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乍起冽风,死灰复燃燎原火③」
叮,叮——这夜,东京某处一间廉价出租屋的门铃忽然响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啊……”穿着白色冬季睡衣的女人从地铺的被窝中坐了起来,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起身穿好拖鞋朝玄关走去。 这是一间廉价出租屋,房间很小,除了卫生间是独立的以外,客厅既做厨房之用,同时又是卧室。铃子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门外看去,然而门外那人她并不认识,便小心地问道:“请问你是?” 这深更半夜的,她一个女人,又是独居,若不问明白了,还真不敢随意便给不认识的人开门。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门外的人说,“前段时间铃子小姐不是还收到我寄的一封信吗,我就是给你写信的‘今川’啊。” “啊……原来那位出钱给我哥哥办葬礼的今川先生,就是你吗?”铃子说,“今川先生这么晚来找我,敢问可是有什么事吗。” 虽然把恩人关在门外实在是有些不太礼貌,可是要她这独居女子深更半夜的给一个男人开门,却也实在是太难为情。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难道就因为他出钱给自己的哥哥办了葬礼,就可以说他百分百是一个好人了吗?铃子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对此,李公子也是颇为无奈。早知道就把这张脸捏得再英俊一点好了。 “深夜造访,虽说实在是唐突了一点,但请铃子小姐相信,我并没有任何不好的心思。那个……”说着,李公子从怀中掏出一张律师证,并退后一步道:“你看,我其实是一名律师。另外我还带来了一件你绝对意想不到的东西。瞧,这盒子里装着的就是你哥哥生前用生命也要守护的家传古画五色鹦鹉图。” “五色鹦鹉图!?”激动之下,铃子的心中虽仍有几分不放心,但却手不听使唤地把门给打开了。 等她回过神来想要把门关上时,门外李公子却向前一步,用脚抵住了门缝。 “今川先生,你!” “铃子小姐请不要害怕,我此举完全没有任何恶意。这盒中所装的确是你家传的古画五色鹦鹉图没错,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先从门缝把盒子塞进去给你,然后我把脚拿出来,你关上门,等确认此画无误后,再给我开门也是可以的。” “好,那就请今川先生先把画递过来吧。” “拿好。” 李公子将画递出,随后将脚从门缝拿了出来,让她把门关了起来。几分钟后,铃子终于将门打开,并鞠躬道歉道:“真是抱歉今川先生,刚才我居然……” “这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更不用向我道歉,女性一人独居在家,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请问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今川先生。”铃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到鞋架上为他找起拖鞋,但无奈家中拮据,竟连一双给客人更换的拖鞋都没有。最后只得尴尬地苦笑道:“那个……今川先生不用脱鞋了,请直接进来吧。” 铃子招待他到客厅中的矮脚桌旁的坐垫上坐下,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问到:“那个……今川先生您喝水吗?”客人进屋,若是连杯水都没有,实在是过于尴尬,但家里除了自己喝水的杯子,就再没其它的杯子。就那个杯子,她都还是刷牙、喝水两用的呢。 但出于礼貌,问还是要问一下的。 “谢谢,我正好有些口渴。” “啊……那我现在就去外面的便利商店去给今川先生买,今川先生要喝啤酒还是?” “我是有些口渴,但如果是要专程麻烦你去外面买那就不必了,我可还没渴到那个份上。我今天来啊,主要还是跟你商量一下有关这幅五色鹦鹉图的事。” “今川先生您说。”铃子咬了咬唇道。虽然她不知道眼前这位‘今川先生’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把这幅前段时间被人强买走的古画给拿回来的。但她知道,这位今川先生一定不只是像他之前信中说的那样,只是哥哥生前的好朋友那么简单。 如果他真的是哥哥的好朋友,为什么哥哥生前从未向自己提过?为何一直到父亲赌博输光家产,赌场上门开走家里的车子,将自己一家人从家里赶了出来,外祖父被气得当场心脏病发而死,家传古画被人以贱价买走后,母亲不久亦绝望自缢。哥哥上门索要未果,并于第二天被发现投河自尽,连葬礼都没有钱举办的关头,他才突然给自己寄来了一封信,并随信一起寄来了一笔给哥哥办葬礼的钱。 这个人的身份,着实是让人怀疑。 看着铃子眼中异样的神情,李公子也没有再骗她的打算,很是直接道:“开门见山的说吧,我其实并非你哥哥的朋友,而我之所以帮你把画拿回来,目的也只不过是从你的手中再把它给买走罢了。” “从我手中买画?”听了他这一番解释,铃子顿时觉得更加不明白了。你明明已经拿到了画,直接把它拿走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把它还给我,又再从我的手中买走它,这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李公子看出了她眼神中的疑惑,当即又道:“你家中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另外我还知道,你外祖父青年从戎,有一次他抓了一个商人的全家,而那个商人便用这幅画,连同自己一半的身家换下了自己一家老幼的命。后来战争结束,你外祖父回国后退役经商,办了一个罐头厂,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也总归是算有钱人吧。你母亲,乃是家中的独女,从小衣食无忧,养尊处优。而你父亲,则是家中几个儿子最不中用的那一个,一路跌跌撞撞,方才侥幸上了高中,但所幸天生了一张好面孔,在一次校庆晚会上邀请你的母亲跳了一支舞。之后发奋,与你母亲考进了同一所二流大学,二人也渐渐确认了关系。毕业后奉子成婚,改姓入赘到了你们家。结婚这么多年来,你那个当赘婿的爹一直都还算听话,也因此在两年前你外祖父身体状况恶化后接过了罐头厂的管理权。可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便越发的放肆,一直到这半年来,每晚出入‘俱乐部’、‘赌场’等地,直到输光了从你母亲那骗来的钱,最后更是趁你外祖父住院,从你母亲那里骗来了你外祖父的印章,将厂子抵押给了赌场。在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不用我说,想必你自己也知道了吧。” “今川先生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你家破人亡这件事情上,你全家人中除了你和你的哥哥,可以说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首先是你的外祖父,那幅靠着用别人的家人的生命相威胁所弄来的古画我就不说了,就说他回国后办厂所用的那笔起步资金,那钱难道就那么干净吗?我想不会。一个底层人家出身,陆士毕业后参军打了几年仗,回来就积累了上百万的家资,若说这钱上没有沾冤孽,我想就算是身为他外孙女的你也是不会信的吧?再说你父亲,在外面乱玩,赌博输光家产,这就更不用别人多说了,这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的。你能家破人亡,落魄到今时今日这个境遇,他该当首罪。” “那我的母亲又有何罪,难道就因为她轻信了我的父亲,她就该死吗!?” “轻信?呵!”李公子冷笑一声,道:“她明明知道你爹是个什么德性,却还偷你外公的印章和保险柜里钱拿给他去填那个名为赌的无底洞,你却认为这仅仅只是轻信吗?要我看,她这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你!”铃子说不过他。谷 瞪着眼睛,咬着牙看着他,差点没让他给气哭。 “哭什么!”看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的铃子,李公子当即拍桌呵斥道,“你外祖父的双手沾满了冤魂,如果仅凭你的眼泪就能为他洗掉他手上的鲜血,那么你便哭,如果不能,那你便给我把你的眼泪给憋回去!” “你……你是当年那些亡者的后代吗?”铃子声音颤抖的问。心想如果他真的是的话,那么自己今晚开门让他进来,岂不是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已经死去先人年轻时所犯下的罪行,我想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是需要他仍然在世的后人用生命来偿还的吧?更何况,我们如今都已经是一家人了,很多事情,与其计较这么多,不如还是全数放下,共同携手建设我们现在共同的大家园。” “这么说……你真的不是来杀我为他们报仇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当年亡者的后代,又什么时候我是来杀你报仇的?从始至终,我都只说过我是来向你的买画的而已,至于其他的,皆只不过是你自己的主观臆断罢了。怎样,这幅宋代徽宗的五色鹦鹉图你开个价吧?” “开价?” “是啊。”他说,“你现在不是很缺钱么,要不然也不会退了学校的单人宿舍跑出来租这种廉价毛坯房,半工半读,每天没课的时候就跑去打工赚钱了。” “看来你对我家里的情况的确是调查的很清楚,只是我不明白,你明明都已经从之前从我家强买走画的人手中拿到了画,为什么还要把画还给我,然后再从我的手中买一次?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是钱多的没处花,还是该说你是位品德高尚的君子。” “我说了,我们是一家人。” “是吗……”铃子笑道,“那要照这样说,这画我似乎应该把它免费送给你才对,毕竟我们可是‘一家人’不是么。” “那我就直说了吧,我今晚来,还真就是钱多的没处花,专程跑来给你送钱的。既然铃子小姐不开价,那我便说个价吧,五百万日元,你把这幅画卖给我,有了这笔钱,接下来你便可以专心念书,不用再在外面打工挣学费了,你看怎样?” “呵……我虽不懂画,但这五百万,是不是少了一点?虽然我的确很缺钱用,但也还不到卖传家宝吃饭的地步。今川先生,你看这价是不是可以再往上加点?我看你也是诚心喜欢这幅画。这样吧,一口价八百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一开口就翻了近一倍的钱,铃子小姐可真是个会做生意的人。” “那今川先生认为多少钱合适?” “既然铃子小姐说八百万,那就八百万吧。” “你这个人怎么不还价啊?” “怎么铃子小姐还嫌卖的太贵了不成。” “我……好吧,那你什么时候给钱。” “你若信得过我,这画我先拿走,明天我就让人把钱给你送来。” “可是明天我要上课。那个,要不你留个电话号码,明天上完课我联系你?” “OK。”他从怀中取出一支钢笔,在桌上随便拿了一张餐巾纸,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然后说道:“那什么,我还有点事要忙,就不久留了。你既然明天有课,待会也早点休息吧。” 铃子接过他递来的纸巾,用杯子压好,笑道:“你要不来按门铃,我现在还正睡的香着呢。” “那什么,临走前跟你说个事。你爹死了。” “额……开个玩笑而已用不着骂人吧?”铃子说。 “我想你是误会了。”李公子说,“事情发生在几天前,你父亲他持刀抢劫了一名下班回家的女白领,然后拿着抢来的钱去赌场想要翻本。结果赢了钱出来又碰上另一伙持刀抢劫的匪徒,他死活不肯给钱,还嚷着叫人救命,然后就被其中一个匪徒用刀子给捅了。匪徒逃走后,他顽强的从地上爬起来想跑到马路上去求救,结果却因为突然冲出马路,公交车司机来不及刹车而被撞死了。因为钱包被匪徒给抢走,而整个脑袋又像西瓜似的被撞了个稀巴烂,以至于警方无法辨认他的身份所以一直联系不到家属。”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爹……那个人他真的死了?让车子给撞死了?” 听完‘今川’所说的话后,铃子真可谓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尤为复杂。那个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短短几天之内连续失去外公,妈妈和哥哥的人死了,而且还死的如此之讽刺。她简直想仰天大笑三声,接着再痛饮上它一大瓶酒。可一想到那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却是想笑也难以笑出,但是泪水,却也同样一滴也无法为那个人落下。 她紧咬着嘴唇,低着头,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而等她再抬起头时,‘今川先生’却早已不知在这么时候走了。 实在是太静了…… 静的连开门和关门的声音都似乎没有发出,就仿佛他从未来过这里一样。 ……
第125章:「以火止火,樱田门亦玄武门」
坐在车上,看着宫门外站岗巡逻的那些一个个长着生面孔的侍卫们,启仁不禁在心中发出一声感叹。好家伙……这就是她所谓的领‘百十人’杀进宫去吗?看这架势,恐怕不止是百十人这么简单吧。 皇宫各门,若要说最难啃的骨头是那一块,那无疑便是这樱田门了。可她竟不光摆平了宫门的侍卫,和四周乔装巡逻的便衣卫士,竟还留下了一批人代替掉了原本站岗和巡逻的侍卫和便衣卫士,以便彻底掌控此门。 只需百十来人就可拿下皇宫?呵,只怕她背着自己多年来所暗中豢养的三千死士,这两天早已经都全数被她召集到东京来了吧。这个女人,办事效率还真是出人意料的高。 娶了这么个媳妇回家,就得在心里做好她随时有可能给你制造各种‘惊喜’的准备,否则早晚不是让她给气死就是吓死。 樱田门啊,樱田门。一百三十四年前,你有幸见证了一场震惊日本的樱田门外之变,而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皆是为了达成某种zz目的而发动的武力行动。车上,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启仁披上御寒的斗篷,开门从车上下来,迈着比平时慢半拍的步调朝宫门走了过去。 宫门站岗的侍卫,打老早就瞧见了停在远处的这辆车头印着金色皇室菊花徽印的汽车,此刻见车上有人下车并朝这边走来,便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站住,这处可不是随便擅闯的地方。”远远的,一名为首的侍卫便伸手将来人给拦了下来。 “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太子殿下。”侍卫一惊。 他万想不到来人竟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是早已经领着一批人进入内宫了么,怎么此刻竟会又出现在此处。 “太子殿下……尽管心中有所疑惑,‘侍卫’仍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试探地问道:“殿下深夜进宫,有什么事情吗?” 启仁看了他一眼,从袖口中取出一本奏章,将其拿在手中道:“紧急z务,不得延误,必需立即进宫奏报皇上,快快开门。” “这……” “这什么这?”启仁用手中的奏章将他低着的头给抬了起来,冷着一张脸道,“若是耽误了朝廷的大事,你担当得起吗。” “敢问太子殿下,可曾携带皇上特旨御赐给您的入宫金牌?”侍卫硬着头皮问。 “金牌,呵……”说起这金牌,启仁便气不打一出来。玄月这瓜婆娘背着他去屠龙弑神不说,竟还把他的金印、金牌、金剑全都给顺走了。弄得自己现在想要进个宫门还搞得这样麻烦。“你是什么时候,从哪里调来的宫门守卫,为何我以前从没见过你?” “属下乃是昨天刚刚调任的宫门侍卫,今夜是第一次在樱田门站岗,殿下当然看着面生。” “可你的这几位下属,我看着似乎也不是很熟,怎么他们也是刚刚调任过来的吗?” “是……” “这倒怪了。”启仁说,“樱田门一次调换这么多的侍卫,身为代皇上管理天下之事的监国太子的我,居然却连一丁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事出仓促,一时还没有能够来得及向太子殿下奏闻。” “既认得我是当今太子,为何还不快给我开门放行,你们放肆的也太没边了吧。” “回太子殿下的话,宫里的规矩殿下您是知道的……入夜宫门落锁以后,除非圣上召见,亦或是有极为紧急的事,否则无论皇亲国戚,还是当朝大臣,都是不允许进宫的。殿下当着监国之职,圣上为方便殿下进宫奏事,此前曾特旨御赐了殿下一块金牌,上刻如朕亲临,殿下手持此牌,无论多晚,皆可一路无阻,直入禁宫。但请太子殿下将此金牌示于臣等一观,确认无误后,臣等自当为殿下放行。” “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我已让人将它带进宫去,交还给当今圣上了。从今以后我就是‘朕’,‘朕’就是我,有,或是没有那块金牌,都已经没任何区别了。” 经过一番试探,此刻启仁也已是彻底确认了他们的身份。索性便把一切挑明,也好让他们赶快给自己开门放行。不然若再去晚些,只怕那瓜婆娘便已手起刀落,将君给弑了,若真是那样事情可就麻烦了。 从今以后,我就是朕,朕就是我?启仁方才所说的这番话,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理解,都已经近乎于谋逆了。然而看守宫门的‘侍卫长’在听到启仁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后,竟只是微微有些错愕,随即便转身对属下喊了一声:“开门,放行!” 这样的结果,启仁当然早已预料到了,若无绝对的把握,他又怎么会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呢。 按照规矩,侍卫门在开门放行之后,为首的侍卫长当在第一时间通过设立在宫门口连接宫内的有线电话向宫中进行汇报,但是他们却没有这么做。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在之前杀人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先顺手将电话线给切断了。 而谁又能想到——时隔千年,曾经发生在大唐武德年间的玄武门之变,今日竟又在千年后的东方再次上演了。 樱田门之变,不…… 或许说‘宫城之变’更为恰当。在未来的某一天,这场发生于平成六年三月某夜的突发宫变,或许也将与‘仁寿宫变’、‘烛影斧声’一样,成为历史的千古迷题。 今夜过后,那一尊自昭和四十一年至今蛰伏了整整二十八年的人间真龙,便真正是要一飞冲天,从此再无羁绊了。 今天晚上所发生的这场宫变,想必最迟在两三天内就会引起朝中诸多大臣的猜侧,这是任谁也无法制止的。因为就算是再至高无上的权力,它也只能堵住人们的嘴,而无法禁止人们的思想。 启仁知道…… 玄月她既然敢逼宫,就一定有十足成功的把握,甚至就连弑君这事,她也有信心去瞒过全天下的人。 但是有一点想必她自己也知道,那就是她就算有本事能让所有人都相信皇帝乃重病身亡,也始终都无法骗过身为她丈夫的自己。虽说区区杀父之仇,比起老婆来根本微不足道,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又如何能够没有个明确且严厉的态度。 虽然这场宫变基本上可以说是在他的默许之下进行的,但无论怎么讲,这永远都只能是一种可能,而不可以成为一种事实。 启仁相信,一旦它从某种不确定的可能转变成铁一般的事实,那么那个瓜婆娘就会百分百确定——以后就算没有她,自己也照样可以做的很好。若真如此,启仁以后再想把苦事难事全都丢给她,自己躲后边偷懒当甩手掌柜,那可就不可能了。 ……
第126章:「未闻枪响,没有硝烟の宫变」
听着身后宫门重新关上时所发出的声响,启仁的眼皮也不禁随之猛地一跳。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启仁轻轻揉了揉方才眼皮跳动的那只眼睛,心中自语道:“为什么我的眼皮竟会在这个关头突然跳动,箫儿……难道是你手中那柄沾满了宫廷卫士鲜血的利剑,此刻已然再次挥动,向着皇帝的头颅斩去了吗。” 弑君,她绝对说得出做得到。因为对这瓜婆娘来说,这世上除了她的亲夫,便再没有她下不了手去杀的人。她不会容许这世上存在任何想要对她和她丈夫不利的人。哪怕那个人是她跟他所生的孩子,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派人将其拿下。甚至在必要的情况下,她还会替他去行使那诛杀亲子的‘万难之事’。 在她的那一颗善变的心中,同时拥有着对贫贱者的怜悯和不屑,对上位者的尊敬和蔑视,对朋友的亲和……和利用等两种完全相反的情感。而只有对伴侣的忠贞和热爱,是唯一纯粹且永恒不变的。因此对她而言,从来都只有对丈夫的爱才是真爱,而孩子,则仅仅只不过是个意外而已。杀了就杀了,大不了有空再生一个。 恰好启仁也是一个无情之人,这俩人在一起就好像宝剑与剑鞘,茶杯和杯盖,还真是般配的不能再般配了。 …… “陛下……怎么了?” “哈……呼……”老皇帝粗重地喘了几口气,随即如同力竭的骑兵一般,离开心爱战马那洁白细嫩的马背,躺倒在了榻上,有心无力道:“朕近来日夜操劳……这体力……实在是有些不济……委屈你了……今个就到这吧……” “陛下~”那长相貌美,衣不蔽体的年轻女人红着脸,冲着老皇帝撒娇道,“陛下既然身体累,不如让臣妾替您按摩放松一下,然后我们便一起早点歇息了吧。” 老皇帝意犹未尽的看着她那张白皙水嫩的脸庞,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道:“好,今日皇后回娘家省亲不在宫中,朕便破例许你今夜留宿龙榻,待会就不派人送你出宫了。” “谢陛下恩典。” “爱妃啊。”老皇帝一边闭着眼睛享受着她娴熟的按摩手法,一边道,“你上次跟朕提的,那小警察局的局长找你麻烦的事,朕已经找人去办了,怎么样?案子是不是已经了结了?” “陛下,说起这事臣妾就生气。原本前几天那个混蛋都已经亲自上门来向我低头道歉了,而且还被调职去了北海道。可今天不知怎么的,警察局突然又打电话来叫我去协助调查。”说着,她将脸往皇帝背上一靠道:“陛下,这事您可一定要给臣妾做主呀,不然臣妾以后……就再不能在您的身边伺候您了……” “这事明天一早朕就让内大臣派人去问个清楚,看看到底是谁要为难朕的爱妃。” “陛下最好了。”她说,“只是臣妾听说……这位港区新上任的首位女警察局长服部静华,似乎是东京警视厅坂本雄夫的得力属下……而坂本副总监……据传又好像跟太子殿下的关系很不错。陛下千万不要因为臣妾一人,便伤了朝廷忠臣的心,更万万不能因为臣妾……损了陛下与太子殿下之间的父子之情。要真是那样,臣妾宁愿让他们把我抓了去,也不想使陛下有任何为难。” “爱妃,朕看你是多心了。太子他根本就不知道你与朕的事,又怎么会命令属下刻意去找你的晦气呢。” “陛下……”美人又道,“臣妾也知道太子殿下为人刚正,绝不会专门来找臣妾这一个小女子的晦气。”随即语气一悲道:“可臣妾怕的就是殿下的这份刚正。上个月小泉议员的外遇被曝光后,大家都以为只要他出面召开新闻发布会,通过媒体向民众们哭泣道歉,就可以继续做他的议员……可太子殿下一句话,小泉在新闻发布会上被检察厅的人当场带走。接着没过几天,陛下的堂弟……宽仁亲王妃的哥哥,麻生议员也被从家中带走。太子殿下冷面无私,就连自己堂婶的面子都不给,臣妾真害怕不知道哪天……自己刚刚洗好澡换好衣服,等来的不是陛下派来传召臣妾入宫侍寝的宫人……而是太子殿下派来抓人的官差。” “既然你有这份担心,那干脆朕明天直接叫内大臣德川家英亲自去与太子说一声就是。他总不可能连朕的面子都不给吧?” “有陛下这句话,臣妾便彻底放心了。夜深了……咱们这便熄灯就寝了吧。” 美人正要起身去关灯,可就在这时,寝殿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东西落地的所发出响动,随即门也不知让什么给撞了一下。 “放肆,殿外是何人在喧闹!” “启……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求见。”说话的是皇帝的亲信内侍,他声音颤抖,仿佛吓得不轻。 “朕已就寝,你去,叫他明日天明后再来。” “可太子殿下他……说是要紧急要事,必需立即面奏圣上。” 老皇帝看了一眼身边被吓得躲在被子里缩做一团的美人,霸气十足道:“他是监国,有什么事,叫他自己临机处理便是,不必事事都来奏于朕知。堂堂监国太子,要是连这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将来怎么继承朕的江山啊。” “是吗,那本太子今天就自专独断一回给父皇看看吧。”伴随着阴云密布的夜空之上的一声惊雷,寝殿的大门,就这样被他给一脚踹开了。 他身上穿的是黑底绣金的四爪蟒龙袍,手中血迹未干的宝剑在洁白色月光下显露出一丝猩红的肃杀之气,脚边躺着的,是一具刚刚才被斩下头颅的无首之尸。 此深夜闯进皇帝寝殿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时下风头正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监国太子、启仁皇太子。 “太子!”皇帝虽是老眼,却不昏花,哪里看不清他手上拿着剑,剑上还沾着血。 但他毕竟是一只做了四十多年太子,当了有六年多皇帝的老狐狸,当即便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一边下床拿起一旁的外衣穿上,一边明知故问道: “你深夜觐见,所为何事?手中的剑,和剑上的血又是从何而来,莫非朕的皇宫之中,来了反贼?太子这是刚刚除完贼,连剑上血都还没来得及擦,便急匆匆地跑来向朕请功来了吗。” ‘启仁’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流下来的血,又用它擦去剑身上的血迹,反问道:“父皇难道没有看到,殿门口内侍的那具无首之尸么。” “区区一个家奴,杀了便杀了。”皇帝皮笑肉不笑道,“太子既然来了,正好朕有件事要跟你提一下。”说着,皇帝拍了拍躲在被子里的美人,“别捂着了,咱们的监国太子,太子殿下!他早一进来就看见你了。” 皇帝说‘监国太子’,和‘太子殿下’故意加了重音,以表现自己对于这位发动宫变的逆子的极度不满。 “陛……陛下……” 被子里的美人被吓的直哆嗦。如果说一开始她是因为害怕奸情被撞破而下意识的躲藏起来的话,那么就在刚刚,她所恐惧的便已经变成另外一件事情了。 别说她本就不笨,毕竟一个能爬上皇帝龙榻的女人,脑子怎么可能笨呢。就算她是个傻子,可就眼下这情形,傻子都能听的出来是怎么一回事。这深更半夜的,太子忽然一脚把皇帝寝殿的门给踹开了,手里拿着剑,还杀了皇帝的亲信内侍……这摆明了是要逼宫啊! 因此她是越想越害怕,怕的像一只受了惊的鸵鸟一般,把自己捂在了被子里,祈盼着太子千万不要注意到自己,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一劫。 其实她不知道这样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吗?不,她当然知道。只是眼下这情形,除了如此,她又还能有什么其它办法可以做呢。跪下来求饶?就自己现在这衣不蔽体的模样,只怕太子顺手一剑就把自己给刺死了吧。 因此她现在所能期望的唯一的活路,就是太子逼宫而不弑君,而自己则一步也不离开皇帝,这样兴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太子,认识一下,这位是朕新纳的贵妃,也就是你的庶母。” “父皇说笑了。先祖明治皇帝曾定下规矩,无论何人皆只可以有一个妻子;此一条甚至被写进皇室典范,就连皇帝,也要遵守。儿臣实不知这‘贵妃’一说,究竟是从何而来。情人就说是情人好了,还什么‘贵妃’,真是叫人好生无语。” “呵……”皇帝目光瞥了一眼殿外背对着殿们伫立着的一众死士,冷笑道:“贵妃也好情人也罢,总之她是朕的女人,你断不可以为难于她。” “这不是前段时间大和上下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位穿高跟鞋开车,撞死人后逃逸的马路女杀手吗。”启仁仔细打量了一番那裹着被子的女人的脸道。“听说之后你之后不光找了个人去给你顶罪,还托关系把原本办你案子的几个刑警连同港区警察局的局长全都调去了九州和北海道。看样子是我低估你了,起初我还以为,背后保你的,了不起是内阁大臣一级的人。想不到,这人居然是今上。” 启仁说话间已走至皇帝面前,伸出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笑着问道:“我说今上,这同样都是你的子民,你何故却厚此薄彼呢?” 何故厚此薄彼,这话他可以说是在明知故问。启仁当然知道老皇帝为什么会厚此薄彼,很简单,不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年轻,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还爬上了他的龙榻做了他所谓的‘贵妃’嘛。 但是启仁还是要问,就算知道,也还是要问。这一问,问的不是原由,而是你身为一个皇帝,为什么竟会为了一具红粉骷髅,便做出此视人命为鸿毛,置律法于无物之举。以大和皇帝,万民君父的身份,来保这个犯了刑法的杀人罪人! “你既知道这事,朕也就省去从头跟你再说一遍的工夫了。这案子是港区的警方办错了,那天晚上,开车的确实不是她,而是别人,这一点朕可以作证。你就照朕这个意思,吩咐人去办吧。” “行了你不必再拖延时间了。”启仁将剑往龙颈上一横,语气中毫无任何感情道:“整座皇宫,上下里外已在全我的掌控之中,你就是再拖上再多时间,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你都是朕亲生的,难道为了那冰冷的皇位,你竟真要做出这大逆不道之事?再说朕一早就已经立你做太子,这天下早晚都是你的,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启仁’用余光瞥了一眼寝殿的殿门,心想你怎么还不来,杀你爹要是不当你面杀那多没意思。故而又接过老皇帝的话茬道:“一早就立了我做太子?呵,父皇可真是健忘啊。大哥平成二年便做了太子,而我,可是上个月才刚刚被你立为储君,这期间可差了整整四年。” 看样子想要拖时间的,可不只是老皇帝一个,这位‘启仁’才真正是在拖着好戏不落幕,等着人来看今天这场宫变大戏的**戏——‘斩龙头’呢。 …… 而另一头,真正的启仁,此刻也已经距离皇帝的寝宫越来越近。这一路上,青石地砖和两旁的花草植被,甚至是人造的湖水中,处处都可见厮杀后所留下的血迹。 但却偏偏不见一具尸首。 空气中更闻不见丝毫的火药味,听不见一声枪响。 “看起来她唯一没有骗我的,就是她真的不会在这场宫变中使用热武器了。”踩着地上早已凝固,变得粘稠的血液,启仁不禁在心中苦笑道。 “箫儿,你这瓜婆娘,你可一定要等着我啊。” 假如玄月长了顺风耳,有听见他这句自言自语的话,一定会这样回应道:“你放心,姐等着你,你要是不来,姐还不动手呢。” ……
第127章:「宿命对决,天下第一左臣羽」
身穿一身白色蟒袍,肩披一件黑色披风的启仁刚推开门口拦他的死士走进寝殿殿门,便见身穿黑金色的自己正手持一把利剑横于君父脖颈之上,随时就要杀驾,连忙抬手制止道:“箫儿,剑下留……”
可‘人’字尚未出口,便听得噗呲一声,剑锋丝毫也不带犹豫的割开了龙颈。皇帝一只手捂着脖子,一只手死死抓在‘启仁’的手腕上,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盯着刚从殿外进来的另一个启仁,惊恐地从气管中发出了几声“呃……呃……”的声音。
而见启仁到来,装了一晚上高冷的玄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道久违的笑容。她一手抓着皇帝的头发,一手割着龙脑袋,一边冲丈夫笑道:“三郎,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要不你再说一遍?”
“嘭——”随着嘭的一声,无首龙身倒地,这位君临了和朝六年之久的皇帝的生命,终于是在他六十一岁这年被彻底终结,死的不能再死了。
“姓陆的!”
启仁看着倒在地上,没有脑袋的父皇,愣了半秒,随即举起一旁桌子上的花瓶……不行那玩意太贵,搞不好是古董,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看来看去也没个顺手的物件,无奈只得解下自己蟒袍上的金腰带,随即便朝她冲了过去。
玄月当场吓得当场把手里的龙头哐啷一声丢在了地上,拔腿就跑。她这一躲,启仁这一腰带便抽皇帝的小情人脸上了,这一下直接给她抽毁容了不说,甚至于力气大到还把人都给抽昏死了过去。真的很难让人看出他不是故意的。
“啊,别动手,有话好好说。”眼看着就要被他给追上,玄月连忙跪了下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道。
玄月知道他照镜子似的看着另一个自己的样子心里会很烦,连忙揭下脸上易容的假面,露出自己本来的面容和一头长发。接着慢慢伸出手,将他手上刚刚差点打死人的金腰带给夺了下来,跪着替他重新系回了腰上,然后又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三郎,我知道我不好,我……”
“你什么。”
“我不乖,我心狠手辣,我不是个东西,我不该未经你的允许就派人占领皇宫,更不该无视你刚刚那句‘剑下留人’,完了还装耳背向你挑衅。呜呜呜,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别说了,脱衣服。”
“啊?在这?”玄月一愣。
“想什么呢你,我是叫你把衣服给换了,顺便把你衣服里那些填塞身材的东西一起给取出来,瞧你现在这样子,再搭配你这张脸,真是男不男女不女的,看着就叫人恶心。”
“我这不是为了假扮你么……”玄月一边从衣服里取出乔装用的填塞物,一边委屈巴巴地说。
“恭喜你现在成为我的杀父仇人了,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是把你给腰斩、车裂了呢,还是千刀万剐呢?毕竟弑君这么大的罪,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让你死的太痛快。”
“要我说,你至少也该封我做个皇后。”
“皇后就皇后,还至少,怎么着你还想当皇帝啊?”
“要是你不介意,也不是不可以。”
“好,那你这身衣服不用换了,从今以后你就是启仁。我呢,就另外换个身份,从此云游四方,你明天登基做皇帝也好,后天禅位给儿子做太上皇也罢,都不关我的事。”
“三郎,别,姐姐跟你开玩笑的。”玄月顿时急了,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任由他怎么推自己就是不松手。
“不行,我生气了。”
“唔,你别这样,三郎再这样箫儿真的要哭了。”
“你每次都说要哭,可有哪次是真的哭出来过,就你这生孩子都不带嚎一声的家伙,还哭呢?怕是连眼泪都不见得会挤出来一滴吧。”
“谁说我不会哭了,十年前在横滨,你说要我的那天晚上,事后我就高兴的哭出来了,只不过你睡着了没看见罢了。”
“扯淡,我那天晚上根本没睡着而是在装睡,事后你明明捂着嘴在偷笑,一声也没有哭过。”
……
就在这俩人间恶魔在弑君的案发现场打情骂俏的同时,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却正发生着一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是东京有名的高级公寓,能够住在那的人,通常非富即贵。这时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走出电梯,他的身高看上去至少有一米八零,身材完美,戴着墨镜……
在用眼睛的余光确定没有被跟踪后,他终于用钥匙打开了位于走廊最深处的一间房门。然而就在此时,他的电话突然响起了。他有两个电话,一个是公用,一个是‘私用’,而此刻所响起的铃声,正是来自哪一部极少有人知道号码的私人电话。他立即进门,并将门给关上,随即拿起电话,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连忙接起电话,用特殊的交流暗语道:“大管家,为何您竟会亲自打电话到我这里来,这似乎有些不太合规矩吧。”身为影部的高层管理级人员,他也是少数知道自己所在的这个神秘组织究竟是为谁在服务和效忠的人之一。
“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太过激动,更不要被吓到。”
“您说。”
“皇太子启仁,已率大批人马闯进了禁宫,现在整座皇宫都已在他的控制之下,就连皇上,也都被他软禁了起来。”
“什么?皇上他!”
“现在我正在前往京畿大营调兵勤王的路上,然而就算京畿的兵马赶到,可皇宫与圣上皆在太子之手,若是冒然行动,只怕伤及陛下。”说到这,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接着又道:“因此我等必需先将圣上和太后从太子叛军的手中解救出来,然后方可领兵入宫平定叛乱。”
“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皇宫之下,修有一条密道,乃是先皇下旨所建,而它的其中一条出入口,就在平河町一家由我们的人所开的名字为‘东京第一美味拉面’的餐馆的地下室中。那平时生意不好,一整天也没几个客人,因为面的味道一般,地方又偏,所以就连一个回头客也没有。你到了那之后,只需跟右眼戴着一只义眼的老板说,‘请给我一碗你们这最出名的拉面,不要蛋不要肉,少放辣子多放葱花’,面端上来后先不急着吃,等面凉的差不多了,翘着二郎腿问他,我这拉面里怎么一块肉都没有啊,你们这店也太坑人了吧?接着一口气把面吃完,不给钱直接走人。等过大约五分钟戴上一副墨镜,又再返回去吃一碗面,这次留下连同那碗面一共两碗面的钱,但是记住,你给他的钞票必须是一张五百,一张一百,一张五十,和三枚一元硬币,然后说‘不好意思我今天出门就只带了这么多钱,差的那部分我下次来再一起给你’。接着老板会问你,还要不要再吃一碗,这碗他请,你说不用。然后他又会问你,家住哪里,今年几岁,做什么职业,你回答说‘没有家,没有工作,就连年纪我也记不清了’,然后反问他,老板你看我像几岁。老板会根据你的长相,随机说你跟他女儿或者是妹妹差不多大,你则笑着说‘是么,那改天有机会约出来一起见一面吧’。这时候如果店里除了你再没有别的客人,老板就会提前打烊带你去密道的入口。如果有,老板就会接着跟你闲聊,这时候不管你说什么都没关系,等到其他的客人都吃完东西走后,老板自然便会关门领你去密道的入口。”
“好的我记住了。”
“圣上,还有大和,就全交给你了,要是差事办砸了……”
“倘若任务失败,不劳大臣处置,羽自会自刎向皇天谢罪。”尽管刚才‘大管家’所说的话实在是令人感到难以相信,但左臣羽却还是决定遵命行事。‘大管家’乃是两朝老臣,又是伺候圣上多年的亲信近臣,他没理由害自己,更没理由害圣上。
任他聪明绝顶,又哪里能够想到,真正的‘大管家’早已死在东京塔上,而他所奉命要营救的圣上亦早已叫他的胞妹左臣玄月割掉了龙头。他此去,乃是落入别人早已设好的连环陷阱,注定是有去无回。
……
皇帝寝殿中,启仁看了一眼地上那眼睛瞪得老大盯着自己的龙头,转头看向身旁的妻子,眼神仿佛在说‘瞧你干的好事’。
接着他又低下头,后知后觉的看了一眼自己腿上刚刚被她抱过的地方,突然脸色一沉道:“你这家伙,刚刚莫不是故意在我裤子上擦你手上的血?”
“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大不了我帮你把它洗干净嘛……”
“我真想揪着你的耳朵好好教训你一顿,但——”
“但是你舍不得对吧?”
“那你就误会了,我是怕弄脏了自己的手,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上都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和冤魂。”
“没多少人,今夜被我亲手所杀的连皇帝老儿在内,不过也就一手之数。其他的,皆是丧命在外面那些死忠于我……我家三郎的武士们的手下。”
“我可不记得我有招揽、豢养过这么多的死士来为我卖命,关于这件事,我想你是否应该给我个解释。你可知道你所做的这件事,其中但凡出现一点差错,咱们便将死无葬身之地。你还真是浑身是胆,胆大包天啊。”
“我承认我胆子是挺大的,但你也得承认,我心里从来装的全都是你一个人,我所做的一切,可全部都是为了你好。其实对我来讲,做不做皇后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就算要我和你去讨饭……当然了,以咱俩的文韬武略,心狠手辣,讨饭是不可能真的去讨饭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无论你是皇帝也好,还是一无所有的小乞丐也好,我都一样会陪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的。我之所以今天会做出这样在别人看来大逆不道的事情,其实根本就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你这话糊弄三岁小孩子还行,我可是就连一个字都不信。”启仁用鞋尖向上挑起她方才逃跑时随手丢弃在地上的宝剑,接住后用袖子擦去了剑身上的血迹,随后拉过她的手,将剑递还给了她道:“说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玄月微笑着拍了两下手,用他的声音命令殿外死士道:“来啊,把殿里的这具恶龙的尸首给抬出去‘处理’了,然后把咱们万乘之尊大和朝的皇帝陛下给请进来。”
“是!”殿外,也不知道是谁突然答应了这么一声。
随后便进来了三个人,俩个抗龙尸,一个抱龙头,把‘龙’给弄出了殿外。
接着又进来三个人,这次,是两名死士一左一右押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死士按着他的肩膀,让他给皇太子和太子妃行跪礼,玄月挥手示意他俩退出了殿外,随后用剑鞘抬起那人一直抵着的头,道:“三郎你看,此人是谁?”
“这人你是从哪弄来的。”启仁看了一眼那人的脸,转头问她道,“是用了易容术,还是直接替他整了容。”
“三郎这可冤枉我了,此人天生便长这般模样,我可没有在他的脸上做过任何手脚。”
“此人的相貌,竟与老头子有七成相似。他为什么不说话,莫非是个哑巴?”
“此人本是个靠拾荒为生的流浪汉,满脸脏兮兮的,原本并看不出来与老头子长得有何相似的地方。我也是碰巧听见他的声音,觉得他说话的声线与老头子略有几分相似,才命人把他抓了来,洗干净后才发现,原来他的相貌,竟比他的声音还要与老头子更加相似。至于他到底是不是个哑巴,呵——”说着,玄月忽然用手中的剑鞘朝那家伙的肚子上狠狠一击。
“呃啊!”那冒牌货哀嚎一声,当即捂着肚子,疼的在地上打起滚来。
“如三郎所见,此人并非哑巴。”
“这人的声音,确实和老头子有几分相似。照这么说,箫儿是打算用他暂时来假扮皇帝?”启仁看了那人一眼,用德语对身旁的玄月说,“只是这人……看上去似乎不大聪明的样子,你确定他能够在亲贵大臣们面前蒙混过关吗。”
“若是三郎觉着他不行;特蕾莎,或是我亲自上阵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若是三郎觉得他不行,那就让我亲自假扮成‘皇帝’去应付那些亲贵大臣,等到需要人‘暴病驾崩’的时候,再让这个假货顶上。”玄月说,“只是我担心,皇帝‘重病’,皇后必会衣不解带的在他身边伺候。到时候若是找不到机会换人,就只好我去替三郎你死上一回了,怎么样?你舍得我去死么?”
“行了,你就别在这跟我卖乖了。那就依你,让这个假货暂时假扮几天皇帝,然后再用慢性毒药把他给毒死吧。”
二人全程用德语交流,弄的跪在地上那人是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那里知道,自己的小命,从他被那个女人发现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是要丢了。什么带他去享福,吃香喝辣,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辣?蜡烛就有的他吃。
随后玄月便命人把这位尊贵的‘皇帝陛下’给带去了偏殿。接着玄月又转身看向了榻上那位不久前让启仁一腰带给抽得昏死过去的‘贵妃’娘娘,道:“此人如何处置。”
“杀。”启仁道。
玄月将手中的宝剑向他一递,道:“我来,还是你来?”
“刚替你把剑上的血擦干净,别这么快又给弄脏了;你这一双手是干嘛使的,杀个女子,还需动用刀剑么?”
“我一只手就可以拧断她的脖子。”
“下手利索点,弄完之后去把手给洗了,瞧你这手脏的。”
“知道了知道了,送完她升天后我马上去洗,省得你嫌弃我手脏不让我碰你。”她一边说着,一边朝自己的猎物走去。
……
第128章:「不死不休,兄妹激战二重桥」
“德川家英,现在何处?”启仁问。
“据密探传来的消息,他在十几分钟前接完一个电话后就一个人匆匆走后门离府了。我在德川府外部署了五百死士,据他们传来的消息说,德川家英离府后似乎独自开车往南去了。”
“南边?”启仁道,“他若进宫当往北,怎会开车往南边去。莫非是要去港区调兵!他怎么敢!”
“这么紧张干嘛。我现在就叫人围了他的家,把他的妻女连同今晚参加他寿宴的贵族老爷们全部控制起来,纵使他调来千军万马,也是无济于事。”
对于启仁刚才的猜想,玄月简直是镇定的不能再镇定了。区区德川,何足惧哉?皇宫与皇帝尽在我手,先不说你能不能调来这么多的人马,就算你真调来了又如何。
你说你“勤王”,我反手打你个“图谋不轨”,到时候你所谓的勤王之师,一眨眼就全都变成了叛军。然后我再来一个“只抓首恶,余者不究”,你马上就得被自己所调来的兵马给反手卖掉。
“你说的对。”启仁马上也回过了味来,“传我的旨令,立即包围德川府!”
……
“禀主上!”就在启仁闭目沉思今日过后应当如何处置德川一家时,一名死士忽然进殿禀告道。
“何事?”
“就在刚刚,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衣蒙面人忽然冲出来杀死五名负责看守偏殿的侍卫,将‘皇帝’给劫走了!”
“不是说整座皇宫都已经在孤的掌握之中了吗,这不知身份的黑衣蒙面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启仁先是小声问了问身旁的玄月,随即转头对跪在自己面前几米远的死士道:“看清了吗,确定就只是一个人?”
“是,就一个人。”死士说,“属下已派手下所属人马前去追截,并联系留守皇宫各处的其它兄弟部队协助拦堵,相信它就是插上翅膀也绝飞不出去。属下此来只为请示主上,对于那劫走‘皇帝’的蒙面人,是抓活的,还是?”
“能生擒便生擒,若不能生擒,杀了也无妨。”启仁道。
“遵命。”
“此人现在往哪个方向跑了?”问这话的是玄月。
她目光冷峻,不喜不怒。
“那人带着‘皇帝’,一路向南去了。”死士回答。
“知道了,退下吧。”启仁道。
关于这点他真是怎么也想不通,那个黑衣蒙面人既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皇宫之中,又为何却……
“别想了,答案是‘地道’。”就在启仁沉思的时候,玄月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考,“皇宫之下绝对有一条地道,而那人必定便是通过这条地道进入的皇宫。看样子事情的发展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难道,此人是德川家英派来的?”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我实在搞不懂,如果他是德川派来救驾的,德川又为何要陷他于死地。除非,派他来的,和想要他死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帝是百年罕见的圣主,他老人家所修建的地道,除了逃生,必定还会设下一道机关用于阻隔发现地道后前来追杀的反贼。那黑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皇宫,凭的就是这条地道,而现在这条地道已经被人阻断,他已不能再通过它带‘皇帝’逃出皇宫,因此——尽管他现在还挺生龙活虎的,但在我看来,此人基本上已经可以算是一个死人了。”
“谢谢你成功为我解答了心中的一个疑惑,另外也‘谢谢’你给予了我俩个新的疑惑——那就是到底是什么人开启了这道机关,他又为何要开启这道机关。”
“能够知晓皇宫之下有地道的人不多,而知道这一机关并懂得如何开启它的人的人则更是少之又少。反正我是不知道的,我想三郎你应该也是不知道的吧?”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嗯,我知道你一定会的。”她说,“但这就更可怕了不是么?如果这条这条地道的存在连身为太子储君的你都不知道,那么那个想要置这名黑衣人于死地的人他的身份,不就更加扑朔迷离了么。还有就是……他杀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假设派黑衣人来救驾的人是德川家英,而开启地道中隔断机关是另一个人,那么那个人的动机我可以断定是想要破坏德川家英救驾平叛的计划。而如果派他来的人不是德川,而那人与开启机关的人又是同一个人,他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去杀一个人?他既然有可以调动那名黑衣人的权限,直接找一间废弃的仓库一发子弹把他干掉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把他弄到这里来,借我们的手杀掉他不可。”
“这……”
“想要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首先我们要先搞清楚那个黑衣人的身份,只有清楚了他的身份,才能进一步推理到底是谁想要杀他。”说罢,玄月提剑便走。
启仁忙上前一步拉住她手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那个黑衣人,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我……你的死士们或许可以留下他,杀死他,但要生擒此人,则非我亲自出马不可。”玄月是个极为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她可以肯定自己刚才从那个进来禀事的死士头领的眼睛中看到了惊恐。
一个黑衣蒙面人,如何竟能使他如此惊恐?结合五名看守‘皇帝’的死士全部被杀这一点,玄月很快便在心中得出了答案。想来那五名死士的死状一定给他带来的很大的冲击,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必定是一位身手不凡的高手。
如今整座皇宫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任由那个高手再厉害,也绝飞不出自己的掌心。她手下的三千死士,只需动用三十分之一,就可以将那个蒙面人留下,并凭借人数上的优势将他杀死。但同样的,身为一个高手,如果他想死,就凭自己的这些死士,想要阻止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此若想要将此人生擒,除了自己这位大和第一奇女子亲自出马,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只怕不行的。
……
“啊……我……朕实在是跑不动了……”
“陛下,前面就是二重桥了,再撑一会,过了那里,就离樱田门不远了。”黑衣蒙面人小心地搀扶住他说。
这时,只听黑夜中忽然传来咻的一声,他岂能不知那是一支箭矢正朝自己飞来。若在往常,他大可直接避开,但眼下这情形,他却是避无可避,因为一旦避开,无疑是置今上的安危于不顾。
“尔等莫非还想弑君不成!?”
他一手用拿刀的手将皇帝护在身后,一手紧握着箭杆,大拇指一用力,便将那箭折成了两段。
他可以肯定,方才那箭若是自己没有强行将其于半空中拦截下来,此刻必定已经一箭贯穿了皇帝的脑门。究竟是谁,竟然如此大胆。
黑暗中,一手持强弓之人缓步自树木掩体后走出。
她没有答话,随手将手中的强弓往旁边一丢,“噌”的一声将剑自绑腰间的剑鞘中拔出。
那是一柄不久前才刚刚饱饮过‘龙血’的百炼精钢宝剑,亦是在这一弯明月底下,她全身唯一会反射出光芒的物件。方才那一箭,虽是朝着“皇帝”去的,但目的却并不是为了杀人;此黑衣人既是来救驾的,便绝不会视君临危而不顾,独自逃生。而这一箭,正好就能为自己试出他的本事到底有几何。
就在乌云盖过明月,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砂石的一瞬,她亦动了。
除了她自己,与她这一剑所刺向的敌人,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快,就连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近在那黑衣人蒙面人一步之内的‘皇帝’也不知道。
只听得那脚步上一秒还很远,下一秒就已经到了近前,“叮”的一声,二人手中的刀剑便已碰撞在了一起。
玄月的剑,是一柄为杀而生,出鞘必饮血的杀人利器。
尽管只是刀剑之间的相碰,左臣羽却也深深感到了一股穿透肌肤,直透骨髓的寒意,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若非在此时,此地,他真想与面前这位对手酣畅的战上一场!
然而使命在身,因此他必须以最快的方式杀死一切阻拦自己的敌人。说时迟那时快,左臣羽右手持刀挡开她剑锋的一瞬间,左手当即抬手以那半支断箭的箭头向她的咽喉刺去!
玄月见势忙去抓他的左腕,却不想他力气胜过自己许多,连忙侧身躲开,并撤剑往后连退了几步,见她退后,左臣羽想也不想直接将手中的箭头朝她丢去,随即一刀斩向她面门。高手之间的比拼,就是一个不小心,也有可能被对手找到机会将你杀死,胜负,往往就在一瞬之间。
玄月这一次没有再选择侧身闪躲,而是在在侧身闪躲的基础上似跳舞一般在原地转圈闪过了飞来的箭头,并借由身体旋转时所携带的腰部的力量,双手持剑,以一个从上向下、自右向左的斜向劈砍,向着他斩来的刀刃迎击了上去。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尽管双方都未知晓对方的境界到底高的何种地步,却都在这一击中用出了毕生的本事;只不过区别是,玄月心中所想的是要一击致胜,而左臣羽则是想要凭此一击将她杀死。
刀剑相撞,碰出一道金属撞击时所特有的橘红色火花。
紧接着又是连续几次互劈!
说是互劈,实则是左臣羽在攻击被挡下后所发起的三刀连斩,而无一例外,这三刀连斩全都被玄月给招架了下来。
“我竟低估了他,真想不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高手。”玄月接下他的连环三连斩,退后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同时于心中暗道。
经过几个回合的交手,玄月此时对对手的实力已经有了一个准确的衡量,她承认,眼前这个黑衣蒙面人绝非是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战胜的对手。
“围起来!”她连忙喊道。
话音刚落,百十门持刀死士便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众人围成一个圆形的人墙,将她与那黑人蒙面人包围在了圆圈的中央。
见此阵势,他已知晓今夜的救驾任务是再不可能完成了,但他向来都是这样一个轻易接受失败的人,哪怕只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必要在死前再拼上他这么一回不可。
“你我在兵器上的功夫可谓是平分秋色,接下来不如来比较一番拳脚如何?”左臣羽一边收刀入鞘,一边如同一个侠客一般向自己的对手“挑战”道。
那人虽佩戴一副面具,叫人无法窥得其真容,但就其身形来看,似乎是个女人……
一个武力非凡,且能号令众多死士的女人,其身份跟地位必定不低。若能在较量之时近身将她擒下,会否有可能给今夜此必败的结局带来一丝的转折?
“交出陛下,束手就擒,供出派你来此之人的姓名,我不杀你。”玄月依旧紧握着手中宝剑,并抬手用剑一指他道,“敢说一个‘不’,我先杀你的亲朋好友,接着再杀你身边认识的每一个人,最后再杀你。”
亲朋好友,真是笑话。
自从幼年父母早逝之后,他便一直跟小妹相依为命,先从军后从警,一直到假死进入“影部”,从来都只有“上级”跟“下属”,哪里有的什么朋友,而自小妹死后,他更是连一个亲人也再没有。
此人竟用亲朋好友来胁迫自己,当真是笑话。
“少废话!看招!”
话音未落,左臣羽便已动了,他一手握鞘,一手握柄,步伐极为迅捷,眨眼便已到了玄月三步之内。
是拔刀术!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三次见到如此辉煌,如此迅急的刀光。
双手持剑一挡,只听得“叮”的一声,刀剑竟在同时断开,向着二人的身后飞去。
然而左臣羽的挥刀并没有因为刀刃的断损而中止,相反对手的宝剑已断,他的刀正可乘此时向对手斩去!高手的对决,从来都不会因为武器的断损而中止。
玄月反应何其迅速,当即缩身向后退却,并以断剑格挡;四周死士,见主母有危,亦当即一拥而上,持刀向他砍去。而他竟全然不顾围攻上来的死士,忍着背上传来的被刀刃所砍伤的剧痛,猛地向前一跃,挥刀斩出!
尽管有些胜之不武,但玄月知道,仅凭自己手中的断剑,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下他的搏命一击,说时迟那时快,当即伸手从绑在腰的另一侧枪套中取出一把银白色左轮手枪,枪口对准他的腹部扣动了扳机。
玄月相信他有用手中断刀将子弹挡开的本事,之所以开这一枪,为的就是逼他撤刀格挡,他若不挡,则这一发子弹说什么也吃定了。这世上,当真有人会这么“疯”吗?
刀来,剑挡。
就在刀剑相碰的一瞬间,左臣羽忽然松开了握刀的手,猛地扣住了她拿剑的右手,同时用另一只手夺下了她左手的枪。
在夺枪时,他的小腹和大腿又分别挨了一枪,加上刚刚的一枪,身上一共挨了三发子弹,然而手上的力气却丝毫不减,左手擒住玄月胳膊将她双腿按跪在了地上,右手拿枪指住她的头,冲即将冲上来的死士嘶吼道:“全都退后!”
而一个聪明的死士则直接一把抓起了坐在地上的“皇帝”,反过来威胁道:“若还想要他的老命,就赶紧放了我们的小队长!”
“敢动陛下一根头发,我必教她脑袋开花!”左臣羽道。
玄月心想:“此人究竟是谁,怎会有这般武力……”尽管被枪指头,玄月心中却无一丝一毫的恐惧,甚至还有点想笑。
这一幕要是被三郎看到,那面子可真是丢大了,他必定要笑话自己:还说要去生擒别人呢,结果自己倒反过来让人家给生擒了。
“小姐最好别乱动。”左臣羽道。
而就在这时,借着月光,他忽然看见了手中所拿之左轮手枪枪身上的刻字,“你是!这枪你是从何处得到!?”
……
第129章:「月明星稀,血湿衣袍泪染襟」
“投降吧,不然一定会死的……”
此时此刻,她哪里还能不知道这黑衣蒙面人的身份。那支银白色左轮手枪,乃是她兄长“生前”最为珍惜的父亲所留下的遗物,兄长“死后”,此物便到了她的手中。
平日里一直小心收藏于王府的珍宝室中。今夜宫变,为求父兄在天之灵庇佑,一战成功,方才随身携带。
从此人看到此枪后的反应,再结合他比自己还要凶猛的战斗实力来看,他不是自己兄长还能是谁?
然而站在启仁妻子的立场,今夜玄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离开皇宫,哪怕不带“皇帝”,只身一人也是不能的。
尽管她知道,就算自己放他走,他也不可能走——但不能就是不能,不管你是想舍生取义也好,还是惜命逃生也罢,总之在我这里从始至终都没存在过放你逃走这种可能。
“造化弄人,不成想你我再次相见,竟是在此种境地。”
尽管二人皆未挑明,但显然他们心中都已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就算你挟持我,也无法逼迫这些死士为你让开一条生路。”玄月道,“你还有多少血可以流?与其寄希望的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不如早早认清现实,向我们投降吧!”
“我宁可作为皇帝陛下的战士,流干我的最后一滴血液,也绝对不会向发动叛乱的逆贼投降。”说着,左臣羽冲四周那些手握钢刀,蠢蠢欲动的死士的怒吼道:“再不交出陛下,我便一枪打死她!”
“你要杀我,只管开枪,他们都是为主上卖命的死士,是不会为了我一个人而受你的胁迫的。”
“你就这么想死吗?为了你们那个所谓的主上,就连命,也可以不要吗。”
“那你又为什么这么顽固,宁可死也不向我们投降。”玄月反问。
昔日携手共进,相依为命,兄妹二人谁也没有想到双方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究竟是世道逼人,还是人自找烦恼?又或者,二者皆是。
对于玄月的反问,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相信他也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对方的想法。而关于这一点,玄月亦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沉默,无话。
忽然他松开了制住她双手的手,将枪插回她腰间的枪套中,并拾起地上的刀,交到了她的手中。
“你……”玄月惊讶的看着他,“这是要向我缴械投降吗?”
“呵呵。”
“笑什么?”玄月话音未落,只见左臣羽忽然用手抓向她拿刀的手臂,猛地便朝着自己的胸口刺了过去。
尽管玄月及时反应,却终究敌不过他一身的怪力,断刀自前胸刺入,后背穿出,受此一刀,左臣羽这一身的伤已是再无救治的可能。
他用手抓着她的肩膀,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强咽下口中的一口鲜血,用着最后的力气说道:“阿月……你……就带着我的尸首,向你的主上请功去吧……”
“派你来此的人是谁!”
“德川……家英……”说完,左臣羽握着她的手将刀拔出,随即向后倒下。
玄月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扶住,可他此时却已然没有了气息。她的兄长死了,就死在她的刀下。
但她没有哭泣,只是在沉默数秒后对四周死士下令道“把‘皇帝’带回去,好好看护起来,莫要再让人给劫走了。”
随后独自一人留在了那里,手中怀抱着尚有余温的亡兄,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阵平稳的脚步声,随后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今夜八成有雨,我们还是早些进殿,免得待会让雨把身上给淋湿了。”
“三郎……”左臣玄月缓缓将亡兄的尸首平放于地上,背对着他站起身道,“我哥哥他,死了。”
启仁本想说些什么,她却忽然转身朝扑了过来,一头扎进到自己的怀里无声的流起泪来,无奈只好把刚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
玄月,本也是不想哭的。
但是启仁一来,她便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就好像是不小心撞到头的小孩子,若大人没有发现,她或许还能把痛硬忍下来,可大人一来关心,她便要嚎啕大哭了。
“想哭就哭吧,你有权利在这种时候大哭一场。”
启仁这么一说,她反倒一下子把眼泪给止住了,反问道:“你为什么不哭,大孝子。”
“你知道,我的眼泪将要全部留到‘皇帝’驾崩之日,当着百官众臣的面再流。现在哭,只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可是你不一样,你的眼泪无需保留,现在哭出来,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眼泪,我随时都可以流得出,但发自真心的,却从来都只为你一个人。刚刚要不是你,我根本……根本一滴泪也不可能流!你赔我身体白白浪费掉的水分!”
“嗯……你兄死前,说了是谁派他来的吗?”
“是德川家英!”玄月紧紧抱着自己的丈夫,语气好似告状一般。
“我想也是,除了他实在没有别人能够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救驾了。”启仁一手抚她的背,一手摸着她的头,一边安慰,一边道,“但如果真是他派的人,那开启阻断机关,使你兄陷入必死之地的人又是谁?德川绝对没有理由做这件事啊……”
“听夫一言,我顿时也觉此事过于蹊跷。但若不是德川,又能是谁呢?”
就在这时,玄月的无线电对讲机响了,她当即将其取下递给了启仁。
“喂,我是启仁。”启仁道。
“主上,我们的人两分钟前在东京塔上发现了德川家英的尸体。”对讲机那头的特蕾莎说,“而与他一同被发现的,还有一具年轻人的尸体……完毕。”
“具体说说。”启仁面无表情道。
“是,主上。”
随后,特蕾莎便将她手下的人是如何发现的尸体,连同现场的一些细节,从头到尾详细的跟启仁说了一遍。
“这么说,皇宫之外,并无一兵一卒?”
“港区之兵,确实全在营中,一兵未动。”
“好,知道了。”启仁道,“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弄清楚那具年轻男尸的身份,并派人找寻德川家忠的下落。”
“是,明白。”
“三郎!”这时,玄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拉住他的手道,“李府!立即派人去李府!就算不围了他的家,也得派人进驻李府四周,将他全家上下一干人等严密监视起来,万不能放跑了一个!”
“箫儿何意?”
“我知道我不应该随便去怀疑一个你所看重的心腹重臣,但是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够在幕后策划这一切了!的确,这听上去很荒谬,但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最后剩下的这一个,无论它多么令人难以置信,你我都不得不去好好查探一番了不是么!”
“不会的,耀兄绝不会这样做的。如此轻率行事,倘最后证实并非是他所为,岂不寒了忠臣之心?”
“三郎放心,我只需见上他一面,问他几句话,便能得出答案。若他没有做过,我自不会冤枉了好人,寒了你所谓的‘忠臣之心’,可若我兄当真是叫他给害死,则此人我非杀不可。”
“你想怎么问……”
“我会将问话的全过程用录音笔录下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尽管启仁始终还是无法相信,耀之会是那个害死她兄之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对他有什么好处?但见她如此坚持,也只能默许她去做了。
玄月则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当即说道:“有些人做有些事,并不一定要对自己有好处才去做。”说着,玄月转头目光望向了地上躺着的亡兄,取出腰间的手枪轻轻抚摸了起来:“就像他明知进宫是九死一生,可却还是来了,当用于脱身的地道被人用机关阻断,他没有向我们投降而是杀死了殿外看守的死士带着‘皇帝’一路逃到了这。这样做,对他而言有任何的好处吗?”
……
第130章:「暴雨倾盆,血污血罪皆洗去①」
“别的都先不说了,地上躺着的这位你打算怎么处理?”启仁问。
“还能怎么处理。‘左臣羽’,早在很多年前不就已经因公殉职了不是么,我想我们似乎没有必要他再死上一次了。”
玄月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想为亡兄再建造一座坟墓,也不想搞什么特殊化。既然是作为自己的敌人死去的,那么就与今晚其他死在自己手上的敌人一样,一把火烧了完事吧。随后,曾经作为一代传奇的左臣羽,便被死士们给抬走了。
而就在这时,忽然天空“轰隆隆”响起了几声惊雷,一滴,两滴,雨下了起来。“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跑,等着淋雨啊?”就在第一滴雨滴落在她头发上的一瞬间,玄月立马便拉住启仁的手,拽着他往几十米外的‘伏见橹’跑了过去。那儿不光是个避雨好地方,更是一处夫妻谈心的好去处,因为那里除了他们不会有别人。
“好大的雨啊。”前一秒刚跑进橹台,下一秒她便转过身望向殿外的大雨说出了那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她挽着丈夫的手臂,用手指了指外面越下越大的倾盆大雨,接着又道:“这雨下的真是时候。话说,你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杀人犯都喜欢在雨天,尤其是雨夜作案吗?”
启仁道:“因为下雨天案发现场所留下的很多证据都会被雨水给销毁,而夜晚则比白天更便于歹徒隐藏。”
玄月则是微微一笑,又问:“那你看我现在像不像个杀人犯?”
“你不能说‘像’,根本就是。”启仁答道。“但我们都知道,无论你犯下了多么滔天的罪行,我都会用我的一切来保护你,让你不受任何伤害。”
“很感人。”说着,她忽然在他的左边脸颊上亲了一下。
“是很感人。但如果你不是我妻子,就算你的动机是好的……但你今晚所做的事,其中任何一条,都足够让你死上成千上万次。”
“包括刚才那个吻吗?”
“你说呢。”
“要我说,那可比杀人和谋反罪更重。”
“那你想要用什么来赎罪。”
“我的罪,是建立在你假设我不是你妻子的基础上的,而我既是你的妻子,罪,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还记得昭和五十九年,你那张涂了水果味润唇膏的嘴,对我做了什么吗?”启仁道,“那个时候,你好像还不是我的妻子吧。”
“嗯~”玄月抿着嘴回忆着,“你是说那天在列车上吗。”
“我想你应该不会忘。”
“怎么可能会忘,那可是我跟你的初吻,也是我对蒲池那个家伙反击正式开始的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一天啊。”
“反击,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吗?”
忽然启仁想起了第一次跟幸子约会时的场景。
那天在水族馆,他本来想朝着她的嘴唇吻上去的,但是最后却仅仅只是好像久别重逢的友人似的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那种气氛下都没有能够上一垒,看来这世上有些事情当真是命运使然,天注定了他跟幸子最终走不到一起。
“你在想什么。十年前,水族馆?”
“我在想天上的神,伟大的造物主。”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十二单?”
“知我者,小启也。”玄月拉着他的手道:“也许电影里辉夜姬朝着月亮奔跑,衣服一层一层往下掉的镜头真的很美。但是只有真正穿过那东西的人才知道,一套二十公斤重的礼服穿在身上到底有多累。”
“下次穿十二单礼服的时候,你可就是母仪天下的大和皇后了。另外你说的没错,这雨真挺大的,而且好像还越下越大了,你说……它大概什么时候才会停?”
“天气的问题你应该去问气象局,我又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天气预报说近期无雨。”
“天气嘛,总是这样变化无常的,人只管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天要怎样随它去。”
“三分钟前,你说‘这雨下的真是时候’,那是什么意思?该不会和我想的一样吧……”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玄月笑着说道,“有这哗啦啦的一场大雨,我们刚好就可以省去用水洗地的水费了不是么。虽说水费不用我们出,但毕竟能省就省,只要能少花钱我就很开心。”
“小财迷。”
“财迷就财迷,加什么‘小’啊?我哪小了!”
启仁当即用手一指她的胸口:
“胸襟狭小。”
“我要是真的胸襟狭小,你的小女朋友,那个叫幸子的二十七岁的老女孩,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那我还应该谢谢你咯。”
“当然!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你会有我这么大的度量吗?”
“嗯~没有。”启仁说。
度量这种东西他当然没有。如果换做是他,别说是和玄月确认过恋爱关系的前任了,就算是情敌,他也早都给别人弄死了。
“呼~”玄月双手叉腰,轻呼了一口气。接着又满眼宠溺的望向他说:“你这让我怎么说好呢……明明自己都这么心胸狭小了,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去批评别人啊?”
“批评,不,我那是在赞美你。”启仁说,“正所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做人,还是胸襟狭小一点的好。”
玄月看着他,嘴角微微一扬,道:“我想她弟弟八成已经死了。”
“谁弟弟?”
“除了你的德川表姐还有谁。”玄月说,“如果你无法让她相信她父亲和弟弟的死与你无关,那么你最好杀了她,就算不杀,也应该把她终身软禁。”
“我答应过她不追究德川家。”启仁语气淡然,仿佛那个对德川良子许下承诺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但是现在德川家英和德川家忠都死了,在她眼里,你已经成为了一个失信的人。”
“可如果我能够让她相信呢。”
“不,你不能。”
“也许我可以。”
“别犟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你有信心能够凭几句话就能从李先生的口中问出答案,我也同样有让她相信我的信心。除非你认为我是个蠢货,否则就让我照自己想的去做。”
“你现在是觉得你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拿主意了吗?”
“当然,我已经二十八岁了。”
“二十八岁很了不起吗,就算把你前两世活过的岁数全加起来,我都还是你姐姐。”
“是吗,谁知道你有没有谎报年龄。也许你根本就不像你说的那样已经活过四世,而只不过是为了占我便宜才故意编造出这样一个谎言。”
“我到底是有多么无聊,才会编一个那样的谎话来骗你。”
“把我的金牌还我。”启仁忽然朝她伸出手道。
一说不过就开始转移话题,玄月简直是太懂他了,不过谁叫他是自己的夫君呢。
“金牌?”玄月故意逗他道,“你是说你那块第一百二十六届大和皇室宫斗大赛的冠军金牌吗。”
“严格来说是第一百……呸,什么宫斗比赛,快把金牌还我。”
“给你,接着。”
“下次干什么前,先知会我后才准去做。不然别怪我用刀鞘抽你的屁股。”
“我告诉过你我要宫变,只不过你以为我在开玩笑。或许……”说到这,玄月忽然话锋一转,半眯着眼看了站在自己身旁的启仁一眼,缓缓说道:“或许在这件事情我真的做的不对,我向你保证,下次不管我做什么,都一定会先告诉你,并在取得你的同意后再去做的。”
“真能这样就最好了,希望你真的能说到做到。”
“只是有一点我真的搞不懂,这大晚上的,三郎你进宫来是要做什么呢?”
“什么……”
“呐~我进宫是为了宫变控制皇宫,你进宫是要做什么呢?”
“你不问我都忘告诉你了。”
“嗯?”
……
第131章:暴雨倾盆,血污血罪皆洗去②
在听完启仁所复述的,在进宫前他所听到的德川良子跟他说的那些话,还有德川府那通神秘的电话和那封信笺之后……
伏见橹中,忽然陷入了一阵长达近十分钟的沉默之中,能听见的,仅仅只有二人平稳的呼吸声。
“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觉得这些事有可能都是同一个人做的;打电话去德川府的人,写那封信笺的人,杀德川父子和害你兄丧命的人,全都是同一个人。”
“我现在就是在问你,这个人是谁。”
“我哪里知道是谁……不过我想他一定是一个极有本事,且胆子极大的人。这样的人中豪杰,就是一百万人中也不见得有一个。”
“你的好兄弟李耀之,可是被称赞为百年罕见的一代大才,据统计,仅本土去年一年的新出生人口就在一百万人以上。这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大才,似乎可比这‘百万中无一’要稀有且厉害多了,我说的对吗?”
“如果每一百万人中就有一个有可能是‘幕后黑手’,那么你为何要忽视这世界上其他的99.99的人,而却偏偏揪着他这0.01的可能性不放?”
“因为他是‘重生者’,就凭这一条,他的嫌疑就比其他所有人都大。”
“我不想在没有充分证据和动机的前提下去怀疑一个人;另外我也不认为,耀之是有可能做出这些事情的人。他有足够高的地位,有挥霍不完的财富,还有一位美丽的妻子……我想除非他疯了,否则他绝不可能这样做。”
“有的人,或许是知足的;而有的人他们的野心,则是会无限大膨胀,永远也得不到满足的。在我看来,你的耀兄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讲这么多,说白了不就是信不过他吗。我承认,无论是智谋还是武力,你都当之无愧是天下第一的奇女子。但是你这心胸气宇……”
“我的心胸已经很宽阔了。我问你,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何时见过我在这世上有过哪怕一个私敌?答案是没有。无论是蒲池,还是你的这个‘耀兄’,我之所以敌视他们,都只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危害到了这片土地上大多数人的利益,而从不是因为什么私怨或偏见。并且你无法否认,这种危害并不是我主观上的臆断,而是一个客观上存在的事实。”
“事实就是,我一直都没反对过你的决定。我说这些,其实只是为了让你能够有一个客观的认知,公正的去做你准备做的事,而不要被仇恨和偏见左右,使好人被错认为是坏人,而使坏人继续逍遥法外。”
“仇恨,偏见?我说了,在这世上,我从未有过一个私敌。如果连你,我的至爱、我的至亲也不信我,那么我还能指望谁来相信……”
“箫儿,我……”
“哈哈哈哈!你内疚了,你刚刚那眼神是内疚吧?你可真是个傻小子,总是上当,姐姐骗你都没什么成就感了。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你刚才说的,我都记住了,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错冤忠良。”
“看样子这场雨,大概短时间内是停不了了。”启仁说,“很多年前在高丽,京城府,我也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关东不是高丽的京畿道,东京更不是京城府。这雨就是下的再大再久,也不会把东京给淹了的。”
“记得十九世纪法兰西大文豪雨果曾说,下水道,就是一个城市的良心和智慧的体现。尽管我从不相信什么名人名言,因为真理总是需要在实践中得到证实,但不可否认他这句话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排水的确很重要,但供水也同样很重要。我知道你提高丽,提京城府是为了什么,因此方才的话,就是我给你的回答。八年前的事,想秋后算账不是不行,但是我们不能光想着怎样把城市内涝的积水如何排出去,更应该想到狂风暴雨之后,城市的供水问题。”
“如果把这事交给你去做,你能做的好吗?”
“原来这江山有我一半的意思,就是要我帮你分去一半工作量吗?老实说我早就看那帮财阀、世家们不顺眼了。既然三郎想做,那就请找个人在台前站着,我在幕后帮忙策划一切吧。”
“看来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启仁握着妻子的手,深情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男人所应该追求的,从来都不是相貌多么美丽、才华多么惊世的女子,而是一位真正相爱,患难与共,祸福相依,甘愿相互为对方奉献一切的终身伴侣。”
“嗯嗯。”玄月先是抿着嘴,接着咬紧了牙,硬是忍着没有把心里那句话给说出来。
启仁话说的好听,可是他所选择的,恰恰是亿万人中最好看、最聪明、最优秀的那一个。而并非像他所说的,相爱,同甘共苦,亦或是甘愿献出一切。
要知道如果玄月如果不是那么优秀的话,他们之间根本就不会有之后的发展。
如果连相爱的前提都没有,那么也就自然不会有所谓的同甘共苦,相互奉献,也就更不可能成为什么伴侣了。
而这,恰恰就是玄月听完他的话后心里所想要说的。
假如不是足够优秀,那么爱仅仅只是会单方面的、奉献,也只可能是单方面的,这就是现实,真实而残酷。
“对了,上次那个潜规则电视台女主播,并且和某d姓女艺人有着不正当关系的……”
启仁话说到一半,玄月忽然表现欲很强的抢过他的话道:“你说的是广播电视协会(nhk)的总台长,那个叫神崎大熊的死胖子吗?”
“呵,你倒记的比我还清楚。”
“一般你说过的事,我都记的很清楚。”
“老头子正式驾崩前,先不要动他,免得让人以为‘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刚刚病重,我这个做太子的就迫不及待对前朝旧臣下手。”
“我办事,你放心。我会选个最恰当的日子,送他随先帝到地下去的。”
“此等虫豸,杀之脏我刀刃。我听说南北朝刘宋有个外号叫猪王的,我想,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你的意思是……把他,把‘它’关到猪圈里去,和猪关在一起?”
“嗯,还是姐姐懂我。”启仁道,“不过既然是作为猪被关到猪圈里去了,那么一只猪所应该‘享受’到的待遇,你可最好一样也别让它落下。”
……
第132章:「暴雨倾盆,血污血罪皆洗去③」
玄月控制下的皇宫,不是铁桶,胜似铁桶。而在确认德川家英已死,港区兵马一兵未动之后,东京,整座东京,更是皆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只要心脏在握,百官臣服,加之启仁的太子之尊,接下来便再不用动一兵一卒,只需一纸文书,天下便可“传檄而定”了。
雨势不减。
伏见橹中,夫妻相依偎着坐在地板上,望着外头的大雨。只听玄月轻声道:
“古往今来,这世上不知道出了多少个国王、皇帝;可是在我看来,无论明君也好昏君也罢,他们在本质上都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些人,死后全都被埋葬在被称为这个‘陵’,那个‘陵’的坟墓里。他们王朝的历史,和活着时所做的一切,都将被编写成书本,拍摄成影视,供学者研究,供人们消遣、娱乐。但是你,也只有你,将会得到天下黎元永远的爱戴和拥护。”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听颂词的。再说,你这也未免把我捧得太高了。”
“太阳,就是要高挂于世界的最顶端,方才能显示出它的火红跟炽热。然,日出日落,乃世之定理,因此在你休息的时候,就由我这个月亮来替你在黑夜中为苍生们照亮道路了。”
“今夜之事,仅仅只是万里征途踏出了第一步。你我接下来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不过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就再没有回头的道理。哪怕前面是荆棘、是刀山、是枪林箭雨,也得咬紧牙关走下去。”
“我想这世上,大约没有比你更孤独的人了。在另一个没有我的世界,孤身奋战的你,真不知道还要多受多少伤,多流多少血……”玄月说。
“我是准备好跌得粉身碎骨的。”启仁说,“处在这样高的位置,一旦失足跌落云端,莫说你我这样的血肉之躯,就是丈八金佛,也都摔得粉碎了。不过有你在,我想那样的恨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生了。”
“佛,四十八大宏愿说的是很动听,可要真论起慈悲心来,可远不及咱们这些真正为贫苦苍生做实事的人。如果说明治一生只做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是打倒幕府,成功带领‘和’走向维新和富强的道路。那么第二件事便是彻底打倒了那些虚伪的佛像,树立起了我们自己的大物主。但是我们都知道,明治皇帝他老人家生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能力不足不说,精神上还有点……对不起,我没有指桑骂槐的意思……”
“是人三分疯,我早就已经习惯了。你接着说下去。”
“就说到这吧,再说就显得你脑子不好使了。”
“你的意思是,对于像和朝这样的郭嘉,其继位人的人选必定是要慎之又慎的。我们宁可多生几个,让皇子们去互相争斗,也不能搞出‘千里戈壁一独苗’这样的事情来。因为谁也不能保证,那根独苗的能力和他的心性究竟够不够资格担负起这治理天下兆民的重任。”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咱家这个小皇子没本事,亦或是走在了咱们前头,咱也好有个替补给他把位置顶上不是?”
“哪有当母亲的这样说自己孩子的。再者说,就算儿子不行,不是还有孙子的么,要知道咱们和朝这近百年来,可一直都有‘好圣孙’的传统。”
“你这是夸你自己呢?”玄月道,“其实我向来是反对世袭制的,但是很可惜,这个世界上还从来都没有一位法力无边、长生不老、至公无私的神来为人们主持正义和公道。”
“神,确实从来都未存在过,但我却正在努力扮演好这样一个角色。即使没有改天换日的仙法,长生不老的躯体……但,以至公无私的心,为天下黎民主持正义和公道,我还是做得到的。”
“只是我们都知道,如果没有前两样超乎常人的本事的话,这至公无私四个字,就显得那么幼稚,且那么不切实际了。可能,这就是你们理想主义者所特有的‘浪漫’吧。”
“浪漫,呵呵……”启仁不禁苦笑,“浪漫有时候可是一种比暴力犯罪更严重的罪行。”
“思想罪?”玄月当即脱口而出到。
“嗯,言尽于此吧。聪明人之间,不必把话说的太明白。”
……
良子按照启仁的吩咐,真就一步未动的站在书房等候着。外头是电闪雷鸣,暴雨倾盆。里头,是七上八下,躁动不安。
在良子看来,启仁此去,注定了是凶多吉少。搞不好刚刚到手的太子之位丢了不说,就连皇族的身份也……当然,此事也并非全无转机,要不然也不会说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这时,书房外的走廊上,忽然传来了一阵缓慢却无比稳健的脚步声。良子几乎是在听见脚步的同时,“唰”的一下转头看向了门外,愣了两秒后,直接跑了出去。
良子一下扑进启仁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随后意识到失态,又连忙松开,并向后退了两步。声音紧张到略微有些颤抖地问:“殿下,你……你平安回来了?陛下没有处罚你吗?”
“进去说。”启仁道。
随即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书房。
“来,先把水给喝了。”
良子被启仁拉到沙发上坐下,双手接过他递来的一次性水杯,咕噜噜一口气将杯中水喝尽,随即问道:“殿下……是被陛下软禁了吗?”
能回府不代表就没事。此情此景,良子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启仁被皇帝下旨软禁了。
毕竟启仁这位新太子才刚刚册立,就算要废也得走几个月的程序不是。你不能前脚刚立,后脚就给废了,这怎么着也得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不是。
启仁拿过她手中的空杯子放到一旁,道:“我以为我走之前已经把话跟你说的很明白了。”
良子沉默了。
的确启仁走之前已经把话跟她说的很明白,但她又怎能,怎敢相信。正如她很早就发现,启仁和“纯子”俩个人恩爱的有些过头,但在今晚瞧见那封信之前,她却是怎么也不敢相信启仁与“纯子”之间竟真的有问题。
她太了解自己的这位主子了。启仁,就是宁可失去先皇的青睐,也绝不会违心去娶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女人,更不可能在婚后还于那个女人如此之恩爱。
但这种事,别说她根本不会别人说,就算她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一道白色闪电劈落在王府庭院中的一颗十几米高的大树上,当场将树劈成两截,木屑、树枝、树叶散落满地。对了,还有鸟窝。
那是一个由喜鹊筑的成的巢,里头的几只幼鸟,还是几天前才刚刚孵化的。
“可怜,家破人亡了……”启仁低吟道。
良子一怔,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站起身道:“殿下,我父亲他现在何处?”
“要再喝杯水吗?”
“我父亲他……不会是被陛下给抓起来了吧?”
“你的父亲没有进宫。”
“那……”
“喝完再说。”启仁拿起一旁她刚刚喝水的杯子,又倒了一杯水给她,直到她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才继续说道:“你父亲他,死了。”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我的人在东京塔上发现了他,和他一起被发现的,还有一个叫大山的男人的尸首。现场,有枪击和爆炸的痕迹。另外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几分钟前……有人报警在路边发现一具尸体,经过身份鉴定,确认是你的弟弟德川家忠。”
“我能再喝一杯水么?”
在连续得知两名亲人的死讯之后,良子并没有像寻常人那般惊慌失措、那般悲痛欲绝,反而主动再向启仁要了一杯水。
并且有意思的是,她说完这句话后并没有自己去倒水,而是将手一伸,将杯子递向了站在她面前的启仁。
要知道,上位者主动向下位者屈尊纡贵,有个很好听的词叫做礼贤下士;而下位者不识好歹,要求上位者为自己做这做那的,也有个词,只是不太好听,而那个词就叫做尊卑不分。
“当然。”启仁接过她递来的水杯,亲自给她倒了这第三杯水。
良子一口将水喝完,用袖口擦去嘴角的水渍,将水杯一丢,直接上前将启仁抱进怀中,哭泣道:“之前……你双手抚摸着我的脸跟我说的话,现在还作数吗?”
“我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作数的。”
“好!”良子松开怀抱,退后半步,双手紧紧拉着他的手,目光凝视着他双眼,问:“那么告诉我,我父亲和我弟弟,到底是不是被你所杀?”
“也许今天晚上因为我……直接或间接的导致了成百上千的人送命。但我可以以大和储君的名义向你发誓,你父亲和你弟弟,他们的死跟我绝对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今晚对你说了半句假话,便叫我死于刀剑之下。”
“我信你。”
说完,良子再一次抱住了他。启仁,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相信他的眼睛不会说谎。
这里头的奥妙,玄月是不会懂的。
因为她根本无从得知启仁在与她相识之前的十七年中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哪怕启仁愿意与她分享自己的人生经历,也总不可能把那十七年中所有的事,一字不漏的全给她复述一遍。
人就是这样复杂,难以论说的生物。有时你以为你很了解对方,但其实你连你自己都未必了解,而另有的人,却比了解她自己还要了解你,甚至比你对你自己的了解更深、且更透彻。
不过好在人性本恶,这世上大多数人不管看似有着再多差异,却都总归是万变不离其宗。
尤其是当信息冲不破茧房,逻辑走不出闭环,思维陷入某种固定模式时;一亿人有一亿颗脑袋,一亿颗脑袋有一亿中思想这种事情,就根本从一开始就被杀死在摇篮里了。一亿人,一亿人。
那一亿,至少应该是人,而不是韭菜、亦或者其它什么东西吧?
……
良子紧紧地抱着启仁,力度丝毫不亚于她最开始冲出书房时,在走廊上的那个拥抱。并且看样子,一时半会她可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启仁,可怜啊。
他比今夜皇宫死去的,那些对和朝忠心耿耿的禁卫们还要可怜;比一夜之间失去父亲和弟弟,自己却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良子还要可怜。
假如他知晓玄月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哪怕死也要嫁给他。那么,想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她的,哪怕是要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女人结婚,也都绝对不会娶她的。
毕竟,某人——嗯,就是启仁。
他可是有够小心眼加记仇的。
良子也好,幸子也好,纯子也好。她们哪一个都比那位月亮仙女对他的爱要更加纯粹。
良子可以无视家族,背叛皇帝,完全站在他的一边;幸子可以在他“死”后仍然记挂他这么多年,直到最近才鼓起勇气再去尝试恋爱;纯子,哪怕被他所爱,却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都对他没有任何的怨恨之意。
这些,或许现在的玄月全都可以做到,甚至比她们做的更好更彻底。
但是前世的箫儿,她……她都做了什么?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上辈子做过什么一句不提,跑到这来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欺骗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年。
当真是无耻之尤。
“德川,抱的太紧了,松一点好吗?”
“不……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样抱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从今以后,我不能再在殿下的身边侍奉了。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小启……”
“你要走?”
“我不想走,但我必须要走。”良子道,“我的父亲,弟弟,皆死于今夜。尽管我相信此事与你并无关系,但你的太子妃,却绝对不会容许我再留在你的身边。”
“你是说,纯子?”
“那个女人,她的名字到底是不是‘纯子’,相信殿下你比我更清楚。无论我此刻的心,是真,是假,她都会一律当我是为了蛰伏在你身边伺机复仇而假装出来的。我的心越真,她便会以为我的演技越好,在她的眼里就越危险。”说到最后,良子直接哭了出来:“我父亲,弟弟皆死……还望殿下怜惜,让我以此残躯,回家侍奉老母吧。”
“你当真要走?”启仁道,“也罢……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就不强留你了。”
“谢殿下成全……”
“我想你应该知道,离开后所要面临的事情。”
“我知道。”良子说,“不过,被软禁,总比送命要好。”
“回你的房间去,今晚最后在这这里住一晚,明天我安排人送你回家。”
“我知道了。”
说完,良子终于松开了自己紧紧怀抱着他的双手。但也就是在这时,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东西,那是失望的目光。
启仁对于她的选择表示了解,但是对于她做出这样的选择,真的很失望。
也许在良子看来,启仁的想法处于第一层,那就是以为她是因为怕死,所以才会选择离开自己;而她的想法则在第二层,那就是——我死,不足惜,但我不想因为我让你跟太子妃俩个人之间的感情生出嫌隙。
但其实启仁是在第三层。
也就是他知道,良子之所以选择离开的真正原因。但良子不知道的是,启仁正是因为知道她到底为了什么要离开,才会感到如此失望。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我,还有一些小事要处理,就不烦你了。”
“小启!”
良子叫住了他,但有些话,却终究没有能够说出口。启仁也只是在门口停了两秒,见她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便直接离开了。
“没有我的以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等她自言自语地说出这句话时,启仁已走出王府,坐上了车。
……
第132章:暴雨倾盆,血污血罪皆洗去3
第133章:「日照天明,二十八载终登极①」
平成六年,七月二十日。因”病”修养多月,将朝中事务全权交与启仁皇太子代为监理的和朝第一百二十五代皇帝,因病情恶化,医治无效,于下午一时五十六分, 驾崩于东京吹上御所。
此消息于当天下午三时十八分由宫内厅长官宣布,nhk电视台随后于当天早晨三时二十分播出黑底白字的“皇帝陛下崩御”静态字卡。
……
在宫变成功后的这几个月里,启仁充分利用自己监国皇太子的身份,不断在内阁与两院扩充自己的亲信势力。
其实自从旧太子被废以后,朝中的大臣或是倒投他这位新太子门下,或是在皇帝与东宫之间保持中立,直接或间接的,早都已成为他日后登基后所用得着的人。因为那些中立的大臣和议员,他们从来都只管一门心思的忠于他们的君主, 却根本不管坐在龙椅上的人是谁。
其实这样也未尝不是一种智慧。
毕竟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心里都只想能够保住现有的官位,而并没有想要刻意的去向东宫靠拢,以求日后更进一步的想法。
就在平成皇帝驾崩的当天,皇太子启仁于大行皇帝灵前继位,改元“乾圣”。意为天降圣主。并于乾圣元年九月九日,于皇宫正殿“松之间”举行了“即位礼正殿之仪”。正式登基为和朝第一百二十六代皇帝,亦是自“明治维新”后的第五位皇帝。
这一年,启仁他二十八岁。
……
叮咚,叮咚。
这天上午,幸子正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着电视,忽然玄关传来了按门铃的声音。
“来了,请稍等。”
幸子随即摁下电视遥控器上的暂停键,穿好拖鞋,快步走到了玄关。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居然连看也不看,问也不问, 就把门给打开了。
“怎么是你?”幸子看着门外那位个子刚刚好到自己胸口的孩子, 语气很是意外的说。
“什么叫怎么是我,难道你给人开门前都不先看看门外是谁的吗?”李世珪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亏得你还是曾经被绑架过一次的人,安全意识怎的如此差劲。”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裤子口袋中取出两个塑料鞋套套在了脚上的运动鞋上。一路从玄关走到了她家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见他自己准备了鞋套,幸子只好将手中刚刚从鞋柜里拿出来准备给他穿的拖鞋又重新放了回去。从冰箱里拿了一罐果汁,放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微笑着坐到了他身边,语气很是温柔的问:“那个……今天没记错好像月曜日哦?小珪你,不用去学校上学吗?”
珪拿起茶几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罐装果汁,冰了冰自己的脸道:“只有喝的,没吃的吗?”
幸子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实在不好意思,零食昨天都吃完了,我还没来得及去买。小珪要是肚子饿的话,姐姐去厨房给你泡杯杯面好不好?”
“这么大栋房子,就你一个人住吗?”
“不是啊,连我在内,我爸我妈我弟我妹一共五个人。”
回答他的时候,幸子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孩子,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相处了,摸他头发不躲,自己以姐姐自称,他也不纠正。莫非几个月不见,转性子了?
“五个人住,平时冰箱里就没点食材?居然让我这个客人吃杯面啊?”
“我很久没自己下厨做过吃的了,怕做的不好,让你见笑。”
“你会做什么?”
“还真被你给问住了,这么久不下厨,我自己都忘了我会做什么了。”幸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下嘴唇,笑着说:“我记得以前念高中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蛋包饭,不过这么多年没做过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得好。”
“高中么,少说也有快十年了吧,那我还是吃杯面吧。”
“那我现在就去给你泡,稍等。”
“话说,你当时是跟谁学做的蛋包饭,你妈妈吗?”
“不是哦……”幸子一边撕开杯面的盖子,往里加着饮水机里的热水,一边说,“当时教我做蛋包饭的人,是我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正式的男朋友。”
“正式?”珪喝了一口果汁,问,“怎么还有非正式的吗?”
幸子微微一笑,半开玩笑的说:“当然啦。你的伊达哥,之前我说喜欢他,他也同意了跟我交往,可后来却又不了了之,再没跟我联络,那不就是非正式的吗。”
“最近都干些什么?”
“我吗?就跟娱乐圈大多数被公司雪藏的艺人一样,在家看看电视,偶尔逛逛街什么的。”说着,幸子用塑料叉子将杯面的盖子插好,放到了茶几上。
随后拿起沙发上的电视遥控器按下了播放键,重新播放起了之前看到一半的电影。
“什么片子?”珪问。
“沉默的羔羊。”幸子答道。
“文艺片?”
“不,是惊悚片。”幸子说。
回答他的同时,幸子的心里也感到有些好奇,这么有名的一部老电影,他以前居然都没有看过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珪说,“既然你好奇我以前为什么从来都没有看过这部电影,我不妨便满足你的好奇心。”
李世珪抽出插在杯面盖子上的塑料叉子,吃了一口泡面,说:“答案很简单,那就是我今年才刚刚八岁,并且我的大多数时间基本都花在了学习上,根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去休闲玩乐。而在休闲放松的时间中,专门用来看电影的时间,自然就更少了。”
“那……你的胆量怎么样,看惊悚片的时候会害怕吗?”幸子说着,手很自然的放到了他头上,温柔地抚摸了起来。“这部电影里,可是有一个很吓人的连环杀人犯哦。”
“妖魔鬼怪也好,连环杀人犯也罢,只有实际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才会略微感到有些心跳加速。只是出现在电视里,有什么好怕的。”
幸子看着他,短暂的沉默的两秒,忽然笑着拿起了身旁的电视遥控器,将电影倒退到了最开始开头的画面。随后方才腹黑的说:
“既然小珪你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那幸子姐姐就陪你一起,把它从头开始看起好了。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和我把它看完了。”
而此时,李世珪已将泡好的杯面几口吃完,就连汤汁也都喝了干净。接着用随身携带的餐纸擦了擦嘴,又用果汁漱了漱口。随后往她的身上一靠,道:“我今天有的是时间,别说是这一部电影,就是再来它十部八部。看到天黑,在你家过夜都行。”
“真的假的?你该不会是在逗我开心吧。”幸子一脸宠溺的看着他,随后笑着将他抱到了自己腿上。
“我长这么大还没说谎骗过人,你不会运气这么好成为第一个的。”
“可如果你这句话本身就是一句谎言呢?”
“我确实无法证明我刚刚那句话是真实的,但你同时不也一样无法证明它的假的么。既然这样,与其质疑,为何不干脆就当它是句真话,如此对你好像并没有什么坏处吧?”
“哈哈……”幸子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说:“你这孩子,姐姐就逗逗你,你怎么还较起真来了。”
“可能我天生就是一个喜欢较真的人吧。”
“嗯,喜欢较真的人,大多都是完美主义者。其实吧,我有时候也满喜欢较真的。”
“我是喜欢较真,但我不认为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什么完美主义不完美主义的,听上去就好像是在给人贴标签似的,如果非要说我是什么主义,我只承认一条那就是独身主义。”
“独身主义?你才多大啊,现在就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些。”
“从一个世俗的人到一个脱俗的人,任何时候都不算早,任何时候也都不算晚。”
“你这属于心理严重早熟啊。”
“那又怎样?”
“没怎样……只是我觉得,小孩子太早变得成熟,不就缺少了许多童年本该有的快乐吗,那样不是很可怜吗?”
“我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怜。”
“那倒也是,毕竟你可是李先生的孩子。寻常人家的孩子早熟,大多是因为家庭条件艰难,不得不在很小的年纪就变得懂事起来。而你嘛……我想八成是因为遗传了父亲的天才基因,头脑太过聪明,所以心理自然也就比同龄的孩子要更加成熟些。”
“的确,天赋很重要,但后天的努力,也同样很重要。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天赋更重要。话说你就不好奇,我今天到底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吗?”李世珪说。
“还能为什么?总不会专程跑来找我玩的吧?”
“老实说,因为那天教堂的事,我心里一度确实是非常讨厌你的。但是我想,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就连罪犯也不例外。况且那天的事,我那位义兄多少也是要负起一部分责任的。关于为什么公司要冷藏你,我那位伊达哥又为什么原本答应了要和你在一起,可之后却又刻意远离你……经过这几个月时间的冷静,想必就算不用我说,你的心里也应该大致想明白了。因此我今天来并不为别的事情,就只为一件事那就是帮助被公司雪藏的你,另外开辟一条新的演艺道路。”
幸子双手抱起他,用额头贴额头的方式感受了一下他的体温,随后说道:“你的额头有点烫,是不是发烧了?我开车送你去看医生吧?”
“低烧而已,我已经吃过药了。”
“你就是因为生病,所以才没有去上学吗?都发烧了就别喝冷饮了,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吧。”幸子摸着他的脸,眼神中除了关心就是疼爱。那感觉,就好像是恨不得把他身上的病转移到自己身上去似的。
她呀,不管是对曾经的男朋友,还是自家的亲弟弟,可能都没像对珪这么好过。
不过这倒也不是说她因为珪的身份而有意的想要去讨好他。而是年纪到这份上了,看到小孩子,心里天生的就会有一种母爱作祟的感觉。
等李世珪喝完她倒的热水,她又问:“客厅的空调会不会冷了点?”
“用得着这么细致入微么。放心好了,我每天都有锻炼,远没有你所想的那么娇贵。比起我的一点小疾,我们还是谈论正事更为要紧。”
“嗯……您请说。”
幸子半开玩笑的用上了敬语。随后再次将他抱到了自己腿上。好像他是个人形抱枕似的。
“这周五,哦,也就是金曜日。一款由李氏集团所开发的,集‘直播’、‘视频’于一身的网络软件,便将正式开启公测。到时候你可以用我的账号,在上面开直播,举办线上演唱会,又或者是制作短视频,发布你的新歌。我这样说,你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你的意思我大致明白,只是……为什么我要用你的账号?难道我自己不能够申请我自己的账号吗?”
“幸子小姐,如果是用你自己的身份信息申请账号,那么不管你是用这个账号直播还是发视频,都会遭到最大程度的‘限流’。别说上软件的首页和实时热搜了,就是在视频推荐上都不会有你的视频的。”
“不会吧……”
“当然会。但是如果是用我的账号,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个了,因为我的那个账号是拥有最多特权的‘超级账号’,不管用这个账号做什么,后台的工作人员也管不着,更不敢管。据我所知,全世界目前就只有7个这样的账号;一个在家父手上,一个在家母那里,还有一个在我这。至于其它4个都在谁那里,我就无从得知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除了公司内部极少部分签过了保密协议的软件开发员工,和这七个超级账号的拥有者,其他再无任何人知晓这一商业机密。”
“既然是商业机密,告诉我知道没关系吗?还有就是,公司目前在雪藏我,而你却这样帮我,你就不怕挨骂吗。”
“说句最真实的话,伊达哥是我父亲的干儿子,我可是亲儿子,他怕我可不怕。另外再说句不怎么中听的话,你幸子小姐,在‘李氏娱乐’或许稍微还有着那么一点价值,可对于整个李氏财团来说,哪怕是人气最为巅峰时的你,也都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罢了。”
“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自己好渺小。”
“所以说,人还是不要活的太清醒的好。我就是太清醒了,所以每一天都感觉活着是一件好辛苦好辛苦的事情。”
“你可是首富的孩子,想要什么得不到,怎么还会觉得辛苦呢?”
“人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是注定到这个世界受苦的,无论是首富的孩子还是乞丐的孩子,只不过方式不同罢了。只有一小撮天生就没心没肺的家伙,和一大撮后天脑子叫别人给洗没了的大冤种,才会觉得活着是一种乐趣。可是连心肺和脑子都没有的人,还能被称之为人么?这年头,真正敢悲敢笑,敢喜敢怒的人,几乎已经快绝种了。放眼望去,除了刚才提到的珍稀品种,其他还算是人的,哪一个不是戴着面具,勉强装出一副所谓‘正常人’模样的精神病院的潜在病患呢。”
幸子抱着他,让他面朝向自己。用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随后低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道:“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也觉得活着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甚至于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在心里祈盼着,这一觉睡去就永远也不要再醒来……但是不管我多么悲伤,多么辛苦,却始终都没有想过要去主动了结自己的生命。因为我知道,在这世上还有许多关心着我,诊视着我的人。假如我不在了,他们一定会非常伤心。因此我不能那么自私,只顾自己逃避悲伤,却把更大的悲伤留给了深爱着我的亲人们。小珪,你知道吗,人生并非像你想的那样,只有受不尽的苦痛。偶尔啊,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和胜利的喜悦。”
“只要爱我的和我所爱人全都不在了,我就可以一了百了,脱离苦海,再不用受罪了是吗?”
“这……”幸子突然被他弄的有些语塞,沉默良久方才说到,“你的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李世珪略感失望的看了她一眼,道:“几个月前,你还是个胆大包天,敢于当着大半个娱乐圈的艺人抢别人婚的奇女子。可是现在,却连正面回答我问题的勇气也没有。”
“可是你的那个问题,我真的是回答不了你啊。如果我说‘是’,那就是教唆自杀,可要是我说‘不’,你又会因为我说的不合你心意把我给骂一顿。”
“怕什么,尽管说就是了。如果你说的有道理,我又干嘛要骂你?”
“可是我的道理你未必听得进去啊。”
“好吧,那就别说了。看电影。”
“那个……”幸子摸着他的头发说,“今天真的在这过夜啊?”
“嗯。”珪敷衍的应了一声。
“那……”幸子咬了咬嘴唇,试探性的问道:“今晚你跟我睡一间房可以吗?”
其实幸子原本想再多给他几个选项,比如让他和自己弟弟、妹妹、亦或者是父母睡一间房。但是一来想他不会同意,二来幸子也实在不想麻烦自己的家人来帮自己照顾小珪。所以最后干脆还是直接说出了让他和自己睡一间房这句话。
“我睡客厅就行。”
“这怎么可以,你还发着烧呢,睡客厅会着凉的。”
“跟你睡一间房也可以,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必须约法三章,也许你不懂约法三章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解释一下……”
“不用解释,这个我懂。”
“你懂?”
“就是‘约定’的意思嘛。就像关云长土山约三事一样。”
“也可以这样说吧。总而言之,只要你能大致听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就成。其实我要和你约法三章的事很简单,那就是我要自己单独盖一张被子,另外你睡觉的时候不许打呼噜。”
“放心好了,我睡觉从来都不打呼噜。”
“人晚上睡觉打呼噜,通常自己是不知道。但愿你是真的不打呼噜,而不是自己听不见自己打呼噜。”
……
随后,二人在沙发上专心看起了电影。此刻电影正巧播放到了大约十二分三十秒,由李耀之饰演的男主“汉尼拔”与明菜所饰演的实习女探员第一次在监狱中见面,男主隔着玻璃向女主说出“早安”的画面。
李世珪轻笑一声,随即说道:“同样是我父亲的全年度最佳学生,其他人每一个不是‘毕业’后拍了自己的成名代表作电影,就是连续出了好几张高质量单曲唱片。怎么到了你这,就显得如此的平庸,既没自己的电影代表作,也没我爸专门为你量身定做的新单曲。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以前是不是哪得罪过他?”
“没有。”幸子说,“我和老师的关系一直很不错,”
“你一定有做过什么得罪过他的事情,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罢了。要不然怎么他学生中这么多才能和相貌不及你的人都已经是一线艺人了,就只有你混了这么多年都还只是个准一线,完了现在还被公司给雪藏了。”
“可能是我自己不太争气吧。”幸子说,“老师有给过我出演电影的机会,但是我的演技却一直都得不到观众的认可……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能够得到在老师的电影里出演女主角的机会。”
“那你也不能来者不拒,去接烂片啊。”
“我只是想尽量多拍一些电影,在实际拍摄中磨炼我的演技。与其拜托我的师姐,你母亲用她的关系帮我在大制作的电影里拿配角的角色,到时候演不好,既给剧组添麻烦又让师姐难做。还不如我自己去找新人导演和编剧,拍一些小制作电影,也就是你所谓的‘烂片’,我在剧组里练我的演技,他们呢没花多少钱就请到了准一线的女明星出演女主角,大家相互利用,这样我心理上的负担也小很多。”
“其实专心唱歌,在歌唱方面好好发展不也挺好的,干嘛非得去演戏。”
“因为我喜欢,不,应该说是热爱演戏。而且我这两年演的那些电影其实也不能都说是烂片,他们有的只是制作上粗糙了一点,剧情上并没有任何侮辱观众智商的地方啊。如果一部电影的满分是一百分的话,我想我至少也做到了六十分及格吧。”
“幸子小姐,就连国中生的试卷满分都不止一百分了好吧,你这‘六十分及格’怕是小学生试卷哦?”
幸子当然知道只有小学生试卷的满分才是一百分,及格线才是六十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在和珪的对话中说自己做到了六十分及格。可她哪里知道,她面前这位小神童老早就自己学完了小学到高中的所有课程,并且已经有了超过普通大学生的文化水平。
而此时,电影正播放到女主依照“汉尼拔”所提供的谜语,来到废弃仓库寻找凶手线索的画面。由于之前幸子看过这一段,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连忙用手捂住了怀中小珪眼睛。
“捂我眼睛干什么。神经病啊你?”
“我怕电影里的死人头吓着你。”直到电视里人头的特写画面过去,幸子才终于松开手说,“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了?”
随后,二人陷入一阵时间长达约一百多分钟的沉默之中。期间幸子几次想要张口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可却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一直到电影尾声,电视中画面滚动出演职员表的字幕时,才勉强找到一个话茬开口问他道:
“接下来看什么,喜剧还是?”
“都可以,你随意挑一部放就是,只要不是烂片就行。”
“怎么突然变得对我这么好了?记得那天见面,你还对我三句话不离明嘲暗讽的。”
“此一时彼一时,况且今日的你,早已经不是那天的那个你了不是么?而我,相较那天也对你有了更多更全面的了解。”
“说说看?”
“说什么。”
“说说对我的了解呀。”幸子笑道。
“我对你的了解,不是几句话,又或者是言语能够表达清楚的。我知道你是个很重视语言的人,但是有时候语言所能传递的东西实在太多,一句话,亦或是一个词的不留神,都很容易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难以想象的严重后果。因此与其听我怎么说,倒不如看我如何做,然后用你的脑子反复思考,用你的心去切实感受。在那之后,无需别人说什么,你自己自然就会得到答案。”
说完,李世珪跳下沙发,朝电视柜走了过去,而幸子也连忙起身跟了过去。她告诉珪,电影的光盘全都放在右边的抽屉里,各种题材和类型的都有。
随即单膝半蹲下来,替他拉开了电视柜的抽屉盒,“这抽屉里放满了光盘,因为重量的关系所以有一点难拉。”
说完,幸子用手指从里到外慢慢划过那些光盘的盒子,最后从中挑出一盒取出来拿在手里道:“《wall-e》,我很喜欢的一部动画电影,我们就看这个吧?”
就在幸子打开盒子,准备将光盘从里面取出放入一旁连接着电视屏幕的dvd机里时,李世珪却抓住她的手,夺下她手中的光盘又给放回了盒子里。随后“咔”的一声将盒子盖上,用手指在诸多光盘盒中间拨开一个缝,将其放回了抽屉里。
“自己一个人,就看沉默的羔羊,和我一起,就看动画片,你这是拿我当小孩子哄呢?”
“可你本来……”
“闭嘴。”李世珪懒得听她狡辩,直接伸出左手捂住了她的嘴。随后闭上眼睛,不靠视觉,而是凭着内心的感觉在抽屉里挑选起电影光盘来。
一直到李世珪挑好光盘,放进dvd机之后,幸子才拿开他的手道:“其实,我刚才除了想说你本来就是个小孩子之外还有一句话想说。”
“想说你就说。”
“算了我不说了。”幸子忍笑道。可忍到最后却还是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
“笑你不看我选的动画片,自己闭着挑了半天,结果选到光盘还是动画片呀。”
“笑点这么低,拍戏的时候没少ng吧?另外你家抽屉里的这些电影光盘,其中至少有70%你连盒子都没有打开过,我说的对吗?它们就像某些人办公室里的名著一样,完全就是摆着做样子,当装饰品用的,就连翻,只怕都没被翻过一次。”
李世珪走回到沙发上坐下,脱掉鞋子,拿起茶几上之前喝剩下一半的果汁一饮而尽。用纸擦了擦嘴唇,道:“如果你真的看过这张影碟,就应该知道,电影最后的结尾是一个‘坏结局’。至于是怎么个坏法,我就不剧透了。”
“你都告诉我最后是坏结局了,这样还不算剧透啊?”
“我老爹编剧的动画电影,除了你之前拿的那部‘wall-e’男主和女主是开放式的结局以外,其他的不都是坏结局么。你属实是没有听说过他的一句名言:遗憾与不完美,方才是真正的艺术,与最真实的人生;就好像断臂的维纳斯,无头的胜利女神像,与残缺的罗塞塔石碑。”
“这句名言我还真没听说过,老师他什么时候说的?”
“在家,当我面跟我妈说的。”
“哦,那怪不得我没听说过呢……不过话说回来,像老师这样一个喜欢写坏结局剧本,被粉丝和观众们戏称成‘不相信爱情の男子’的人,当初是怎么会主动去追求明菜小姐的啊?这里头是不是有一段很动人的爱情故事?”
“可能他也想让自己像罗塞塔石碑一样,变得不完美一点吧。可是他本就不是个很完美的人,更不是神,根本用不着用跳入爱河这种方式来使自己沾染俗世的泥尘,以向世人证明他的人性。”
“你还真是童言无忌,语出惊人。”
“惊人倒是真,只不过我说的这些既不是童言,也并非无忌。对了,刚才我好像听见有一声狗叫,你家是有养狗吗?”
“是啊,我养了一只约克夏,名字叫‘love’,就在后院,你想去看看吗?”
“这个问题等看完电影我再回答你。”
“这电影长么?”
“也就四十几分钟,一集电视剧的时间。”
“哦……那我们就先专心看电影吧。”虽然不知道现在回答自己,和四十几分钟后再回答自己究竟有什么区别,但既然他这样说,那幸子也只好先专心陪他一起把电影看完了。
电影的末尾,男主角在女主角租住的家里向她告白遭到拒绝。
在被拒绝后,男主放下手中的热茶,拿上自己的衣服便走了。女主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低着头,脑中回闪过与男主相识后这一段日子里的点点滴滴,突然站起身反悔追了出去。
不光连鞋子都没有穿,还在跑下楼梯不小心摔了一跤,但是几乎在摔倒的瞬间就又爬了起来。然而可惜的是,哪怕她一直跑到楼下,冒着雨追出一整条街,都没有追上男主,甚至连男主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一声痛苦的哭喊之后,电影画面忽然变黑,演职员表随即滚出。接着,屏幕左侧的彩蛋画面中出现了一段小小的男主坐在公交车的流着泪,内心独白的剧情。随后电影结束。
李耀之,这位“不相信爱情の男子”,又一次在他写的动画剧本里给观众们脆弱敏感的心灵捅上了一把刀子。
“真想不到最后居然是这样一个结尾,果然是充满了遗憾的坏结局呢……”直到电影的演职员表滚完,确定再无任何反转后,幸子的脸上带着些许苦涩的笑意,语气十分可惜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牵上你的狗,我们一起出去散散步怎么样。”
“好啊。”
……
有意思的是,幸子那条名字叫做“love”的约克夏犬,虽然在她面前好像很活泼的样子,但是一牵到外面,却忽然变得胆小害羞了起来。原来不光是人,就连动物也会有内向的情绪。不过话说回来,人其实同样也是动物,只不过比起其他动物来说稍微聪明一点罢了。
“不如小珪你来牵吧?love酱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往你的腿上蹭它的头,还冲你一个劲的摇尾巴呢。”
说着,幸子笑着将握着狗绳的手伸向了他。
“你吃过早餐了吗?”珪转移话题道。
“谢谢关心,我吃过了。”
“不用谢。”
幸子当然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自然也就很知趣的没有再问他要不要牵狗的事。
珪在前面走,她则牵着狗在后面跟。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在人行道上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一直到一个公交车站台旁才停了下来。
“想想像你这样的明星身上也不会有零钱,待会的公交车钱就由我来帮你出好了。”李世珪掏出一枚面额刚刚够俩个人搭车的硬币,在手中把玩道。
“我们这是要去哪?”
“银座商业街。”
幸子仔细看了看站台上的巴士路线表,说道:“这好像没有直达银座的巴士吧,我们为什么不打计程车去呢?”
“坐计程车你没问题吗?”
“我能有什么问题?哈哈……你是想说我上次在计程车上被人给绑架的事么,放心好了,我内心强大着呢,根本没有那个什么,欸,那个叫什么来着?”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yes,我刚刚就是想说这个。”幸子说,“那之后虽然我做过一段时间的噩梦,也去看过心理医生,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因为那天晚上在计程车上被绑架的事而变得害怕坐计程车。”
“好啊,既然你没问题,那就打计程车好了。看你这样子也不像很有钱的人,待会的计程车钱就由我来付好了。”
“嗯,都听你的。”
虽然让小孩子出钱请自己面子上很过意不去,但是幸子知道自己既说不过他,也争不过他,所以也就只好万事都依着他了。
这十年来她心性与性格的改变,用一个词可以概括,那就是“成长”。尤其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伤痛与心碎的事情后,她更是越来越清楚,在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如果不是今天小珪来找她,说要帮她翻红,她还真想就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自己的下半生了。
……
随后,二人便搭乘计程车来到了位于东京最繁华地段的银座商业街,因为街上人比较多,所以幸子一直把狗抱着。
“小珪,你到这来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给你买几件最新款的新衣服,换换风格。”说着,二人便走进了一家商场。
因为商场不准带宠物,所以幸子暂时将她的爱犬送去了商场的宠物临时寄存处。
接着他们来到商场二楼一家专卖名牌女装的店面,李世珪先是用眼睛打量了一眼幸子身上穿的衣服的尺码,随后便在服装店里认真的挑选起来。
他每挑中一件,幸子的手里就多一件,一直到两只手都快要都拿不住的时候,他才终于指着幸子手里的那些衣服对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女售货员道:“这些我都买了,麻烦你找几个袋子帮我把它们都包起来。”
“好可爱的小弟弟。”
售货员先是看了一眼珪,在心中赞叹了这么一句后,随即用征求的目光看向幸子,面带着职业微笑道:“太太,您真的要把这些衣服全都买下来吗?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就照他说的全包起来吧。”说着,幸子将两只手上拿着的衣服跟裙子全递给了那名女售货员,售货员也很熟练接过这些衣服。说了一句请跟我来后,便领着这对“母子”到收银台结账去了。
只是她心里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那小孩的脸看着好像有种说不出的面熟感,而那位太太又为什么戴着口罩墨镜还有帽子,把自己的脸遮的这么严严实实的。
但是从声音和身材她可以确认,这位带着孩子的太太一定是位大美人,说不定还是哪位有钱人家的太太。要不然,怎么会一次性买这么多价格昂贵的衣服?要知道她们这随便一条最便宜的裙子,普通人都要省吃俭用半个月才能买得起。
“接下来带你去买几双新鞋子。”刷完卡后,李世珪面无表情的对手中提着十几包女装的幸子道。丝毫没有因为刚刚花出去了一百多万日元而感到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不用了吧,我……”
“我可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哦……”
“话说你提着它们干嘛,留个地址,让商店给你送家去不就行了吗?”
“可以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们刚刚可是在这先消费了一百万元啊。”
随后珪便让她把手里大包小包的衣服全部递给了店员,留下她家别墅的地址后便拉着她走了。
接着珪又带她到运动鞋专卖店买了几双新鞋子,同样也是结账后留下地址,让对方收货上门。
“瞧你这手,比你的脸还干净。脸上嘛多少还化了点淡妆,可这手别说指环跟手链,就连指甲油都懒得涂。我好人做到底,对面有家钟表店,咱们一起进去给你挑块腕表吧。”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你已经为我花了太多钱了。”幸子拉住他道。
她是真的被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一个快三十的人,居然让个八岁的孩子领着自己逛街买东西,这叫怎么一回事嘛。
而且有一件事她非常难理解就是,这孩子到底哪来的信用卡,而且还是一张可以刷这么多钱的信用卡。
“一块腕表,卖到上亿纯属胡闹,不过一千多万还是比较合理的。除去刚才买衣服跟鞋的那一百多万,正好我信用卡这个月还可以刷一千多万,我就送你一块价格在一千万日元左右的女士腕表吧。”
说完,不容幸子拒绝,李世珪这位怪力小孩便拽着她进了钟表店。
“说起来,腕表这种东西,在我李氏集团的发家史上,可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呢。”
李世珪此话中所指的浓墨重彩的一笔,说的乃是在1967年,他父亲还像他现在这么大的时候,在亚洲乃至世界所掀起的一场针对欧洲传统机械钟表行业的石英革命。当时,公司拨出大笔资金,并由时年仅八岁的李耀之亲自编剧,绘画,创作了一部极具未来科技感的科幻动画电影用于向世界推广李氏集团所发行的手表。
随着大量石英表进入市场,依靠价格优势及精致的设计迅速抢占国际市场,并对欧洲机械表市场地位造成了沉重的打击。1967年到 1972年的5年间,欧洲钟表和机芯产量由8400万锐减到1020万,员工总数从90000人锐减到18000人。
并且在那五年间,李氏集团抓准时机,用卖石英表赚到的钱,迅速收购了欧洲几大宣布破产、和濒临倒闭的传统机械表大牌。
然而除了极少数的人知道李氏集团内部的一切重要决策都是李耀之,李公子下达的以外,其他所有人都还以为李氏集团之所以能有今天,那位曾经的老董事长占了很大一部分功劳呢。
“这款看上去不错,你觉得呢?”珪指着玻璃柜里的一块女士腕表道。
“一千五百万日元……会不会太贵了?还是另外挑款价格便宜点的吧,比如这款就很不错。”
其实幸子心中早已打定主意,无论今天小珪为自己花了多少钱,事后她都会想办法一分不少的还给他妈妈,也就是明菜小姐。
至于买这些东西,她自然不会是拿去退的。因为要是退了,万一下次小珪再来找自己,被他看到给自己买的东西全都不见了踪影,那他还不直接起身就走。
李世珪看了看她手所指中的那款,道:“你说它不错,到底是因为心里更喜欢它,还是只是因为它价格比刚刚那款便宜一点?要是后者,干脆我直接带你去玩具商店给你买块塑料卡通表好不好?”
“什么嘛,怎么这样说……”
“蒲池,真的是你啊!”这时一个穿着一身名牌,脚上踩着红色高跟鞋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摘下脸上的太阳眼镜,笑着对幸子道:“好久没在公司见到你了,最近都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就很清闲的待在家里,偶尔出门散散步逛逛街什么的。”
“亲戚家的孩子?”女人看了眼珪,问。
“这问题我不好回答,你还是自己问他吧。”
“呵呵。”那女人笑了笑,换了个话题道,“我原本一直以为蒲池你很节俭,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来光顾像这种奢侈品店。怎么样,看中哪款手表了,打算付钱买下来吗?”
其实她已经在这家店里逛了有一会了,并且刚刚买下了一男一女两块同款式的腕表。而且她还看见,幸子带着这个不明身份的小孩,空着手进了好几家店,完了又空着手出来。
心想幸子这逛街还是逛街,只逛不买,再联想到幸子这几个月一直被公司雪藏,和自己之前曾经被她当众教训过很没有面子,便不禁觉得心中暗爽。
“你刚刚是在看这款表吗?噢,一千一百万,真的很不便宜啊。不过对于蒲池你这样的人来说,这点小钱应该算不了什么啦。”接着,她用手指着柜中的手表,对店员说:“麻烦把这款手表取出来,让我试戴一下可以吗。”
“好的,客人。”
随后店员小心的将表取出,双手递给了她。
女人接过手表戴在手上,随后取下递给幸子道:“蒲池,你也戴戴看吧?我想它一定跟你很搭。”
幸子反正也是要从一千五百万和一千一百万的表里挑一款买下来,见她把表递给自己,索性也就戴上试试看了。而幸子刚刚才戴上,那女人就兴奋的拍着手说:“果然,这款表跟你真的很搭欸。既然这么搭配,干脆就别摘下来了吧,售货员,来帮蒲池小姐结账。”
幸子不傻,这会子功夫当然早已看出来那女人是个什么心态了。
“你这是什么眼光。”这时李世珪开口道,“要说搭,我觉得那款18k玫瑰金镶钻跟她才更搭。不过就是这表带的颜色和材质我不太喜欢。”
说着,他瞥了那个浑身高价名牌,品德却似乎有些廉价的女人一眼,取出兜里的信用卡递给了店员,道:“这块表我买了,麻烦你将手表上的绢带换成哑光珍珠白色的鳄鱼皮表带。”
而幸子也苦笑着摘下手腕那块价值一千一百万的手表,递还给了店员。
看他表情如此认真的样子,这多出来的四百万,看来自己是非花不可了。
而那女人见到如此情形,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地背过身去,随即又冷笑着转过身道:“女艺人傍大款的我见多了,可像蒲池小姐这样,陪有钱人的小少爷玩过家家的,倒是头一回见哦?”
她也就是不知道幸子身边这个小少爷到底是谁家的小少爷,要是知道,这话就是再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说。相反还会像以前幸子还是一线艺人时那样,恭恭敬敬的叫上她一声前辈。
“我对你没有什么印象,所以你应该并非是什么很有名气的明星,也并非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能在这种地方见到你,也算是一桩奇闻了。”珪这话可以说是极具攻击性。
他的意思很直白,那就是说像她这样的穷人,是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奢侈品店的。除非,她自己才是那个傍了大款的人。
“你!”那女人被珪气的是火冒三丈,可碍于珪可能是哪家有钱人孙子,她就算生气,也不敢把话讲的太过分,最后只得说了一句:“小弟弟,你家大人没有教过你什么是礼貌吗。”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家大人,还有你在娱乐公司的经纪人,他们没有教过你什么是礼貌吗?幸子小姐她现在虽说是暂时进入事业的低谷,可她以前毕竟也算是你的前辈,而你现在却这样一口一个‘蒲池’的叫她,那么请问你的礼貌又在哪里。难道说,勾搭上了那个又矮又胖,长相丑陋的四眼长户,就可以让你在跟前辈说话的不说敬语了吗?你似乎只不过是他的姘头,而不是什么高贵的社长夫人吧?”
“你个臭小鬼……你胡说什么!”
那女人刚想回击几句,珪却语气一变,转为叹息道:“也罢,反正你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我就不说你了。”
这女人确实是没几天好日子过了。她那个姘头,空有社长之名而无社长之权的长户,其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平衡李氏娱乐公司下属的几个子公司社长间的争斗,还有就是为公司最大程度的压榨幸子身上的价值。
而在这几年,李先生已经从李氏唱片、李氏影业这两个子公司的社长当中挑选出了他所认定能够挑起整个李氏娱乐王国大梁的品格与才能都完全合格的接班人。加之几个月前幸子因为那天的事而遭到公司雪藏。
如今长户这条狗,可以说是完全失去他存在的价值的。更何况不久前,李先生在李氏集团的全权代理人高木小姐还收到来自李氏娱乐经纪人部总监的实名举报信,举报长户与公司内部多名艺人存在不正当的关系。
高木把这事汇报给李先生时,他正在报纸上阅读有关欧洲的新闻,当完听到举报信中的内容后,嘴角直接就笑了出来。
他通常只有两种情况会这样笑,一种是真的赢定了的时候,另外一种,则是对方说出的话真的很好笑。很显然,这封举报信属于后者。
以他的处事原则,无论是对任何人,并且无论是生、杀、予、夺都必须讲究一个由头才行。所谓名正则言顺,他是不会无故处罚和打压一个人的。
不管是为了达到一种怎样的目的,他毕竟是让长户在李氏娱乐社长的这个位子上坐了这么些年。
当初提拔他,向人们给出的理由是他“为人勤勉”。如今罢撤他,自然也得找个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而这封举报信,正好就是一个送上门来的由头。
当时高木给李先生读举报信的时候,李世珪就在同一张桌子上吃午饭,对于自己父亲将要罢撤长户的决定,他自然一字不漏的全都听见了。
有趣的是当时明菜也在,而昔日曾为幸子吸烟、宿醉酒吧,还有教堂抢婚的事在丈夫面前求了不知道多少情的她,面对那封举报信,却没有为在公司一向对她阿谀奉承、像条狗一样讨好她的长户说哪怕一句好话。只是一脸母爱的叫自己儿子多吃点青椒和胡萝卜。至于长户,非亲非友的,谁管他死活?
……
李世珪先是爆出她和长户之间的不正当关系,接着又说她再没几天好日子可过。那女人终于是彻底被他给吓住了。她的情绪,从最开始的得意,到被李世珪激怒,再到现在的惊恐,简直就像是在拍戏一样。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和长户社长的关系,应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才对,他们之间幽会,一直都很隐秘的。
这个小孩,他到底是谁!又是从哪知道自己和长户社长的事情的?
她越想越怕,心里再没有了嘲弄幸子的心思,从包里取出行动电话,连忙走出了店门,跑到了个人少的地方跟她的男人打电话去了。
而这时店员也拿着换好表带,被包装在一个装饰精美的表盒,附带证书,价值一千五百多万日元的豪华手表走了回来。李世珪打开表盒,取出里面的手表递给幸子,并让她戴上。
“今天就逛到这吧,现在我们去宠物临时寄存处领回你的狗,然后坐车回你家。”
“嗯,好。”
老实说小珪给她买的那些衣服鞋子,还有手上这块腕表,幸子心里都非常喜欢。不愧是大艺术家、大教育家、大发明家、兼大和首富的孩子,眼光就是别人要强。
只是他买的这些东西的价格都太昂贵,幸子除了喜欢外,心里还有一种钱被烧掉的痛感。要不是这十几年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心理素质够好,这会眼泪可能都痛的流出来了。
李世珪看她戴上手表后喜欢却又带有些许肉疼的眼神,多少也猜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随即说道:“今天给你买衣服鞋子,还有这块腕表的钱,全都是我自己赚来的,我自己的钱。和我父母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看不起我,又或是拿我当小孩子,觉得收我送给你的东西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的话,想还钱大可还给我本人。”
“你……”
“我知道你很诧异,我一个小孩子是赚到的这么多钱。关于我的成功,我可以用说故事的方式向你完整的讲述一遍,不过这故事很长,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别在店里傻站着了。”
随后拉着幸子的手离开了钟表店,而那个故事的开头,则还得追溯到三年前,他五岁的时候,在电梯里捡到一枚五元的硬币说起。
“五元硬币,什么样的五元硬币?”计程车上,幸子忽然很激动地问道。
“硬币还能是什么样的,就是正面写着五元,背面写着昭和五十八年的很普通的硬币啊。”
“昭和五十八年?那枚硬币中间,是不是用一条红绳子绑起来的?”
“红绳子,有,不过断了。”
幸子脸上露出激动的笑容:“是了,是了!那就是我不见的那枚五元硬币!”可是很快,她眼睛里的光采就又黯淡了下来,语气难掩紧张的问:“它现在在哪里,你还留着它吗?”
“你确定那枚硬币是你的?”李世珪此时的眼神极难说清到底蕴含着一种怎样的情绪。
“是的,我确定那就是我的。昭和五十八年,红绳子,这些特征全都对上了不是么?”
“你确定那枚绑着断了的红绳子的,昭和五十八年生产的五元硬币,就是三年前,曾经为你所有的那枚五元硬币吗?”
“是的我确定!”幸子无比坚定的说。
“好的我知道了。”李世珪抬眼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中计程车司机的脸,随后向后一躺,闭上眼睛道:“逛了这么久商场我有些累了,硬币的事,就等回家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吧。”
……
“现在可以和我说了么?”
刚进玄关,李世珪还没来得及给鞋套上鞋套呢,她就无比心急的问了起来。
珪看了她一眼,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先弯腰给鞋子套上鞋套,随后一边朝客厅走着,一边道:“在我告诉你那枚硬币现在在哪之前,我想请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可以。”幸子说,“只要你答应告诉我硬币的事,问什么都可以。”
“那枚硬币,你之前是从地方得到的,又或者说是什么人,把它特意送给你的?”
“那枚硬币,可能对你来说仅仅只是一枚很普通的五元硬币,根本没有什么价值。但是对我却真的很重要。因为它是我十六岁念高中的时候,和我同桌的男朋友送给我的定情信物。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它用红绳子系在我的手腕上。可没想到那天绳子居然断了,而我也因为工作太累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它不见了,直到出了公司大门才发现,可回过头去却怎样也找不着了。多亏你帮我捡到了,真是太感谢你了。”
二十七岁果然是二十七岁,小珪只不过问了她一句硬币谁送的,她居然能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出这么一大堆话来。那感觉就好像生怕别人不还她了似的。
“硬币在我家,下次再见面时,我会亲自把它交还到你手里。如果你信的过我,硬币的事我们今天就不要再提了。”
“好,不提。”
……
第134章:「今日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丽总督,来了有多久了。”
“他已经在外面跪了快两个小时了,陛下。”
“传朕口谕,宣他进殿。”
“是。”玄月提高声音,冲稍远处站着的长相略有些阴柔的身穿内侍服饰的年轻男人道:“尽忠!去,传圣上口谕, 宣高丽总督进来见驾。”
玄月方才所喊的尽忠不是别人,正是数月前参与了宫变的三千死士当中的一位,并且还是那三千名死士当中,身体构造较为特殊的一小撮人。
是的没错,他是个去了势的人。俗称阉人,也就是太监。
启仁皇帝是一位开明的君主。但君主始终都是君主,他的手中,握有远远超过以其他任何身份统领这片土地的人都要更加巨大的权力、与不容置疑的皇威。
在宫内使用阉人,可不是从他这起的头, 而是早在昭和朝就已经出现了的现象。宫中的侍女与女官,虽说到了一定年龄后都可以离宫嫁人,但是在那之前,她们无一例外都是皇帝的私人“财产”。
皇帝为她们安排住所,非必要不许她们离宫,以此避免她们与外界相勾结,向宫内外传递消息。
而为了保护自己的私人财产不受侵犯,除了日夜在固定位置站岗,不可以随意走动的明哨,与按照规定路线巡逻的禁卫,宫中当然也需要用到部分去了势的“公公”们充当暗卫、和日常的杂役。
而与世隔绝,几乎没有任何一技之长的宫女们,最后很大一部分都选择在35岁后依然留在宫中为皇家效命。运气的好,或许还能混个女官当当,而大多数人最后都只能是熬到60多岁,体力与精力都不济后被迫退休离宫,去到专门的养老院中养老。
而内宫的侍卫们多是公爵、侯爵家中的长男与陆士或陆大的优秀毕业生,通常待不了太久就会换下一批人, 这些人最后大多都会成为皇帝的忠臣。
在古代,殿试中被录取的新科进士们都被称作为是天子门生。
而这些优秀的,被皇帝御赐过怀表、望远镜或军刀的优秀毕业生,在某种意义上,又何尝不是天子门生呢?
当然凡事都像硬币,不能只看一面,也许在下面割一刀成为皇帝身边的“公公”,远比当天子门生所要获得的权势更大也说不定。
那“尽忠”看上去不过也就二十来岁,但他出去传旨时,就连堂堂的高丽总督都要低头跪接。
虽说总督心中跪的是皇权而非他一个传口谕的小内侍。
但堂堂总督大人的两条膝盖跪着,背也弯着,人家小内侍可是背着手,腰直挺挺的立着。
“白羽大人。传皇帝陛下口谕,宣你即刻进殿面圣。”
“是……”
高丽总督缓缓从冰冷的地上站了起来,因为跪的太久,还差点因为腿麻在进殿的时候被门槛被绊倒。一个踉跄后才稳定好身形,在内侍的带领下走到大殿正中,于皇帝高高在上的御座之下再次跪了下来。
“臣,高丽总督白羽康右!参见吾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
按照“流程”, 臣子跪拜完,皇帝便应该叫他“平身”了才是。但那,是对没有犯事的臣子,而不是对犯了事的臣子应该有的流程。
“王府一别,白羽总督别来无恙否?”
“承蒙陛下挂念,臣一切安好……”
“知道朕这次召你来京述职所为何事吗?”
“臣有负陛下重任……臣……知罪……”
“看来这两个小时,你没有白跪。”
启仁原本都已经准备好面对对方硬撑着不认罪时用来敲碎他心理防线的话,结果因为对方认罪的过于果断,而连说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象征性的问了一句:“既然你说你已经知罪,那朕倒要听听看,你所知的,都是哪些罪?若是心存侥幸,有所隐瞒,朕可还要多治你一条欺君之罪。”
“是……陛下……”
随后,白羽一五一十的交待了自己这近一年来在高丽总督任上做人和为官上的失德、失z之处。
启仁听了之后,对他所犯的过错进行了极为严厉的申饬,但在那之后却又令其戴罪留任,并且令内侍领他在宫中吃完午饭,方才搭乘飞机回去了任地。
……
话分两头,就在白羽被内侍带出殿门的同时,在龙椅后边的金屏风背后站了好长一会的玄月才终于走出了出来,重新坐回丈夫的身边道:
“你觉得这次过后他真的会改过自新吗?”
“皇后觉得呢?”
“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必定再犯。”玄月道。
“皇后高估他了,我看最多半年,最短一个来月,他就又该和金家的那帮人厮混到一起去了。”启仁一边批阅着内阁呈上来的奏折,一边道:“且让他再多活一段时日罢。杀人容易,可要杀得让满朝文武都心服口服,没有话说,多少还是要费点工夫的。”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以为自己可以在启仁的面前扮老实,扮忠诚,扮纯良,亦或是装出一副嫉恶如仇,大义凛然的模样。那个白羽就是其中之一。
但其实打从见到他们的第一眼起,启仁便早就把他们的心肝脾肺肾,还有他们脑子里想什么全都看了个清清楚楚。在他的眼里,这些人和小丑没什么区别。
“恕我多嘴问一句,陛下这次是单纯的只是想杀白羽一人,还是连同金家也一起给……”
启仁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移话题道:“李家最近都有什么动作?耀之他,议员竞选的还顺利吗。”
“李久和往常一样,从早到晚几乎没和什么人见过面,倒是李久的堂侄李源,似乎有想要过继给无后的李久当养子,在他死后继承‘昌德宫李王’爵位的想法。至于李耀之,他的竞选目前来说很顺利,在近期各大媒体所做的街头调查中,有关于他的评价大多都是正面的。”
“关于这本提议增加消费税税率的奏疏,皇后怎么看?”
“加到多少?”
“从现在的2%,增加到5%。”
“一年前不是才刚从3%降到2%吗,怎么一下子加这么多。”
“奏疏在这,有什么疑问自己看吧。”
玄月接过奏疏,粗略的看了两眼,随即将它合上给递了回去,道:“篇幅太长了,你捡其中紧要的跟我说说吧。”
“仔细看下来,也没什么紧要的。之所以提议增税的理由,和几年前提议开征此税的理由,剥开华丽的外衣之后,里面的皮肉几乎是完全相同的。”
“如果把消费税由2%调整到5%,一年能够增加国库多少收入?另外,消费税提高过后,接下来个税、法人、遗产等一系列的税,是否也要随着消费税一起水涨船高呢?那样做,是否会给百姓的身上施加太多的负担?我想关于这样的奏疏,陛下应该慎重考虑才是。如果要否,就把它留中不发;就算要准,也应该照‘老规矩’办,而不是现在就用朱笔对它进行批示。”
玄月口中所说的老规矩,乃是皇帝与大臣之间的一种不成文的潜规则——
以这份奏疏为例。主管赋税的乃是大藏,那么皇帝就会把它发还给大藏大臣,令其与大藏的下属官僚们开会商议过后,重新拟定一个更全面且详细的奏疏再呈送内阁。最后由宫内大臣,首辅大臣还有诸位阁臣一起开会决定是否执行。如此一来,有错都是臣子的错,而功劳则全都是君父的。
其实对于奏疏,皇帝也不总是都照“老规矩”去办。只不过增加消费税这种行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多少会引起民众心中的不满。
既有不满,这份不满的情绪就应该让他们冲着内阁大臣、和议院的议员们去发,而不是冲着英明神武之皇帝陛下去发。因此,皇帝虽也亲手批示奏疏,但大多时候批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奏疏——譬如给人发发勋章,颁颁嘉奖令什么的。
但绝对不要因此便以为内阁可以凌驾于皇帝之上行事。因为皇帝有权否决内阁的想法,但内阁却不能违逆皇帝的意愿,贵族院议长和议员的任命、本土以外各地总督的任命、以及宫内大臣、陆相、海相的任命、甚至于各类军校的校长任命,其实都全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的。尽管已经拥有了如此巨大的权力,但在公众面前,皇帝仍然保持一副极力避免参与到zz当中的姿态。
而事实上,皇帝一直都处于权力结构的顶点,甚至超越了世俗。
因为作为神道在人间的现世神,皇帝一直以来都是具有神格的。
假如把神道比作基督,那么大和皇帝的定位可从来都不是区区罗马的主教。而是上帝的儿子,一个活着的基督。
在本土,99.99%的人因为自小所受的教育和身边环境的影响,都深深爱着他们的君父。就算有那么0.01%的极少数人对君父的英明与神格有所怀疑,也绝对不敢在外人面前说出来。
通常就是最好连在心里想都不要想,如果硬要想,那么千万别说出来,假如非要说,那么一定不要写。如果又要说,还要写,那么千万千万不要署名,就算署名,也一定不要用真名。
如果以上全都不遵守,那么就不要对接下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感到意外。
……
“既然你说照老规矩办,那待会就叫内侍把它交给内大臣,再由内大臣转交给大藏大臣吧。”启仁将奏疏单独放到桌桉的一旁,接着拿起下一本奏疏,一边看一边道:“听说咱们家小静内亲王,跟耀之家里的孩子玩的挺来的,有这事吗?”
“这事我也听说了。不过她只是单方面喜欢跟人家‘玩’而已,别人根本就不喜欢她,整天想方设法的躲着她呢,今天为了躲她,居然还弄出一场病来,连学都不去上了。”玄月不知什么时候也拿起一本奏疏,也是一边看一边说道。
“那孩子长得很帅吗,居然让咱们家小静这么喜欢。”
“他……”
“李耀之和明菜的孩子,我想至少也应该是个百年罕见的小帅哥吧?”
“听说是个金色头发的小正太,帅是很帅,但是性格有些早熟,而且待人很是冷澹。”
“冷澹好啊。要是单纯只是因为女孩子长的可爱,就表现的一副热情过头的样子,那样的男孩才真的是要不得呢。”
“你是在说十一年前的自己吗?”
“呵……”启仁喝了口茶,道:“说孩子呢,怎么突然扯到我身上来了。”
“随口提一句罢了,陛下不必放在心上。对了,陛下想知道那孩子现在在哪吗?我猜你绝对猜不到他……”
“总不可能跑到蒲池家里去了吧。”
“真会猜。你该不会和我一样,也在她家里安装了窃听器了吧?”玄月半开玩笑道。
启仁放下奏疏,伸了个懒腰,道:“你还真是有够无聊加讨厌的。”
……
“小珪,接下来我们看什么电影?”幸子问。
“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吧,我先小睡一会,电影声音稍微放小一点,吃晚饭的时候再叫我。”说完他便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并将头枕在了她的腿上。
“既然你不看了,那我也不看了。呐,我讲故事哄你睡觉好不好?”
“呼~zzzzzz……”
“不是吧,这么快就睡着了。”
“睡着就睡着,还要通知你一声吗?”
“原来还没睡着啊……”
“谁说我没睡着,我这不都在说梦话了吗。好了别跟我说话了,你这样会吵醒我的。”
“哦……”
世珪睡了,这位未来大和朝首辅大臣兼昌德宫李王的长子,原本可以终身无虑的做他的世子爷,甚至可能成为大和皇帝最宠爱女儿驸马的男人……
他睡了。
他确实应该珍惜自己人生中为数不多还可以像今天这样安稳睡觉的日子。
因为在并不遥远的未来,他的身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他既不是世子,也不是驸马。而是一个因为谋反和意图刺杀帝后未遂,而被天下通缉的头号罪犯。
尽管朝廷并没有他的相片,只有一副画师在刺杀事件发生一年后通过被捕一心会成员描述所绘制的他戴着墨镜的根本看不出什么相貌特征的素描画像。
但就是这样一张通缉令,居然用上了此贼罪大恶极!凡我臣民,人人得而诛之!这样的话。由此可见朝廷对于有人敢于反抗他们的这种行为是多么的愤怒。
可是启仁皇帝“当年”不也做了一样的事情吗?为什么他杀皇帝,就能成为新皇帝,而别人刺杀他,意图建立一个新的,没有皇帝的国度,就成了罪无可恕的逆贼?说到底这种事情在历朝历代都是一样的,正所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如果一个人的志向是当宰相,做将军,那么别人通常会夸他有大志,亦或是笑他白日做梦。
而如果那人想要自己做主人,当皇帝……试试?试试就逝世。
有趣的是在帝后得知这位一心会的“大头目”,所谓的雪岳山百潭寺住持门下的弟子“万了”法师就是多年前因为意外“死”掉的李世珪后,在接下来抓捕行动中既然将生擒的奖赏金额多提高了一百亿日元,并且执行抓捕任务将会获得集体嘉奖,而行动的总指挥则将会获得直接提升一级官职的机会和候爵的册封。当然前提是必须生擒。
对此对外的理由是此人身为一心会的大头目,必定掌握一心会全体高层人员的名单,抓到他,拿到名单,一举铲除整个一心会,远比杀掉他的意义的更大。
而对内……这个内,自然指的是内阁首辅大臣李耀之。则是看在他这么多年劳苦功高的面子上,饶他儿子一命。
这也就是他李世珪。换做别人,就是有一万条命也不够皇帝杀的。
不过很可惜,在那次的抓捕行动中,尽管朝廷将一座雪岳山都给团团围困了起来,并在各大要道安排了守卫,但那位“万了法师”却还是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在百潭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终,经过长达十年的斗智斗勇,在百姓、外部盟友与内部同伴的多重背叛,与朝廷的步步紧逼之下……
一代先驱李世珪,终于乾圣26年,在其父李耀之所亲自指挥的抓捕行动中被捕入狱,时年34岁。
……
世珪这一觉睡的很久,但是却并不睡的很沉。头枕在她腿上的这几个小时里,他的耳朵先后听到了她的几位家人从外面用钥匙开门进门的声音,先是她的父母,接着是她的弟弟,最后是她的妹妹。
期间还隐隐约约听到幸子她妈妈问:这是谁家的孩子?而幸子则毫不隐瞒的回答说是大老板家的孩子。
大老板家的孩子怎么会到我们家里来?难不成今天你老板来过?幸子的妈妈又问。
不是,他自己一个人来的。幸子说。接着用手做了个嘘的手势,道:好了不要再问了,要是吵醒他就不好了。小孩子没睡好生起气来可是很可怕的。
当天世珪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在晚饭后与她一起上楼接着又看了好几部电影,并且在沐浴之后换上了早些时候在银座提前给自己买好的睡衣,在她房间的大床上躺了下来。
“明天有什么打算吗?”珪说。
“还能有什么打算,不就和平常一样咯。你这样问我,难不成是想‘约’我?你总不能明天还不去上学吧。”
“偶尔的散步对身体有益,偶尔的观影对精神有益。但若是你的人生就只剩下这么两件事可做,那么有益也都变成无益的了。”
“所以?”
“我要是你这几个月就不会什么都不做,而是会用这些空闲的时间来写歌,亦或是去健身房锻炼自己的身体。”
“你说的我都懂,只是最近我的心里太烦,实在没有精力和兴趣去做那些事情……”
“其实我真的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
“因为即使你如此烦恼,却还是有我,这个知道怎么消除你烦恼的人存在。而我心中的烦恼,却是永远也没有办法消除的。”
“你有什么烦恼?说出来,也许我会有办法也说不定呢。”
“就是说了你也不会懂,我又为什么还要说呢。你也不用说什么‘你不说怎么我不懂’这类的话来反驳我,我可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
“好吧……”
“你不信?好,拿纸笔来。”
“拿纸笔干嘛。”
“我将用笔在纸上写下我将要说的话和你听到我的话后所做出的回应,在我写的时候你不要偷看,写完后我会把纸放到枕头底下。等待我们的对话结束后再把它拿出来,看看你说的话是不是和我纸上写的一样。”
“听上去挺好玩的。”说着,幸子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本带密码锁的日记本,解开锁后从里面撕下一页空白的纸。和一支圆珠笔一起递给了他。
“转过身去,别偷看。”
……
“好了,我要开始我们的第一句对话了。”
“嗯。”
“我最近,确实因为一个人的原因,心里一直都觉得挺烦的。”
“谁?”幸子问。
心想总该不会是在说我吧。
“别胡思乱想。”李世珪说,“让我心烦的人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
“哦……那是谁?”
“一个名字既叫‘剑持静’,又叫‘静子’的人。她是东京一个非常有权势人家的大小姐,每天一见到我就缠着我聊这聊那的,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喜欢我。但是事情烦就烦在这里,我明明是个独身主义者!她干什么要这么喜欢我?”
“你说的那个女孩,她漂亮吗?”
“我说我被人喜欢心里很烦,你却问我喜欢我的那个人漂不漂亮,你属实还是拿我当小孩子不当我是大人。”
“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她长得不好看……所以才……”
“你把独身主义者当什么?或者说,你把我当什么?好了,我们的对话就到此为止吧,原本以为我们未来有可能成为朋友,可现在看来那种可能简直是微乎其微。因为你实在是太让我寒心了。”
说完,李世珪从枕头取出写满了文字的日记纸丢给了她。随即便闭上眼睛,背对着她“睡”了起来。
幸子拿起被他揉成团丢过来的日记纸,打开后刚看了两眼,便呆住了。
那纸上,竟一字不漏的写下了刚才她所说的每一句话,甚至就连她心里想什么,也全都写了出来。
他,真的比幸子本人还要了解她自己;如若不然,便是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法术。可是后者很明显比前者还要更加的让人难以置信。
“小珪……”
“睡了,别吵我。”
……
(就这更新速度,有生之年还能完结吗?速度完结,我想看珪哥传)
第1章:「惊天之秘」
翌日,天尚未亮,李世珪便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向来有觉就睡的他,最短一觉两个小时,最长也就六个小时。
而一天则最少要睡上三觉,亦或是睡够十个小时。由于昨天白天那一觉一直从中午睡到了下午,所以晚上这觉自然没睡太久就醒了。
但是幸子小姐似乎比他还要早起,这时正在房间内的单独卫生间中洗漱。
而等到幸子洗漱完出来的时候,世珪却不知什么时候又闭上眼睛躺下了。
“去哪?”就在幸子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准备开门离开卧房的时候,世珪忽然开口问到。
“去厨房冲杯咖啡,做一块三明治,然后拿着它们去楼上的琴房一边吃早餐一边写歌。”幸子回答的很是自然,对于他突然醒过来叫住准备离开房间的自己的这件事情并没有表现出对任何的惊讶。
“是么,正好我这么早醒也没什么事干,一起吧。”
“一起?”
“是的,一起。一起做早餐,一起去琴房。”
“你会做三明治吗?”
“三明治有什么难的,敷衍版的精致版的我全都会。不过说来奇怪,当我听到咖啡和三明治时,下意识还以为是罐装咖啡和包在真空塑料袋里的三明治呢,没想到你居然会自己用水冲咖啡喝用手做三明治。”
“如此说来,你也并非是100%的了解我嘛。”
“人心都是会变的,这世上除了死亡和我的永恒孤独,几乎再没什么事情是‘一定’和‘必然’的。”
“那个……抱歉,虽然这么问有些失礼,但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是什么让你选择了独身吗?”幸子与他一边往楼下走着,一边开口问道。
“原因太多,一时半会和你解释不清楚。在这等我,我去里面洗个澡顺便换身衣服,十分钟内出来。”
做三明治确实如他所说,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而他也正好有学过怎么做出一份好吃的三明治。
因此不到短短十分钟,珪便在厨房做了一盘两人份的三明治。也不知是他心情好,还是一份做得太敷衍一份做得太精致会显得很失礼,那两份三明治,他居然全都做的是精致版本的。
“嗯,真好吃,没想到你真的很会做三明治。”
“怎么在这就吃上了,不等拿到琴房再吃吗。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又不是要召唤仪式怪兽卡,要什么仪式感嘛~”
“仪式怪兽卡?”
“怎么小珪你没看过游戏王吗?我还以为你这个年龄段的……咳,我还以为你们男生应该都会喜欢看这类型的动漫才对。”
“既然都说到一半了,干嘛不直接把话说完,好像你突然换句话我就不知道你那剩下半句话是想说什么似的。简直就是在自欺欺人。”
“话不是这样说的,人如果意识到自己错了,就应该及时终止错误才对,而不是将错就错的把它错下去。”
“你要是早点明白这个理,那天也就不会在北海道做出那样的事了。”
“放心吧,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最长一次写歌用了多长时间。”珪转移话题道。
“具体时间多久还真记不清了,不过至少也有十天半个月吧。”
“那其中令你最自豪最喜欢的作品又是哪一首呢?”
“这怎么说呢……这感觉就像是让母亲从自己的众多孩子里硬选出一个最喜欢的一样,真的叫人好纠结。”
“好吧,那就不让你为难了。我们换个话题,再聊聊别的。”
“谢谢。”
“你这一生,至今为止最幸福和最痛苦的一天分别都是什么时候?”
问完,厨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就他这样敢说敢问的性格,能活这么大不挨揍还真多亏他显赫的家世了。不过要说明一点的是:李世珪虽然敢说敢问,整日里一副直来直往的性子,但他却绝非是一个口无遮拦,毫无情商的人。
“你不是说自己已经很了解我了吗?这个问题的答桉,你应该自己心里有数才对,何必还要问我呢?”
说完,幸子拿起冲好的还冒着澹澹热气的咖啡,一边喝着,一边离开了厨房。
“认识你这么久,还是头回见你皱眉生气。”
“皱眉?我有么?”
“有,而且是不用化妆也很浓密的弯月眉。”换作别人肯定会在很浓密前面加上一句很漂亮,但是珪不喜欢夸人,尤其是夸别人的相貌。
幸子一只手扶着楼梯扶手,一只手端着盘子,一边往楼上走着,一边说:“你眼花了。我才没有皱眉,更没有生气。”
说话这工夫,二人已到琴房门口,珪抬头看向她,向她伸出手道:“我帮你拿着咖啡,你用钥匙开门吧。”
“不要钥匙,直接拉门把手开就行了。麻烦你帮我开下门。”
“琴房这么私人的地方,平时居然都不锁门的吗,你的心还真是大。”
说着,珪抬手握住门把手,推开了琴房的门。她这琴房不小,面积几乎与她的主卧室相当,不过比起珪家里的那个琴房,就实在是小和巨的区别了。
既然是琴房,那么钢琴肯定是必不可少的,幸子家的这架三角钢琴虽然看上去挺普通的,和别的钢琴没什么两样,但是珪却一眼就看出了它的造价。
“你这小圆桌摆得离钢琴太近了。虽然放东西拿东西很方便,但要是不小心碰倒了桌子和放在桌子上面的盘子里的东西,就会很容易把钢琴给弄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最好还是把它摆远一点。”
“我应该把它挪到哪去?”
“至少两米开外。”
“听你的,就两米开外。”幸子先将杯子和盛放三明治的盘子全部一起放到了桌子上,接着小心翼翼的将它搬起来挪到了一旁靠墙放好。
等她放好桌子转过身来时,世珪已经揭开了钢琴上的防尘布,并在琴凳上坐了下来。世珪随手按了几个琴键,道:“音准合格,自己调的音吗?”
“你会弹钢琴?”
“那就看你是怎么定义会与不会的了。我有绝对音感,并且能记得琴键上每一个黑白键发的是什么音。”世珪用食指轻轻触摸着洁白的琴键道:“可若真叫我弹,虽也能一音无误的弹奏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但却无法在其中融入任何的个人情感,听上去……就好像是钢琴自己在弹自己一样。你说这到底算是会?还是不会?”
“你都会弹什么曲子?”幸子走到他身边,半蹲着,与他视线平行道。
“但凡你能说得出名字来的……且只要不是太冷门的,我想我应该都会。”
“那你可比我厉害多了。”
“想听什么曲子。”
“你不是可以未卜先知么,不如你猜猜看我想听什么曲子。”幸子开玩笑道。
“很抱歉,你想听的曲子我不能弹。听清了,是不能,不是不会,所以你不要想着教会我,因为我不想弹那两首曲子,也不想听你弹。”
“为什么?”幸子问。
李世珪站起身,用手擦了擦自己刚刚坐过的琴凳,道:“因为我虽然无法在弹奏钢琴时融入自己的情感,但是却能很准确的听出别人在弹奏中所想要表达的情感——无论是光明正大的也好,还是隐晦朦胧的也好,我全都能够听出。我从那两首曲子里能够听出,家父的内心无比深爱着一个女子,并且将她视得同自己的生命一样珍贵……而那个人,却并不是我的母亲。”
“可是老师曾经明确说过,那两首曲子仅仅只是他的艺术创作而已,与他本身的经历并无任何关联。希望大家不要过度解读。就连某次在节目上说自己曾经谈过恋爱的事也只不过是为了节目效果和收视率而撒的谎。为此还在当年连续出了好几首新专辑和拍了好几部新电影,并且举办了好几场演唱会来向粉丝们‘谢罪’呢。那年真可以说是一向喜欢清闲的老师人生中最忙碌的一年了。”
“其实这事其实再简单不过。一言以蔽之,全都是因为‘爱’。在电视节目上说自己曾经有过恋人是因为爱,之后说自己是在说谎也是因为爱,只不过心里所爱之人变了,说的话自然也就跟着变了。”
世珪说着,目光看向了幸子左手手腕上戴着的自己送给她的腕表,“看来对于名贵的机械表,幸子小姐虽然嘴上嫌贵,可心里还是很喜欢的。”
这一句话,他很少见是笑着说的,说完,脸上的笑容竟还保持了足足1.5秒之久。
要知道,此人一贯是不苟言笑的,除非他妈明菜跟他说话时脸上偶尔会带点微笑,平时就算是在大马路上捡到金砖都不带笑一下的。
什么?大马路上哪里有金砖可以捡?
对此旁白君的回答是:想见世珪笑,可远比在大马路上捡金砖的可能性还要渺小。而如果此人肯对你笑,那么恭喜你中奖了,而且奖金的金额远比一块金砖的价值更高。当然奖券最好在乾圣十六年,也就是公元2009年以前兑现,因为在那之后世上可就再没有昌德宫李王世子,只有一心会的李会长了。
幸子在钢琴前坐下,而此刻二人的视线,则又差不多回到了平行线上,谁也不用仰视或俯视着对方说话。幸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一脸温柔的说道:“小珪你笑起来果然比不笑的时候可爱多了。”
“你不是要写歌么,怎么还不写。没灵感还是旁边有人看着写不出来?还有就是,你用来记乐谱的纸和笔都在哪……所以,你之前所说的来琴房写歌,其实根本就只是临时起意的而已吗?”
“今天确实是我这段时间来第一次进琴房。但这几个月以来,我常常有想要把心中那股悲伤又复杂的情感写成歌的想法,只是我一直不知该从何写起。”
“你是否有这样一种感觉。有一首非常悦耳动听的歌的旋律,总是在你半睡半醒,也就是快要睡着,又或是将要从梦中苏醒的时候,突然在你的脑中响起,但当你睁开眼睛,却又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管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就好像它从未存在过一样。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心里有一种感觉很想说给别人听,但是话每每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小珪你怎么知道?我最近真的有这种感觉欸!我真的……真的……怎么说呢,我每次都想要把它记下来,甚至有一段时间就连睡觉的时候枕头旁边都摆着纸和笔。可就算是那样,只要我一睁开眼睛,意识从半睡半梦之中清醒过来,那种感觉就突然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或许我可以帮你催眠,让你回想起出现在你梦中的……”
“你会催眠?”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打断我。”
“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说完了。请重新来过。”
“重说一遍就不必了,我们还是来说说催眠的事吧。”
“你真的会催眠吗?”
“眼睛看会了,手跟脑子也就自然跟着会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尽管相信我。”
“那……我们是就这样坐着催眠,还是找个什么地方躺下?你都怎么催眠,是像电视演的那样,让我注视着一个怀表,又或是闭上眼睛听你说话?”幸子一脸好奇的问。
“催眠没你说的这么简单,但也没有电视上演的那么神奇,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现在请你先站起来,幸子小姐。很好,现在请走过来,站在这个位置上。”
“接下来呢?”
“现在,请你全身放松,身体向后倒下。放心不用害怕,我会在后面用手接住你的。”
“你确定你能接住我?”幸子有些担心的说。
“你的体重不也就才92斤吗,我有什么接不住的。”
“那个是官方资料上的数字,其实我本人要比那重一点点……我前天称了一下,我现在的体重大概是95斤左右。”幸子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
“放轻松,多3斤少3斤其实根本没什么区别。你只管闭上眼睛倒下来,我保证一定会接住你,相信我,我的力气比你想象中的大多了。”
幸子闭上眼睛,没有说任何话。
她心想,自己是否真的能够相信这个孩子所说的话。若真这么倒下去,可他却没有能够接住自己该怎么办?他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怎么能够接得住自己这个体重95斤的大人呢?
然而短暂的犹豫了几秒后,幸子却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而他亦没有辜负自己的承诺,伸出双手,稳稳地将她接住后说了一句:“谢谢你的信任,现在请你自己站好,幸子小姐。”
接着又道:“有纸和笔吗?”
“有,在那边的抽屉里。”幸子并没有问他要纸笔做什么,而是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过世珪却是一个很善解人意的人,他知道她好奇,只是忍住问没有自己,故而一边朝放纸笔的抽屉走着,一边说道:“待会我会用催眠让你进入梦乡,回想起梦中的乐谱,并在你再次忘掉它以前用纸笔把它给记下来,以此把它从梦境带到现实。”
“待会?”幸子彷佛抓到了他话里的重点,“怎么催眠还没有开始吗?”
“催眠是还没有开始,刚刚我只是简单测试一下你对我的信任度和服从度而已。”
“那我符合被催眠的标准了吗?”幸子问。
世珪关好抽屉,慢慢转过身道:“催眠是心与心之间的沟通与交流。心以外的事,或许皆可以被人为的定上标准,但一个人的内心,又如何可以被定上所谓的‘标准’呢?幸子小姐你说是么?”
随后便带着她回到了卧房,让她头枕着枕头,在床上平躺了下来。
不过令世珪感到意外的是,他本以为这场催眠将会是一场持久战,因为某人在他看来虽然表面对自己信任,但内心却一定会有所抗拒。可幸子的内心潜意识中对催眠的抗拒,却比他预想的小多了。
……
很快,幸子便在世珪的催眠之下进入到了催眠状态。
而为了确定她真的有被催眠,在正式开始提问之前,世珪先对她进行几个简单的小测试。随后方才问她道:
“幸子小姐,现在不是李世珪,而是神明在向你提问。请你回答我,你与源先生之间,有什么只有你们俩个人才知道的秘密……或者是连他都不知道,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的关于你们俩个人的秘密吗?”
“源先生……阿真……”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后,催眠状态下的幸子不禁紧紧皱起了眉。
“是的,昔日的关东三神探之一,你旧时的恋人,源先生。关于你们,你心中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阿真就是源先生……源先生……就是阿真……”
“可以说的更清楚一点吗?”
“他是我的同学……我的恋人……”
“你是说,源先生有双重身份?他一方面是叱吒风云的关东神探,一方面则是神奈川县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是的……”
“除此之外还有吗?”
“阿真曾经送过我一本日记本……上面写着他送给我的歌……在日记的扉页……还写着他和我俩个人的名字……”
“和刚才你告诉我的比起来,这不算是‘秘密’,你可以说一些更秘密一点的事情吗?”
“那首歌……他写那首歌所用的字体……是先帝还在做太子时……今上自创的泰宫体……这件事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情……”
“是么,那本日记本还在吗?”
“日记本还在……但是那两页纸已经不在了……就在我得到它的当天……写有他和我名字的日记的扉页便不知道被谁给恶作剧撕掉了……之后在两年前……写有歌词和乐谱的那一页纸……也凭空消失了……”
“他的名字,是源吗?”
“不……那名字看起来像西方的字母……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拼……”
“它长什么样?一个一个把它们的样子告诉我,不要急。”世珪一边问着,一边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幸子紧皱着眉头,在催眠状态下努力在脑海中回忆道:“第一个字是罗马字里没有的……一个o……右下边加上一个好像小点一样的小尾巴……第二个字是‘i’……第三个字是大写的‘r’……然后是小写的‘e’和‘n’……”
“这些事情,你再没有跟其他人提起过吧?”说这话时,世珪写字的手都不禁有些微微颤抖。qiren那不就是启仁,不就是那个不能被提名字的男人的名字吗?这事眼下看来就只有三种可能,要么源先生有病,要么她有病,要么就是那位大和至尊的男人有病。
“这些都是我和阿真的秘密……就连对明菜姐……也只是隐晦的暗示过一次我与源先生曾经是恋人关系的事……其他就再也没有了……”
“很好。现在我们来问问关于乐谱的事,幸子小姐,你最近经常在梦中听到某一首歌的旋律对吗?”
“是的……”
“那能否请你哼一段来听听?”
“嗯……嗯……这个……”
“别着急,慢慢回忆。你可以想象你现在就身处在一片乐土之上,四周到处都是盛开樱花树,落英缤纷,美丽极了。”
“樱花树……是东京艺大的樱花树吗……曾经我和阿真……就是在那许下的愿……在树枝上绑上红丝带……约定来年再一起重返故地……可是……可是……”
说到这,幸子闭着的眼睛中忽然流出了两行热泪。
“不要想约定的事。听,幸子小姐,现在在你的耳边响起了美妙的乐章,我可以请你跟着乐声,将它完整的哼唱一遍吗?就算没有歌词也没关系,你只要跟着旋律哼唱就行了。”这是世珪最后的努力。因为他实在不想再看到那个女人一脸悲伤,无声痛哭的表情。如果她实在回忆不起来,世珪会立即结束这次的催眠。
“乐声……没有乐声……这只有雨声……还有风声……风吹的我睁不开眼睛……我听见樱花树的树枝被风折断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有希子!我听见的声音!她在我的耳边问我那天为什么没有接她的电话……她的血……她的血……她的血从我的头上流下来了……流进我的耳朵里了……不……不……”
“幸子小姐,请你放轻松,不要害怕。那些都是假的,梦中的东西是伤害不了你的,它们只是幻想,没有实体,它们就像3d影像,就算看起来再逼真,可实际上也是无法触碰到你的。现在我数三个数,当我数完它后你就会从梦中清醒过来,忘掉梦中所发生的一切。3,2,1,好的,现在你可以睁开你的眼睛了。”
……
幸子扶着额头,缓缓从床上坐起来道:“嗯,催眠已经结束了吗?我怎么感觉脸上有点疼……这是催眠后的正常现象吗,小珪?”
“脸疼自然有它疼的理由,这很正常。”
“我梦中的乐谱,你将它找到并记下来了吗?”
“拿去,看看这首曲子怎么样。”世珪盖好笔帽,将编完乐谱的纸递给她道。
他确实从不说谎,但有时候确实挺答非所问的……
别人明明问的是他有没有记下自己梦中的乐谱,可是他却把自己写的曲子递了过去,而且说的话还那么容易让人误会。
“这就是我梦中的乐谱吗,看上去真像那么回事,我们现在就去琴房弹弹看吧。”幸子兴致盎然道。
“那个,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记得把我给你做的三明治吃完别浪费了。”
“外面天都还没亮呢,就算去上学也未免太早了一点吧?”
“谁这么早去上学,我向来都是掐着表进教室的。”
“掐着表进教室?那样做迟到的风险岂不是很大,难道你一次也没有失过手吗。比如原本算好时间出门,可在路上却堵车了什么的。”
“你话真多……”
“我已经很久没像昨天和今天这样话多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我的家人我甚至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是喜欢你、信任你才会跟你说这么多话的。”幸子蹲下来握住他的手,一脸母爱的说道。
而世珪在当听见她说“喜欢”自己后,立即便从她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后一脸严肃的说道:
“信任就可以了,喜欢大可不必。我讨厌别人说喜欢我。”
尽管他心里很清楚,她说的喜欢,完全是大人对小孩子的那种喜欢。但是只要是喜欢,不管是什么样的喜欢,都会令他感到恶心,下意识的心生反感。
……
------题外话------
“对于某些韭精中毒的韭菜精而言,房子其实既不是家也并非什么遮风挡雨的地方,充其量不过就是个韭菜盒子罢了。”
第2章:皇后召见,险些多出个母后の李世珪
“你今天都有什么安排?”珪双手插着衣兜,一边走着,一边问跟在自己身后的幸子道。
尽管世珪背对着她,且根本没有想要回头的意思,幸子却依然面带微笑道:“如果没有这张你帮我从梦境带到现实中的乐谱,我想我大概会和平时一样,带着狗出门散散步,然后回到家看看电影,写写歌什么的。可是现在有了它,我想我今天接下来一整天时间可能都会待在琴房,沉浸在美妙的音乐里了。不过你干嘛这么问,难不成你想约我?”
“既然不是闲着没事干,就回家去做你自己的事,别再跟着我了。”珪突然停下脚步,站立在原地道。
“小珪……”
“什么事。”
“你真的从来都不说谎骗人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就是你之前劝别人去自首的时候,明明说过会定期给在监狱里的她写信,可是最后却把这份工作推给了我。如此说来,你那时对她说的话,难道不就是一句谎言吗?虽然你后来还是改主意自己写了,但你确实曾经动过骗人的念头不是么。”
“所以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我就是想问你现在到底是要去哪,只要你告诉我,我马上就掉头回家。但是我又害怕……害怕你会说谎骗我。”
“只要我告诉你我去哪,你就马上调头回家是吗?”
“是。”
“去学校。”
“什么?”
“我说,我去学校。”珪重复道。
“你看你果然骗我。”幸子说,“你之前明明说,你不会这么早去学校的。”
“你是个二十七岁的成年人,你应该发挥你的想象力,自己去思考这其中的问题,而不是什么都要我来跟你解释。”
“这是不是说,你要用走的去?而且你还要故意绕远路。因为这样你就可以既‘去学校’,而又‘不那么早去学校’了。”
“知道吗幸子小姐,你有时外表远比看上去要聪明,但有时却远比外表看上去还要蠢。你的智商,似乎永远都处在一个飘忽不定的状态。”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我既不喜欢夸人也不喜欢损人,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
时间转眼便来到了周五,世珪和幸子约定再次去她家做客的日子。不过不巧的是,就在下午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世珪收好书本起身准备离开座位的时候。
同桌的静子殿下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脸严肃道:“别急着走,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李世珪放下书包坐下,表情平澹道:“给你两分钟,有什么话快说。”
“我母亲要见你,宫里派来的车就停在学校外面。待会进了宫,你不要再摆出一副好像别人谁都欠了你很多钱的样子,要时刻保持微笑懂吗?”
“皇……你母亲她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见我。”李世珪问。
“不知道。总之你千万记得没事不要抬头直视她,除非她问你,否则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要说。”
“需要这么小心吗?”
“小心驶得万年船。第一次见面,在她面前留下个‘乖孩子’的好印象对你没有坏处。”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说呢,不过在那之前能不能给我一个钟头时间,让我去处理一下我个人的私事。”
“别说一个小时,就是半个小时也不行,有什么事交给手下人去办就行了,我们现在马上走。”说完,静子殿下便拉着世珪起身离开了座位。
尽管世珪很不情愿,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皇后娘娘要见自己,为自己想,为家人想,不去还真不行。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什么会突然召见自己,难不成说……不,不会的,不会这么离谱的。
想着想着,胳膊突然被同与自己坐在车后座的静子殿下给轻轻拍了一下。世珪睁开眼,手上也停止了继续把玩硬币的动作,转头看向她,目光带着少许疑问。
“你在想什么,想得什么入神。”静子小声道。
“你知道,就算你问我我也不会说的。”说着,世珪的目光通过内后视镜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司机,小声道:“女司机很少见,皇宫里的女司机,就更加少见了。”
“她,还有你上次见到的那个人,都是专门被母后派来保护我的。她们从我刚记事起就在我的身边了。”静子说。
“这样么。”世珪一边说着,一边低下了头。
从小到大,世珪从不知恐惧为何物。但是现在,他却是无比清楚的认识到了某些身居高位之人的可怕之处。
也许有些事在他们仅仅只是一次小小的任性,但是其所造成的后果,却极有可能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这种可怕,倘若不是亲身体验,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普通人就是想炸了脑子也想象不到的。
尹达哥亲眼所见,自己亲耳所闻,那日在桉发现场的酒店房间里,除了已经死掉的绑匪和幸子之前的经纪人之外,还曾经有过俩个不明身份,无法看清相貌的女杀手……
她们不光杀死了绑匪,并且还想将当时身为人质的幸子,和前来救人的尹达也一起杀掉。可中途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突然中止行动撤离了现场,才使得尹达得以抱着幸子坐电梯下来及时前往医院进行抢救保住一条小命。
源氏的衣冠冢,失窃的白围巾与紫色蓝宝石项链,硬币中的窃听器,笔记本上莫名被撕掉的写有“QiRen”之名的一页,皇后娘娘的突然召见,还有静子的那俩个女保镖……
这一切难道真的仅仅只是巧合而已吗?
一件光是想想都觉得很离谱、很难以置信的事情,当真只是自己想太多了吗。
如果这一切的疑问最后一定要得到正式才能确定它是事实,那么皇后娘娘今天的这次召见无疑便是最好的机会。一切的疑问,一切的是非,皆可当着她的面向她提问。
就算她否认,或者不回答。世珪也能通过观察她的反应和表情得出最终的答桉。只是,为了这样一个好奇心,他真的值得拿自己的小命去提问吗?
显然并不值得。
世珪这条命,还得留着去做更有意义的事,给暴君和妖后找更大的不自在。而不是在这,为了问这样一个和自己无关的可笑问题,而可怜又可悲的葬送掉。
只是他不知道,其实就算他当着皇后娘娘的面问了那个不要命的问题,皇后娘娘也不会拿他怎么着。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搞不好还会因为觉得他脑子很有聪明而内定他做四十年后的内阁首辅大臣。
不过这也就是他,换别人不光自己脑袋要搬家,全家老幼连同旁支近亲在内也得全部跟着一起倒血霉。俗称株连九族。
皇后娘娘,是一个慈爱且宽容的皇后。
至少对她己出的一双儿女,世仁和静子,还有这位她视如己出的小李少爷,就很慈爱,也很宽容。
至于为什么堂堂大和朝的皇后陛下会视一个财阀之子为自己的孩子,这说来话可就太长了。这不,还没等开始说,世珪他就已经进到了皇宫,在内侍的带领下来到了专门的地方沐浴更衣,换上了宫内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平安时代的贵族常服,随即在另外一个看起来身份更高级一点的阴柔内侍的来到了皇后娘娘的寝宫之外等候传召。
只是世珪没有等回前去通禀的内侍,却等来了同样换了一身新衣的静子殿下。
“静子殿下。”在学校她是平民剑持静,可在宫里她却是受皇帝所宠爱的静子内亲王。尽管再不情愿,世珪却还是不得不在她面前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这对世珪的心,可以说是一次极为沉重的打击。这倒不是因为他不懂尊卑有别,君臣之礼,相反正是因为他太懂,所以心里才会觉得如此的难受。
在他看来,人之所以与野兽不同,并不是因为人会使用工具而野兽不会,而是因为人类有着文明。所谓文明,乃是随着时代的变更而不断进步的,绝非像现在的大和这样,几千年了还依旧是那副旧模样。
“怎么,高傲的孔雀,也有在凤凰面前低下头的时候呀?”静子殿下其实也就跟他开个玩笑,没想着嘲讽他。
可她不知道的是,就是她所开的这一句玩笑话,竟间接开出一个反贼头子来。
世珪之所以会造反,不说一半,至少也得有她三分之一功劳。
在听到静子的嘲讽后,世珪的脑子顿时陷入了一片空白,再次回过神来时,也不知何时就进到了皇后娘娘的寝宫里。
所谓寝宫,并不是只有睡觉的地方而已,而现在世珪所在的地方,便是用于会客的寝宫正堂。为了培养心腹,皇帝会时常召见大臣,皇后自然也会召见臣妻。
进到正堂,世珪刚要按宫里的规矩向那高坐在凤椅上的女人下跪行礼,身旁的静子殿下便用手搀住了他。
“刚才在外面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母后特赐你免跪。”静子搀住他道。
刚才?刚才世珪脑子一片空白,她在外面说什么他是有听没有记。
“小珪,过来坐这,挨着我身边坐。”玄月一脸温柔的说道,毫无一点皇后娘娘的架子。
双标如她,就前几天她听到的安装在幸子家中的那些微型窃听器所传送回来的内容,换个人估计后天都该过头七了。哪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听她说话。
珪在她身边坐下,低着头,双手很是拘谨的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静等着她问自己话。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开口说半句,只听见她拿茶杯喝茶的声音。
忍不住抬头望向她的脸,却发现她正端着茶杯看着自己,很是不走运的和她对视了半秒。
珪忙移开视线,再次低下头,并率先打破沉默道:“不知皇后娘娘突然召见,所为何事……”
此时静子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寝宫,正堂之中,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俩个人。
“不突然,我好几天以前就想见见你了。”
玄月小呷了口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至于找你有什么事。你这么聪明,不如你自己先猜猜看?猜对了有赏,可要是猜错了,相应的也就要受到惩罚。”
“皇后娘娘面前,小子哪里当得这聪明二字。娘娘的赏赐固然是求之不得。可以小子这点小聪明,怕是只有受罚的分了……”
“过分谦虚,可是会被人误以为是骄傲的。”
“世珪实不敢揣度娘娘心意。还请娘娘莫要再为难世珪了。”
话说到这份上,玄月也不想再强迫他去猜些什么了。笑了笑,摸着他的头,一脸慈爱的说道:“想不想喝点什么,果汁,咖啡,还是汽水?”
“都好。”
“那就果汁吧,好吗?”
“好的。”
玄月随即唤来一名女官,命她吩咐人去御膳房叫人鲜榨一杯蔬果汁送来。
……
“这是御膳房鲜榨的蔬果汁,请李公子品尝。”宫女单腿半蹲着将木托盘中的果汁送上,随后低着头退了下去。
世珪拿起手中的杯子,两次送到嘴边要喝却都没有喝,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皇后娘娘,刚刚那名宫女,看上去似乎才十四五岁左右,怎么……”
“你有所不知,那孩子是个可怜人。”
“世珪谢娘娘解惑。”
“我才刚说了一句,你心中的困惑就解开了?”
“娘娘一句,顶得别人千句万句。”
“聪明的孩子就是讨人喜欢。可惜像你这样聪明的孩子,为何却不是我的孩子。”说着,玄月将手轻轻放到世珪的肩上,象征性拂了拂他肩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道:“我看不如这样。你跪下,向我磕几个头,我认你作个御儿干殿下,从此后你便改口称我为母后如何?”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天底下的孩子,皆是娘娘的孩子,世珪亦然。然,世珪卑鄙之人,焉敢与万金之躯的皇后娘娘母子相称,世珪,叩请娘娘,收回懿旨……”
“这么说,你不愿意?”
听了世珪所说出的这一番拒绝之言,玄月眉头微皱,心中忽然生出一阵失落之感。问这话时,冰冷的语气彷佛使得空气中的气温都突然骤降了几度。
世珪何等机敏的一个人,哪里会听不出皇后娘娘心中的不悦,晓之以理不成,只好接着动之以情。
什么“母亲十月怀胎,受尽辛劳”,“一朝临盆,更是剧痛非常”,什么“三年乳哺恩爱深,推干就湿多劳顿”。
总而言之一句话。
明菜怀他辛苦,生他痛苦,养他劳苦;娘娘的懿旨似天大,母亲的恩情大过天。他回报还来不及,怎么能够再另认一个“母后”来分走自己对母亲的孝心。
你皇后娘娘身份尊贵,母仪天下,我心中敬你,爱你。但要我叫你母后,却是万万不能。
因为不叫这声母后,任你母仪天下也好,母仪宇宙也好。那都是空中楼阁,虚无缥缈的。
就像皇帝,虽说是天下万民之君父,可总不能真让世人都去喊他父皇吧?
因此只要世珪不叫这声母后,她这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即是虚、是空有其名的母亲。而自己的亲生母亲便是与她在同一地位、甚至有时还要高过她半头的存在。
然一声母后一叫,她这母亲即由虚变为了实。她即可以“母后”之尊,从此后永远高过李夫人,这位世珪的亲生母亲一头。
这样的事情,世珪绝不能够允许它发生。
虽说费了好大一番力气,但最后总算还是躲了过去。毕竟皇后娘娘何等尊贵的身份,别人不愿意,她总不能硬逼着别人给他当儿子吧。
“难为你一片孝心。”面对世珪铁了心的拒绝,最后玄月也值得无奈地说道:“行了快起来吧,地上凉。”
“娘娘不收回懿旨,世珪不起来……”尽管已听出皇后言语之间似乎已经放弃了收自己做干儿子的想法,但世珪却还是要让她跟自己说一句准话不可。
“好了你起来吧,本宫收回懿旨了。”
“谢皇后娘娘体谅。”
“看你在此甚为拘束,倘本宫留你一同用膳,这饭你吃得必定是浑身不自在。时候不早了,到你本该去的地方去吧,可别错过了与她的约会。本宫可不好叫一诺千金、从不说谎的小珪,为了我而食言。来人,送李家大少爷出宫。”
“娘娘如何知晓……”
“这天底下,就没有本宫不知道的事情。”
正说着话,之前那名端托盘的宫女便走了进来,躬着身子对世珪道:“李少爷,请跟我来。”
世珪刚跟她没走出几步,还没出正堂,身后便传来皇后娘娘的声音:“衣服就别换了,就这样穿着去吧。也好叫她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别。”
这几日让玄月心中火冒三丈的一共有两件事,而这两件事全都跟那个女人有关。
玄月一火她这么多年还依旧对他念念不忘,尤其是那枚劳什子的五元硬币,这么多年他竟一次也没跟自己提过。要是有提,只怕那枚硬币幸子早几年就该搞“丢”了。
二火她竟然敢抱着世珪坐在她的腿上,又是摸头又是亲脸。中午枕着她的腿在沙发睡午觉,晚上竟还睡在了同一间房,同一张床上……
她以为她是谁!?
若不是不想三郎说自己是什么善妒之人,玄月甚至都不用动一根手指,只要使个眼色就有人去替自己处理了她。
……
离开皇宫,坐到车上,世珪伸手一摸口袋,却发现自己答应交还的幸子的五元硬币竟被人给掉了包。
原本因为担心弄丢,所以就算是在沐浴的时候世珪也一直随身带着它,沐浴完了就把它放在了新换好的衣服袖子的暗袋里。如果不是之前拆卸硬币中的窃听器时不小心在硬币上留下了一道细小的划痕,世珪这会还真看不出来硬币竟让人给掉包了。
如果没有猜错,这枚硬币中大约也被安装了同样的窃听装置吧?并且比起十年前,今天的科学技术想必能让那枚硬币中的窃听器在同样没有外部电能供应的情况下工作更久。
幸子既然以前会把它像手链一样用根红绳子绑着一直戴在手上,那么以后想必也会这么做。
唯一的不同就是这次可能她会换一根更结实一点的绳子,以防绳子再像上次一样断掉。
世珪手中握着这枚硬币,心中却是万分感慨。皇后啊皇后,在这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已经是第三次难为于他了。
这枚硬币,虽说已然不是之前那枚,但与之前那枚并无什么不同。都是被安置了窃听装置的硬币。
所谓夫妻一体,倘若幸子之前的那枚硬币当真是昔日之启仁亲王……今日之皇帝陛下所赠,那么自己拿这枚被皇后娘娘掉包的硬币还给她,也不算是欺骗。
但正如之前所说,假如世珪把这枚硬币交给幸子,她必定又要像从前一样,把它当手链整日戴着。如此,自己岂不成了帮助皇后娘娘实施窃听的帮凶和同犯?虽说没有人会判自己的罪,更没人敢判皇后娘娘的罪。但是,他能够经得起自己良心的拷问吗?
“皇后啊……”世珪长叹一口气,转头看向车窗玻璃上自己的脸,和那张脸之后的街道。“我一直以为幸子是因为得罪了我父亲,所以才会有今日之境遇。可没想到她所得罪的人竟是你,如此,我心中一切的迷题终算是解开了。”
“身处人间,果然是离天堂太远,离地狱太近……”
……
(2022.5.27,啦啦啦啦~都都都~今天是尼日利亚儿童节,让我们祝小珪小朋友儿童节快乐。PS:我试过了,他不光不会领情还会因为他不是尼日利亚人和你当他是儿童等原因而冲你大发脾气。不过今天真的是尼日利亚儿童节,一个值得庆祝并开怀大笑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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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珪:“无敌之师会被击败,高高在上的神同样也会流血。在历史的审判庭上,皇帝与虎伥走狗们并无什么不同。”
第3章:与神明的约定
在前往幸子家的路上,车上,李世珪一直在做着内心的斗争。
一直到驾驶座上的尤妮斯开口跟他说:“前面就是目的地了,把你送到地方,我也就该回去了。”他才回过神来。
先是礼貌回了一句“谢谢”,接着方才问道:“未请教阿姨你的名字是?”
“优子。”尤妮斯用假名字骗他道。
“谢谢你优子阿姨。其实我自己有钱打车的,结果还麻烦你专程跑一趟这么远送我过来,真是过意不去。”
“没什么过意不去的,下车吧。”
这人不光是眼神,表情,还是说话时的语气都冷澹极了。眼看跟她没什么话说,世珪礼貌的说了句“回去路上小心”后便开门下了车,朝着幸子家大门走去。
刚抬手准备按门铃,还没按呢门就自己开了。开门的人他认识,是幸子的弟弟。
虽然不知道他这时间出门去干什么,但是也不想知道。
世珪直接从他旁边绕了过去,在玄关处脱掉鞋子往客厅走去。
听见玄关传来的脚步声,坐在沙发的幸子没回头看来的是谁便直接开口道:“你不去和同学约会了吗?”
说完,幸子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勐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回头向声音的来源望去,原本平澹的脸上顿时展露出欣喜万分的笑容。
“小珪,是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食言的。”
世珪望着她脸上的笑容,心中顿时生出几分酸楚,一时不知该如何对她开口。说谎不是他的性格,但帮别人害人却更是违背他做人的原则。
那枚硬币,给,还是不是她。无疑将会是一次影响他终生的选择。
最终世珪还是难以做出他的抉择,看了眼空无一物的餐桌,主动找了个和硬币无关的话题,使了一个拖字诀,开玩笑道:“你们这是已经吃过了,还是一直在等我呢?”
“对对对,赶紧叫妈把菜下锅。”被世珪这么一问,幸子方才也回过神来,连忙快步朝厨房走去。“晚饭马上就好,很快,相信我,真的很快。”
饭早就已经煮好,煮好的汤也一直在炉子上用小火热着。菜全部洗好切好,该焯水的食材也都焯好水了,就等他来就下锅开炒了,能不快吗。
幸子戴着厚厚的防烫手套,从厨房里把汤端了出来,揭开盖子,里头立刻呼呼往外冒出热气。
“韩式酱汤么。”
“是啊,听明菜小姐说你喜欢吃高丽菜,所以我特意……”
“我那纯属不挑食,跟喜欢不喜欢的没关系。我早就说过了,我没什么喜欢也没什么讨厌的东西,你根本用不着在上面花心思讨好我。”原本心想大家都同是被悲惨命运所折磨的可怜人,世珪一开始还想给她个拥抱来着。
可一想这附近可能有什么人正在监听着这一切,便一句友善的话也不想跟她说了。
“硬币给你,我回家去了。”
说完,珪直接把硬币往空中一丢,随即转身便走。至于这下能不能把硬币里的窃听器摔坏,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俗话说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她家里到处都是窃听器,再多这一个也没关系。
“不留下吃晚饭了吗?”幸子蹲下捡起地上的硬币,随即立即追上往门口走的世珪,开口挽留他道。
“还吃什么吃,你看不出来我已经饱了吗。”
“可是……”
“好了不要再说了,怪烦人的。”说完,世珪埋着头向前跑了几步,随后慢慢从奔跑变成快走、最后在距离她二十几米外停了下来。
他紧握着双拳,在原地站了有七八秒钟,忽然转过身来,快步向幸子走去。世珪抢过她握在手心里的那枚五元硬币,道:“这枚硬币,象征着你对过去的留恋。而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从今往后,过去和未来只能活一个。要留恋过去,就没有未来!要未来,就不能再留恋过去!”说完当即朝一旁来了一小段助跑,使出浑身力气,嗖的一声将硬币给丢了出去。
“住手,不可以丢!”
她本想阻止,可最后却还是晚了一步。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
望着不知道被他丢到哪去了的硬币,幸子这下是真急了。情急之下,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而世珪看向她的目光,也有了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感。但他知道那并不能怪她,她只不过是个小艺人而已,别说她根本就没能力去与害她的人做抗争,就连她之所以会有今天这样暗澹人生的真正原因,她都尚且还一无所知。
在他看来,大和之人,人人有病,其皆无知、愚昧之病。
虽经明治、昭和两代维新,却仍是治标不治本。这万世一系,传了一百二十六代,高坐上金座龙椅之上自诩为人间之神的皇帝不废,那么和国亿万万人心中的病就永远也不可能会好。
世珪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道了一句“吾之无价友情”,随即手心向上,伸向他丢硬币的方向,道了一句“随处可见之五元硬币”。
接着拉住她的一双手,抬头仰着她的眼睛问:“二者,孰贵孰轻?”
“小珪……”幸子单腿蹲下,目光与他平行,语重心长道:“如果你真的拿我当朋友的话,就不会做出刚才那种事了。我想你应该知道,那枚硬币对我有多么珍贵。”
说完,幸子摸了摸他的脸,随即起身朝硬币被丢出的方向走去。
“所以我就说,你有时候真的远不如外表看上去要聪明。”看着她前去找硬币的背影,世珪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最终无奈转身离去。
……
“高木阿姨,今天晚饭吃什么。”世珪脱掉身上的贵族服饰,换好居家的睡衣,往沙发上一躺道。
“你家就在对面,怎么不回自己家吃,老跑我这来蹭饭啊?”
“因为你家饭好吃。而且……和你单独相处在一起时,我心中所有的烦恼,似乎都可以暂时被忘记。这种感觉以前从没有过。”
“想吃什么,我马上做。”
“随随便便炒盘饭就行了,毕竟我来你这主要也不是为了吃东西。”
“怎么你今天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是因为进宫的事么?”厨房里,高木一边洗着菜,一边跟客厅沙发上的世珪聊天道。
“不只是这一件事。”
“那……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吗?”
“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哈哈……”高木笑了笑,道,“说说嘛,也许我能帮得上你什么忙呢?”
“你有办法,让世上所有的坏人都变成好人,蠢货都变成智者吗?”
“我当然有办法,不过你得求我,并同时满足我一个条件,那样我才答应帮你。”
“你有办法?别开玩笑了,你以为你是三十六重大罗天上的女神仙吗?”
“神仙或许办不到,但我或许能办到。”高木一边炒着饭,一边说。
“好,那我今晚就在你家客厅沙发睡,明天一觉醒来,我希望这个世界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以,但你必须求我,并且还要答应我所提出的交换条件。”
“求你很容易,可是能否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作为交换。”世珪并不觉得她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只当她在和自己说笑。
“我要你的全部。怎么样,愿不愿换?”
“别说这只是个玩笑,就算是真的,我也不可能答应。”
“玩笑?”
高木彷佛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似的,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又道:“好吧,或许我应该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答应。”
“我可以用我的全部财产,甚至是我的生命,来交换一个没有罪恶的天下。但是想要我的‘全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那我也只能送他两个字——妄想!”
“就算让这片土地一直被黑雾笼罩下去也不做交换?”
“我可以为理想献出我的生命,但要我献出我的‘全部’,那么就叫那狗屁的理想见鬼去吧。简单一句话——不自由,母宁死;不独身,母宁生不如死。”
“这么说,我们俩个算是谈崩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啊,我这句话很好笑吗。”
“这句话不好笑,但是你之前那句只要我求你,你就可以帮我改变世界这句话却是真的好笑。”
“那为什么现在才笑。”
“我想什么时候笑,就什么时候笑。好香啊,高木阿姨的手艺可把五星级酒店的大厨都给比下去了。”
“鼻子这么灵,可否闻得出我都放了哪些食材?”厨房里,高木将炒好的饭盛进盘子,同时问客厅的世珪道。
“原谅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玩猜谜游戏。”
“没事。”高木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快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将炒饭放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将快子递向他道:“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来商量玩什么。”
……
“老实说有句话我老早就想问你了。”
“有什么话尽管问。”
“为什么每次我来,你都只做我一人份的晚饭,从来不做你自己的那份。难道你的肚子不会饿吗?”
世珪不知道,自己无意之中竟说中了一个惊人的真相。
这个“人”的肚子,还真是从来都不会感觉到饿的。因为真正的高木早就在许多年前的某一天晚上猝死在了家中,现在坐在他身边的这个高木,其真正的身份,那是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之前她所提到的交换,可绝对不是一句哄小孩的玩笑话。
“我这肚子里呀空空的,既没有肠也没有胃,自然是不会饿的啦。”
“我只听说过‘没心没肺’和‘没脑子’,还从未听说过谁没有肠胃。”
“那现在你算是见识到了。”
“只是听到,还不算‘见识’到。”
“那要不要我把肚子剖开给你瞧瞧?”
“我今年八岁,而你已经三十多岁了,我肯定活得比你久。等你百年寿终之后,我会亲自验证你今日所说的话的。”
“那可未必。”高木笑着,“若我真是没肠没胃之人,一定活得比你久。等我寿终,岂止百年?更何况我会不会寿终这还得两说呢。”
“世上岂有不死之人,是人就一定会死的,就算是圣人也一样。”
“如果我不是呢?”
“不是什么?不是人?”世珪道。
“嗯哼~”
她不置可否地一笑。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亲切,甚至亲切过我的母亲。但有时我又真的怪烦你的。”
“我知道。”高木说,“这就是为什么你总是隔三差五来找我,而不是天天找我了。而这恰恰证明了你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资格跟我做交换的人。”
“我,唯一?”
“也许我跟你讲个故事,你就会……”
“这故事长吗?”世珪打断道。
“长倒是不长,一两个钟头就能说完,但是我不太会讲故事,待会你听起来可能会觉得有点枯燥。如何,要听吗。”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故事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听听嘛,也许听完之后对你的未来有什么帮助也说不定呢?”说着,高木手里拿着自己刚刚从电视柜里取出的一盒专业采耳工具坐回到了沙发上,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道:“躺下来,我们一边掏耳朵一边听故事好不好?”
“看在那碗炒饭的份上,你讲吧。不过掏耳朵什么的就算了,昨天我妈刚帮我掏过。”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
“好老套的开头。”
“不要打断我嘛,你这样我会说不好的。”高木一脸委屈巴巴地说。
“抱歉,请继续。”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光明,也没有黑暗,有的只是一片虚无……”
接着高木用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跟珪说了一段他以前从没听过的神话。
“好扯,比朝廷用来给下层平民洗脑,让他们明明生活的很痛苦很没有尊严却依然为自己是个和人而感到幸福和自豪的神道所人为制造出来的那位坐在金座上的“神”还要扯。”珪没好气地说。随后目光警惕地看向她,道:“所以你这是在向我传教吗?抱歉,除非你让你的神下凡来,当着我的面向我展示一手她的神力,例如搬山填海、又或者让白骨生肉、沙漠变绿洲,否则我什么教也不可能信。”
“我以我的人格起誓,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从始至终我就没跟你说过哪怕一句谎话。”
“人格,不应该是神格吗?”珪语气稍带讽刺地说。
对于高木胆敢在这样一个只允许一种神话存在的土地上说出一个新的神话来否定旧神话的行为,珪的心里还是很敬佩的。
但是相较于敬佩,他心里更多的却是讨厌,讨厌像她这样装神弄鬼、自比鬼神的人。
“你不信我没关系……我知道,在你的灵魂深处,有某种东西在影响着你的情感,所以我绝不会怪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说的全都是真的。”
“你可以现在就证明给我看。”
“不,我跟一位对我非常重要的人有过约定。除非你发自内心地求我,并答应用你的全部来与我做交换,否则我绝不能用超出凡人的力量为你做任何事。”
“你现在就像西方神话故事中用谎言来骗取别人灵魂的魔鬼。”
“无数个多元宇宙对我来说都仅仅只是一粒渺小的尘埃,魔鬼?呵呵呵呵,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既然都这么厉害了,干嘛还执着于我这个比尘埃都还要渺小无数倍的一颗小星球上的凡人不可?给你一个免费忠告,神呢,就应该无欲无求一点,不要这么任性,更不要总想些俗不可耐的事情。当然,前提是你得是一个真的神,而不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
“没关系,我早就已经习惯你的讽刺和拒绝了。如果这样会让你心情好一点的话,那么就请让暴风雨来的再更加勐烈些吧。”
“听说父亲在婚前把他所有的私人财产和公司的股份全部更改到了你的名下,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让我想想……嗯,是的没错。只是不知道你这是从哪听说的?”
“在学校里静子殿下每天都在不断地找话题来跟我搭讪,她跟我说了这世上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所以你看,不管你问我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全都把真相告诉你了。这世上还有比我对你更真诚的人吗?”
“他既然这么信任你,为何不干脆娶你做他的妻子。”世珪有些不高兴道。
“这个问题,在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颗心也不停在问自己。一直到它停止跳动的那天晚上。”
“你真的吓到我了……”
“你没有被吓到,人被吓到是会恐惧、会害怕的,而你的心中却从没有那种感觉。你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我跟你说的这些事情罢了。”
“因为你说的这些,在我的认知中全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要我如何去接受一些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同时也不可能发生的事。就凭你跟我很熟,还有你那个扯到爆的神话?你不是说自己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办到吗?既然这样我就问你一个你绝对不可能知道的问题——你可知道多年前离奇失踪的那个曾经追过我妈的近藤现在在哪,是死是活。”
“西部博物馆。”
“西部博物馆?我听不懂你说的意思。”
“你的父亲派人绑架并杀了他,剥掉了他的皮做了一双六号的靴子,还抽他身上的筋做了一条鞭子,就陈列在西部博物馆的展览柜里。至于他身体的其它部分,则被先切成片再搅碎了装在一个大铁桶中,灌满水泥沉到了太平洋里。”
“荒谬,李氏集团是‘里世界’老巢吗?这种无稽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就这还算他走运,要不是那年广播电视协会最新制定的一条不允许影视剧中放映二十岁以下演员接吻的画面,而导致当年很多电影都在剧本中删除了男女主角亲吻的戏份,那家伙可能就在《爱·出发》这部电影里夺走明菜小姐的初吻了吧?要是那样,他现在可能还活着——不过是活着受罪。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李先生,在电视中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的男人亲,而且还是初吻,想必你也会当场血压拉满吧?”
“也许你真的没有骗我。”
话说到这,其实世珪已经信了她八成。不光是近藤的死,就连她那个扯到爆的神话,他也是相信的。
虽然他很想说,不管有什么私人恩怨,都不能成为无视律法,擅自剥夺他人生命的理由。但是在这片土地上,说起这律法二字,简直就是惹人发笑。就连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都能做出派杀手去暗杀昔日情敌这种无视律法的恶行……那么像他父亲这样的大财阀,撒点钱,收买一俩条他看着厌烦的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对他们来说,律法这种东西,用得着的时候就是手中的一把宝剑。杀人越货,无往不利。用不着的时候,就是一张废纸,一本破书,拿来擦屁股都嫌硬。
“高木阿姨,你能帮我找人把西部博物馆里的那两样东西掉包,把它们拿去烧了吗?”说完,为了保险起见他又补上一句:“这件事……高木阿姨你自己就可以做到,不需要神的力量,我想就不用我用我的‘全部’来与你交换了吧?”
“高木阿姨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是这同样也需要交换。只不过既然无需用到神力,那么我也就不要你用‘全部’来做交换,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就成。”
“可以,你说吧。不管是什么,只要是不违反我的两项原则,就算是要我的命也可以。”
“这一时半会的,还真想不出要你点什么。不如这样,咱们先欠着,等以后我想出来了再来找你兑现。”
“最好别拖太久,因为我怕到时候你可能就找不到我来兑现承诺了。”
“那不会。就算你去到世界的尽头,我也一样能够找到你。”
“好,那就一言为定。”世珪紧紧握住她的手道。
“嗯!一言为定。”高木道。
……
------题外话------
“死并没用多痛,生不如死才是最痛的。”
第4章:命运の枪声
“时隔多年,终于又再次踏上了这片充满了年少回忆的土地。汉江两岸的风景,依旧还是这样的美丽动人啊。”站在酒店的房间的落地窗前,欣赏着窗外的江景,英明神武之皇帝陛下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
而在祂身后站着的,则是祂的随从——优子小姐(尤妮斯)。
“小优,你说我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太不念昔日的旧情了?”
面对这种模棱两可的问题,尤妮斯很想直接了当的问他一句,他问的到底是那位因为在私下里跟下属调侃他而被在心中判了死刑的白羽总督,还是另一位同样命不久矣的……
但是跟随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她非常清楚,他最讨厌的就是他问别人问题,别人却反过来问他了。
所以不管怎么回答都好,总之千万不要去反问他。
“我不知道。”
“嗯?”
启仁差点让她给逗笑了,心想你就算不想答也至少先假装敷衍我几句嘛,怎么一开口就直接是“我不知道”呢?
“好吧,既然你不想答,那我就不问你了。”
“不是不想答,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答。”尤妮斯十分诚实地说。
真是傻得很可爱,可谁叫启仁就是喜欢她傻,所以这次来高丽才带她不带特蕾莎。
“听说前些天,她把小珪给‘请’家来了,而且还是你负责的接送。那个小子,比起别家的小孩,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这个我可说不好……”
“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倒没有,就是怕说出来主上不信。”
“说就是了,别像议员大臣们似的磨磨唧唧的。”
“那孩子他……虽然不管是说话还是看人的眼神都很有礼貌,但是我却总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极度危险的气息。”
“一个小孩子,竟会让你这样的强者感觉到危险?这倒是挺有趣的。”
怎么会不有趣。十八年后,正是以这个小孩子为首的“一心会”所策划的刺杀行动,差一点要了整个皇室的命。
而且真正的动机还好笑得很——你静子殿下不是硬要逼我娶你吗,那我就先送你全家升天,接着再亲手埋葬了这荒唐的大和皇朝,我看到那时还有谁能、又有谁再敢来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
这样一个有血性有骨头,既敢想又敢做的人,岂不是极度“危险”吗?
……
“什么?陛下派特使来高丽了!”总督官邸里,接到下属汇报的白羽差点没被吓得当场尿裤子。
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就非常具有戏剧性了。
特使莅临,白羽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在打听到对方在某酒店下榻之后,立即便带着几名亲信开车前往了那里。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自己的亲信之中,居然有卧底!
在他拜访完“特使”后没多久,特使所下榻的酒店之中竟突然燃起了大火。
在接到这一消息后,他前脚刚出家门,后脚就让不明身份的人给押上了车,直接铐上手铐送去了机场。
不到一周的工夫,便被定罪执行了绞刑。就连他的家人,也全都被流放到了冰天极寒之地。
而那位私自放火,事后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检察官哭诉自己是如何如何受白羽总督的威胁和逼迫的卧底,最后却得到了皇帝陛下的特赦,命他戴罪留任,依旧回去高丽做官。
而其实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皇帝陛下一手策划的。他不光想要白羽的命,还要名正言顺的让他一家连坐,故而才联合之前早已安插在他身边的卧底,硬是给他安上了一个“戕害特使”的罪名。
只不过这种事情,随便派俩个人就能干,哪里用得着他启仁皇帝亲自出马。
他之所以不远千里地跑到这京城府来,完全是因为他已经决定不再顾念昔日的旧情,为皇后制造了一个杀害某人的绝佳机会。
就好像数月之前的那场宫变……看似是由皇后主谋,一意孤行之下所酿成的宫闱惨剧,可是难道他事先就一点也没有察觉吗?
不,他根本就是早已知晓,有能力阻止但是却默许一切发生的真正主谋。
……
“是她?这个时间,她坐计程车是要上哪去。”挑好漫画,正准备去柜台结账的世珪一抬头,正好看见了窗外马路上正在等红灯的计程车后座上的幸子小姐。虽然她戴着口罩跟墨镜,但世珪还是认出来了。
他一边往柜台走着一边想,“这家伙的眼神为什么看上去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她到底在高兴什么?”
虽然看不见她口罩下甜蜜的笑容和墨镜下喜悦的眼神,但世珪就是觉得她现在心里很高兴。或许这就是人类的第六感吧。
突然,就在那辆搭乘着幸子的计程车启动的瞬间,世珪的心头忽然闪过这样一个预感——
“她会死!如果我不去救她,她一定会死!”就是这样的预感,瞬间让世珪原本疑云蒙上了一层迷雾的内心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起来。
只不过上次幸子宁愿要一枚不值钱的硬币也不要他的无价友情,着实是让他好没有面子。一向记仇的他,这会不光没有想要去救她的想法,甚至还有点想笑。
在这一瞬间,他有无数个不去救她的理由。例如自己的预感或许有误,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危险,又例如自己跟她非亲非故,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她去冒险……
更何况就算自己真有那么高尚,愿意不计前嫌地去救她,可是想要她命的人手中的势力那么大,就凭自己一个小孩子又怎么可能救得了她。
既然救不了,又为什么还要去救。
难道就因为自己对皇帝和皇室深恶痛绝,而她又是皇后娘娘想要解决掉的人?
世珪是“傻”,但还没有那么傻。
既然知道她是皇后娘娘想要解决的人,而自己现在的实力又这么弱小,完全没有和对方抗衡的可能,只有天底下头一号的大傻瓜才会去救她。
不过他这位在日后宁愿舍弃亿兆财富与凌驾万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也要在大和朝的根基上拼了命挖上一锄头的天字第一号大反贼,不正好就是天底下头一号的大傻瓜吗?
此时此刻,也只有他能够救她,也只有他敢去救她了。
他的义兄伊达曾在绑匪和杀手的手中救下过她一次。但是这一次幸子所要面对的危险与上次相比完全不同;世珪和伊达,亦是完全不同。
一者,为保证行动万无一失,这次乃是那个女人亲自出马来取幸子的命。二者,世珪他只是个小孩……身为一个小孩,他所能办到的事情其实是非常有限的。
假如幸子这次再像上次那样受伤,身为小孩的他根本不可能像伊达那样抱着她打车去医院。
“东西先放这,明天再来拿。”说着世珪取出几张钞票拍在了柜台上,不等漫画店老板找钱,放下挑好的几本漫画书就走了。
不,不能说走,因为他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了店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买霸王书,没付钱就跑了呢。
……
然而等他跑出去的时候,幸子所搭乘的那辆计程车已经开远。不过还好他记下了那辆车的车牌,当即他便拿出行动电话拨通了高木小姐的号码……
或许是因为这会他过于将心思放在了如何去救人上,竟然忽略了一个细思极恐的信息。
那就是通常拨打电话,一般都是要“嘟,嘟”的响一到两秒对方才会接听。
可是这一次他才刚刚打过去,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吗,小珪?”
“高木阿姨,我……”世珪本想拜托她帮自己调查一下那辆计程车的去向,但话到嘴边,却是突然止住了。
“怎么了?有事就说嘛。”
“不,没事。”
“没事干嘛打我电话。”电话那头的高木笑着说。
“问你吃过晚饭了没有。好了就这样,再见。”说完,世珪立即挂断了电话。
救或者不救,亦或是以何种方式去救幸子,都应该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不应该把其他任何人牵扯进来。
由此可见,世珪他并不是很相信高木她上回所说的那个神话,更不相信她会是神。又或者说他原本是信的,但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她要没有她说的那么厉害,自己找她帮忙不就等同于是害了她吗。
想到这时,世珪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脑海中仿佛一瞬间闪过一个画面。
“这是……”世珪记忆力何其惊人,尽管那画面只是一瞬间闪过,他却还是清楚无比地给记了下来。
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为何脑中竟会出现那里的画面,那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哪里知道,这是某位神明给他的提示。
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搞清了这一点,很多其他的疑问也就跟着随之解开了。
世珪很快前往了那里,当他抵达那时,甚至比幸子还快了一步。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天快黑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这地方看上去总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早在距离这上千米远的地方就下了车,随后一路步行过来。可尽管是这样他还是快了幸子一步。期间他有试过打她的电话,但是接电话的人却是她妹妹。
她妹妹还跟自己吐槽,说她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着急居然连电话都没有带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世珪可没工夫听她吐槽,连借口都懒得找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
这废弃工厂,看似空无一人,其实却是暗藏玄机。
世珪既然先到了一步,就绝不可能眼看着幸子她踏入险地。见到她后,也不管在暗处到底埋伏了多少朝廷鹰犬,直接从掩体后走出来向她跑了过去。
九点钟方向的高塔,虽极适合狙击手埋伏,但世珪可以肯定那里绝对不会有人。
因为皇后娘娘如果只是单纯想要幸子的命,在别的任何地方杀她都可以,根本不用把她引到这来。之所以引她来这,必定是为了达成某种特殊的目的。
“小珪,你怎么会在这?”幸子感到很奇怪。自己是因为接到“源”的电话所以才会来到这座已经废弃多年的机械工厂,世珪他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问这么多了,快跟我走,有人要杀你。还愣着干嘛?难道你没有听见我刚才说什么吗!”
“小珪,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在这,但是我拜托你不要再胡闹了好不好?”
上次世珪丢掉她的硬币,害得她跟家里人一起找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不过这事既然过去了,她也就不想再提了。可是这次他居然说什么有人要杀自己,这简直就是胡闹嘛。
就在不久前,她接到了已经死去快十年的恋人,“源”打来的电话,说他十年前其实是假死,原因是因为被朝廷看中,派他往外国执行某项机密任务。现在任务完成,所以才敢打电话给她,并约她到这里来相见。
而之所以约她到这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见面的原因,“源”没有说,惊喜之中的幸子也根本没有想过去问。
不得不说,恋爱中的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这智商似乎都不是很高的样子。
“好,既然蒲池小姐信不过我,那就随你的便吧。”
她的这种反应,世珪是早就预想到了的。并且他知道,眼下这种情况就算自己硬拽她走,她也不会跟自己走。
之所以明知道她不会走,还是要出来叫她走,完全是为了赌那不到1%的可能。赌她智商在线,赌她对自己的信任程度。不过很可惜,世珪赌输了。
不过就算再让他选一次,他还是会赌。因为如果直接看着她走进那龙潭虎穴,自己再想去救她,那成功的可能性可是比1%还要低上十倍、甚至是百倍!
……
夕阳的光,透过墙上的破窗,映照在他的侧脸。那是幸子朝思暮想了十年的人,这十年来每一日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她都不曾忘记过那个人的模样。
如果说之前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时,幸子是又惊又喜的话,那么现在她却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了。她真害怕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了,自己就又再失去他了。
“源……阿真?真的是你吗!”
“幸子,别来无恙。”废弃工厂中,身着秋季休闲装的“源”微笑着对幸子说。
当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一向坚强的她,竟瞬间泪崩,哭着向他跑了过去,飞身扑进了恋人的怀抱。
幸子紧紧抱着他,一边哭一边说,“你这个大笨蛋,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吗!不管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许你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我答应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跟你分开。”源左手扶着她的腰肢,右手托起她的脸颊,满目深情地向她嘴唇吻了过去。而幸子亦很配合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迎接恋人的亲吻。
“住嘴!”就在二人的嘴唇即将要触碰到一起的时候,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打断了这既感人又浪漫的时刻。
“小朋友,天已经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难道就不怕家里人担心吗?”
源微笑着对这个突然出现,打断自己好事的小孩说。
“小珪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幸子脸红道。
“还废什么话,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就死了!”世珪先是狠狠地凶了她一句,随后看向那个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脸上似笑非笑的“源”道:
“阁下既要杀人,直接动手杀便是。何必装神弄鬼,假扮成已故关东神探的模样来哄蒲池小姐开心。”
幸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源,接着目光又再看向了他。不知为何,对于这个自己朝思暮想了十年的恋人,她的内心忽然出现了一丝丝的动摇。
“难道……难道他说的全都是真的?自己眼前的这个阿真,难道真是别人假扮的,难道真有人想要自己的命?”
可是她却又始终无法说服自己。虽然以前曾听说过黑羽怪盗的传说,但是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100%易容成另一个的模样,欺骗过最熟悉他的人的眼睛吗?
还有就是……自己只不过是个艺人,长这么大也从来没得罪过什么人,究竟有谁会费这么大功夫来杀自己?
“幸子,你认识这个孩子吗?”源笑着问到。
“额,他……”幸子话刚说到一半,忽然一只冰冷的,犹如铁钳一般有力的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住手,快放开她!”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喊完这句话后,“源”竟然真的松开了手。其实他也就象征性的喊喊,哪里知道对方居然这么给自己面子。
但是在这一瞬间,世珪心中的另一个迷题又被解开了——那就是眼前这位“源”先生的真正身份。
内廷所豢养的鹰犬都是帮没有心肺的人皮畜生,哪里会叫它住手就住手。
会这么给世珪面子的,天底下也只有皇后娘娘了。
“咳……咳……”幸子摸着脖子咳了两声,抬起头,眼神悲伤且不敢相信地看向他,“阿真,你为什么?”
忽然她反应过来什么,一边后退一边道:“不,你不是他!”
“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太晚了。”说着,“源”从腰后取出一支银白色手枪,随即又从外套口袋中拿出消音器,不紧不慢地装了上去。枪口对准幸子,目光看向世珪,“再一再二不能再三,这次我可不会再‘住手’了。”
看着那对准自己的枪口,不知为何幸子此刻却表现得无比冷静。她不光没有向那想要杀自己的人求饶,反倒勇气十足地质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成阿真的模样来骗我!”
“源”没有回答她,而是从外套另一边的口袋取出一条紫色蓝宝色项链,问:“你还记得这个吗?”
“这是我十七岁生日那年,阿真送给我的!原来是你偷了它!”
“不是偷窃,而是抢夺,只不过是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夺走的。”“源”挑衅道,“不光是它,你身边一切和他有关的东西,全都是被我给抢走的。就连他,也是被我抢走的。”
“他?”幸子大惊,“你什么意思!”
“呵呵。”“源”意味深长地一笑,没有理会幸子而是对世珪说道:“小朋友,把眼睛闭上。接下来的画面,可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孩子观看哦。”
眼看他就要扣动扳机,世珪当机立断,从口袋里掏出之前在外面捡的小石块,“嗖”的一声朝他丢了过去。
“啪”!——石块正中他手中的银色手枪。
但这并不影响他扣动扳机。
只不过因为枪口发生的偏移,导致那枚原本因该击穿幸子小姐右胸肺叶的子弹,最终却打偏在了她身后的墙上。
“愣着干嘛,还不快跑!”世珪明知道皇后娘娘一枪射偏肯定马上就会再开下一枪,但却丝毫不顾自身的安危,“嗖”地朝她扔出又一枚石块的同时跑过去一把拉住幸子就往外逃。
忽然二人身后传来一声枪响,世珪拉着幸子跑了一小段距离。忽然,幸子摔倒在了地上。世珪回头一看,才发现她的左腿小腿处的裤腿,早已让鲜血染红了一片。
“小珪,你快跑,不要管我!”
跑?要跑他早跑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眼看着拿着手枪的“源”一步步向这边走来,幸子又因为腿部中枪无法行动。
而自己,除了口袋中的最后的一枚小石块之外,却再无其它“武器”。
一时间,世珪只觉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跪倒在地,手指用力抓在地上的泥土上。他一个八岁的孩子,要他从一个手中拿枪的专业杀手手上救人,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
可是为什么明明早就知道这一点,却还是……
不,不能认输!
尤其是作为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向那些高高在上的“神”认输!
“如果你非要杀她不可,就连我也一起杀了吧!”世珪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张开双臂挡在幸子身前,冲“源”喊道。
他在赌,赌皇后娘娘不会向他开枪。赌注是他的生命,底牌则是他的身份。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这张底牌,可远比他自己所以为的还要大。
“小珪,不!你快躲到一边去!”幸子忍着腿上的剧痛,刚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就被世珪转过身来伸手一把又重新给推倒在了地上。
“你真想和她一起死?”说着,那支手枪便抵在世珪的眉心上。
“要杀就杀!不要废话!”
“既然这样那我就成全你。乖,小朋友,闭上眼,很快就过去了,不会很疼的……”
“不!我求你不要伤害他!”幸子哭着喊到。在内疚,自责,恐惧,愤怒,感动,多重情感交织下,幸子此刻的内心早已无限接近崩溃。
而皇后娘娘的心中,此刻同样也不是很好受。这个杀幸子的机会她已经等了很久,要她放弃实在是不甘心,可是她又不能真的向那孩子开枪……别说开枪了,就是擦破点皮,她也是舍不得的。
她吓唬他,骗他把眼睛闭上,为的只不过是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他抱进自己怀里,然后一枪解决掉幸子。
当然,她可不会打头又或者是打心脏这么便宜那个女人。玄月女士,会一枪射穿蒲池小姐的肺叶,让她在疼痛和窒息中死去。
“好好品尝人生中的最后几口空气吧,并最后看一眼夕阳吧,蒲池幸子。因为很快你的肺就将被破裂的血管所流出的血液灌满,丧失呼吸功能,你的双眼也将变得模糊不清,直至心脏停止跳动。”
然而就在她把枪口从世珪的额头上挪开的一瞬间,那孩子却抢先她一步行动,身子往旁边一侧,双手抓着她拿枪的手,用力向下压,同时对坐在地上的幸子喊道:“趁现在!快跑!”
这已是世珪所能为她创造的最后一线生机,如果现在她还不立即从地上站起来逃跑,亦或是浪费时间说什么“那你怎么办”、“要走一起走”之类的傻话,那么她今天就真的是“该死”了。
所幸她及时抓住了这一线生机,当听到世珪叫她快跑之后,立即便忍痛从地上站了起来。
在多重心理博弈之下,世珪依照直觉,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他抢在皇后准备将在甩开之前松开了她的手腕,猛地向她的怀中扑去。
当然,世珪此举并非为了用自己的身体去冲撞她使她倒地,而是为了从她的身上取一样东西。
直觉告诉她,在她的身上一定还有备用的武器。并且直觉还告诉了他,她把那样武器放在了衣服的哪一个口袋。
其实人哪来的这么多直觉,就算是有,也不可能每一次都这么准确,他的这些直觉,说白了全都是来自某位神明的指引。
是啊,要是没有神明相助,仅凭他一个小孩子的力量就想要从皇后娘娘的手中救走幸子这个本该死去的人,那怎么可能呢。
“就是这个!”世珪成功从她的外套口袋中顺走了她用来以防万一的口红枪,接着她推开自己的力道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手中紧握着口红枪,站起身冲她喊道:“放下你手中的武器,让她离开这!”
“呵……”玄月不置可否地一笑,随即扣动扳机,一发子弹打在幸子脚边的地上,转过头道:“不放又怎样?”
世珪也不跟她废话,直接拧开口红的前端伪装,双手握着那支只能发射一发子弹口红枪道:“我最后说一遍,放下枪,让她离开!”
“你知道怎么使用它么?就算你知道怎么使用,可你当真敢对我开枪么?就算你真敢对我开枪,这个距离,你确定你能打中我么?”说着,玄月又朝幸子的脚边开了一枪。
幸子终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惊心动魄的事情,在面对枪声和死亡的威胁时,她表现的远比普通人要冷静许多。
玄月这两枪本意是想吓她,看她被枪声吓得跳脚的滑稽模样。可是幸子却丝毫没有被吓到样子,除了听到第一声枪声后停下了逃跑的脚步,转过了身来,之后就连一动也没有动过。
幸子不是不怕,而是她比谁都清楚,就算是害怕也没有用。
但尽管她很冷静,不断传来痛楚并血流不止的左腿,却使得她此刻的脸色已渐渐有些发白,额头上也冒出了不少的冷汗。
“为什么要确定能够打中你?”说着,世珪枪口一转,将口红枪的子弹发射口对准了自己。
等玄月想要阻止,已经是为时已晚。
子弹射入世珪的胸膛,幸运的是他只是个小孩,身形远比成年人要瘦小,原本应该留在身体里,必须动手术才能的取出来的子弹直接从他的前胸进入,穿过肺部,最后从后背贯穿了出去。
后世人皆以为,“反贼头子”李世珪打响反抗皇室的第一枪是在乾圣十八年九月五日。而实际上,李世珪反抗皇室的第一枪却是在乾圣元年十月十日所打响的——
没错,就在今天!
口红枪的杀伤力不强,但是涂抹在弹头上的剧毒却是致命的。玄月立即收好手枪,朝倒在地上的世珪跑了过去,从怀中取出一小包解药,喂他吃了下去。
玄月看着他衣服上和地上的血,一咬牙,做出了一个痛苦的决定。她抱着世珪,转过头对正拖着一条伤腿艰难地向这边走来的幸子说:“我现在先帮他止血,你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幸子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电话落家里了。
“用我的吧……”世珪从兜里取出自己的翻盖手机道。
“忍住,可能会有点疼。”
根据多年的经验,玄月可以确定刚才的那枚子弹并没有伤及世珪的动脉,只要把血止住,及时送医治疗,他的小命,想来大概率是能保住的。
……
在为世珪止好血后,玄月便选择了离开。
而幸子则坐在地上,抱着世珪,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
大约十多分钟以后,幸子终于等来了救护车和车上随行的医护人员。她用仅剩的力气,扯着被玄月掐得有些沙哑的嗓子,大声朝外面喊道:“这里!伤者在这里!”
直到两名护士快步走来,将世珪从她的怀中抱走,放上担架送上救护车,她这才缓缓闭上眼睛,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在了地上。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躺在医院VIP病房中的病床上,手背上插着输血的针管,腿上则是已经做好了手术取出子弹,并缠上了绷带。
“明……明菜小姐……”
“幸子你醒了,口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小珪他……”幸子目光看向隔壁病床上躺着输血的世珪,问坐在世珪病床边上的明菜道:“他还没有醒吗?”
明菜心疼儿子,但是又想在幸子醒来后第一时间向她表达感谢,因此才让医院把幸子和世珪安排在了同一间病房里。
“手术很成功,但是医生说他身上麻药的药劲还没过,我想可能再过会他就该醒了吧……”明菜握着世珪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尤其是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细的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不认真听还真听不见。
一直到过了两三秒后,她才回过神来,松开心肝宝贝小珪珪的手,起身走到幸子的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道:“幸子,这次真是要谢谢你了,你可以跟我说说今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你和小珪会在那个废弃了的工厂里,又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全都要怪我。”幸子无比耿直地说,“要不是为了救我,小珪也不会……”
“你说什么!小珪是为了救你所以才?幸子你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菜情绪激动道。
她原本以为是幸子救了自己的宝贝小珪。可没想到事实却是,却是自己的宝贝儿子为了救她,才险些丧命。这叫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够不生气。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幸子不知道该怎么向明菜小姐解释今天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只好低着头,一个劲地向她道歉。
不过明菜也是心善,尽管她此刻十分不想再看见幸子,但也没有叫人把她“请”到别的病房去,而是叫护士拿来了一个隔帘。幸子知道明菜小姐现在正在气头上,不想看见自己也不想听见自己的声音,当隔帘拉上后,很知趣的没有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直到半个小时后……隔帘的那头传来一声男孩的咳嗽,幸子才脱口而出地喊了一声“小珪!”。
……
“宝贝,你躺着别动,要什么妈妈帮你拿。”看着病床上清醒过来的心肝宝贝小珪珪,明菜用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满眼慈爱的说。
“今日,莫非是乾圣元年,十月十日吗……”李世珪闭上眼睛,轻声问坐在他身边的明菜道。
“嗯?”明菜愣了半秒,道:“对啊,今天是十月十日,怎么了宝贝?”
“十月十日,乾圣元年十月十日。我竟然重生到了过去,变成了小孩子时候的自己吗。”想到这,李世珪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明菜沉默了两秒,随后微笑着对她说:“母亲,你可以抱我一下吗?你都好久好久没有抱过我了。”
“当然,我的宝贝。”明菜说。因为害怕碰到他胸口刚包扎的伤口,明菜与他的这一次母子间的拥抱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谨慎小心的一次。
明菜坐在他病床的一边,慢慢俯身将上半身靠向了他,最后胸口在离他还有一两个手指宽的距离时停了下来,用自己的脸颊贴向了他的脸颊。
就这样保持了这个姿势大约半分钟后,明菜最终还是抵不过腰酸,在他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后便结束了这累人的“拥抱”。
至于世珪方才话中的那句“你都好久好久没有抱过我了”,她则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他是麻药劲刚过,脑子迷迷糊糊之下说的胡话。毕竟自己每天都抱他,没有哪一天不抱,哪里来的什么“好久好久”。
况且除了麻药劲刚过,脑子迷糊说胡话之外,他的这句“好久好久”也可以被理解为是一个孩子在向他的母亲撒娇,求抱抱。
——绿色隔帘的那头,隔壁病床上的幸子,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只是她们谁也没有想到。世珪的这句“好久好久”,既不是在说胡话,也不是在撒娇。
它,就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
数日后……
“咚咚咚”
“请进。”涉谷区某医院的VIP病房内,正在看书的李世珪听到敲门声后,将书本一合道。
“你好,世珪同学,没打扰到你休息吧?”开门进来的是一个长得又矮又瘦的黑小子。
世珪仔细看了他一眼,没记错他应该是自己第一世国小时的一个同学,世珪用了两秒时间想起了他的名字,随即礼貌地朝他笑了笑道:“北条同学,请坐,那边桌子上有零食,请随意。”
“那个……”北条站在门口,吞吞吐吐地说,“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我们就想着买点水果来看望你。”
“我们?”
“是啊……我是男生代表,女生代表是……”
“就是我了!”这时,提着果篮的静子,也就是所谓的剑持静,笑着从他的视野盲区钻了出来。
将手中的果篮往一旁的桌子上一放,笑呵呵走到他床边,厚着脸皮坐了下来。
李世珪没有理她,微笑着冲北条说:“别站那扮门神了,快进来坐吧。”
“你这床坐着还蛮舒服的嘛,”静子说,“对了……珪,你的伤口愈合的怎么样了,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回学校上课呀?”
“我不会再回学校了。”
“呵呵,你真会开玩笑。”静子笑了笑,起身拿起一旁桌上的果篮道:“吃葡萄吗,给你洗一串。”
“不吃。”
“那番石榴呢?还有香蕉,苹果,如果这些你都不想吃,那我下次……”
“咳……你不要以为自己一个人来我会赶你,俩个人来我就不赶你了。子弹打穿了我的肺,医生嘱咐我不能说太多话,如果你再烦我,我便只好请你和北条同学离开了。”
“唉~”静子轻声叹了一口气。了解他脾气的她,尽管心里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跟他说,但最后却还是听他的话闭上了嘴。
“尊贵的凤凰,居然也会有向低贱的孔雀服软的时候吗?”
说完,看她依然一副面带微笑的表情,世珪的心中便已经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位静子殿下,绝对不是自己记忆中自己受伤后来医院看望的那位静子殿下。
因为在世珪的记忆中,当时的她是一个人,而并非俩个人来的。而且还两手空空,根本没提什么果篮。
另外,如果是世珪记忆中的那位静子殿下,根本就不会这么听话,叫她闭嘴就闭嘴。更不会在听见他那句充满讽刺和挑衅意味的话后脸上还依旧保持一副微笑的模样。
其实,就在世珪确定她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位静子殿下的同时,静子殿下也同样在心中确定——
眼前这位世珪,100%不是她记忆中所认识的那个世珪。
因为他就算再怎么大胆,怎么有种,那都是在未来,而不是现在。因此静子心中很是不解,他这会敢这么放肆,是不是手里握着什么不得了的底牌?
毕竟她想了几十年也没想明白,乾圣二十五年的那天,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使房间内的监控全部失灵,又是怎么逃出的“囚龟岛”。
……
静子就这样一直微笑着,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而世珪也就一直坐在病床上直视着正前方的白色墙壁。
直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他才终于开口说话道:“你既是来看望我,现在看也看了,是否也该离开了?”
“这么多年不见,怎么就刚说了几句话就赶人走呀?”
“废话少说,你走还是不走”
“呵……”静子无奈的笑了笑,转头对正坐在一旁沙发上在吃零食北条道:“北条同学,别吃了,没听见吗,班长叫我们走呢。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走吧。”
“哦。”北条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站起身道:“班长,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哎?剑持同学,你怎么还坐着,你刚刚不是说……”
“你先出去,我跟班长再单独聊两句。”
“哦。”
……
“好了,现在这就剩下我们俩个人了。其实我也没什么别的好说,就一句话,那就是希望你这一回能够不要再折腾,安安稳稳的做你的世子爷。至于驸马,你既不想当那就不当。只要你不再谋反,其它任何事情我们都可以商量,也都可以妥协。”
“只要你从今往后都不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并且不出现在我主要活动场所的二百米范围以内,我可以答应你以后都不再……”
“这条件似乎有些太苛刻了吧?”静子打断他的话道,“要是这样,那倒不如你接着造你的反去,大不了本殿下陪你一起反,条件是我们俩个这一辈子都不再分开。你既不娶妻,我便以好朋友、好知己的身份陪着你。我们就在一起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好了。”
“听上去好像不错,美人作伴,尤其还是一位头脑如此聪明且用情专一的美人。只可惜在下福薄命浅,是既无才又无德,有的只是满身铜臭和发不完的臭脾气。似草民这等一窍不通,一事无成,百无一用之人,如何能够高攀得了静子内亲王殿下您这样的金枝玉叶。”
“不肯就不肯,你又何必出言讥讽于我。”
“是吗,我让你感觉到被讽刺了吗?我还以为大和皇室,天生就听不懂任何讽刺的话语呢。”
……
静子她沉默了。
今天来这之前,她本是信心满满,自以为可以凭借对未来的提前预知,逆转前世和他的坏结局。
然而对方同样重生的这一现实,却迎头给了她一记痛击。世珪的几番讽刺与挑衅,更像是耳光般,一次接着一次地,狠狠抽在了这位美貌卓绝、满腹经纶、傲睨一世的长公主殿下的脸上。
人最气的,不是被气到牙齿咬碎都只能往肚子里咽,而是明明心里很气,但脸上却依旧还要做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因为前者至少还能用咬牙齿的方式来发泄怒火,而后者才是真正的憋屈。
静子殿下,现在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她,明明都让世珪给气得不想说话了,但是嘴角却还是保持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知道,因为那次我求父皇赐婚的事,你是彻底将我给厌恶了。但是,珪,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看在多年相识,同学一场的份上,我们就不能抛下过去的恩怨,重新做回朋友吗?”
“朋友之间,是不应该有除友情以外的东西存在的。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开始你对我产生了友谊之上的感情。但是既然静子小姐对我有了这样一种朋友间不该有的感情,那我们俩个就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做朋友了。”
“珪!”
“不要再说了。”世珪抬手打断道,“我并不是个小气记仇的人,你我过去的仇怨,每一桩每一件,我可以都不再记在心上;但同样的,有关于我们曾经的情谊,也请静子小姐从此刻起全部忘记吧。从今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仅限于是在路上碰到会礼貌点头的,相互认识的熟人而已。”
“很好……”
事到如今,除了说很好以外她还能说什么呢。要怪只怪造化弄人,天生他如此,永远也不可能对任何一个人动心,自己就算再这么努力也无法改变这命运。
而碍于他的特殊身份和他那臭到遇到点火星子就要爆炸的臭脾气,静子就算贵为公主,也始终都无法逼他就范。
“现在,静子同学,我可以请你离开了吗?”
“好,我走。”
说罢,静子当即起身朝大门走去。走到门口,忽又停住,背对着他说,“你好好休息,把养伤好。我可不许你这混蛋比我早死。”
如果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她说话的声音里竟隐隐透着几分悲伤。怪不得突然走的这样爽快,说话时还背对着,原来是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来回打转,随时就快要哭出来了。
骄傲又傲娇的人世珪这些年见得可是太多了,可是直到事情发展这地步,还能忍住不在他面前哭鼻子的,眼前这位公主殿下还是头一个。
“慢走,恕我有伤在身,不能起身相送,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世珪说。
然而静子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知道,他能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正如他先前所说——
从今以后,大家互相忘记相互间的仇怨和情谊,从此既不是再是敌人,也不再是朋友,仅仅只是相互之间认识……路上碰见会礼貌点头,但平日里却老死不相往来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
------题外话------
“考察一个人的判断力,主要考察他信息来源的多样性。
有无数的可怜人,长期生活在单一的信息里,而且是一种完全被扭曲的,颠倒的信息。
这是导致人们愚昧且自信的最大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