此感觉这套七星神拳给对手制造的威胁反而不如五行拳。
如此家传绝技怎么可能不如五行拳?秦安也想不通啊,因为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认为对手认识他这套秦家的不传秘技,这是秦老将军临终前传授给他的,当时旁边再无第三个人,这拳法怎么可能流传在外?
正自疑神疑鬼之时,这小孩子居然来了这样一句,他甚至不及多想就出离了愤怒,“你胡说八道!”
你可以轻蔑我秦安的武功和为人,但是你不能轻侮我秦家的家传绝学!
李智云哈哈一笑,笑罢说道:“咋还不信呢?你看这是不是那招关山飞渡?”
说话间他招式陡变,竟然也打出来一路拳法,旁观众人尚且没能来得及辨认,秦安却已经脸色大变,“这……这……”“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显是震骇至极,手上却不敢停下,只用七星神拳招架。
如此一来众人就看明白了一些,只因这一大一小两人所用的招式意境相通,法度相似,进退之间宛如同门拆招过式,尤其是当其中一人使过了某个招数,另一人接着选用此招的时候,就更可确定两人使用的是同一套拳法。
李智云虽是单手出击,但是单手招式与身姿步法全无差错,一招快似一招使将出来,口中仍在一一报出名称:“急流勇退!”“揩尘拭垢!”“风扫落叶!”“无欠无佘!”“虎门手!”
秦安越听越是心惊,虽然有些招式的名称与自己所学不尽相同,但是对方的动作姿势却是分毫不差,而且施展的顺序极其巧妙,似乎每一招都已经料准了自己的应招,竟然只攻不守,而自己居然只能疲于防守,全然无法反击。
又是十几招过后,秦安只觉脸皮都被这小孩子给剥干净了,再也无法忍耐,厉声喝道:“且住!”随即大步退后。
李智云也不追击,停下来说道:“怎么不打了?现在你信了吧?我可是从来都不骗人的。”
秦安冷冷说道:“你用别派心法施展我秦家武功,不过是形似而已,当我不知道么?说吧,你这拳法是从哪里偷学而来?”
这件事正是秦安唯一能够找回面子的地方,因为他说的没错,李智云用的内功的确不是全真心法,故而他打出来的七星神拳就算不得是全真正宗。
事实上全真拳法与全真心法即全真大道歌的契合程度还是蛮高的,对于那些初出江湖的菜鸟萌新来说,如果没有学过全真心法就根本无法使出全真武功。
然而此时的李智云早已经不是菜鸟萌新,得了昆仑奴三分之一功力的他若是连比着葫芦画瓢使出一套形似的全真拳法来,那么昆仑奴就可以去死了。那可是时下印度第一高手,要想模仿一套别派武功算的了什么?
李智云之所以选择这样对待秦安,其目的之一就是为了验证没有练过小无相功和万象神功的自己能否做到王仁则那般程度,结果是可以的,凭借神足经内力也能施展大部分别派武功,哪怕仅仅是形似。
鸠摩智的形似很差么?施展起少林七十二绝技来,不也是震得北宋那帮玄字辈的高僧一愣一愣的?
除了验证神足经能否模仿别派武功之外,他这样做的另一个目的则是想要拿秦安来立威。立威是必须的,不然这里聚集着的一两千人、是人不是人都跟自己作对,就算自己有能力杀死也杀不过来不是?
更何况自己根本没有实力面对这许多人的联手?
所以必须要打秦安一个心服口服,好让山东这帮人彻底熄火,于是说道:“秦大伯,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我没说你偷学我的武功已经很客气了,你怎么能说是我偷学了你家武功呢?”
看在尤翠翠的面子上,他仍然喊秦安一声大伯。
秦安闻言不禁勃然大怒,提高声音说道:“你这是想要倒打一耙咯?那就请你当着众人的面讲明白,如何证明这七星神拳是你家的武功!”
李智云不慌不忙地环顾了一下众人,说道:“很简单,这套拳法共有七七四十九招,而秦大伯你却只会三十五招,你看好了,这招天河倒卷……”
说话间他往旁边空出打出一招拳法,打完收势,又看向秦安说道:“看清楚这一招了么?这一招你会么?”
秦安已是惊得汗流浃背,就连额头上都有大颗的汗珠滚落,颤声道:“你如何会使这瑶光拳式?”
七路七星神拳,每一路的拳意皆不相同,只一看便知是哪一路,所以秦安当场能够判定李智云的拳法属于瑶光一路,而这瑶光和天枢两路拳法恰恰是他没能继承下来的。
李智云笑道:“你这么问就不厚道了,我如何会使这门拳法,你问得着么?你只需告诉大家,咱们两个谁会的拳招更多就行了。”
秦安倒也磊落,颓然道;“是你会的更多。”
李智云道:“这不就行了?其实吧,你在这套七星神拳上面的造诣还很肤浅,别看你只会三十五招,但如果你懂得灵活运用,变通组合,这拳法的威力就能更上层楼。”
秦安就不禁愧色满脸,频频点头,他觉得对方说的没错,他的确是没有把这门绝技研悟透彻,甚至不能用透彻来形容,直接说他只学了一个皮毛才更贴切。
李智云又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你也别不爱听,你这拳法以后还是不要再用了,否则根本禁不住高手一破!”
这话秦安是真不爱听,陡然抬起头来,盯住李智云的脸问道:“何以见得?愿闻其详!”
李智云微笑道:“其实,刚才只是为了证实我没有大言欺人,所以才同样使出了这套拳法,反过来如果我仅仅是为了破掉你的拳法,那么我只需使出另一套拳术来,现在你已经躺在地上了。”
秦安听罢双眉猛然一轩,摇头冷笑道:“这话我坚决不信!”
你会归你会,但是七星神拳怎么可能有你说的这样不堪?
李智云也不着急,只淡淡说道:“你怎么总是不信呢?这样吧,现在咱们两个再过几招,你继续使用七星神拳,我却采用其它拳法,保证每一招都点到为止,你自己看看我的拳法是不是能够完破七星神拳。”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轰动起来,这一次的动静远比此前任何一次都大,就是来护儿把尤翠翠从帐篷里打出来时都没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这可是七星神拳啊,据说乃是秦琼赖以成名的绝技,众所周知的是,在秦琼那一长串的绰号里夹有“神拳无敌”四个字,这四个字指的就是七星神拳!
但是从此时这个小孩子的嘴里说出来,似乎七星神拳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武功,这孩子说的是真的么?
秦安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张脸阴沉得似乎能够滴出水来,当下郑重走到了李智云对面,双手抱拳说道:“请!”
说罢也不等李智云出招,自顾自施展七星神拳打向对方既然是我打你破,自然得是我先出手,否则你破什么?
李智云含笑点头,手上却不怠慢,几乎同时出招,使得却是古墓派的一套拳法,名曰“美女拳法”!
貂蝉拜月,西施捧心,东施效颦,麻姑献寿,昭君出塞,天女织锦,文君当炉,贵妃醉酒,弄玉吹箫,洛神凌波,则天垂帘,红玉击鼓,红拂夜奔,红线盗盒,文姬归汉,木兰弯弓,班姬赋诗,嫦娥窃药,曹令割鼻,丽华梳妆……
一招招一式式有板有眼地使了出来,众人只觉这路拳法优雅之极,姿态曼妙婀娜,有如翩翩起舞,这还是拳法么?这不是舞蹈么?
然而这些招式看在秦安的眼里,却是举手投足都针对他的要害而来,而且挡无可挡,避无可避,感觉这根本就不是两个人在对决,而是自己在往上送,送上去给人家打!
这究竟是什么拳法?怎么如此厉害?只要对方有任何一招转虚为实,将攻击伸展到位,自己就会立即被对方打倒,且再无一战之力,而对方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恰恰是兑现了此前的承诺每一招都点到为止!
他却不知这拳法并不如何厉害,只是全面针对全真拳法罢了。
南宋时期那个叫做林朝英的美女为了打败王重阳研究了一辈子,创出来这套美女拳法却没怎么虐着全真弟子,今天被隋朝末年的李智云发挥到淋漓尽致,此事当真称得上是传奇中的传奇。
秦安堪堪把三十五招七星神拳打完,那边李智云也以一招“萍姬针神”收了尾,说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秦安仰天长叹一声,心中已是万念俱灰,垂下头来说道:“罢了罢了,我最后只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告诉我。”
李智云点头道:“你问吧。”
秦安一指湖水,“那跳入水中之人真的是王仁则么?”
李智云苦笑道:“不是王仁则还能是谁呢?”说到这里他转而看了张转一眼,说道:“有些人整天喊着报仇,却连杀父仇人的声音都不记得,也不知道是真孝顺还是假孝顺。”然后再看向秦安说道:“难道你也想跟某些人学么?”
此时明摆着秦安已经心服口服,他却不想把自己协助尤翠翠的事情说出来,一方面尤翠翠昏睡未醒无法佐证,另一方面他觉得那样就有套近乎的嫌疑,在今天这个场合下自己用不着跟任何人套近乎。
秦安脸上再次露出愧色,道:“我信你。”说罢分开众人走向湖边,看了看早已平静无波的湖水,又看了看依稀露出鱼肚白的东方天空,说道:“即便他是王仁则,此时也已经死了多时了,秦某仇怨已了,无意多做逗留……”
转身回来,望着众人抱拳,作了一个罗圈揖,“各位,秦某告辞。”
众人面面相觑,真没看懂这男孩是怎么打败秦安的,但是秦安既然如此心灰意冷,就说明他的确是技不如人了。
秦安直接走了,众人也没有谁出言挽留,大梦神功少了一个竞争者总不是坏事。只有李世民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剩下山东这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便也都跟了上去,贾菁菁和柳依依也都低着头跟在后面,不敢再看李智云一眼。
唯有尤俊达站在原地没动,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企图。
如此一来,山西二贤庄的金甲童环和单猛就很尴尬,他们本来想要抢在秦安前面教训这个小男孩的,但是现在却又不敢出头了,秦安都被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自己三人再强也强不过秦安,更何况各自还有一条手臂被人废掉了,战力大减。
这几个货尴尬,李智云可不惯着他们,主动看向他们问道:“我记得刚才你们三个好像争着抢着要教训我来着?你们不会忘了吧?现在可以了,是一个一个来呢?还是一起上?”
三人无言以对,见李智云始终把目光盯着自己这边,金甲终于忍不住说道:“其实我们就是想问问你单大小姐……”
“打住!”李智云一点面子都不给金甲留,“跟你们说过了,你们问不着这个!要是觉得我这话不对,你们就在这里说说,单盈盈是我什么人?她是胖是瘦是死是活跟我有关系么?”
这下金甲也不说话了,低着头的童环却弱弱地说了一句:“我们不问了。”
李智云哈哈一笑道:“你不问了就完了?合着什么事都由着你们的性子是吗?你们想问就问,不想问就不问?我成了什么了?”
单猛的性子原本最是火爆,只因已经看清了己方不敌,所以才暂时忍气吞声,眼见对方不依不饶,就忍不住反问了一句:“那你还想怎么样?”
李智云道:“还用问么?刚才你们想对我怎样,现在我就想对你们怎样,这没什么不公平吧?”
第一七六章 车轮刀削铅笔
二贤庄群雄在李智云的威势之下不敢强硬,旁观人群里的王伯当就沉不住气了,喝道:“二贤庄的朋友不要气馁,我们少华山的弟兄不会看着这厮嚣张!”
即使明知加上自己也可能仍然打不过李智云,王伯当也不能不站出来,只因他跟单雄信是八拜之交,而金甲童环单猛又都是单雄信的身边兄弟,此时自己若是袖手不问,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再见单雄信?
更何况己方还有虬髯客这样的高手坐镇当场?虬髯客能够轻松拆开自己兄弟五人的缠斗,绝对具备战胜李智云的实力,只要李智云跟自己兄弟几人动手,虬髯客就不可能坐视不管。
他说完这话就要走向场内,却被身边李密一把拉住,“兄弟稍安勿躁,此间有李二公子运筹帷幄,咱们弟兄只听李二公子吩咐再做行止。”
说到此处,又转向李世民抱拳为礼:“我等兄弟愿唯李二公子马首是瞻。”
李密当然没打算投靠李世民,大家都姓李,也都是背景深厚之人,你这李又不比我的李多一个脑袋,凭啥我投靠你?他之所以这样奉承李世民,是想等李世民跟李智云真正翻脸之后再动手,那样就彻底绝了唐国公府两兄弟联手的可能。
李世民不知李密所想,先是冲着李密微笑颔首,接着又抱拳还了一礼以示感谢,却没有立即发号施令,而是看向站在自己较近的徐茂公问道:“徐先生,二贤庄这一阵你怎么看?”
徐茂公不禁有些得意,看来自己投靠唐国公世子已成定局了,而且得到了器重,不然李二公子如何肯当众问计于己?当下轻摇羽扇笑道:“据徐某看来,这孩子招式诡变有余,内力却很一般,若是二贤庄的英雄能够扬长避短,这一场就不一定输。”
这番话猛然点醒了二贤庄的单猛,当即附和道:“徐先生所言甚是。”而后又转向李智云说道:“你仗着学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招式欺负别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跟我比拼一场内力,若是你仍然能够取胜,我二贤庄自然无话可说。”
其实单猛此前一直都在考虑徐茂公提出来的问题,只是不太敢确定,因为即使抛开招式的精微与粗陋而只论内力的高低,这孩子也未必很差,毕竟他的对手是秦安,秦安的内力很强,这是大家有目共睹且感同身受的。
不过单猛自忖自己的内力比秦安还要强一些,所以他已经在考虑跟李智云比拼内力了,只是一直没敢下这个决心,担心万一自己输了那就连命都没了,有些不值。
内力比拼要比拳脚兵器更加凶险,败者往往当场毙命,而胜者通常也免不了灯尽油枯,总之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有人选择这个方法对决。
一两千人围着一个敌人,还要与敌人以命换命么?那得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但是现在若想在天下群雄面前挽回二贤庄的颜面,似乎也只有比拼内力一途了,徐茂公的分析令单猛信心暴增,于是咬了咬牙就把这个打法提了出来。
李智云听了这话就很是啼笑皆非,反问道:“有人说过咱们之间的战斗是比武么?还要选择比斗方式?我为啥要让你挑选方式?我能打败你就是我的本事!你二贤庄有话可说无话可说关我鸟事?”
说罢也不等单猛等人回答,突然施展神行百变,身形左晃右晃,晃出来几道残影,只晃得场中众人一阵头晕眼花,十个人里倒有七八个当场晕菜,却是看不准他的身形到底在哪,到底哪个身影才是真的。
正晕菜间,却听得一串噼噼啪啪之声响起,接近着就是金甲童环和单猛的连声吼叫,定睛看时,却见那抱着女子的孩子已经站回了原来的位置,而金童单三人却都呆若木鸡地分立在圈子内侧,分明已是被人点中了穴道。
李智云对自己的神行百变很是满意,有了内力之后再玩这一手感觉已是大不相同,这速度简直是太快了,下一步是不是可以考虑兑换凌波微步了?
旁观的人群里,李靖凑近了张仲坚的耳畔,伸出一只手遮掩着轻声说道:“看见了吧?这就是他那神奇的步法,这步法比阴世师家传的捕风捉影都精奥……”
张仲坚缓缓点头,虬髯遮盖下的脸色凝重了许多,看着场中那道瘦小的身影,开始思索如果是自己出手应该如何攻防。
站在场中,李智云扬了扬从单猛身上抢夺而来的判官笔,指着单猛朗声说道:“原本就是你们这些人跟我玩车**战,各个都是臭不要脸,你还好意思提出来比拼内力?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我是不是要挨个跟你们比到天黑?想啥呢?”
的确,此时天色尚未大亮,但若是挨个比拼内力,那么即使他每场都胜,也要比到天黑才算完,因为想要出手的高手实在是太多了。
“你这小子休要张狂!且待王某来会一会你!”王君可提着大刀走入场中,这一阵由他出战,是徐茂公早已定下的计策,此时正该执行。
李智云斜眼看了看这个打扮的有如关云之长的王君可,点头道:“废话少说。”
王君可一摆手中大刀,说道:“你先把你手上的女娃放下,不然王某的大刀可不长眼睛!”
他不说这话则已,一说之下,李智云忽而就有了说话的兴致,笑道:“你的大刀不长眼睛,刚才那记车轮刀却是怎么回事?为何没能将我斩于空中?”
王君可闻言顿时大惊,原因却不是因为刚刚这孩子飞出龙洞时那一刀未能拦截成功,而是因为这孩子居然叫出了他那一招的名字!
他这套钓鱼刀法的终极杀招就是“车轮刀”,这名称除了他师父和他本人以外再无第三人知晓,这小孩子是怎么知道的?
而至于此前这孩子逃出他那一方刀幕,虽然也曾令他震惊多时,却还不至于惊骇到现在这种程度。
事实上此前那一刀虽然也是“车轮刀”,却是以拦截为目的的一种变式,主要是想把这孩子从半空中拦截下来,如果当初他那一刀是立意斩杀的话,那么这孩子绝对不可能穿过刀幕,必定会被斩为肉末血雨。
充满惊骇的一双丹凤眼死死盯住了李智云,说道:“你知道的不少啊?”
李智云晃了晃手中那杆判官笔,谦虚道:“也不很多,只知道你练得是钓鱼刀法,而且那招车轮刀是你的终极杀招罢了,这事儿地球人都知道啊。”
其实他刚才执意去打单猛等人,为的就是要抢单猛的一支判官笔,而他抢来判官笔的目的则是为了对付王君可的大刀。他可不想抱着尤翠翠跟王君可玩什么空手入白刃。
王君可当然不知道什么是地球以及地球人,但即使只有这个小孩子一人知道自己的绝招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心说徐大哥所虑果然有理,这孩子留不得,想到此处,也不管对方是否放下女孩了,抡起大刀就攻了上去。
他唯恐这孩子武功招式变化多端,所以出手就是必杀技“车轮刀”。
这一次的车轮刀就是为了杀人,再也没有任何缝隙留给对手了。
李智云当然更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在王君可出手之前就提前出手了,他用的是阿飞剑法,抢过来的判官笔就是一柄名副其实的“无情剑”,有笔尖就够了,无情剑既无需剑身也无需剑刃,只要剑尖!
按道理说,有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阿飞剑法足以在大刀临身之前刺中对方的喉咙,但是或许是因为两人的间距过远,在彼此对冲的过程里,这支判官笔并没能刺到王君可的咽喉。
“车轮刀”真不是盖的,在另一时空里王君可正是以这招必杀技砍了来护儿的脑袋,要知道来护儿的武力可是排在王君可之前的,仍然免不了人头落地,可见这一招如何厉害。
车轮刀密不透风,将两人连线上的所有方位都已封死,其实也不是封,那就是砍和削,在两人之间的空间里,没有任何一处死角和空当,全部充斥着青龙刀的刀影,更确切地说,是青龙刀的刀刃。
李智云的判官笔,很不幸地刺在了青龙刀的刀刃上。
“叮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响起,李智云接连刺出的十七剑全部刺中了王君可的刀刃,而王君可的砍削也因为这十七次碰撞全部作废,这一回合两人算是打成了一个平手。
虽然是平手,但是优劣仍有区分,在漫天的刀光之中,李智云的身影逆势向前,一步,两步,三步,随着“叮叮”声音不断,他的步履一改此前对战二贤庄三雄的飘忽和诡异,变得坚定而又稳健。
反观王君可,虽然每一刀劈下去都能劈中对方的笔尖,但是他的脚步却在不住地后退,一步,两步,三步,就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不得不退。
这小孩竟然占了上风?
为什么是这个小孩子占了上风?
人人大惑不解。人们疑惑,只因为他们看不见李智云的每一次出剑,虽然那“叮叮”的声音有耳皆闻,却是看不见这“叮叮”之声的来源。
无情剑的快,快到了肉眼难辨的地步,无论是此刻的李智云,还是另一个武林时代里的剑客阿飞,他们的剑都是一样的快。
十七声“叮叮”响过,王君可陡然倒跃一大步,李智云的身形也没再跟进,第一回合算是告一段落,两人的表现亦自不同。
王君可摆了一个防御的弓箭步,右手单手将大刀平平伸出,斜指对手。
而李智云则是低下头来审视着手中的判官笔,那判官笔已被青龙刀削成了薄片,就如同后世小学生使用的铅笔被削得只剩下了铅芯。
只是薄片也还不足以形容这支改头换面的判官笔,它还是弯曲的,这是因为最后几次笔刀碰撞所导致的,变成薄片的判官笔即使蓄有李智云的内力,也已经扛不住沉重的青龙刀锋,在碰撞时变得弯曲。
与其说这是一支变了形的判官笔,还不如说这是一把特殊形状的弯刀。
两人对峙有顷,王君可忽然说道:“只要你拿出大梦神功来,咱们这一场就可以算成平手,毕竟你我之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说是不是?”
王君可也怕了。只有身在局中的他才知道对方的判官笔有多厉害,有多快速,虽然他也看不见那判官笔的攻击轨迹,但是手上传来的感觉错不了。
他隐约感觉到这十七次碰撞之后对方仍有攻势,而且余力充足,但是自己却已经把最精奥的必杀技用完了,再打下去的结果,很可能是自己被这小孩子一招封喉。
李智云哂然道;“既然你知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还要用这车轮刀来杀我,这不是故意欺负我么?怎么?现在你认怂了?来呀,继续打啊!”
他绝口不提大梦神功,即使他把他所掌握的大梦神功真相也即吠陀经说出来,也绝对没人相信,既然如此,又何必说出?而且自己有什么义务与这些贪婪的家伙分享?
王君可顿时有了一种骑在老虎身上的感觉,设若真有一只猛虎被他骑上了也没有现在这么难受,以他的武功对付一只猛虎再轻松不过,但是对付这个小孩子却很难说了。
其实李智云也不想跟王君可打下去了,不是人胆怯,也不是武功不及,而是兵器太差。
直接被人家当铅笔给削成铅芯了,这还怎么打?
如果自己手上的不是这支普通的判官笔,而是一柄干将莫邪那样的宝剑,甚至是公孙云鼎手里的那把黑剑,都会坚决杀死王君可,就算不杀死,至少也得废掉对方一条手臂什么的,谁让你主动找我的麻烦?
然而就算不打下去,嘴上也不能服软,因为自己本来就没什么理亏之处,就算是和也得是自己逼和对手,而不是求和或谋和!
所以他一边咄咄逼人的质问王君可,一边在武学数据库里搜寻更好的办法,要打下去也行,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就肯定能找出战胜“车轮刀”的手段。
王君可明显的色厉内荏,旁观众人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纷纷探讨这个小孩子的判官笔有何妙招,如何能以如此短小的兵器对抗王君可的大刀。
李靖是最明白不过的一个,正好看见张仲坚用询问的目光看过来,就苦笑低声道:“这孩子使的不是判官笔打穴武功,而是一种剑法,当日我就是被这种剑法一剑封喉的……”
虬髯客顿时动容,自语道:“判官笔也能当剑使?这是什么路子?当真有些邪门儿!”
李靖的声音变得更低:“这还不算什么,伤我的那一次才邪乎,那一次他用的只是一根竹竿。”
“嘶!”虬髯客倒吸一口冷气,沉声说道:“如此说来,咱们兄弟可就不能莽撞了,看我眼色行事吧,我不出面,你们不要贸然上场。”
虬髯客是少华山一路人马的老大,既然老大定了调子,别人就不敢多事了,就连跃跃欲试的王伯当也只能闭嘴,悄悄走到二贤庄那几个人身边去推血过宫,不是我不帮你们啊,我们老大不让。
第一七七章 小楼一夜听春雨
王君可都露怯了,张仲坚这样的高手都不敢轻易下场了,别人就更加不敢,这个面貌丑陋的小孩子似乎浑身都是绝艺,而且层出不穷,若非众人一拥而上将其乱刀分尸,就只有把下场的资格让给此间那些绝顶高手。
王君可是最尴尬的那个,站在场中打也不是,走也不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纠结万分,忽听徐茂公唤道:“君可,既然你跟他旗鼓相当,那就暂且退下吧,把机会留给高手。”
这句话可谓是最好的台阶,王君可连忙就坡下驴,看向李智云交待起场面话来:“看在你不过是个小孩子的份上,王某今天姑且留你一命,你好自为之吧。”
李智云都被气笑了,说道:“真不要脸,说实话能死啊?”
他本想多挖苦几句,怎奈王君可已经转身走回人群了,就连他这短短的一句都充耳不闻,头都没回过来,那意思就是你爱咋说就咋说吧,反正我是怂了。
几场单挑下来,任谁都没能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又都被这结果惊得目瞪口呆,唯有万宣道和庄四虎两人暗暗欢欣鼓舞。
万宣道和庄四虎是场中仅有的两个想要帮助李智云的人,却又都被各自的老大所约束。
万宣道是被李世民强行拉住的,李世民代表着李渊因而不能违拗,再加上他知道即使他上去跟李智云联手也改变不了力量的悬殊,所以只能干看着。
庄四虎的情况和万宣道略有区别,他比万宣道更加清楚眼前的形势,同样明白即使自己上去也帮不了什么,更何况还有张仲坚李密等人在掣肘?所以他原本打算在李智云落败之时再站出来搅局的,而且已经准备好了搅局的办法。
但若是李智云不幸被人打死就没办法了,那样就只能给这个可怜的孩子收尸下葬,就当是报答这孩子在长安施舍给自己兄弟酒饭菜肴的恩情。
然而结果却是出乎他们的意料,几场打下来,李智云竟然有点越战越勇的意思,不仅一场未败,而且再看眼前这形势,场中的高手居然都不敢下场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只不过这时候也还没到最后,不能笑得太早,毕竟场上还有两个高手没有下场,这两个高手一个是罗成,另一个是来护儿。
于是庄四虎开始悄悄打量罗成,而万宣道却在观察来护儿的反应,其他众人大多也是在看这两个人。
其实这个时候罗成的声名并没有响彻江湖,甚至可以说是籍籍无名,不仅那些江湖上的老鸟不知道幽州有这么一个武艺高强的小王爷,就是此刻站在他身边的十二旗牌官中的六人也不知道他们少主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但是武功这个东西是可以对比和推理的,王君可的武功有目共睹,无疑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而罗成的手下有人能跟王君可战成平手,就说明罗成的手下也有一流高手,那么身为这些一流高手的头儿,罗成的武功能不高么?
即使是在李智云进入龙洞之时,当时在场的人们曾经亲眼看见罗成没能将这个小孩子抓住,他们也不敢认为罗成的武功不高,因为现在他们已经知道,这个小孩子的武功也是奇高的,那么罗成抓不住这个小孩就是合情合理,不能因此而看轻罗成的武功。
在众人的目光聚焦下,罗成没有任何表示,他在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动手,只看这孩子的性情,只要打了就不会有善终,交手的双方输了的那个不死也得重伤,除非像王君可那样舍了脸皮临阵脱逃,才会出现双方无恙的结果。
他从未想过要杀死这个小孩子,自己和这孩子没有任何仇恨,最多也只是在当初被这个孩子骗了一次跑进了龙洞有些丢人,为了这样的过节就杀人显然没有道理,更何况自己只是想要了解一下大梦神功的秘密罢了,把人杀了如何询问?
然而若是不出杀招,想要战胜这个孩子就太难了。王君可的车轮刀已是珠玉在前,那样必杀技都没能奈何这个孩子,还有什么样的招式可以不杀而胜的?他想了许久都想不出来。
罗成这里没什么反应,人们就把目光都投向来护儿。
来护儿是此间声名最响之人,人们不知道罗成,也不知道虬髯客张仲坚,却都知道来护儿是当朝名将,一生中南征北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其战绩之显赫,功勋之彪炳,即使是与开国九老相比都不遑多让。
人们觉得,此时此刻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单挑拿下这个小孩子,则非来护儿莫属,罗成都得往后排一排。
大家都看来护儿,来护儿却在看李世民,心说你李二公子不是一直都在运筹帷幄、统领大局么?这时候该你说话了,我就不抢你的风头了。
来护儿等着李世民,李智云却不会等着李世民,看向全场说道:“怎么回事?不都跃跃欲试的么?怎么没人上来了?”
四下里一片鸦雀无声,没有人回答李智云的叫阵。
李智云见状,就冷笑两声问道:“既然没人上来了,那我可就得问一问了,是谁下的毒手,把我姐姐打成了这样?到现在还不敢承认,是想做缩头乌龟么?”
来护儿闻言再也按捺不住,暴喝一声:“呔!是你爷爷我打的又怎样?实话告诉你,爷爷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装模作样的在这里大呼小叫,将我济州将士视若无物,爷爷这就送你到阴间去找你姐姐!”
说起尤翠翠的伤势,来护儿才是心中有数那个人,因为那一掌乃是他全力出手,所以只有他才知道这个女孩必死无疑,此时这个姓李的小孩子抱着的不过是具尸体罢了。
所以他才会说出“送你到阴间去找你姐姐”的话来,他可不是随口一说,军中大将讲究的是言出必行,说话时他已经倒拖着手中那杆浑铁点钢枪大步冲向场内。
他的人也好像是一杆长枪,前冲之时,左右军士纷纷闪开,就好像是在大海中冲开了两道波浪,气势凌厉之极。
见此情景,站在人群另一侧的李世民面露微笑,这一次不必询问徐茂公了,只看来护儿这气势,就知道李智云已经是个死人了。
别看李智云刚才还能跟王君可斗成一个平分秋色,但那时他的手上还有一支完好无损的判官笔,现在他有什么?只有一个奇形怪状的铁片,这铁片如何挡得住来护儿的大枪?
庄四虎就忍不住叹息一声,心说大兄弟你不明智啊!咋就不懂见好就收呢?这女孩比起你三个媳妇来要姿色没姿色,要武功没武功,要家世没家世,你何苦一定要替她出头?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一定要为这女孩报仇,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惹来护儿啊!人家这可是带着千军万马呢,跟你单挑挑不赢,人家还可以号令全军一拥而上,到时候你不还是一个死么?
但是这时候再想劝说李智云已经来不及了,来护儿已经冲到了场中,那杆倒曳在身后的浑铁点钢枪已然抡起,带着狂风,卷起了无数枯草灰尘,就好像平地间骤然涌起一片乌云,乌泱泱卷向李智云的头顶。
然而李智云却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似乎是被来护儿的赫赫威势给吓傻了,不躲避也不退后,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就任由这团乌云遮蔽了他的天空,遮蔽了东方乍现的那抹晨曦,也遮蔽了他的身影。
下一瞬,人们的目光随着那团乌云看向天空,却忽觉天空中洒下一片清辉,就好像深夜里那轮明月忽然从云间钻出来似的,冷冷的浸入每个人的眼帘,但是现在明明已经是早晨,为何还会有这如银的月光洒向大地呢?
没有人能够想明白,也没等人们多想,这一抹月色清辉便告消失,令人奇怪的是,那团乌云也消散了,天地之间没有月色也没有清辉,没有乌云也没有狂风,只有晨曦如故,一切都已归于原始。
再看场中情景,却又是一番惊人情状,来护儿和那孩子间隔丈许对峙而立,来护儿的大枪横亘在两人之间,冷森森的枪尖已经刺在了男孩前额那深陷的凹坑里,即使是从正面看上去也像是深入颅脑了。
在两人两侧的人们的视角里,这一枪已经穿透了男孩的脑袋,只是没有洞穿而过罢了,然而为何没有半滴鲜血现出呢?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
更有甚者,站在男孩对面的、目力较好的一些人却发现更加匪夷所思的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孩子的瞳孔并未放大如果这孩子已经死了,他的瞳孔就应该变大非但没有瞳孔放大,而且炯炯有神!这哪里是一个死人的眼神?
人们正自惊疑不定,来护儿却忽然说话了,声音里没了之前的狂暴和霸气,听上去很是干涩:“能不能告诉我?你这刀法叫什么?”
人们随即又把目光聚焦在男孩的脸上,发现似乎是因为被铁枪扎住了脑袋,男孩只是抬了抬眼皮,目光看向了对面西方天际。
西边天上有什么?不少人都转头跟着看了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唯有瑟瑟秋风,摇曳着漫山遍野的秋色,这有什么好看的?
却听男孩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我使这刀法有些不合时宜,现在是秋天的清晨,这里也没有亭台楼阁,但是我没办法,因为只有用这一刀才能杀死你,我这刀法叫做……”
说到此处,他不知为何沉吟了一下,而后吐出了清晰的七个字:“小楼一夜听春雨。”
小楼一夜听春雨?!
小楼一夜听春雨是什么刀法?没听说过啊!
众人茫然不解之时,听见“啪嗒”一声响起,却是来护儿那杆大枪的枪头掉落下来,摔在了男孩脚下那片青黄不接的草丛上面。
枪头怎么折了?没等人们思索,却又听见“啪嗒”、“啪嗒”、“啪嗒”几声响动,目光中那杆大枪竟然寸寸断折,依次掉落在草丛或草间的土地上。
来护儿自毁大枪?他为什么要毁掉自己的大枪?再看来护儿时,却见来护儿**的上身突然多了几道血线,脖子上一圈、胸前和一双上臂各有一圈,腹部还有一圈,就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趁人们不注意,悄悄用鲜血在他身上画出来的一样。
谁画的?
来护儿却像是不知道身上有这几道血线似的,忽然开口说道:“这刀法,我……服!”
说完这句话,他竟然闭上了眼睛。下一刻,人们发现他身上那几道血线竟然在扩大,就好像鲜血滴落在纸张上面,渐渐浸润开来一样,然后人们终于看清,这哪里是什么血线?这分明就是伤口!
来护儿的脖子,双臂,胸前和小腹各有一道绽开的伤口,来护儿不是横练么?刀枪不入的存在,怎么可能被人割破躯干和肢体?
这个念头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闪过,却见来护儿的身躯突然间四分五裂,如同一座高楼轰然倒塌。
“来将军死了!”
“他杀了来将军!”
“他竟然杀了来将军!”
“这厮使诈,肯定是使诈了!”
济州的军士无不惊恐万状,惊恐中夹杂着激愤,有人带着哭腔,有人歇斯底里。
他们之所以还能生出激愤这种情绪,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自觉人多势众,哪怕是来护儿本人也不可能杀死他们这样的一千精锐;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看不懂来护儿是怎么死的。
说到底,是因为这个时代里没有人懂得什么叫做小楼一夜听春雨。
忽然间,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弟兄们,大家一起上,杀了这厮!”
响应的叫喊此起彼伏:“对,杀了这厮给来将军报仇!”
“对,大家不要怕,他就算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
“我先上,不怕死的跟我来!”
“冲啊,杀呀!”
“杀!”
一时间,盘龙山山脚下这片空地上旌旗招展,刀枪如林,一千将士呐喊震天,有如潮水一般,湮没了先前那方单挑的场地。
第一七八章 夜战八方藏刀式
一场单挑变成了群殴,除了济州城的一千将士之外,李世民、罗成、张仲坚、徐茂公、金甲童环等人纷纷退出了山脚下这片空地,站到了山上围观这场空前盛况。
一千名小勇将士围杀一个抱着女人的孩子,这在武林史上的确是前所未有。
在山上众人的视野里,山脚下人头攒动有如人海,人海的中心附近却似有一个漩涡正在生成,漩涡周围的军士相继倒下。
军士倒下的原因是站在漩涡中心的那个男孩,那男孩分明也在旋转,而且他的身躯转到那个方向,哪个方向上就有军士倒下,他转一圈,军士就倒下一圈。
来护儿的手下各个悍不畏死,里面倒下了一圈,外面便又有新的一圈补充上去,然后再次倒下,如此往复,真的称得起是前赴后继。
令人看不懂的是那个男孩的出手,按理说人们居高临下,视野再清晰不过,但是人们只能看得见他的动作,却看不见他的武器。
人们不禁回想起来护儿死前与这个孩子对峙之时,这孩子手里的那柄已经近似于圆的弯刀,姑且认为那是柄刀好吧,但是此时这柄刀也消失了,没有人能够看见这柄弯刀在什么地方,只能看见他的旋转,以及旋转时一圈圈倒下的隋军将士。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小楼一夜听春雨么?这刀法当真……”王君可颇为感慨地自问自语。
人人都能听得出他语气里对这个小孩子的敬服,却听他“当真”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似是找不到任何言语来描述这刀法的神奇。
“这应该不是刚才他用过的那一招!”张仲坚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何以见得?”王薄插进来询问,虽然他很是佩服张仲坚的武功,但是他却并不盲从,一定要问个明明白白,显是求知欲甚强。
张仲坚笑道:“那一招叫不叫小楼一夜听春雨我不知道,但是大家应该都看见了,那一招使出来时会有月华一样的刀光洒向周围,或者说那一刀如同细雨浸润万物也无不可,但是现在这刀光何在?”
众人闻言便不禁纷纷点头,就连罗成也不例外,这个大胡子说得没错,漩涡中心里果然一点刀光都没有。
张仲坚说得是对的。李智云的确没有再用那招圆月弯刀,虽然那一招同样适用于群攻群杀,但是他在杀掉了来护儿之后就受到了系统的警告。
系统说这一招小楼一夜听春雨属于魔刀,不是走火入魔之魔,而是魔道之魔,偶尔使用一次还可以,用得多了便会堕入魔障,继而沦为刀奴,终生嗜杀成性。
李智云当然不敢不信系统的警告,你敢不信它就真敢扣你侠义值,侠义值负多了也就离死不远了,所以在随军冲过来的时候,他使出了系统推荐给他的另一招刀中绝学夜战八方、目空一切藏刀式。
这一招是胡家刀法中的一刀,胡家刀法是辽东大侠胡一刀的成名绝技,在清朝那个时代里素有天下第一刀之称,其威力远胜胡家的另一门绝技四象拳。
用胡家刀法,杀人不用第二刀,所以胡斐他父亲才叫胡一刀,可见这刀法厉害到了什么地步,而这招夜战八方则是胡家刀法中的精华,说它是最厉害的一招也不为过。
这一招原本就叫做“夜战八方藏刀式”,说它是最厉害的一招,是因为要想破掉那个时代里的天下第一高手、人称“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面佛”苗人凤的苗家剑,就只有用这招“夜战八方藏刀式”。
就是这招刀法,经过钱青健的研究,又将其稍加改动,收录在寻侠系统武学数据库的时候就变成了最适合群杀群攻的无敌刀法,单以群杀群攻相较,比之那招小楼一夜听春雨毫不逊色。
“目空一切”这四个字是钱青健加进去的,意思是使用这一刀的时候无需观察周边敌人的破绽所在,甚至不必考虑敌人用的是什么兵器,攻的是自身何处,只闭上眼睛、直接莽就可以了。
为什么叫做“藏刀式”?这里的藏是隐藏的藏,而非青藏的藏,意思就是施展时刀锋无所不在,却又让敌人看不见任何一刀。说白了就是一个字:“快”!
还是那句话,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并不是只有阿飞剑法才遵循了这个道理,小李飞刀、葵花宝典、乃至这招夜战八方藏刀式,无一例外地融入了“唯快不破”的神髓。
书到此处,笔者不禁想起某年看过的一场花式篮球比赛,其中“杂耍队”的五个队员把一只篮球传得眼花缭乱,不仅令观众目不暇给,就是他们的对手国家队的五个队员也都晕头转向,然后突然间那只篮球就找不到了,观众、裁判和对方的五个队员同时懵逼。
当时笔者自然也是懵逼观众的一员,瞪大了眼睛去找,篮球哪去了呢?忽然看见国家队某个队员变成了塞北明驼木高峰背后隆起了一罗锅。
然后才想明白,原来这篮球是被杂耍队员把篮球塞进了“塞北明驼”那宽松的背心里,那背心弹力甚佳,与他的后背合作夹住了篮球,而他在注意力高度紧张的盯人防守之下对此全无感觉,还追着对方一名球员跑了十好几步,走步违例了都不知道。
书归正传,笔者之所以要插入上述一段故事,是为了形容“藏刀式”这个藏字,杂耍球员能把一只篮球藏了,让全场观众都找不到,李智云便也能把一把弯刀藏匿起来,让山上的看客莫测高深。
当然,李智云才不会在乎山坡上的人们能否看见他的刀,只要他自己能在层层包围之中不受损伤就行了,一招一百侠义值算不得贵,但若是兑换出来不好使可就坑爹了,还好,这藏刀式不错。
但是这一招藏刀式毕竟不像小楼一夜听春雨那样文艺温馨,反复使了几次之后,便到处都是断臂残肢,到处都是腥风血雨,也不知道被自己砍中的究竟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是砍死了还是砍残了,总之身边渐渐堆起了一座环形的尸山。
当真是尸山血海!
当尸山阻挡了后续军士的进攻时,军士们的士气终于沮丧低迷下来,要想为来将军报仇,首先得爬过尸山再说了,爬得过去么?没有人还能抱有信心。
血红的朝阳升起在东方山峦,这场血战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尸山外围的军士已在退却,退向山坡,转回头来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正待说话,却听见空中响起一阵叽里咕噜的语声,连忙抬头,不知何时,那个飞进龙洞里的怪人竟然悬在了战场上方十余丈的空中,没有人发现他的到来。
“不错,不错。”昆仑奴用印度语连说了两个不错,赞赏徒弟:“没想到,你居然把湿婆刀都练成了,是从吠陀经里获得的启迪么?还有你现在用的刀法是什么武功?也是从吠陀经里学来的?”
血人一样的李智云仰起头来,看向师父昆仑奴,回道:“师父,什么是湿婆刀?我这招叫做小楼一夜听春雨,是华夏武学啊,我现在用的刀法也是一样,都是华夏武学。”
昆仑奴闻言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涂抹了炭灰的那张黑黢黢的脸变得更黑了,说道:“你说这后一招是中土武学也就罢了,怎么可以否认湿婆刀的传承?”
师徒俩在这招小楼一夜听春雨上面产生了严重分歧,其实即使是录入这招圆月弯刀的白胜也不知道,这招小楼一夜听春雨的确是神足经的顶级招法,其梵文名称就叫湿婆刀,或者说它是血刀刀法的终极杀招也没错。
这一招刀法也的确带有魔性,练成了这一刀便等于是跨入了魔道的门槛,因为印度人信奉的湿婆神本来就是神魔参半,时而苦修律己,为拯救天下苍生而献身;时而化身为魔,杀尽一切异端分子,即使是印度人也不否认这一点。
李智云听出了昆仑奴的愠意,觉得毕竟人家是师父,见多识广,或许师父说的是正确的,只是自己孤陋寡闻而已,所以便不再争辩。
昆仑奴似乎也无意在这种事情上争个是非曲直,也不问夜战八方藏刀式的名称来历了,而是指着山坡问道;“你不打算杀尽这些人么?”
李智云摇头道:“我就没想过要杀人,只是这些人要来杀我,我才不得不杀。”
“哦……”昆仑奴不置可否地咕哝一声,就把目光扫向山坡上的残兵败将。
山上众人见这目光扫来,无不浑身战栗,低下头去,没人敢于对视,就是认出了师父的张仲坚也不例外,因为他出徒之时师父曾经严厉告诫,将来纵使师徒重逢,若是师父不主动相认,自己就必须把师父当做路人。
“我们走吧。”罗成第一个主动宣布撤离。
在听见那孩子称呼怪人为师父之后,他就已经打算走了,徒弟尚且如此,师父不知还要厉害到何等地步,只看人家能飞在天空这一手,便已是神仙一般,自己却是如假包换的凡夫俗子,人和神仙怎么打?
李世民也随后说道:“咱们大家暂且回到县城安歇,有事到那里商议。”
其实李世民才是怕的要死的那个人,没有之一。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李智云怂恿乃师灭杀在场的所有人,那怪人绝对拥有这个实力,别人死了无所谓,自己死了怎么能行?这大梦神功的帝王之术岂不是白得了。
只不过表面上他却显得比罗成还要镇定,这就是成大事者的必备素质,如同一个赌博高手一样,将所有身家性命都压在一局之中,手里拿了一副烂牌,却仍然能够举止自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昆仑奴没有继续扫视山坡上的人们,而是收回了目光看向李智云,用印度语问道:“你让他们走么?”
“为什么不呢?”李智云笑道:“不让他们走,还留他们吃中午饭啊?”
这句话听在山上众人的耳朵里,众人十之**都生出一种如获大赦的感觉,均想:这孩子还真挺厚道啊,若是他像刚才对待二贤庄三雄或者王君可那样,大家可就死定了。
众人纷纷下山,远远地绕着李智云离开湖畔,唯有三手神丐庄四虎与众不同,竟而向李智云走去,众人见状尽皆诧异,却没人敢于多看一眼,只用眼角余光瞄着那边,脚下益发匆匆。
庄四虎走到了李智云的身前,也不等泛起笑容的李智云说话,就伸出手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只说了两个字:“保重。”便即转身离去。
“你也保重。”李智云看着庄四虎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却忽觉怀中多了一物,依稀是一本书的感觉,不用拿出来看便已明白,这位庄大哥是把青玄秘录给自己偷回来了,这妙手空空的本领当真厉害。
李智云猜得没错,庄四虎的确是从张仲坚的身上偷回了青玄秘录,只不过他最初的用意却不是归还给李智云,而是打算在李智云危难之际当众拿出这本秘籍来,再诱使众人为之争抢,以便李智云趁机逃脱。
随着最后一个军卒的身影在枫叶中隐没,山间渐渐静了下来,只剩下环形尸山里一些没死的军卒还在呻吟。
这些军卒也是罪不至死,李智云正打算救治一下这些人时,山间却突然陷入一片死寂,所有呻吟之声齐齐断绝。
不用问也能知道这是师父出手了,李智云不禁疑惑,转回头来就问:“师父,你不是从来都不杀人么?为何杀了他们?”
他只顾着询问,却忽略了昆仑奴已经站在了尸山之外的草地上,昆仑奴的双脚可是从来都不曾接触地面的,此时却是大异寻常。
昆仑奴一脸的悲天悯人之色,说道;“他们活下去会更痛苦,为师替他们超脱了,嗯,咱们先不说这事儿,你留在这里,可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么?说出来,为师帮你。”
李智云不疑有他,指着湖水回道:“有啊,师父,你能不能帮我看看,看看那王仁则还在不在水下?”
第一七九章 夺舍
昆仑奴头都没回就答道:“他已经不在水底了,在逃命这件事上,中土的龟息功还是挺有用的,你找他有什么事?杀他?”
李智云道:“我当然要杀他,这厮太特么可恨了,但是我现在找他却不是为了这事儿,而是为了她……”说到此处他一指怀中那个与他一样变成了血人的尤翠翠。
在指向怀中人的时候他却忽然想起师父曾经对自己做出的承诺,就问道:“师父,你不是答应我给她解毒么?”
昆仑奴摇头道:“她没有中毒。”
“啊?”李智云有些不敢相信,在秦家大院的时候王仁则言之凿凿以此相胁,还说三个女孩子的长强穴上会生出红斑,便是中毒的征兆,只不过自己不能察看罢了。
昆仑奴的语声再次严峻起来:“我说她没有中毒她就是没有中毒,你是在怀疑为师的医术还是怀疑印度古国的梨俱吠陀?”
李智云连忙退让:“好吧,我不怀疑,我相信她没有中毒,师父,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梨俱吠陀是前人从吠陀经中研悟出来的,既然梨俱吠陀都能造就你一身医术,那么将来我是不是也能通过参研吠陀经成为一代杏林高手?”
他口中转移话题,称赞梨俱吠陀,心中想的却是说不得自己真的需要找机会察看一下尤翠翠的长强穴,反正自己是个小孩,反正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只要不告诉她就没事。
嗯,待会儿去湖边给她洗洗,反正自己也是得洗一下的,不然都没法回家了,自己一个血人抱着一个血女人招摇过市,那可太不低调了。
却听昆仑奴答道:“那是当然,如果不是吠陀经,你觉得你能从走火入魔里解脱么?只要你深研吠陀经达到一定的境界,你自己也能一眼看出这个女孩子是否中毒……”
是这么个理儿哈,李智云闻言欣喜,开始预想若是自己成为一代神医会怎样,似乎神医本身就是金手指,而且是可以吃遍任何时空的通用型金手指,这个福利真心不错,回头得好好找找吠陀经里面的医学文献。
正想得美滋滋时,忽然觉得昆仑奴的下文有些不对劲:“只不过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什么意思?!
如同神医是通用型的金手指一样,通常来讲,这句“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也是通用型语言,不论用在任何场合,它的意思都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活不成了。”
李智云力求自己能够像狄知逊那样做到脸上笑容不减,只是这笑容实在勉强,笑得比哭都难看,问道:“师父,你几个意思?”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想要悄悄挪动一下脚步,打算退到尸山跟前再倒跃而出,只要逃出了这座环形的死人堆,就可以施展神行百变了。
这时候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就只有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外国师父不靠谱啊!
然而下一瞬他的心彻底凉了,因为他的脚已经无法挪动分毫,不禁脚不能动,就连眼皮都不能眨动一下,包括怀里的尤翠翠在内,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动不了了。
这是被点中穴道了?还是被擒龙控鹤给束缚了?全然判断不出!
“呵呵……”昆仑奴笑了,笑容很难看,但是笑声很愉快,“你不用想着动弹,你动不了的。我传给你三分之一的功力,是为了入驻之后不会遭遇某种意外,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你能够在千军万马中保全自身,这世上能够伤害你的人已经不多了。”
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又说道:“其实我真的很想多传些功力给你的,却又担心到时候制不住你,就是现在这样,我这具躯壳中的功力刚好能够压制你,不论你学会了多少武功,是印度武学也好,中土武功也罢,总之你是使不出来的。”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其实你也不用怕,因为你并不会死,只是变成了我而已,从今以后,你就是昆仑奴,昆仑奴就是你,所以你应该感觉很光荣!”
李智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就只有静静地听着,只听昆仑奴说道:“你是真正的良才美质,千年不遇!万中无一!不不不,万中无一也不能形容你的优秀,你就是湿婆神唯一的宠儿,古往今来,天南地北,就只有你一个,适合承载我的灵魂!”
李智云忽然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或者说有泪,但是泪水都被昆仑奴束缚住了,连盈眶都做不到。
昆仑奴的话还在继续:“因为你既能够承载我的灵魂,也能够得到吠陀经的青睐和眷顾,将来必然还可以得到湿婆神的附体,你将会成为宇宙中至高无上的神明!现在你是否已经感到无比的光荣?”
“我光荣你马勒戈壁!”李智云心中暗骂,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禁锢他的思想,他现在唯一能够行动的也只能是思想了。
暗骂之后,立即求助系统:“这外国佬要夺舍,我却跑不了了,咋办?”
系统答道:“跑不了就让他夺呗,还能咋办?你别忘了,一个多月以前,咱们俩夺了李智云的舍,现在这人同样要夺李智云的舍,这是竞争者,凡事不能只兴咱们干不是?”
昆仑奴谈兴益发浓郁,说道:“这是咱们师徒最后的谈话,我就多说两句,你们中土人不是有句俗话么?叫做好饭不怕晚,良缘不怕迟。你别着急,我也不着急,咱们都耐住性子,要知道等我说完以后,你就再也听不见我的说话了。”
李智云彻底崩溃了,甚至连暗骂的心情都没了,骂人有用么?在随时都可以对决生死的时代,骂人是真没用。
却听昆仑奴说道:“我不得不感谢你,因为你这副身体比张仲坚好过一百倍,比王仁则好过一千倍,你知道吗?越是年龄大的,灵魂就越坚韧,我就越难进驻,灵魂是没有武功高低的,幸好你只有十一岁!”
像是费尽千辛万苦完成了一桩梦想一样,昆仑奴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说实话,如果没有遇见你,就算无法得到吠陀经,最终我也是要找一个继承人的,那个人或许是张仲坚,或许是王仁则,也或许是另一个优秀少年,但是我却偏偏遇见了你!”
说到此处,他忽然面向李智云跪了下来:“虽然我知道这一定是神的眷顾,是神的指引,才让我与你相逢,但是我仍然要谢谢你,不然哪怕我此后获得了新生,也将内疚于心。”
他说着说着,竟然开始叩拜起来,一个个头磕得那叫一个真诚,也不知道磕了多少个,总之磕起来没完,若不是李智云正面临魂飞魄散,真要被这个印度阿三给感动了。
第一八〇章 系统无敌
事到如今,李智云已经完全明白了,怪不得昆仑奴从来都不在意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因为自己的名字对他来说毫无存在价值,当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他的,自己的名字也就变成了他的。
天上果然是不会掉馅饼啊!谁贪便宜谁倒霉!
其实李智云已经足够谨慎了,从一开始来说,昆仑奴简直就是求着他拜师,他却屡屡推三阻四,这一点比起那个纳头便拜的王仁则来说,真的是强了一千倍。
当然,李智云之所以如此矜持,拥有寻侠系统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他并不垂涎所谓的印度神功,这一优越条件是这个时代里的任何人都无法与他相比的。
昆仑奴终于磕完了头,却没有站起身来,不仅没有站起,甚至头都没有抬起,就把脑门儿贴在了地面上,不动了。
李智云正自有些奇怪,忽然就感觉到脑海里多了件东西进来,“我擦,我完了。”这是他最后的一丝念想。
在即将被夺舍的最后一瞬,他甚至来不及去想他在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亲人,却忽然感觉周身的束缚尽去,肢体恢复了自由。
身体能动了!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对抗脑海里那个多出来的东西,只在仇恨的驱动下,高高跃起,跃出了身前的尸堆,凌空扑向跪伏在地上的昆仑奴。
“别费事了,那已经是一个尸体了,待会儿等我彻底掌控了你的身体,就会把这具躯壳埋葬,你现在做的只是鞭尸泄愤而已,毫无意义。”
昆仑奴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听起来很是怜悯,就好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者在劝诫年幼的儿孙,“作为你本人,你只剩下几个呼吸的时间,不如做一些更紧要的事情,比如把你怀里的这个女子扔进水里,也好过让她暴尸荒野不是?我可不会替你干这活,我们苦行僧是不近女色的,啊?”
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最后那一声“啊”却充满了惊惶之意,与前面的语重心长完全不搭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般。
“你是谁?你不应该存在这里!”
不等李智云开动自己的思想去分析脑海中发生了什么变故,昆仑奴已经问了出来,声音里满是惊恐,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的惊恐。
“我是谁?呵呵,我是你的邻居啊,我为啥不该存在这里?这是你的地方么?”一个声音懒洋洋地答道,却是系统在说话。
李智云不禁狂喜,默默狂喊道:“哥们儿,快帮我干死他!”
与此同时,昆仑奴也在说话,只是语声已经转为愤怒:“这的确不是我的地方,可也不是你的地方,这是他的地方,你进驻到这里,经过他的允许了么?”
他所说的“他的地方”,其中的“他”指的自然是李智云,然而当他说话的同时也听见了李智云的那句话,说完之后只觉得灵魂深处哇凉哇凉凉的,这是什么鬼?这小孩居然提前请了一个灵魂当保镖,他怎么知道今天会被我夺舍的?
在昆仑奴看来,这个灵魂保镖实在是太强悍了,强悍如铁,强悍如钢,比那个小孩子的灵魂强大了千万倍!
这样的灵魂……只怕只有擅长灵魂攻击的梵天(梵天是婆罗门教信奉的另一个主神,与湿婆并列)才能撼动,像自己这样的连想都不用想了。
虽然他现在已经发现这个小孩子的灵魂也不是只有十一岁,看起来也是经历了沧桑的模样,要想吞灭只怕颇为不易,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有这个保镖看家护院,自己什么念想都不必有了。
“那啥,那个,两位,其实我是走错门了,或者你们可以把我看作是一个迷路者,咱们就此别过。”
讪讪地说完这句,昆仑奴就打算逸出李智云的体外,重返那具跪伏在地上的躯壳。
“别让他出去!”李智云急得不行,他又不傻,只要昆仑奴的灵魂回到他原来那具躯壳里面,自己就只能任他宰割,到时候昆仑奴不杀自己才怪!
什么从来都不杀人?刚刚昆仑奴杀死那些苟延残喘的隋军已经暴露了他丑陋的本性,眼下又如何可以把自己的死活寄托在这个阿三的人品上面?
“放心放心,他出不去的。”系统不紧不慢地回答李智云,又转而劝说昆仑奴道;“别急着走啊,晚饭都做好了,吃了再走呗。”
“哇……呜……”昆仑奴突然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伟大的湿婆神啊,你为何不肯保佑你的子孙?这叫什么事啊?我怎么怎么倒霉啊?啊……”
千算万算,谁能算得到系统这种东西?系统不是人,只是一部虚拟的机器,在人类的灵魂面前,这种机器的智慧体当然坚逾钢铁,任何生物的任何力量都无法将其损伤。
“哈哈哈哈……”听了昆仑奴的痛哭,李智云忍不住狂笑出声,心说系统你太特么幽默了,太特么可爱了!
狂笑当中,手上也不闲着,挥起那把圆月弯刀,使了一招庖丁解牛刀法,砍向身前那个没有了灵魂的昆仑奴躯壳。
这庖丁解牛刀法乃是北宋武林宗师周侗从南华经中的养生主篇感悟而出,后来传给了操刀鬼曹正,再后来又被白胜成功模拟。
这一招用于片烤鸭、解全羊等庖厨工艺中当能大放异彩,但若是用于克敌制胜则难竟全功,属于旁门左道之术,最是适合偷袭。最经典的案例是明代龙门客栈里那个店小二刁不遇,从沙土中埋伏,出手时只瞬息之间就把东厂厂公曹少钦小腿剔成了白骨骷髅。
你还想回去?回哪去?这具躯壳的功力太强悍了,就算系统留不住你的灵魂,我也不能让你重返你这具躯壳!李智云施展这招庖丁解牛刀却比刁不遇更狠,不仅剔除了肌肉,还把骨头都给剁碎了。
一阵血肉横飞之后,李智云又施展了一记南宋东邪黄药师自创的旋风扫叶腿,右腿弯曲蹲下,支撑在地上为轴,左腿连扫十几圈。
这旋风扫叶腿和落英神剑掌合起来就是桃花岛主的“狂风绝技”,李智云在狂笑声中腿似狂风,恍如秋风扫落叶,地上那具躯壳连骨头茬子都没剩下半点。
再次站起身来,李智云的心情已是大好,忽然看见山壁龙洞的入口处站着一个身影,竟然是狄知逊,于是连忙收住了笑声,喊了一声:“狄大哥,我在这里。”
不料狄知逊却似没听见一般,也不下山,竟而施展起轻功向山上奔去,只转眼间身形就隐没在红叶之中。
狄大哥怎么不理我?李智云很想追上去一问究竟,但是考虑到自己和怀中的尤翠翠尚且一身血污,就决定还是先洗个澡再去追赶。
(本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