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交易」
“总裁,临时临时接到通知,三井老先生今天忽然有很紧急的事情不能前来,故而派遣了他的孙子三井孝太郎先生作为代表。现在三井财团的几位高级顾问跟三井孝太郎已经在来总部大厦的路上了。”
“三井孝太郎,听着耳熟,你有这个人的资料么?”
“是的总裁,我的电脑里的确有保存这个人的资料。据我所知他和其他很多的纨绔子弟不同,他生在东京,也许是为了体验普通人的生活,故而在神奈川县立高中就读了两年。昭和六十年,他以优异的成绩成为了少数能考入帝大的学子中的一员,现在仍在帝大zz经济系中进修,就快就将取得硕士学历。”
“二十来岁,这么说比我也小不了多少。我去放个水,待会他们上来了你帮我先招待着。”
“放水?”
“就是去上厕所啊小笨蛋,这个你都听不懂么。”
对于被放鸽子这件事情,他似乎并不是很恼火——瞧,这不还跟秘书有说有笑的么。
大约过了不到三分钟之后,他便回来了。明明是很重要的商业会谈,可是他却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t恤衫跟齐膝休闲短裤,就连鞋子都只穿了一双凉鞋。
至于领带什么的就更不用想了,毕竟哪有人穿休闲装还打领带的,那不就成行为艺术了么。
“抱歉总裁……尽管您的态度很明确,但我还是想要最后问一次;您真的不打算去换一套正式点的西装了么?”
“大姐你出门不看气象报告的么,气象台说今天大阪最高二十八度欸,你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样不嫌热就算了,干嘛还想着拖我下水。”
“可我们这有空调。”
“是么,难怪我觉得冷呢……起初我还以为气象台报错气温了呢。不过没关系我不怕冷,腊月睡觉我都只盖一条毯子的,放心好了冻不死我。”
“三井财团的人估计在路上遇到堵车了,总裁请先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会,如果他们到了我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的。”
“工作真是一件无聊的事情——有时候真想抛下一切,只携带一些必需品,和心爱的人一起去世界各地旅游。”
“工作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生命中的必需品,总裁,所以哪怕您要去旅游也请一定不要忘记带上它。”
“你好扫兴哦。”
“需要我为您冲杯咖啡,还是泡壶好茶么?”
“你知道我不喜欢喝热饮。”他说,“不过难得你有这份心,那就麻烦你去走廊的自动贩卖机帮我买一罐果汁来好了。”
“走廊上有那种东西的么?”
“有,我叫人装的,每个月可以从员工的口袋里赚那么一点小外快。”
“每层走廊都有么?抱歉因为我们是坐电梯上来的所以我没太注意看……不过我想那种东西应该赚不了多少钱才对吧。”
“赚不了多少钱也好过让别人把钱赚了去好呀,忘了告诉你——我现在突然改主意想喝罐装咖啡了,果汁什么的就让它去死好了。”
“额……了解。”
……
三十年来,比起在李氏父子手中日益壮大的李氏集团,那曾经不可一世的三井财团却早已是今非昔比,正处于没落的边缘了。
若不是那三井老儿提出要买断自己手上的传呼机专利,他才懒得亲自去招待呢。
要不说这小子阴险呢,明明手中早已研发出手机这种东西,并低调为其申请了专利,可却就是捏在手里不投入量产,单等传呼机市场散发出它最后一阵余热,便将传呼机专利一卖。
等到那时,像传呼机这种落后的电子产品便该到了被淘汰的时候了。
关于传呼机专利的卖出,是一场你情我愿、没有太多争执的交易。双方公司的发言人除了简单的列举了一些销售表格跟未来前景来抬价跟杀了杀价以外,就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发言了。
李总裁坐在那里,除了偶尔喝喝咖啡以外,就连话都懒得说一句,全程委托坐在自己身旁秘书高木直子为自己发言。
最终,专利的转让价格被定在了五十亿日元这个价位上。
“失礼了李先生,请您先坐下,我还有话说。”正当李总裁准备起身送客,并跟他们握手的时候,对方的领头人物三井孝太郎却忽然开口说道:“在以五十亿这样的价格卖给我专利的同时,不知您是否容许我向您要一样附赠品呢?”
“三井先生想要什么。”高木问。
“呵呵,”他看了一眼高木,又看了一眼李耀之,笑着说道:“是这样的——祖父为锻炼我经营公司的能力,所以早在三年前就将一所经营中的经纪事务所交给了我管理。”他这样说着,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这么些年,公司虽说没闯出什么大名堂,却也已经有了气色。但就在上个月,李先生麾下的李氏娱乐公司却挖走我事务所旗下的两名艺人;在此,我想跟李先生做笔交易。”
高木:“什么交易。”
三井:“那两个跳槽的艺人,就当是我送给李先生见面礼。而在此我想再多送李先生一份礼物——将我事务所旗下的工藤静香转籍至李氏娱乐旗下——而作为回赠,我想我是否能够从李先生的李氏娱乐中得到我想要的人呢。”
高木:“三井先生若看中了谁,那是她的福气,不知那人是?”
“蒲池,幸子。”
“为何是她?”高木问。
“李先生不说话,是觉得为难,还是默许了呢?”
“艺人不是俱乐部舞小姐、不是可以用来交易的东西,”李总裁将半个小时前高木脱下,为自己盖腿的外套还给了她,站起身道,“她们不是合同的附赠、礼物、更不是商品。三井先生的美意,抽空我会让人去跟她交涉;但肯或不肯,便是蒲池她自己的事了。若你有时间,我可以在下周末为你们安排一场晚餐,你们可以私下单聊。倘若蒲池的回答是yes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强人所难硬不许她跳槽的。不过三井先生你最好还是提前做好愿望落空的心理准备,因为如果蒲池的回答是no的话,我可是同样也不会强人所难的。”
他语气平静,态度不卑亦不亢。说完,他便向高木投去了一个“送客”的眼色。
“真是抱歉,我家总裁今天有些累了,既然转让费的价位已经定下,那么今天的会谈也算是圆满结束了。如果诸位不嫌弃,半小时后就是我们集团员工食堂的用餐时间,诸位是否考虑考虑……”
“我想不必了。我还是留着肚子,等待周末与蒲池小姐的晚餐吧。”
说完,三井站起身便走了。
和他一起来的高级顾问们也连忙跟着主子一同离开了。高木一路送他们到了电梯口,方才又折返了回来。
……
“一个艺人而已,总裁刚刚为何不答应了三井公子呢?”她在他身旁坐下,轻声问道。她之所以这么问,其实只不过是出于内心的好奇心罢了,而并没有其他什么恶意。
“他以为他是谁,我为什么非要答应不可?同样是大集团的继承人,他和我比可差的远了——他就只不过是个来替长辈当耳朵的小儿而已,连在文件上签字的权力都没有;退一万步说,哪怕是生意做不成,我李耀之也不会因此而受任何人的威胁。”
“真奇怪,三井公子按理已经和蒲池没什么交集才对,这次他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他们年纪相仿,我想三井若不是看上了她想把她弄到自己身边好来个近水楼台的话……就是曾经认识吧。别忘了蒲池也是在神奈川念的县立高中,所以就算他们真的认识我也一点不会觉得奇怪。搞不好他们还是同班的同学,搞不好三井还暗恋过她;高中生嘛,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有几个喜好的女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说不定他直到多年后的现在都还喜欢着呢,要不怎么会向我提出那种无聊的请求呢。”
“总裁对此似乎很在意的样子呢。”
“在意,我有么。”
“因为您通常不会这么直接地去拒绝人,在我的印象里,您一向都是很委婉,很……温柔的人。”
“是么,那可能是我给你温柔太多,让你只顾着沉溺在我蔚蓝的眼眸,被我的外表所迷惑,而忘记了我其实是个大奸商的本质了吧。不过难得有人会愿意付给我一颗无瑕且无尘的真心,既然如此,我同样也愿将我为数不多的温柔与你分享。”
“谢……”
“打住,你我之间如果说谢谢的话就显得生分了。”
“嗯……”她咬了咬嘴唇,问:“关于三井公子的事,蒲池那边是不是就不用派人去说了?过段时间如果有机会和三井再碰面的话,我就告诉他蒲池小姐拒绝了他的邀请。您看这样成么?”
他轻抚着眉角,略作思考后道:“对于企业家来说信用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算偶尔说话不算数,至少也要让别人觉得你已经尽力去做了而只不过是没有成功而已。蒲池那边你抽空亲自去跟她说一说,不过你大可不必提什么三井公子,你就跟她说:有位跟她年纪相仿的有钱少爷很喜欢她,想要将她挖到自己的娱乐公司大力捧红她,并且约她下周末一起吃晚餐,问她想不想去。——如果她的答案是no的话,那么你就告诉她,就算拒绝也至少请她去赴周末的晚宴,让她自己亲口去对三井公子说no。”
“好的,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第四十章:「伊达君的心跳会在什么情况下加速」
“早上好,伊达君。”
“额……是挺早的,天好像都才刚亮的样子。话说你起的也挺早的。”
“我么?哈哈,不是啦,我是现在才下班准备要回家睡觉的那种啦。”
“加了一个通宵么?”
“嗯,不过这种情况只是偶尔会发生一次的啦,平时我下班都很早的。伊达君你呢?这么早来公司,一定也是特别勤勉的那种吧。”
“我么……我是因为昨晚落了东西在录音室,所以……这种事情说来话长,不过既然你忙了一天了,那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你快回去休息吧。去艺人宿舍的公车大概再过十分钟就要发第一班车了,你现在赶去站台还来得及。”
“谢谢。还有十分钟就要发车的话,我想我得快点去才能抢到靠窗的好位子了。再见,伊达君。”
“再见……”
“欸!”她走出几步,却忽然又折返了回来,一边在腰包里翻找着什么东西,一边说:“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巧,但是昨天晚上我在录音室里拾到了这个,你看这是你昨晚不小心弄丢东西么?”
“噢,就是它!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再去录音室里找了。”伊达接过她手中的口琴,笑道:“其实今天是我的休息日,我专程跑来就是为了它,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可以回家睡懒觉了。”
“那可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呢。呀——只顾着说话了,都忘了还要赶公车了,既然伊达君现在也要回宿舍的话,那我们就可以一起了。快,跑起来,再晚就要错过了。”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着急的。”
“欸?这话怎么说?”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不过我觉得与其匆匆忙忙地去赶最近的那一班车,倒不如等待最适合自己的那班车要来的实在。因为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是否能够早十几分钟回家其实并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在将近半个小时的车程里,你是否可以找到一个座位,让你能够坐下,闭上眼睛、靠着窗,好好的休息一会。而不是在没有属于自己座位的那班车上跟一群陌生的人挤在一起,拉着把手,随着车子的停止与发动而前后摇晃,睁着眼睛又太累,闭上眼,又怕忽然睡着。”
“虽然伊达君说自己不善于言辞,但我却觉得事实好像并不是那样,因为我似乎是能够听懂你想要表达的意思的。”
“你能听懂我想要表达的,那真是太好了。放心,我会和你一起在站台等候最合适你的那一班车到来;等你找到好的座位坐下,你便可以闭上眼睛小睡一会了。”
“和伊达君坐在一起,这样车子到站的时候你就可以叫醒我,这样就算我睡着了也不会坐过站了对么?哈哈,这个提议听起来真不错,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吧!”她笑着说道,“快,伊达君,就算已经决定要放弃这一班公车,也不能有丝毫松懈,要赶快赶到站台才行。”
“说的没错——人就算已经决定了要放弃过去,迎接未来;但若不做好现在,未来却始终都是未来。”
中山笑道:“伊达君从我的话中领悟出的,比我自己刚才说的要更有哲理呢。”
“就算是像我这样的笨蛋,偶尔也能说出一两句有哲理的话来呢。”二人并肩同行着,伊达笑着幽默地说,同时又将口琴放进了他那早已破了个洞而却久未自觉的口袋里,好巧不巧一辆消防车鸣笛从旁边的公路上驶过,二人都未听见口琴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话说中山小姐现在还有在念书么?”他问。
“没有了,”她说,“早在国中二年级被李先生的星探发掘成为艺人之后,就没有再去学校念过书了。说起来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但其实都已经过去快三年了。”
“还有……”她尴尬地笑了笑,说,“中山小姐这个称呼,伊达君可不可以不要再对我用了呢?”
“额,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你。”
“其实也说不上不喜欢,伊达君更用不着向我道歉,”中山忍说,“其实我只是习惯了别人用中山小姐来称呼姐姐,所以每当我听见那种称呼时都会下意识地就觉得那是在叫姐姐而不是我……虽然我们似乎还只是点头之交那样子的关系,但是如果伊达君不介意的话,就请叫我‘小忍’吧,大家都那样叫我的。”
“小忍?”
“嗯,就请这样叫我吧。”
……
一路上,二人聊了很多。但大多都只是同事间友善的问候和家常话而已。
当他们来到站台时,前一班公车已经载着满满一车乘客开走了,就在小忍准备先在站台的候车座位上坐下等候时,伊达却制止了她。他脱下外套,为她垫在了座位上,道:“这地方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往来奔走,要坐的话还是像这样用衣服垫着比较卫生些。好了,现在小忍你可以坐了。”
“额……谢……谢谢。可是伊达君把外套给了我,自己又用什么东西来垫呢?”
“我么,我刚睡醒精神比较好,站一会没关系的。而你可是累了一整晚,急需要时间休息的人呀。”
“那一会上车后是否也要……”
“车上没事,因为据我所知公车每天在营业时间过后都是要进行杀毒消菌的。比起这里,车上可要干净多了。”
“哦~原来是这样。”
伊达附和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其实我真的挺佩服我们总裁的,全世界也只有他能想出除上下班时间跟午休时间专对艺人免费开放,其余时间公开营业的公车这种既赚钱又便利员工的点子。”
“伊达君是说李先生么?的确,像李先生这样具有创造性思维并敢于付诸行动的企业家就算放眼全世界都没有几个呢。”她笑着,脸上却渐渐没有了笑时应有的欢乐,而更多演变成了一种欲哭无泪般的苦笑:“有机会我真想在他的电影或者电视剧里跟他演一场对手戏,只是最近常常听人说李先生不久就要退出演艺圈了……我想要跟李先生一起拍戏的愿望,或许只能在梦中实现了吧?”
“青春总是不完美的,人生就更然了……看来小忍也和大多数女孩一样是李先生的影迷呢。但我想演员就算是要引退,也一定会在引退前拍摄演艺生涯最后一部落幕大作吧。等到那个时候,你还是有机会和李先生一起拍戏的呀。”
“我看过伊达君和李先生一同主演的魔教教主和倚天屠龙,虽然艺人的工作很忙,但是有关李先生的新片我都一定会第一时间借内部的光碟去看。借不到的时候,就像其他普通的影迷一样每周在电视机前苦等着。伊达君青书的角色演的很好,我很喜欢;当然我并不是说我喜欢反派啦……我只是比较欣赏伊达君你在片中精湛的演技而已。”
“老实说其实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演过戏,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换上戏服,我就感觉自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他说。
“哈哈,”她笑了笑说,“这可能就是人们说的‘入戏’了吧,伊达君或许是一个天生的演员呢。”
“看,车来了。”
“噢,好快,我还以为要等上很久呢。”
“别太激动,因为就算车子提前来了,但是没到发车时间之前司机也是不会提前开车的。但是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先上去为自己找一个好位子了。”
伊达从衣兜里取出了自己的工作牌,那是一种植入了特殊芯片的工作牌,这种工作牌既可以用于身份证明,也可以被当做信用卡使用。它的概念与发明皆是在本世纪七十年代出自李氏集团总裁李耀之手。此卡又被统称为ic卡。
集团每年都会为员工们的卡中无偿打入一笔不小的数额,以让他们可以免费在公司的食堂中享用午餐与免费乘坐集团旗下的交通公司所运营的公车。这项福利的经费来源于总裁私人的腰包,是李总裁每年给予集团员工们的回馈之一。
不过这些比起他每年的庞大收入来,很大程度上或许只是他一碗饭吃完后懒得再去舔的筷子上沾的一颗小米粒而已。
……
一上车,车上的环境就给人舒适整洁的感觉,玻璃被擦的很干净,地上似乎找一丁点的灰尘,还隐约能够嗅到一股淡淡地薰衣草的芳香。另外车上还安装了空调,这无论是在九十年代还是千禧年都绝对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车上的座位并非传统的塑料硬座而是在颈部、头部、腰部与臀部所会接触的地方都安装了海绵垫的“软座”。当然比起硬座它们似乎更易磨损。也正因如此这种公车的收费价格要比传统的公车更高一些。
伊达和小忍是最先上车也是当时站台上唯二两位等候公车的乘客。
在挑选座位的过程中,伊达说:
“小忍你看,通常在公车上这里还有那里的几个座位都是被称为最安全座位的地方,如果我们要选座位最好在这几个之中选。另外我认为你可以选坐靠窗的座位,这样别人在行动的过程中就不会不小心碰到你了。”
“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那我就听伊达君的坐在这边这个靠窗的座位好了。”她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微笑着说:“真是抱歉,我想我现在真的要先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了。”
二人在公车偏后方的座位坐下,这时她忽然不知怎的,鬼迷心窍地说了一句:“抱歉……因为害怕车子发动后脸靠着窗子会抖动得太厉害的缘故,我可不可以……在这半个小时里,我可不可以暂时借伊达君的肩膀靠一会呢?”
“呃,要借我的肩膀……靠一会么?”
她的请求让伊达感到有些意外。虽说自己和她早已不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但是却也还算不上很熟的地步吧。
似乎是观察到了他脸上的那种诧异,又或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小忍当即又说:“真是抱歉,我突然的请求让你感觉到困扰了……如果不行的话,就请当我什么也没说吧。抱歉。”说完,她很尴尬地将脸转向了一旁。
果然人在一整晚没睡或者刚睁开眼半梦半醒地时候很容易就会不经大脑地说出一些很奇怪的话来呢。
对此她真的恨不得找个面具来把自己的蒙上,或者是立即下车拦辆计程车逃走了算了。
正当她这样想,脸上也泛起了一抹少女特有的青涩的绯红时,伊达却用微微颤抖地声音说道:“肩膀这种东西,闲着也是闲着,如果你想要借去用的话,那就请尽管拿去好了……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欸?真的可以吗?”
……
第四十一章:「伊达君的恋爱」
“长这么大,我从没靠……也没有让别人靠过我的肩膀。”在紧张和激动的心情下,伊达尴尬地笑着,用一种细得好像蚊子般的低声调说,“所以我的肩膀靠起来是什么感觉呢,比起坚硬的玻璃窗如何?”
她没有说话,闭着眼睛装睡着就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虽然明知道那样做很不礼貌,但伊达却总是忍不住想要去偷看她,或是装作很自然的余光一瞥,或是很“放肆”地转过脸去。
因为她的头正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缘故,所以他并不能够直接瞧见她睡着时的脸究竟是何模样,而只能从车窗的倒影中窥得一二。
终于车上渐渐不止他们,渐渐地人开始多了起来,如此他便也不再好意思去偷看她了。他告诉自己,表现的自然一点,当然却只是告诉而已。
看他那副坐立不安、紧张兮兮的样子,那感觉就像是一个陌生人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样。
明明开着冷气,为何胸膛中的血液却有着一股难以抑制的燥热,在心脏的跳动下,热感流变全身。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无法描述;而却又是一种那么陌生的感受。
他一动不动地,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对他来说,除此以外任何多余的动作似乎都好像会把身旁的美人惊醒一般。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了手臂,挠了挠从开始就有些发痒的鼻尖,放下手,却又不知该将它如何安放,无奈只好将手撑在了前座的椅背上。
一秒如千年,千年似转瞬。
而此时此刻,车子却连发动都还没有,稳如大山,停靠在站台等待一分钟后即将到来的发车时间。
是的,尽管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距离公车离开它的第一次站台却还有一分钟的时间。
倒数计时的数字从60开始,现在开始,每秒递减。
而伊达新一先生喜欢上中山忍小姐的恋爱计时,却是要从“0”开始,与日俱增。
终于,公车上响起了发动时的引擎声,也正是在那美妙的旋律里,它缓缓提速,就像他此刻跳动不安地心,驶离它的起始站,奔向了那一条线路早已固定,风景却随着时间不停变幻的旅程。
那是一位多美丽的女孩此刻正在自己的肩上做着只有她才知道的梦。
伊达转过脸,凝望着窗外的世界,同时也注视着车窗上她那张小巧精致,动人心魄的脸庞。浓眉,美目,巧鼻,朱唇……
座位上方的冷气吹过,似寒冬之窗未关严的罅隙中透进的风,轻轻撩动着她的鬓发,和那细长的睫毛。
是该期望公车立即到站,快些结束这一场暧昧的尴尬;还是幻想此刻肩上她脸颊的温暖永不消退。
伊达矛盾着,心中却多了一丝慌张,一种难以名状的慌张。注视着她的脸,短短一瞬间的时间里,他想了许多,许多。
假如她忽然醒过来发现自己在看她怎么办;假如再也没这样的相处机会了怎么办。到站后我应该如何叫醒她,如果还有再见面的那一天,我又该说一句怎么样的话来作为开场白……
想着这些、那些,伊达的思维便越发的乱了起来;心跳,也就越发的快了起来,快到他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的不正常了。
果然是个没有过恋爱经验的boy。只要一遇到自己的喜欢的人,就紧张的连该如何呼吸都忘了。哪怕他曾经是个叛逆不羁的摇滚歌手也一样。
虽然这么说很夸张,但是当她把头靠过来的那一刻,他几乎连以后要在什么地方举办婚礼、甚至是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就像李先生老电影中的男女主人公相遇时的那样,一切从一句简单的问候开始,接下来便是只有在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巧合,和像现在这样的身和身、心与心之间的近距离相处了。
“我们会像老电影中拍的那样摩擦出爱情的火花么……”伊达这样在心中问自己。
但却始终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因为爱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情,而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一厢情愿的喜欢。
或许是自己大惊小怪,自作多情了吧——他这样对自己说,同时也很快在心中认可了这个说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好像只有一眨眼的时间,他们距离自己要下车的站便只剩下不到两百米的距离了。
伊达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醒醒,马上就要下车了。”
“嗯……”小忍揉着惺忪的睡眼,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说,“这么快就到了吗,啊,真是抱歉……让我靠了这么久,伊达君的肩膀一定很酸了吧?”
“我的肩膀又没被醋泡过,怎么会酸呢。”他看着她那一脸的疲态和那双虽充满了倦意但却仍然明亮如星的双眸,微笑着说道,“怎么样,还能睁得开眼睛么?如果不能,待会我就只能背着你上楼送你回家了。”
疲惫使她眼前的世界一会是夜,一会又是朦胧的晨;惺忪的眼睛所能看见的,就像一夜的暴雨,天明日出时的浓雾。
她用手捂着眼睛,遮挡着窗外所面向的正东方太阳出云升空时耀眼的光;她嘴角上扬,如天使张翅般,勾勒出道一道美丽的弧线,只有牙齿整齐白洁的女孩,才有足够的自信像这样去笑。
也只有像她这样美丽的女子……才能做到仅仅只用一个笑容,便使男子的心陷入了名为“一见钟情”的迷离之中。
她笑着,用像伊达刚才那种开玩笑似的口吻说:“我只是有些困,并不是喝醉了走不了路,我想这次就不麻烦伊达君背我了吧。”
伊达笑着,附和地连说了几个“是”,可心中却还是有些小小地失落。
终于车到站了。
车子刚刚站到还没停稳,伊达便先她一步站了起来。他微微低头,友善注视着她的眼睛,绅士地伸出自己的左手,手心朝上,微笑着对还在座位上的她说:
“看你一脸疲惫还没睡醒的样子,如果下车时不小心踩空那就糟糕了,来,把手给我,让我牵着你走吧?”
“伊达君现在是在追我么?”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位艺人公司中的同事,问。
听见她这么说,伊达有些愣住了。接着,或许是因为她也同时动心,又或许只是因为不想错过下车的时间——
她将手放到了他的手中,微笑着说:“好了,让我们抓紧时间下车吧,不然可就要坐过站了。”
伊达履行了自己所说的承诺,无论是在下后车厢的台阶还是下车的时候,他都很体贴地照顾着这位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公车并没有,也并不会直接开到艺人公寓的门口,下车后二人还需要在人行道上走大概六分钟的脚程;这六分钟,或许就是他们今天最后的交集了。
“我听过伊达君年初发行的新专,说真的伊达君你不觉得自己唱高音时的音色跟李先生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么?对不起我并不是说伊达君有在模仿李先生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们的高音有着相同的优点。”
“音色这种东西怎么说呢,或许是因为我跟李先生曾经都在艺大学习过声乐的缘故吧,所以当歌手的专业度都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是会出现听起来好像很相似的情况啦……因为我们在艺大学习的都是同一种歌唱技巧呀。不过我真的很不喜欢网络上那些攻击我有意模仿李先生的贴子,他们简直不懂音乐。”
“抱歉……就好像网络上经常有人说我的脸和蒲池小姐很相似,有着相同的优点一样……这种有关相同的优点的说法,我时常也会觉得很失落。真抱歉我刚才那样问你,明明我自己都不喜欢别人这样说的……可是我却还是问了……真是抱歉。”
因为自己刚才那番情商不足的话,她低着头,很不好意思地向伊达连声说了好几个对不起。
可是刚道完歉没一会,她却又抬起头问:“不过伊达君,我的脸难道真的和蒲池小姐很相似吗?”
这个问题真难为人。这情形下说“yes”肯定是不行的;而如果要说“no”,则一定要在说no之前先想出一个很好的说法。
先想好要怎么说,这样说起来话就会给人一种很流畅的感觉,而不会是东一句西一句的胡扯。
“这个……老实说我其实并不想就人的相貌做出任何的评价,因为那样是十分不礼貌的;一个人美丽与否我认为是不该仅用外表去做出结论的。但是既然你问到我这个问题,如果我仅用以上的看起来好像伪君子常会说的漂亮话的敷衍你肯定是更加不礼貌的。”
她认可地点了点头,并温柔地“嗯”了一声,期待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所要说出的话。
伊达深吸一口气,像金鱼一样鼓了鼓嘴,虽然看起来很幼稚,但也不失有些可爱。“如果一定要说你们有什么地方相似的话,我认为应该是脸型;你们的脸都很小巧,尤其是下巴,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倒三角脸型。但除此以外我就打死也想不出你们到底还有什么相似之处了;蒲池小姐的眉眼给人一种温柔而又不失英气的感觉,而小忍你的眼睛则要更加聪明灵气、俏皮可爱一些。”
“一样的脸型么,我知道了。”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说。
“其实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大可不必在意网络上那些无聊的话,就像我从来都不想去理会那些总是说我模仿李先生的狂热粉丝们。若是要去在意那些,去生他们的生气,则是一辈子都气不完的。”
“真谢谢伊达君告诉我这些,我现在觉得之前心中的那些困扰全都像刚才眼前的浓雾一样,因为太阳的出现而全都被驱散了呢。浓雾散去,这个世界,我现在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了。”
“如此,我是否可以不叫你小忍而叫回你中山小姐了?”他看着前方已经不远的艺人公寓,微笑着说,“是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是中山小姐可不能只有一个就算了哦。难道和美穗小姐同样作为艺人的小忍,却不能够同样得到我用敬语来称呼的礼待么?”
她微微一笑:“伊达君好像对称谓很在意的样子。”
“做自己人生与生命的主宰者,去敬重你遇到的值得敬重的每一个人,但别让任何人凌驾于自身之上。伊达抿了抿嘴,说:所谓称谓的本质,其实就是敬重的延伸。我之所以想叫你中山小姐而不是小忍,其一是因为对与我同为艺人的你,我理应这样的尊重你;其二,是我还并不习惯对关系尚不算特别亲密的人……尤其是女孩,使用昵称。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轻浮。”
“可大家都那样叫。”
她看着他,轻声地说。
“多数并不就代表正确跟真理呀,中山小姐。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第一个站出来纠正那个错误的话,就让我做那个人吧,好吗?中山小姐?”
她红着脸,眼神向一旁躲避着他的注视目光,“那……伊达君现在是否可以松开我的手了呢?”
“噢,抱歉!”伊达急忙松开她的手,红着脸,不敢相信地说:“怎么我从下车到现在一直都抓着你的手吗?为什么你不提醒我呢?”
“我以为你知道的……”
……
二人沉默着又走了十多米的距离。
忽然他鼓起勇气说:
“中山小姐,不!小忍!如果,如果我现在提出交往的请求的话,你是否会答应呢?”
她愣住了神,原本一直向前走着此时却忽然停在了原地。“你是认真的吗?伊达君?”她的语气中意外中带有几分惊喜。面对她的反问,伊达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难道这种事情也可以用来开玩笑的吗?我当然是认真的。”
“居然被你先说了呢……”她害羞地说道。
“额,什么意思?难道说?”
“是的,其实我也很喜欢伊达君,”她说,“这种事情,伊达君其实稍微动动脑子就该知道的啊,要是我不喜欢伊达君的话,怎么会说出想要借伊达君的肩膀来靠一下那种话来呢……”
“好吧,看来倒是我反应迟钝了。不过我有个疑问,你喜欢我这件事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小忍你……不会已经暗恋我好久了吧?”
“从那次在剧组探姐姐班的时候见到身着古装,腰别长剑,长发飘飘的“青书”开始……我就已经被伊达君所深深地吸引了。”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我们的缘分从原来很早就已经开始了嘛。等等,那个时候你好像还是个国中生吧?这么小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心动了吗?”
“当时我的确不知道什么叫心动,但是我可以肯定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喜欢上你了,因为当你从演员休息室出来的那一秒开始,我的目光就被你给吸引过去了。无论你走到哪里,我的忍不住想要去找寻你的身影,生怕把你弄丢……就再也看不到你……如果那都不算心动,那么什么才算呢?”
“该不会你国中辍学就跑来当艺人也是因为我吧?”
“那倒不是……”她说,“我当时其实更多是因为想要跟姐姐一样成为明星,发自心底想要当艺人而已。”
“还挺坦白。”
“我知道这样说会让你很失望,但我不想骗你……”
“我没有很失望啊,”他说,“这样反而挺好的。要是你说当艺人完全是因为我的话,那么我反而会因为害你不读书跑来当艺人而感到自责的。”
“为什么?伊达君自己不也是……”
“这其实不难解释——因为要是所有人都跑来当艺人,以娱乐至上的话,那么大和以后可就不会再有这么多优秀的科学家,医生还有律师跟**官了。艺人这份工作,我自己做就够了,我也从来都没后悔过,但是我可不想拉别的任何人来重复我所走的道路啊。”
……
“真没想到原来我们住在同一栋公寓楼啊,说起来真奇怪啊,明明住在同一栋楼,可是我却都没遇见过你。”二人聊着天进入了公寓区域,在公寓楼下刷身份卡打开了一楼由钢化玻璃制成的特殊大门的门禁,“稍等一会,电梯马上就下来了。”
“伊达君,我想我们还是走楼梯吧。我住的楼层不高,就在三楼而已,随便爬两步楼梯就到了。”
“可我住八楼欸。”
“那我陪伊达君一起坐电梯好了。”
“现在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我们住在同一栋楼为什么却一次也没遇见过了,原来你平时都不坐电梯的呀。”
“可我就住在三楼,有等电梯的时间,走楼梯不都早到了么。”
“说的我都想换到一楼去住了,只可惜我已经把我现在住的那间屋子给买下来了。”
“伊达君这么快就已经在东京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么?”她惊讶地说到。
“是的,不过买完之后我的银行户头里就只剩下再买几包玉米片的钱了。”
“那也很了不起了啊!”她说,“很少有艺人出道还不到十年就能在东京这样的大都市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的,能告诉我确实的数字么?那花了你多少钱?”
“三千七百六十三万,其中六十三万是我提前预支的三个月的工资底薪。”
“天哪,差不多都快四千万了,那要攒很久吧?”
“那是我艺人生涯的全部。记得李先生有一次在片场曾对我说,他已独自闪耀了整个七十、八十年代;接下来的九十年代,他希望是一个百花齐放,群星闪耀的时代……他希望我能做其中一颗星星,代替他继续发光发亮。李先生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正因为他给了我鼓励,将我从之前的事务所挖来,给了我艺人生命中第二次重生的机会,所以我同时也想将我这些年来所积攒下的全部回报给他,用我的全部在李氏地产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我相信伊达君绝对不会让李先生失望,一定能够会成为九十年代中闪耀的星星的。”
二人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
伊达笑了笑说:“不想花钱的时候,我总是想要一分钱都不花,可当想要花钱的时候,却又想一次把它们花个精光。对待感情……其实我也是这样……不爱便是不爱,可如果遇到对的人,却又总是想要把自己的全部都给她。我也不知道我这样算不算是很傻很幼稚的表现,但是我就是想这么去做。”
“看来伊达君以后真的很需要有个人来管着你的心跟你的钱包哦。”
“如果一定要被什么人管着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也只有你可以。”他说,“能够被喜欢的人偶尔束缚着,其实是人生中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我真的有那种福分,可以跟伊达君共同分享这样一种幸福么?”
“就像我刚才说的,只要我一旦喜欢上一个人,那么我便会将我的全部都给她,更何况是这样一种原本就理所应当与恋人分享的幸福呢?”
三楼到了,就在电梯门打开的同时,他忽然想到什么,对身旁的恋人说道:“说了这么久,还没给你我的电话号码跟邮箱。这样好了……等你回去好好睡上一觉醒来以后,到我的家里来让我请你吃午餐,或者是晚餐如何?到那时候我们再坐下来慢慢闲聊,互相交换对方的联系方式你看好吗?”
“我不会睡太久了,因为那样我的时差就真倒不过来了,这样好了,六个小时后的午餐时间我过来吧?”说完,她走出了电梯。
“好的,记住我的门牌号803,我等你。”眼看电梯门就要关闭,伊达急忙用手抵住了它。
“嗯,拜~”
她转身向恋人挥手告别。
就在伊达也向她挥手告别时,没有阻挡的电梯便在此刻缓缓闭合了。
而直到电梯门关闭的前一秒,她们都还互相注视着另一头的对方,挥着手,直到电梯门完全合上。
……
第四十二章:「伊达君的料理」
“哇,准备了这么多的食材啊伊达君,看来一会我可有口福了。”
“在你还在梦乡中游荡的时候,我就已经选购完食材,并将它们全部切好,就等着下锅了。请在客厅小坐一会,我的高汤就快煮好了。”
“汤?是味噌汤么?”
“不,其实是用鸡,鸭,排骨熬煮了三个多小时的高汤。待会我还会用鸡肉蓉和猪肉蓉澄澈的高汤来调味,这样我的汤才可以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功告成了。”
“听起来好像很麻烦……伊达君这是要做什么菜呢?”
他笑着挠了挠头,说:“也没什么,就是想让小忍你品尝看我的拿手绝活开水白菜而已。”
“白菜?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伊达君说的是很市场上很普通的那种大白菜么?”
“才不是很普通的那种,小忍,”他很认真地说,“这可是我专程搭车到银座的超市里买来的北高丽长白山下特产的大白菜。”
“虽然听名字好像不是很难做的菜,但是既然要麻烦到伊达君熬上这么久的高汤,想必它一定不会像名字看起来那么简单吧?”
“聪明。不过我的汤可能还需要熬上个三十分钟,一觉醒来想必你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我怎么能够让如此美丽的客人一直空着肚子苦等着呢?请给我五到十分钟,我这就为您盛上午餐的第一道开胃菜。事先问一句,小忍你不排斥吃胡萝卜跟青辣椒吧?”
“当然不,我非常喜欢胡萝卜,尤其是味噌汤里的胡萝卜丁。”
“青辣椒呢?”
“抱歉伊达君,我不太能够吃辣……”
“好的我知道了,那么今天午餐中的作为开胃菜的日料部分我会少放辣椒而更多改用胡椒粉作为调料的。不过少用不是不用,我多少还是会在开胃菜中放入一些辣椒的,因为辣椒含有的辣椒素不过有刺激唾液和胃液分泌的作用,还能增进食欲,帮助消化……另外其中我买的这种辣椒它的辛辣指数只有不到30,属于不辣的甜椒类型,我相信就这种程度的辣味算是吃不了辣的小忍也一定可以接受的。像这种甜椒你甚至于可以把它放在口中生嚼都不会感觉到辣。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伊达君准备做一道怎样的开胃菜?听伊达君刚才所说,似乎是日本料理?”她转移话题道。
“其实我要做的开胃菜并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东西,如你所见……我只是想要煎一条小柴鱼,外带拌一碗蔬菜沙拉而已。讲真你可以先吃一点试一试,真的不辣。”
“谢谢伊达君,谢谢你的招待。请问这的洗手间在哪?”
“从你的九点钟方向直走。卧室的门开着,门口正对着的就是洗手间了。”
“谢谢,伊达君。”
小忍去洗手间后,伊达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她真的不喜欢辣椒。好吧辣椒先生,看情况我现在只能把你放回冰箱里了。”
……
她从洗手间出来,路过厨房,正巧看见正在将煎好的柴鱼盛入托盘的伊达。“看起来伊达君已经煎好鱼了,”她说,“虽然我是客人,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他一边过滤出盘子中多余的鱼油,将它们倒入了另外一个备用的小碗里,一边说道:“不,我的客人,请坐着稍候一会就好。”
他端着餐盘,围着围裙就好像真的酒店服务生一样。“新鲜的柴鱼煎好了,我的客人,请您慢用。我现在就去准备沙拉跟寿司。”
“嗯!好香!”刚吃第一口,小忍便被伊达的厨艺给征服了。对于伊达,她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能够不放调料便将一条简单的柴鱼煎得这么好吃,伊达君的厨艺真的很不赖呢。”
“我哪有什么厨艺,说起来还是鱼比较给面子罢了。”被喜欢的人夸奖之后,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的意思是……食材很好的缘故。这是今天早生最新鲜的柴鱼了,五分钟前我才刚刚结果了它,新鲜的就跟刚捕上来的没什么两样。话说你为何会说出我没有放调味料这种话呢?”
“当然是用舌头吃出来的呀,”她笑着说,“我只吃到了鱼肉最原始的鲜味,而没有尝到其他任何调味料所特有的咸味。不过有件事我真的很奇怪,既然伊达君没有使用任何调味料来入味和腌制的话,为何这道菜却没有很浓的鱼腥味呢?”
“这很简单。首先我在鳃口下两刀取鱼鳃,肚子一刀取内脏,然后再用清水将鱼身里的血水清洗干净,接着再用茶水泡它个五分钟。最后用柠檬汁跟白糖调味,将它放入倒入了五十克橄榄油的锅子里去煎。”
他笑着说道。
“原来这么复杂的吗,我还以为只是简单地把鱼放进去煎了一下呢……”
“在厨师的厨房里没有什么简单的东西,就连做一碗蔬菜沙拉都是要很用心去做才可以的。另外有件事我必需告诉你,自己在家煎东西用普通的黄油就好,不要用橄榄油;因为普通人既掌握不好火候,也不知道该用哪一种橄榄油去煎。首先‘初榨’肯定是不行的,通常我会选择用‘精炼’,因为精炼的橄榄油要比普通的橄榄油更加耐热,烟点更高更不容易被煎成垃圾油。”
“耐热……烟点……伊达君把我都给说糊涂了,这些专业术语我……抱歉……或许我不该去洗手间的,那样我就能够在旁边看清伊达君是怎么做的了。”
“不,应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他很不好意思地说到,“抱歉是我几年前给李先生做助理时落下的职业病又犯了。每次在李先生的厨房里的时候,高木小姐都会像这样跟我讲解很多……”
“伊达君给李先生当过助理?那是什么的时候的事情?”
“四年前,拍摄完魔教教主之后。我有幸在李先生身边待了两个月,在那期间我从他的身上学到了很多,就像料理这件事情,我就是在那两个月里跟着高木小姐在李先生的私人度假屋的厨房里学会的。说起来真惭愧,在那之前我连煎鸡蛋都不会……”
“从一个煎鸡蛋都不会的料理外行,到可以烹饪出这样美味的佳肴,仅仅只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么?”
“我也不知道该说是高木小姐教的好还是我学得快,总之有些事就是这么神奇,原本我是什么都不会,可当高木小姐教过我跟我说过一遍后……我的脑子就好像突然有一种任通二脉全部打通了的感觉,一学就会,一会就精。可能这就叫做天分吧。”
“李先生平时也吃这样的煎鱼么?”
“当然不是,”他说,“据我所知度假屋的水箱里很多时候都只有三文鱼跟银鳕鱼,而我也只煎过银鳕鱼。李先生不喜欢吃含碳水化合物很高的米饭,所以至今我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去烹饪除了寿司以外的任何和米饭有关的料理,不然今天我就可以为你做一碗美味的番茄蛋包饭了。但是你知道吗,李先生每天三餐都会吃不一样的菜,在我在他身边当助理的那两个月里我没见过哪怕有一天、有一餐的菜式是重复的。不得不说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让人难以想象。你有想过自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三餐都吃不一样的菜么?反正我没这样想过,做梦都没有梦到过。”
她笑着点了点头,她好奇地问道:“不过通常调味或腌制时不是都会用醋么?可为什么伊达君却使用了柠檬汁呢?”
“李先生喜欢柠檬,我……也喜欢。”他不假思索道,“柠檬中富含的果酸可以代替醋来调味,记得那还是第一次学做烤肉时高木小姐教我的。当然醋其实是非常适宜人体摄入的调味料,老话说少盐多醋,醋除了可以防止血管硬化以外还含有可以促使体内过多的脂肪转变成体能消耗、消化身体多余吸收的糖和蛋白质的氨基酸和有机酸等物质。这样就算你偶尔多吃了一些含蛋白质过度的豆腐也不用担心肾脏会因为过量分解蛋白质压力过大而导致的肾小球内压力增加,尿酸含量提高,加大造成泌尿系统结石和痛风的风险,肾功能衰弱什么的事情发生。所以待会吃寿司的时候我记得会为你准备一碟醋的。”
“这些也都是高木小姐教你的?”
“高木小姐做料理的时候最喜欢说话了,她总是会教我很多有关做料理的有关知识。”伊达说,“用她的话说,那叫做:‘料理中的医学’。你知道吗,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营养师。”
“谢谢,请问可以给我一杯水么?噢谢谢,水温刚好。”
“这是我应该做的。好了,一份蔬菜沙拉做好了,我用甜玉米跟胡萝卜,黄瓜还有生菜和番茄口味的沙拉酱做的。希望你会喜欢。”
“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吃,怪有些不好意思的……伊达君是已经吃过了吗?为什么不坐下来一起享用这丰盛的午餐呢?”
“厨师不可以和客人一起坐下来用餐的,厨师应该待在厨房里……除非当客人对菜肴有任何不满意点名要见我的时候,我才可以离开炉灶。”
“伊达君~我们是恋人,不是厨师和顾客。”
“原谅我囊中羞涩,只买了你一人份的食材。”
“可我去洗手间之前还看到厨房里有很多食材。”
“那是做午餐剩下来的边角料,我把它们放进冰箱里当做晚上的食材了,如果我现在跟你一起坐下来吃午餐的话,那么晚上我就要挨饿了……”
“晚上我请伊达君去外面吃吧?现在,让我们一起共进午餐好吗?我不希望人生中在伊达君家里的第一餐的餐桌上只有我孤独的一个人。陪我好么?求你了。”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又怎么能够再拒绝你呢。我冰箱里还剩了一些蔬菜,我就再多做一份沙拉吧。”
“伊达君去做沙拉,寿司就交给我来做吧。我以前在家跟妈妈和姐姐做过很多次了,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好的。”
“如果小忍真的想要帮忙的话,那么就让我来捏寿司,你去做沙拉吧?那个要简单一些。”
“伊达君是害怕我不会捏寿司,做出来的料理不好吃么?”她笑着说。
“所以你真的知道该怎么捏么?好吧……食材我都已经切好了,接下来就交给你来表演了。饭很烫当心别烫着手。”
“交给我吧厨师长,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记得那次做完李先生的寿司料理后……你猜怎么着?高木小姐将托盘送去李先生那里之后居然专程回来为我捏了寿司,虽然只有一块,但是……噢……那滋味,真的好吃得我都快要哭出来了。我一辈子都会记得那天那个味道的。”
“伊达君认为我可以做出比高木小姐那天做的寿司还要更加令人难忘的寿司么?”
“额……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看起来伊达终于意识到自己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提到了太多次高木小姐了呢。
小忍面带微笑,转头对男友说:“我一定会做出来的,那样的寿司,我可以的,就请你等着看吧。”
“我想我今天的确有些话唠了。不过高木小姐捏的寿司真的是我吃过最难忘的食物,那……是任何人都无法复制人间美味。所以其实我并不相信你能做出比那更好吃的寿司,哪怕我会因为说了这样的一句话而被讨厌,可我更不愿意说一些违心的谎话来哄你开心。”
“伊达君,”她深吸了一口气,抿嘴一笑道:“对不起刚刚是我孩子气了,其实我应该明白的,作为高木小姐徒弟的伊达君都已经可以把菜做得这么好吃了,像我这种一天料理也没有学过的人又怎么可能超越高木小姐呢。我真想尝尝看伊达君口中所谓的‘人间美味’到底有多么让人难以置信的特别,现在就请伊达君来为我示范一下人间美味的料理过程吧?”
“我还以为你会因此而生我的气呢,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拜托,我才没有那么小气,更何况伊达君还为我做了这么多好吃的料理。如果我仅仅因为这种小事就跟你生气使性子的话,就连我自己都会讨厌自己的。”
“oh……我本想对你说,遇见你真是上天赐予我最好的宝藏;可是我觉得这个说法不对,因为你比这世界上的任何宝藏都珍贵千倍不止,像小忍这样好的女孩,或许一百年、一万年都不会再有了。”
“伊达君可真是个花椒男孩。”
“怎解?”
“肉麻死了~”
……
第四十三章:「真正の姐弟」
“原以为被关禁闭你会很失落,可没想到还是让王妃给说中了,关禁闭这种对你这种宅女来说其实并算不得是什么了不起的惩罚。”启仁将手中盛放着寿司的餐盘放到了她面前的矮桌上,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我原也以为如果真的让她说中你并不会很在意被关禁闭的事情的话,你会坐在电脑桌前播放着最新上映的电影光盘,笑着放松着自我的心情;可你也没有。现在我眼前的你,就像平时一样戴着眼镜拿着钢笔用计算器工作着。通往你内心的那条长路,我到底还要走多久,多远,才能到达终点呢?”
“作为殿下的女官长,我仅有的生命中的意义,就是为殿下打理好王府中的一切,殿下可以关我禁闭,却不能不让我工作。”
她没有抬头,更没有停下手中的一切,而是依旧专心的工作着。
“才关了不到两个小时而已,怎么还关出脾气来了么?我亲手做了一盘寿司,如何,要吃些吗。”
“我想等我处理完上周的王府总支出再回答您的问题,那用不了多久,但我的答案可以是不么?”
“不可以。”启仁将盘子向她轻轻一推,“亲王殿下做的寿司,作为女官长的你必需要吃。”
德川沉默着继续处理着手上的公务,似乎她生命中的一切,都寄托在了那上面。但其实她生命中的一切,她的全部……所寄托的地方其实是一个名为他的故乡。当他推门进来时,她真想站起身去迎接,更想猛地扑入他的怀中,抱着他哭泣。
但她不能。
……
为你殚精竭虑,到头来就换得一双鞋吗?
这样的话,已不能再说。
自己,也已再没有在他怀中沉睡和哭泣的权利。
那双写有他签名的白色球鞋——
那双他曾亲手为她穿上的白色球鞋;一直被她所珍藏着,没有再穿上脚一次,也再没有蒙受过哪怕一粒尘埃。
“就算你要像这样工作一天,”启仁望了一眼被风吹动的窗帘,“我也像这样陪你一天,直到明天,或者更久的未来。”
“只是几个没算完的小数字,我很快就能做完。”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可那之后殿下又想做些什么呢?”
“和你一起吃寿司。”
“我问的就是……在那之后。”
“我有一些话很早就想对你说可是苦于一直都没有机会,如果你愿意给我一点时间的话,我想就这一次全部对你说出来。”启仁伸手取下她耳朵上的眼镜,放回了桌上的眼镜盒里,“我记得以前你戴隐形眼镜时的样子,那时的你可比现在要更加美丽。眼镜并不适合所有人,对于一些人来说它的确可以是不一样的装饰品,但是对你,我认为它某种程度上限制了你的美。”
“我还以为殿下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所以摘下我的眼镜不准我再继续工作了呢。”
“你随时可以停下来,但我不会主动强迫你的,我既说过会一直陪着你,就不会食言。还记得那天我给你买了一双球鞋,我为你亲手穿上它,你反抗着不让我帮你穿,却最终还是拗不过我……那情景,我至今都还记忆犹新。可为何现在的德川良子却为何变得越来越让我陌生了呢?你知道吗我还是喜欢和我在神奈川时的那个你。”
“其实我也很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但是殿下,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是么……从前那个敢笑敢怒的德川良子,她已经永远地死在过去了。”
“这样的态度才真正是让人无可奈何呢,”他说,“既有女官长的理性,又有良子的感性,还说得这么有道理;你说的没错,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无用的废话又或是道貌岸然的漂亮话我已不想再说,我就只想……我只希望我们可以像普通的好朋友那样,不要有太多的顾虑和隐藏,把心里想说的全都一股脑的向对方倾诉出来。我从来都不想消极地去对待任何一件事情尤其是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知道当一个既要为家族着想的华族千金又要为大和出力的朝廷公务员还要为我这个时常乱发脾气惹出一大堆麻烦的混蛋来擦屁股的女官长是一件很难能够把一切都考虑周全的事情。”
“一口气说这么多不累么?喝口水歇息一下吧。”
亲王一时无语,却将手中的她的方框眼镜戴到了自己脸上。“看起来我的脸还不算很大,等等你这眼镜好像没有度数。”
“它就只是个装饰品,殿下。”
“可你告诉我你有近视。”
“也许当时我骗了你。”她若无其事地说。说完,便又继续办公了。
就这样,启殿硬是赖着性子在旁边候了她半个多小时,看起来刚才她口中那所谓的一小会就能算完的小数字原来也是骗人的。
启仁看着良子站起身将账本锁进了保险柜里,又折返回自己身旁坐下,好像今天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很自然地拿起盘中的寿司吃了起来,不禁问道:“终于你的事都做完了吗,没有任何我的花销或者日常的用度中的数字需要再计算的了吗?”
“也不是全都做完了,”她咀嚼着,将寿司咽下了喉咙,微笑着说:“晚些时候我还要将这些数字输入我的电脑里存一个备份,不过殿下既看起来这么着急,我就只好先陪殿下做完这一边的事情了。”
“味道如何,这些寿司。”看着她吃的这么香,亲王殿下的内心不知为何竟有些暖暖的,“因为是第一次为你做寿司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每一样食材我都分别捏了一种不一样的寿司。不过记得小时候良子姐你为我捏寿司时大多用的就是这些食材;人总是会将自己最珍贵最喜爱的东西奉献给最重要的人,所以我想这些食材你应该会喜欢的。”
她抿了抿嘴,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微微一笑道:“就让我暂时忘记自己的嘴巴还可以用来说话的这件事情,一心只用它来享用美食;一意用耳朵来倾听殿下想要对我说的话吧。”
“还记得小时候,我被寄养在令尊大人的府上的时候。有一次我在种着樱花树的庭院中奔跑着,向着那颗当时比十个我都还高的樱花树的树干奔跑着的时候,你吓坏了连鞋履都来不及穿就跑着向我追逐了过来。可你还是慢了一步。当你跑到我身边时,我已经不小心把头磕在了树上,树干上凹凸不平的棱角划破了我额头的肌肤,至今我的眉角都还留着一条细细的疤痕。树的怀抱是坚硬伤人的,而我在你的怀抱中感觉到的却是比任何枕头都要柔弱的,更能让人放松的温柔;你抱着我说那只是一点小伤,让我不要害怕。出乎你意料的是我一声也没有哭泣,只是将头埋进了你的怀中,抱歉也正因如此我弄脏了你最漂亮的一件和服,使它的胸口部位沾染上了我的血液。你为我贴上创可贴,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的是:其实撞到树的一瞬间我只感觉到了冷风吹进我血肉时的冰凉,而当你的创可贴触碰到我伤口时,我才真正感觉到了痛。受伤的人是我,一切也都与你无关,可你却比我更加不安,更加害怕……我一开始并不理解那是为什么,直到几小时后令尊大人回来后。他得知此事大发雷霆,当场便要拔刀将你砍杀,母亲大人护着你叫你走你却倔强地跪在原地谁拉也不动,就像是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决心一般镇定。”
启仁这里口中所提到的母亲大人,不是自己而是她的母亲。
他略做停顿,看了一眼身旁的良子脸上的表情,接着说道:
“其实我当时真的觉得很奇怪,我奇怪我只是撞伤了额头,破了一个小口子,为什么令尊大人就非要杀了你谢罪不可。可是他的表情告诉我……他不是在演戏,如果当时我没有听见院子里那和往常不一样的吵闹动静,挣脱府人的怀抱,从自己的屋子里冲出来,一路跑到庭院中,推开令尊挡在你的身前的话,我想他手中的日本刀可能真的已经落到了你的脖子上……如果那种事情真的发生了的话,良子,我绝对会一生为此而愧疚和不安的。”
启仁看了一眼早已空无一物的餐盘,沉默了数秒,道:“刚才看到盘子已经空了的时候,我本想对你说你现在可以用你的嘴巴来说话而不是享用美食了。可是现在,我想要用比语言更加能表达我内心的……就像那时一样……”
亲王闭上眼睛,伸出手就像小时候那样抱住了她;脸颊紧贴着她心脏所在的左胸,‘咚咚咚咚’,启仁耳朵所能听到的,是她急促的呼吸,和她那越来越快的心跳。“从那天起我便在心中立誓,你是我启仁的姐姐,比亲生姐姐更亲的姐姐。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分毫。对此我最不希望的,就是在我履行誓言守护你的时候,却不小心让自己成为那个伤你最深的人……良子姐,你早已是我心目中家族的一员了,做姐姐的,不要对弟弟变得这么生分好吗?好吗,姐姐……求你……像小时候那样紧紧地抱住我,好吗……”
良子没有说话,可眼眶中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向下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了怀中这个男人的乌黑柔顺的头发上。
她将手放在了他的背上,回应着他的拥抱。终于,她的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能用刚吃过东西并且还没有洗过的手去触碰他的,她或许是少数几个人中的,仅次于左臣的一个了。
今晚,她大概会失眠了。
但明天之后……
她或许不再是德川的千金,亦不再是宫内厅的耳目,而只是启殿的良子姐了。
……
第四十四章:「Triple Tap」
离开良子的房间,一出门,走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便又浮现在了眼前。
“久等了,纯子殿下。为何你总是要像这样把背靠在墙上,难道一旦失去倚靠,人就不能自立了么?”他关上房门,缓步朝她走去。说完,他取出衣兜里的硬币型窃听器还给了她:“我想这东西三分钟前就没电了,下次使用之前一定得先把电充满。不过幸运的是前推十分钟中我们一句话也没说,至于在那之前我说过些什么,我想你在外面应该已经听得很清楚不用我再重复了吧?”
“为什么说的好像是我在你身上偷偷安装了窃听器一样,那东西明明是你自己硬要放在身上还非要我在外面用它窃听你都说了些什么的。”
“是的,因为我怕你误会我在她的房间里说了什么不太好的话……你知道,这里的隔音实在是太好了,不用窃听器可不行。”
“我真没搞明白为何短短两个小时之中你的性格变化竟会这么大,你不久前还叫她滚回她自己家来着,刚才却差点在别人怀里睡着。”
“发脾气时我是真心,几分钟前在房间里对她说的那些的话同样也是真心,我认为这二者并不矛盾。”
“可你吻了她。”
“是的,可我仅仅只是吻了她的手背,就像洋人常会做的那样,那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良子小姐是个传统的昭和女性,你这样做只会令她越陷越深,到最后因为你而耽误终身的。”
“以前我的确想过为她跟别人撮合一段姻缘,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不能逼她尝试去喜欢甚至是跟一个她不爱的人在一起,那跟杀了她没什么区别,甚至于比死更加难受。所以我还是觉得你之前说的比较对,如果我真当她是姐姐而不是下人就应该尊重她自己的选择,而不是以上位者的姿态强人所难地去为她安排一些社交应酬。”
“我的夫君是一个要强且从来不承认自己错误的人,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他么?”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自己似乎真的跟以前有所不同了,或许这就是成长吧。人总是在时间的磨砺中不断强大起来和完善自我的不是么?我想我正是在不断变得更加完美。”
“是臭美才对吧。”
“随便了……我好饿,冰箱里还有零食么?”
“如果我没记错,你是端着一盘寿司进去的。”
“是的没错,可是那盘寿司全都被她一个人给吃完了,你知道的……她全程不说话就光吃东西,而我的嘴巴却忙个不停,根本腾不出空来跟她抢食物。”
二人来到书房,按照特殊的方式挪动书架上的特殊机关后,那原本看似一个整体的书架却像窗户一样分别从左右两方被打开了。在书架后方,是一条通往王府地下室的秘密通道。
进入通道后,启仁转动墙上的机关将书架重新合上。在他用力拍了两下掌后,从书架后方直到楼梯的尽头的灯全都亮了起来。
他们往下走了大概有二十多节台阶后,再经过一个拐角,眼前便出现了一扇类似于银行金库大门的巨大铁墙。它厚一米,重达九十吨,除了少数知道开启密码的几个人可以将它外,旁人就算用成吨的炸药也无法撼动它分毫。
启王府修建于昭和大帝在位晚期,它的地下室宛若一座豪华地宫。
“牢笼之下的又一个牢笼,真有意思,”他一边开启着大门,一边说,“就像物体置于水上时水中浮现的倒影。”
“夫君应当体会先帝的良苦用心,而不是没事乱发牢骚。”玄月笑呵呵地说道。
“我并不觉得这很好笑,”他面带戚容道,“曾经皇祖给了我无限希望,让我觉得自己能够是入主东宫御所的那一个人……可今上登基后,却让这一切都看似只是水月镜花,如梦似幻。好吧,我想我不用太过去在乎眼前的失利,因为最后我还是会成功的不是么?”
“这个当然,我来自未来,我可以用生命向你保证这点。”
“还记得在横滨时每个月我们都要按照规定在射击室里训练,在靶子上打够足够定量的子弹,以保证作为警察的我们的射击水准不会严重下滑。你有多久没练习过射击了?玄月;今天我们就来比比看谁能击中更多红心,拿到更高的分数吧。输的人可是要无偿帮对方做一次全方位理疗的哦,按摩床我都买好了。”
“假如你没有把这个地方的存在告诉你的几个杀手朋友的话,那么我每天都可以在这练习射击,虽然我已经强到并不需要每天都花很多时间去训练。”
“抱歉……可是你知道她们毕竟是杀手,从专业角度来说,她们的确需要偶尔进行一次枪击训练,不然她们的射击水平就会下滑,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
“我并不觉得千面魔女跟那个只会玩冷兵器的小丑需要练习枪击,一个人如果天分不够,那么就算再练上一百年也就那水平了。天分决定上限,努力决定下限,这句话你应该明白。”
“可lise需要……你知道,她是全世界最优秀的枪手,她的天分可是世界顶级的,而对于站在顶峰的人来说,若不能一直进步,那便是在退步。”
“如果她真是世界第一,那么能击败她的就只有时间。”玄月冷笑着说,“除非她不是,所以她才会依赖于机械化的训练,总是从一个被黑影人击败的恐惧中惊醒。如此她便只是个人,并不能被称之为神。”
“黑影人?你指的是原本在现实中并不存在,但是枪手却因为自身状态下滑而导致心理缺乏安全感,故而在噩梦中经常会出现的……一个从没有真正见过,但是却又好像真实存在的假想敌么?”
“也许吧,我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想lise不会有那样的噩梦的,毕竟她可是从来都没有输过的。她是世界第一。”
“在被你击败之前,响尾蛇也从来没输过;我是否可以认为在那之前的他某种程度上也算得是世界第一呢?”
启仁的目光在她的脸上稍稍停留了一会,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是的他是,但是当他输给我之后他就不是了。虽然许多主观或客观因素都会影响胜负,但对决不是比赛,输了就是输了。一个死人还能叫着喊着怪这怪那的来为自己的失败开脱么?”
射击室里,她望着枪械架上各式各样的热兵器,微笑着对丈夫说:“你要转轮的还是装弹匣的?或者每样都试一试?”
“我只要你给我的,”他回答道,“不管是什么型号都好,随便挑一样给我吧。你给我的,我相信一定是最好适合我的。”
“很肉麻,但我很受用。”她取下枪械架上的其中一支手枪,在手中掂了掂重量后说道:“你看它怎么样?德意志产格洛克17式9mm手枪,双弹簧设计,大大降低了后坐力和提高了枪械的使用寿命,未装弹下净重676g,弹容十七发,扩容后三十三发。”
“漂亮的小家伙。可你能否不要将枪口对准我,那很危险。”
“没有子弹的枪械就跟冷兵器没什么两样,你完全不会担心它会弄伤你。子弹不好躲,钝器还不好躲么。”
“把它给我,小姐。”
“我可没说这是要给你的,你要用的枪在第三行最右边的展示架,自己去取吧。”
“可是你刚才说‘你看它怎么样’。”
“我是那样说了没错,可我真的就只是想让你看看,就只是看看而已。”
“好吧,第三行最右边展示架上的枪……我现在就自己去取。”启仁一路望去,最终终于在她所说的地方看见了那把枪,“大正十四式,我要用的就是它么?”
“是的,老古董了。”她带着笑,帮丈夫从枪架上取下了它递到了他的手中,“请原谅我小小的舞弊,但我想如果是一个真正的高手,就算用老古董也一定可以打出不差的成绩吧?”
“看看这上面的枪械编号,昭12.6——昭和12年六月生产;它几乎可以当你手中那把格洛克的爷爷了。你真的要我用一把膛线已经快磨平了的老古董来跟你比较枪法么?”
“有什么不行的。”她从启仁手中夺过那支老古董,又从子弹盒从取出几枚八毫米手枪弹装入了它的弹匣,接着上膛开保险,一路朝射击靶走去。“别眨眼,我现在要为你示范如何用一支老古董手枪打中五十米外的人形靶。”
“对于你来说要打中它并不难,可如果要命中红心,你需要几发子弹?”
“三发,”她说,“我只装了三发子弹。三枪之内我一定可以打穿它的脑袋。”
“当心教坏小孩子……”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的,弱如那不会还击的枪靶,它的宿命就是供人取乐;越早习惯这充满憎恶的黑暗,就越早能够在半日酷热、半日严寒的沙漠中生存下去;就算是还在妈妈肚子里的孩子,也必须要明白这一点!”
说罢,她朝着枪靶连开三枪——嗒!嗒!嗒!
简单从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去看,她似乎像是一个未经思考便胡乱开枪大笨蛋;但事实是每开一枪之后,她都精确计算了子弹出膛后的射击线并在开下一枪之前做出调整。
第一枪她打空了,完完全全的脱靶。可第二枪她便打了一个十环,命中靶子的正胸位置,第三枪更是命中了靶子的头部十环位置。
“糟糕的人生就像这支老破烂手枪,想要取得高分,就一定要学会去习惯它的特性,对自身的射击习惯做出改变才行。最强的枪手,不管手中拿着的是怎样的一支的枪,都必须要比其他所有人更快在最短的时间里去适应它,否则她就不配称自己为最强。这三枪是三十年的苦练,你学会了吗?”
“我学会了第一枪。”他苦笑着说。
“现在轮到你了,”她说,“我的分数是二十分,只要你能击中二十分或者超过二十分就算你赢。和我刚才一样——限弹三发,从开第一枪开始计时,限时两秒。如何,有信心么?”
“让半分么……这样说我只要至少打中三个七分就可以赢了,但我真担心我会像你一样第一发打不中。那样我就必须连打两个a区的十分才可以赢了。”
“别废话,子弹已经替你装好了,快点就位准备射击吧。”
启仁接过她递给自己的大正十四式手枪,退膛检查了弹匣中的子弹数后,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该让我如此近距离观看你刚才的射击的,因为从你刚才的射击中,我大致上已经学会如何控制这支老古董的射击线了。”
“技术这种东西只有在面对敌人跟竞争对手时才会藏着掖着,对待爱人我很乐意分享我的任何本领和技巧。开始吧,我会在你身后注视着你,为你打气加油的。”
“你有过当高手站在自己后的特殊压力么?”
“没有,因为我还没有遇到过强到能给我压力的人。可是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他虽然不定比我更强,却是我唯一压力跟动力的来源。因为有他的存在,所以尽管我已经成为最强,却还是想要自己变得更强更完美;想让他和我相处的每一刻都感觉到身心放松的舒服。你知道那个人是谁的……对么亲爱的?”
“你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后了,对吗。很奇怪,我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
“这大概就是信任吧。”她说。
“只给予你一个人的100%信任,那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专利。”
“别说话,控制呼吸的频率使它变得更加规律,眼睛注视你要射击的目标靶而不是我的脸!举枪——瞄准——开火——!”
在妻子的指挥和教导下,启仁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的频率渐渐缓慢了下来,他睁开眼注视着五十米外的人形枪靶,呼吸的调整让他手中枪械的晃动变小且更加具有规律性,瞄准起来也就更为容易了。
开枪前一秒,他再次闭上眼睛,但这次闭上的仅仅只是右眼。他瞄准着枪靶,直到感觉它在视线中越来越近,直到自己的眼中只有它——
哒!——就在他开完第一枪,子弹还在半空中飞行的时候,他的直觉便已告诉自己这一枪已经命中目标。
哒哒!
启仁接着又连开两枪。
三发子弹,他在一秒之内全部打出。
“triple tap!”玄月用望远镜观看着枪靶,惊讶地说道:“没想到你真的只看一遍就学会如何控制这把老古董了。”
启仁拿起一旁桌上的望远镜,从镜中看到了人形靶胸口位置三个呈品字三角形排列的子弹孔,他放下枪道:“看来某人要为自己的狂傲而付出代价了哦。”
“这局是我输了,可是还有下一局。”
“还有下一局?”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拿着这把格洛克手枪,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向你介绍它的性能么。”
“那不然呢?”
“好吧亲爱的……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就是为了跟你介绍一下它的性能而已。”为了迁就丈夫赢了之后不想再加赛的心态,玄月只好苦笑着说:“检查枪膛,把掉落在地上的弹壳捡起来丢进那边的铁盒子,接着再把枪放回架子上后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了。但如果你想去隔壁打打桌球或者唱唱歌什么的我也可以陪你,但你知道少顷我还要去我们的室内放映室看昨天我刚才买回来的新电影,所以最好不要耽搁太久。”
“新电影,有多新?连电影院都还没上档的那种新么。”
“没那么新,稍微旧一点……就是已经在电影院放映过,并且下映了,但是却还没有正式在店铺中上架的那种。”
“那已经不算新了好吧,”他说,“通常我看的都是那种做完后期,刚剪完成片的电影,那才叫新呢。”
“那怎么办呢?我买都已经买了,也不能退了呀~”
“看一部电影会浪费很多时间的,我都只在特别闲得没事做的时候才会想要看电影。”
“电影是现实世界的缩影,看电影就像看书一样也能学会很多道理的。而且我觉得你偶尔也该看场电影放松放松了,就是铁人也需要休息,不要总是这么工作狂嘛。”
“告诉我它的名字和题材,稍后我会考虑是否要腾出时间去看的。”
“肖申克的救赎——是的请相信你的耳朵,你没有听错;李氏买下了它的改编上映版权,并在去年正式开机,两个月前它在东京以及世界各大城市电影院首映,仅首映日票房就达到了惊人的一百五十亿日元。我不知该夸他尊重版权的意识,还是夸他终于良心发现了一次……不过这次他总算没有再先别人一步自己创作出作品,然后等到适当的时机将它发布,名利双收。”
启仁抿嘴一笑,道:“李氏不久前刚把传呼机专利以五十亿日元的价格卖给了三井财团,可据我所知他将在今年十月前正式开启全面发售移动手机计划。无线电话将不再是朝廷高级官吏跟富豪们手中的奢侈品,而将会成为全民普及,人手一份的日常通讯工具。”
“我收回刚刚夸他良心发现的话……这个奸商,可真够无耻的。我看三井财团在这几个月里最多赚不回十几亿日元的本钱,传呼机就要因为他李氏集团的无线电话全面发售而被全面淘汰了。”
“人们接受新事物的速度没有这么快,我想三井财团应该还是能在本钱之外小赚个一两亿日元的,只不过那比起他们一开始心中所预计的期望要差很多吧。”
“不是差很多……是变得一文不值了。”
“一文不值言之过早。要我看,怎么着也得等到李氏的无线电话普及全大和,联合其他通讯社强制关闭传呼机服务台的时候,到那时,三井手上的专利才真正是一文不值。”
“要我看,李氏对三井的战略,不仅仅是要使他们手中的专利变得一文不值,更是要让他们把大量的人力物力都投入去生产那注定会被历史所淘汰的传呼机,这样……等到无线电话全面发售之后,三井就腾不出手来大量生产自己的无线电话品牌了。”
“三井不会这么傻的。我猜只要李氏集团对外公布全面发售无线电话计划,三井立即就会停止传呼机生产;之后就是花高价从李氏手中购买无线电话专利授权,大量生产自己的无线电话,打造出自己的品牌,以求从日后日益壮大的电话业中分得一杯羹。——这也就是为什么李氏要等到几个月后再公布发售的原因了。你以为他真是好心想让三井把本钱赚回来么,他是想打击三井的根基,由此取得战术上的先机,并且获得在公司战略发展上的绝对主动权!如今的他就像是在拍一场属于他自己的传记电影,而导演跟编剧——正是他李耀之本人。”
“此人心机城府如此深厚、险诈,只怕日后不能全心侍奉夫君左右。”玄月有些担心地说道。
“常言道卸了磨才杀驴,现在还不到搬倒李氏的时候。耀之尚且年轻,君臣相伴还会长久,且看他日后如何作为,再做打算吧。”言罢,启仁又自信地说:“在商界,他可以翻手云覆手雨地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然在大和朝,惟我日出处天子才是那可呼风唤雨的真龙;孙猴子再厉害,他也跳不出至尊佛陀的手掌心。”
第四十五章:「晨星の子」
“说起来这总裁还是第一次邀请我到自己的家里做客。”
“凡事都有第一次,没什么好惊奇的。”
“总裁且慢!”就在他将要开门时,高木忽然叫住了他,将手中提着的礼盒递到了他的手中,“如果总裁自己提着礼物拿去给明菜小姐的话,她一定会更加高兴的。这样……明菜小姐就不会因为昨晚总裁没有回家而生气了。”
他接过其中较为贵重的几件礼物,又将另外几件礼物递还给了高木,微微一笑道:“来拜访别人家可不能两手空空,这两个口袋你提着,待会就说是你专程买来送给明菜的,她会喜欢的。”
“总裁真疼明菜小姐。”
“这话说的……她是我夫人,我不疼她谁疼她,难道我那个只会向她要钱的岳父会去关心她的生活么?”
“明菜小姐父亲的事情总裁已经知道了吗。都怪我,我原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又看总裁近来在事业上这么劳神,所以就一直没跟您提……”
“既然之前没提,那么今后也没有必要再提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不要再说,待会我自有分寸。”
交待完一些必要的事情后,二人这才开门进了玄关。李公子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弯腰放在了她的面前:“换上它吧,但如果你跟我一样有洁癖的话,我可以帮你取鞋套。”
“谢谢总裁,不过不用麻烦了,我就穿总裁给我的拖鞋就好。”她说。
……
“在沙发上稍微坐一会,我去冰箱给你拿一杯果汁,然后上楼叫明菜下来。”
“总裁……我想您现在得到客厅来一下。”她压低着声音,小声呼叫着厨房里的总裁,就像是害怕吵醒正在熟睡中的孩子一样。
瞧她睡得多沉啊,就像十七世纪法兰西诗人UU小说的睡美人公主一般,美丽诱人;哪怕高贵如他这样的“王子”,心中竟也生出了几分通常只有没见过世面的普通人才会想的……想要趁她不备在她的唇边偷偷吻下去的邪念。
“她怎么在这睡着了?”他望着沙发上盖着一条薄毯的妻子,若不是高木站在身旁,或许就真像原版睡美人故事中的奇葩王子那样做出些不好的事情来了。他俯身为明菜盖好那被她几乎全部瞪到了脚边的薄毯,转头问高木道:“怎么你昨晚没有打电话跟她说我不回来了么?”
“我发誓我打了,”高木平静地从皮包中取出了自己的无线电话,面无表情地说道:“不信您可以查我的通话记录,或者等明菜小姐醒来后亲自问她。”
“我想我还是暂时不要打扰她,让她多睡一会吧,谁知道她昨晚等我等到了多久。”
“或许她只是午后小睡一会,和总裁并无关系。”
李公子在明菜脚边的空位坐下,并伸手示意高木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接着他拿起了茶几上的一个空饮料罐,饶有兴致地说道:“作为一个优秀的企业家应该具备分析问题的能力,也就是推理能力。你看,从这个空了的罐子上你发现了什么?”
“一罐被喝光了的罐装咖啡,没什么特别的,我指的是罐子……”
“是的,罐子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拿去垃圾回收站顶多卖十日元,而罐子里装着的东西才是关键所在。”
“明菜小姐喝了咖啡,而且……”她扫视了茶几上剩余的其他几个已经被打开了的易拉罐,说,“而且还不止一罐。她喝了很多咖啡,以求让自己保持清醒。总裁是想告诉我明菜小姐喝了这么多的咖啡还是为了保持清醒的状态等候总裁随时有可能回来的开门声,然后冲到玄关去给您一个拥抱么?好吧……从您的神态上看我大概是猜对了……可是我不懂我明明给她打过电话说您昨晚不会回来了,为什么她还要傻傻地等着。她所苦苦等待的到底是什么?奇迹么?”
“人分理想主义跟现实主义;感性,或理性。明菜是前者而你是后者,所以你自然也就认为她所做的事情是很傻的了。瞧,这罐咖啡还剩了一半有余。”他拿起那罐明菜开了没有喝完的咖啡,仰起脖子,将它一饮而尽。“老实说,这罐没喝完的咖啡是这间客厅中最令我困惑的东西。”
说完,他将空罐子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高木想了想说:“咖啡又怎么了?原谅我实在是不够聪明,想不出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特别的。”
“以我对明菜的了解,她当时应该是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在沙发上等着我回来。可令我困惑的正在于此,她究竟是等得不耐烦了所以先睡了,还是等着等着……困得睡着了呢?”他一脸正经地分析道,“如果答案是后者,那么就很难解释为什么现在电视是关着的;而如果是前者,那么她为什么不把没喝完的咖啡放回冰箱里。”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说……但是总裁不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了么?因为在我看来无论答案是什么,其实那都不是很重要。所以又何必为了这种没意义的事情而让自己这么纠结呢。如果您这么想知道答案那么我现在就可以给您一个——答案就是明菜小姐当时看了一晚上电视后觉得腻了所以就关掉了它,然后她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咖啡,喝了一半,然后不知不觉地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当然我还有另外一个答案,那就是明菜小姐当时已经困得连把饮料放回冰箱的心情跟力气都没有了,所以就直接睡了。挑一样您认为最有可能的,然后全身心地去相信它就是正确的答案,那样总比让它成为无法解答的世纪谜题要好。”
“它并非是无法解答的。”李公子微微一笑道,“只要等明菜醒来后我亲口问她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好了,没有人可以在我的说谎而不被识破的。”
……
一个小时后。
“你猜她还要像这样睡多久?”李公子望着明菜那张熟睡的侧脸,笑着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我猜她大概是今天早上天已经完全亮了以后才睡的,不然不会睡到现在还不醒。”高木轻声说道。
“要想知道这个其实并不难,看见那边那个水晶球音乐盒了吗,那里面其实安装了微型摄像头,除此之外这间客厅里安装了摄像头还有那边墙上那个挂钟的钟身、跟电视柜上的玩具公仔的眼睛。它们监视并监听着这里的一切。”
为了不吵醒睡熟中的明菜小姐,他们说话时的语调都尽量压低到了好像耳朵贴着耳朵说悄悄话的那种程度。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厕所跟浴室里也有么?”
“里面没有,但外面有。”
“这些明菜小姐知情么?”
“呵呵……若想知道答案,那就等她醒来后自己问她啊。”
“看来是不知情。”
“这是自家地方,放几个摄像头跟窃听器没什么大不了的,它们就像是我的眼睛、跟耳朵。有它们在,就好像我从未离开过一样,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这很大……但进门这么久,我却一个佣人都没看到,这跟有着无数佣人的大阪李府似乎有些不同。”
“大阪是大阪,东京是东京;它们既是两个地方,当然应该像两个不同世界一样,充满差异。除了在必要的时候聘请家政工来做一次大扫除,跟我不想做饭的时候请自家酒店的厨师来偶尔下次厨房外,这里平常就是这样宁静的。如果你想,你可以搬进来和我们一起住。”
“孩子……我的意思是,为何不见小少爷?”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能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总裁请问。”
“你总是叫我总裁,今天我想问你,总裁到底是什么?”
“总裁……就是总裁啊……是集团的最高决策者,是管着我们这么多员工的首席执行官。”
“那么成为总裁之前我是什么?难道任何一个出生优秀的人最终都能够成为总裁,并且履行好他的职责么?”
“这……”
“从我出世的那一刻起,便是目光关注的焦点,媒体一天十几个头条专栏全都是有关于我的最新新闻。三岁那年,我更是以神童之名得到了万人追捧;在那之后的十多年里,我用我的发明和专利给李氏带来了无限的风光、跟取之不尽的财富。除此以外我还是本世纪最具盛名的超级巨星,瞧瞧我们公司上半年上映的电影吧,仅仅只在在大亚洲地区它的票房已经超过一千亿日元了。假如我每天花出三分之一的时间去带孩子,昼夜都陪伴在我的妻子身边,李氏集团还能像今天这样成功么?说句狂妄的话吧——就算没有我李耀之,李氏集团也一样可以继续前进,但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都绝对做不到让它的前进速度像现在这样,好似坐火箭踩着风火轮一样惊人。我无法改变世界,但我令它前进了十年不止;如果没有我这座桥梁的存在,人们至少还要在黑暗的河流中摸索很久。”
“其实集团中很多工作总裁您大可不必事事必躬亲,放手……呃……放手交给下头的人去做,我想他们也是可以做好的,毕竟集团的高管们可都是总裁您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呐……如此……总裁您便可腾出多余时间来,去陪伴在明菜小姐跟孩子的身边了……”
“你说的这些不无道理,但如果我把所有的工作都丢给了你……还有集团的理事们,自己跑到一旁当甩手掌柜,那不是就把你们给累坏了么?”
“不是所有,而是部分、是一些本就可以不必去麻烦总裁的日常琐事。例如……李氏娱乐公司的事。”
“你什么意思?”他问。
高木道:“就像上次今日子跟蒲池两个人之间的不愉快事件,那本应该交给她们的经纪人跟娱乐公司经纪人总监去调解处理,根本不需要总裁您亲自出面。”
“那天不是闲着无事,顺带赶上了就顺便处理了吗,再说当时那事也是你跟我提到啊。”
“如果我早知道总裁您让我经常关注着李氏娱乐只是为了这个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浪费我的时间去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的。”
“瞧,就连咱们一向温柔的高木小姐也开始有些小脾气了呢。”
“抱歉……”
“既然高木小姐不高兴,那我以后就不再过问娱乐公司的事了。”
“总裁此话当真?”
“对待工作,我可没有开玩笑的闲心。”
“那实在是太好了……”她说,“不过看眼下这情景,明菜小姐似乎还得再睡上一会,我总在这等着也不算个事。不如属下这就先行告辞了吧?”
“要走了吗,那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您忘了吗我就住在您家的对面,相隔不到二十米。”
“正是因为不远所以我才提出要送你啊,如果很远的话我才不送。”他幽默地说。
……
李公子一路送高木回到了她的家里,并从她家的冰箱里顺走了一盒原味酸奶。
回到家,他看到明菜已经醒来,并且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机。电视机中此时正播放着自己第一次演男主角时的旧光碟。耀之喝着酸奶,语气略带疑问,却又很是平静地问道:“醒来多久了,饿了么,下午想吃些什么?”
“刚醒,刚刚洗漱完,没想到先生这么早就已经回来了。”
“中午见完三井财团的人,就急忙坐着飞机回来陪你了。我回来时见你睡得正香,就没吵醒你。”
“对不起,先生。我努力再努力……可我实在是太困了……”
“干嘛说对不起,你又没错,应该我为自己的言而无信向你道歉才对。真的抱歉,我的明菜。如果我早知道你会像这样一直等我直到天亮的话,说什么昨晚我都一定会赶回来的。”
李公子了解妻子的性格,接下来她一定会再次说是自己的不对,然后接着又向自己道歉。为了不纠结到底谁应该向对方这个问题,他及时地把话题转移到了电视上。“这是我第一次当男主角时演的那部片子么,这部片子已经好多年了,你是在哪里买到的?”
“不是买的,是我拜托助理从公司的电影光盘储藏室里帮我拷贝来的。”
“七十年代的老电影了,没记错的话电影的名字是叫回到未来?对吗?”
“嗯,我很喜欢先生的这部处女作,但是对于它没有续集这件事情我一直很遗憾……”
“续集拍不好就是狗尾续貂,我不希望毁掉经典。就像八三年的海盗同样没有续作一样,我把精力放在了创造更多的经典上,而不是去炒隔夜冷饭。”
明菜沉默片刻,终于问道:“先生!你真的已经打算要退出演艺界了吗?”
她眉头微蹙,嘴唇微张,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丈夫的脸,迫切地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尽管他要说什么自己昨晚就早已知晓,但却还是想要听他当着自己的面亲口说一遍才肯甘心。
“是的,最迟明年之前,我将永久性退出歌坛、影视圈,并无限期终止我的艺人工作。”
“一点回转的余地也没有了吗?”明菜忍着眼睛里的泪水,苦笑着问道。
如果要问全世界这么多喜爱李耀之的人中谁是公认的他的第一粉丝的话,那么作为他的妻子的明菜来说,第一粉丝这个称号实实在在是当之无愧的;如果李耀之先生将终止自己的艺人工作,永久退出演艺界的话,那么为此而感到最伤感和不舍的人……当然就属她了。
“难道让你昨晚失眠的不是我没有回来,而是我公布将要引退的消息么。”李耀之为妻子拭去眼角的泪珠,抚摸着她的脸颊,笑着问道:“小明菜是希望自己的偶像拍摄更多的电影,还是希望他每天都有时间陪在自己的夫人身边,一起教导他们的孩子呢?”
“先生抛弃成千上万爱你的粉丝们,就是为了能够多陪在我的身边吗?”她哽咽着问。
“你在我心里比什么都重要,亲爱的;如果当大明星的代价是要我失去能够常常陪伴在你身边的时间的话,那么我宁愿做那只爱你一个人的小白痴。”
“六年前,先生在演唱会上宣布了与我的恋情……从那天开始先生的很多粉丝们就已经恨透了我,我真不敢相信如果她们知道先生今日的引退也是为了我的话会有多么讨厌我。可这既然是先生的选择,那么我也就只好‘自私’地把先生从所有爱你的人身边夺走,让你变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先生了。”
“我早就只是你一个人的了,亲爱的,从我们相恋那天起,我的心、我的全部就都烙刻上你的名字,成为你的专属了。”
“昨晚我很伤心……我听了一整夜先生的歌,看了一整晚先生的电影。但是现在……我好开心,先生,我真的好开心。”
李:“我也很开心我终于下了这个决心,尽管我很热爱当艺人时的生活,那令我的心情感到放松……我可以扮演各种不同的角色,可以在唱歌时宣泄自己的情绪……将一日的坏心情全部带走。但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我亲爱的明菜,我已经没有任何需要宣泄的坏心情了。你的拥抱,你的吻,便是这世间最令我放松的事情。”
“只是拥抱跟亲吻而已么?”明菜低下头,害羞地问道。
“你想说什么,亲爱的。”他明知故问道。
“先生你知道,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再要一个孩子,这样小小李就可以有个弟弟或妹妹了。嗯嗯……今天我们是不是可以?”说着,她将手搭在了丈夫的肩膀上。
他苦笑了一下,说:“就像我之前说的,亲爱的,我暂时还不打算要第二个孩子。”说完,他往旁边一躲,并站了起来。
“可是先生……可是……”明菜站起身,冲到他的面前,拦住他将要逃离的去路,满目深情地望着他,“可是我真的很想再为先生生一个孩子。”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要孩子的话,那么明天我就让高木去大阪把儿子接回来吧。”
“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孩子在爸妈那我很放心,先生不用让高木小姐去接他了……”她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失落。
“你刚睡醒,脑袋迷迷糊糊的,说错了话我不怪你。”李公子轻叹了一口气道,“人刚睡醒不宜吃太丰盛的食物,厨房里还有些燕麦跟牛奶,你泡着喝了吧。晚上想吃什么待会告诉我,我会打电话让高木通知酒店做好了送过来的。”
“先生……”
“还有什么事吗?亲爱的。”
“我是想问先生回来前吃过饭了没有,如果没吃,我可以去厨房帮先生煮碗拉面。”
“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亲爱的,”他微笑着说,“我是个大人,很大很大的人,如果我饿了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我想就不用你来为我操心了。”
“先生,我下个周末休息,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大阪看孩子吗?”
“好啊,这个我可以答应你。到时我会让高木提前为我们订好飞机票的。”
“先生想好要给孩子买什么礼物了么?记得上次去看孩子时,他跟我说想要一个玩具小车。”
“父亲大人不喜欢有人在他的地板上玩遥控车,那太危险了。”
“那玩具公仔呢?要不我们把我们电视柜上这个公仔拿去给孩子吧,他可以抱着他,就像我们陪在他的身边一样。”
“听我的什么也别给孩子带,就像我们上次去的时候一样。不然我敢跟你打赌你在那的一整天都不会从他老人家的脸上看到一点笑容。”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挺害怕你的爸爸……不,是害怕我们的爸爸。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好像很不喜欢我的样子,但我真的已经很努力想要去讨好他了,先生你知道的……”
“说到父亲,我们现在是否该谈谈你的父亲?”他终于开口问了。
明菜一惊,差点把牛奶给倒洒了出来,抿着嘴,怯怯地说道:“我的父亲?他怎么了么?”
“我听说他最近炒股票亏了很多钱,还私自以你的名义开了一家日料店,并且还经常出入赌场,这些事情都是真的吗?”
“是么?”她尴尬地说,“真的有这种事情么?”
“你看起来好像并不很意外嘛。”
“呃……有吗?”
她手一抖,这次是真把牛奶给倒洒出来了。
……
第四十六章:「抽丝剥茧」
“瞧你,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笨手笨脚的。”
不知何时,他已悄悄走到了她的身后,并从背后抱住了她。
他的左手就那样放在她的小腹上,仿佛昔日她有孕在身时,那般温柔地触摸。他取出随身的纸巾,象征性地为她擦拭着衣服上沾染了牛奶的地方,语气略带责怪,却又更像是谈爱地对她说:“我不止一次说过进厨房的时候要围上围裙了吧,现在知道是为什么了吗?因为就算是倒牛奶,也有可能会把衣服给弄脏啊。”
“对不起,先生,是我太不小心了……”她转过身,自责地说,“我现在马上就拿抹布来把这一切清理干净。”
“抹布?”耀之被她的话给逗得笑了起来,十分护妻地说道:“别说我李某人是身价万亿的财团总裁,就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司小职员,我也不会让自己妻子的手去碰抹布那种东西的。去洗手间把手洗干净,如果你高兴就顺便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然后到沙发上坐着等我,这里我会清理的。”
听到丈夫这样爱护自己,明菜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是抱歉,这么多牛奶全洒了,真是浪费……而且还要麻烦先生来帮我打扫清理,我这个妻子做的真是太不称职了。”
“我不许你说这样妄自菲薄的话。明菜,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妻子,这两年是我陪你的时间不够,又不能让你常跟孩子在一起,让你受委屈了,我很抱歉。”
“不,先生。”明菜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是我没有好好体谅先生的难处,又不能像一个称职的妻子那样在工作上帮到先生。还……还总是无法有效地去约束我的家里人……才让我的父亲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她说着,自责地低下了头。
尽管她一声也没有哼,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在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子里,她眼泪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耀之知道,她在哭,关于这一点从她逐渐变得仿佛鼻塞般的呼吸声中就能听出。因为人的眼睛和鼻腔之间有鼻泪管连接,正常时眼泪由泪腺分泌,经眼角的静脉回流。所以当人在哭泣时,过多的眼泪会经过泪点、泪囊以及鼻泪管流入鼻腔中,从而导致鼻腔内有大量泪液堵塞鼻腔,出现鼻塞。
作为东京大学医学部毕业的高材生,耀之对此可谓是再清楚不过。
他托起妻子的下巴,让她把头抬了起来,用纸巾为她擦去了眼中的泪水,接着又另外抽出一张纸巾递到了她的手中。“我最喜欢昭和六十三年冬天你在第三十九届红白歌会上演唱lmissed the shock时穿的那套裙子,它让你看起来就像一位西方国度的女王般高贵而又美丽,答应我……沐浴后换上它好吗?”
“嗯,我会的。”
她止住泪水,对面前这位本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成为了后天靠着缘分修来成为自己家人的,最爱自己的男人点头承诺道。
从来都被动接受亲吻的她,此刻却踮起脚尖,挽住丈夫的脖子,给予了他一个深深的吻。
耀之与明菜都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刻,这一刻他们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一天,耳边传来了演唱会粉丝们的欢呼和尖叫。又仿佛听见amazing grace的乐声响起,神父最后一次向他们寻问,你是否愿意与身旁的这个人共度余生,无论贫穷或富贵,健康或疾病……
终此一生,至死不渝。
二人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异口同声地说出那句‘我愿意’。
在那场晨星之子与元祖歌姬的世纪婚礼上,有着晨星之子之称的他当着双方亲友与前来参加婚礼的各界名流与知名艺人的面演唱了那首当时还正在拍摄中的铁达尼号的电影主题曲my heart willon,作为送给妻子的礼物。
一年后电影上映,票房大卖,打破自1978起阿李正传后保持了七年之久的票房记录。那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合演的电影,除了让公司赚的盆满锅满以外,同时也让他们的爱情成为了一段足以流传千古的佳话。
……
“我刚刚……是不是有些冲动了?”
吻的时候她并没想这么多。感情上来了,就吻了,可是吻完她却有些后悔了。明菜知道自己刚才不应该那样去吻先生,因为那样做让自己看起来实在是太不矜持了。先生还会喜欢这样不矜持的自己吗?她这样想着,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种害怕会失去他的恐惧。
以前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惧,或者是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失去他。因为那几年她一直都沉溺在他给予自己的用爱灌满的海洋里,她就这样越陷越深,直到沉入海底两万里,再也无法听见海岸上的任何声音。
但自从李总裁外出吕宋,长达两个多月都不在自己的身边了之后,她终于渐渐从那个只有爱的世界里清醒了过来。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跟他之间那不可逾越的差距……那并非是从小溪的这头到那头的距离,而是一条千米鸿沟。
她知道维系他们两个人之间感情的就只有爱这一样东西而已,如果他哪天厌倦了自己的容貌,又或是嫌弃自己年老色衰了的话,他随时都可以将自己抛弃再重新选一个更好的……
他,是有这样的能力的。
这是一个女人内心极度不自信的表现,尽管她已经这么优秀。但是在她的心中,他实在是太高大、太耀眼的存在了,和他比起来,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所以就算她努力再努力,试着想要让自己变得自信,但最后也都会被现实所击倒。
……
耀之注视着她、用那双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着她,就像已经看穿了她的心事似的,在她的眼神开始躲避之后,他开口说道:
“去洗澡,我等你。我想我们或许真的应该再要一个孩子了。”
此话一出,正中下怀。明菜那不久前才刚下过雨,此时还仿佛阴云般忧郁的脸色瞬间便明媚放晴了起来。她什么高兴的话也没说,可脸上却是掩盖不住的欣喜,她踮起脚,在丈夫的左脸颊上轻轻一吻,便立即害羞地跑开了。
……
“瞧,我的女王登场了。”他站起身,伸手牵过妻子的手,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
“这套衣服我很久没穿了,没想到还是很合身,就是比起以前稍微紧了一点点,我还以为生完孩子后我胖了很多,会穿不上它了呢……”
“其实现在这样的身材其实挺好的不是么,该有肉的地方都有肉,不该有的地方就没有,也不枉费我给你当了这么久的私人健身教练啊。”
“讨厌啦……先生在看哪里。”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胸口,可立即便反应过来了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最亲密的人,所以便又很快将手拿开了。
“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吧,来,先喝杯燕麦填填肚子吧,为了达到营养均衡的目的,我还在里面加入了去了核的红枣跟香蕉片。不够半个小时后我再为你煮碗拉面。”
“不用了,我怕吃拉面的时候不小心把这件珍贵的裙子给弄脏了,穿这种衣服的时候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弄脏了就让人去洗,实在不行就丢了重新做一件,只要你喜欢,你可以在你人生剩下的七八十年时间中每天都穿不一样的新裙子。”
“那样不会太浪费了吗。先生可一向都是很节俭的,我怎么能让先生为了我去铺张呢,那样我就该讨厌自己了……”
“真棒,一口气就喝完了。ok,这样我说话的时候就不怕你呛着或再把它们给弄洒了。杯子放好,这水晶杯可不便宜。”等到她将燕麦喝完,耀之这才开口道:“现在我们可以接着聊聊有关你父亲,也就是我岳父他老人家的话题了吧?”
明菜苦涩一笑,道:“关于我的父亲,我无话可说……”
她低下头,头上的王冠随之掉落,好在耀之眼疾手快,及时接住。“女王应该是昂首挺胸,傲视众生的。如果你总是这样想把头低下去的话,那么你头上的王冠就一定会掉落。下一次,我还一定能够反应得过来,去帮你接住它么?如果不能,你是否就任由自己头上的这顶王冠落地染尘,不再高贵了呢?”
“对不起先生,这样的我,让你失望了……是我配不上它,我不要再戴了。”
“王冠天赐,也只有上天能将它收回,岂是凭你明菜一句话说不要就能不要的。”说罢,他一只脚踩上茶几,取下绑在小腿上的黑鞘短刀,用力一甩便将刀鞘给甩到了一旁。他右手持刀,用刀刃将左手手中的王冠挑起,一脸严肃的对此时已经被吓得有些愣住的妻子说道:“你弄掉了它,现在我用刀尖将它拾起;我要你戴着它,正襟危坐,永远都不要使它再从你的头上滑落。”
他认真的就像古装文艺片里的男主角,而明菜则不知所措的就像一个刚好经过片场,不巧看到这一切的路人,却被他给硬抓过去硬要她说女主角的对白。但她明明只是个路人,根本没有看过剧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词。
无奈,既不知该说什么,那就只好一句话都不说,平静地等待着剧情进一步的发展了。
只见他将短刀放在一旁,用一双手托起王冠,慢慢地将它戴回了明菜的头上。接着他又单膝跪下,就像当初求婚时那样,拉过妻子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向您致以无上的忠诚,我的女神。”
“先生的裤腿里一直都藏着这样一把短刀么?”她好奇地问道。
“我的身上藏着许多东西,还有秘密。”说着,他的手向着明菜的脖子后面一伸,当他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后,手中已经多了一张扑克牌。“看,黑桃q——她代表的是古希腊神话中的智慧女神雅典娜;你和她一样美丽且充满了智慧,我的明菜。你就是我的女神,你当得起这顶王冠。”
“这是怎么做到的!我想学,先生可以教我吗?”
“跟我把你爸爸的话题聊完,我再考虑要不要教你。”他说,“他上一次找……向你要……借钱是什么时候?”
短短的一句话里,耀之连续两次停顿并重新使用了另一个不一样的措辞,若不是为了照顾明菜的心情,他真不愿像这样连说句话都要谨小慎微的。这可不是他询问人时的问话风格。
“不是借,”明菜苦笑着说,“因为他从来都没说过要还。”
“总共多少?”
“我记的不是很清了……”
“就说说上个礼拜他从你这要走了多少吧,这总该有印象吧?”
“大概有……一百万日元?”
“大概,难道一周前的事你都记不清了吗?现在是我在问你,怎么搞得像你在问我似的。”
“对不起,就是一百万日元……”她纠正自己刚才的话道,“他起初想要拿走五百万,说是炒股票失败,连家里住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了什么的。我知道他嘴里没几句实话,说什么抵押了房子只是为了让我担心,能够更快把钱给他罢了……但我告诉他我只有,也只能给他一百万。他要到了钱,一句其他的话也没有多说就走了。”
“这其实没什么,”他微笑着说,“人都有看走眼投资失败的时候,就像曾经我以为自己第一部电影可以在全球大卖上千亿日元的票房,为了拍好它仅仅只是电影的制作费用我就投入了四十亿日元,还不算后期的宣传费。可结果才卖了不到六百亿……除去税金,最终的投资回报率才勉强达到了可怜的700%,我现在都还常常想要把那个时候的自己掐死。炒股票失败的事就不要再提,一百万给了也就给了,就当是我这个做女婿的孝敬他岳父老人家的;但是他上个月以明菜你的名义在东京开了一家日料店,门口还立着1:1比例你的人形广告牌来招揽客人,这件事情你该不会也一点也不知道吧?”
“我……先生……起初我真的不知情!他是在事后才跟我说的!”
“高木小姐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吧?”
“高木小姐她,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她可是全公司最死心眼的人啊,在她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后,可是气得好几晚都睡不着觉。这不,今天她才又来跟我说,说你的父亲、我岳父他老人家侵犯了我们公司艺人的合法权益,在未经公司的允许下私自将你的广告牌立在了店门口揽客。她说要告他,而且还要告得他倾家荡产。”
“不!先生!”明菜急忙拉着丈夫的手,苦苦哀求道,“先生不可以,我知道爸爸他这次的事做的实在不对,他不该……可是他毕竟是我的爸爸,我求求先生了,先生千万不要告他……否则我的家就毁了……我愿意代我爸爸向公司做出赔偿,无论是一百万还是一千万我都赔……请先生一定看在……看在他也是先生的岳父的情份上,这次就不要走司法程序了吧……我求您了先生……我求您了……我跪下来求您了……”说着,明菜竟真的向他跪了下来。
她拉着他的手,用眼睛哀求着他。
美人带泪,我见犹怜,更何况是作为丈夫的耀之。时间仅是过了短短了两三秒之后,他的脸上便流露了对妻子的不忍心了。
“地上这么凉,跪久了膝盖会冻坏的,以后天寒下雨膝盖会痛的。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来,快起来吧。”他双手将她扶起,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温柔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安抚道:“我说过,我爱你胜过一切。我可以说服高木小姐跟李氏娱乐的律师团不要告你的父亲,你也不用说什么赔偿不赔偿的了;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可是夫妇啊,我的不就是你的,你的不也就是我的么?”
“那……”
“放心吧,我会让人打电话给你的父亲,让他立即撤掉店门口的你的广告牌,并且以后都不准再使用一切跟你形象和名字有关的东西来招揽客人。然后……然后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吧。据我所知那的卫生情况还是过关的,毕竟你父亲以前开过拉面店,我想他应该懂得如何去重视食品安全问题。要是有一个客人在那吃坏了肚子,就将会面临卫生部门的天价罚款。关于这点,我的岳父他老人家做的还算不错。他所犯的错,就仅仅不是不该私自使用你的形象去揽客而已。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今天会愿意去原谅他的过错,因为他所过错,仅仅只是认知上而不是原则上的过错。他错就错在自以为自己是你的父亲,是我的岳父,就可以理所应当的使用你的形象来揽客,而忽略了这在法律上其实并不允许的;要知道从你签约公司的那一刻起,你的形象就是属于公司的,而不是哪一个人的。这一点我希望你明白,并把它转告给你的父亲,让他以后不要再犯这种不必要的认知错误了。否则下次,我可不会再这么轻易地就去原谅谁……众所周知,本总裁可是个小气记仇的人。”
“谁说的,我家先生明明最好了。”她破涕为笑道,“谁要是敢这么说,我第一个就要站出来反对它。”
耀之用食指轻轻推开了她凑过来想要跟自己亲热的唇,微笑着说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接着谈谈关于你父亲日常进出赌场,把店里赚的跟你给他点钱全都输完然后借了一屁股高利贷的事情了?”
“竟有这种事!”明菜说,“先生我真的不知道,他从来都没跟我提到过,他告诉我说他炒股票亏了钱……根本没跟我说过什么赌场的事情。”
“我跟那里的老板的大哥的大哥的大哥是朋友,若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你家恐怕早就被人泼红漆了。”他叹了一口气,道:“在有些地方,开赌场或许是正当生意;但是不管在哪里,赌徒从来都不是什么正当营生。就像卖香烟合法,但吸烟的人却不会因为香烟而得到任何好处一样。记住我的话,把它转告给你的父亲。十赌九骗,最终赚得盆满锅满的从来都是开赌场的人而不会是那些倾家荡产的赌徒。话说三遍淡如水,关于你父亲的话题我言尽于此……我想道理你应该都明白,我也知道你跟你的父亲不一样;约束好你中森家的人,若你不能,那么我希望请你在必要的时候记住你现在的姓是什么,李明菜小姐。”
“我真的很不想再因为悲伤而低头,因为先生说过……那样王冠会掉……可是我的愧疚却总是令我无法抬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先生……起初我当艺人就是为了实现母亲的心愿,当然也是为了能够最快的改善家里的经济情况。但是我实在没有事情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无论我怎么努力地想要让家里的境况变得好起来,可它却总是像一个永远都填不满的无底洞一样不断蚕食着我的自信心……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去这么做才好了……我好累……先生……我真的好累,如果可以我真想像先生那样,就像流星忽然从天空划过般,宣布将要引退的消息。可我不能……我害怕。我害怕如果我不再是舞台上的那个歌星明菜,先生就会不再喜欢我……我更害怕人生就此变得没有方向……”
这是她今天第四次哭泣,亦是短短一小时中的第三次哭泣了。尽管她努力再努力,抑制再抑制,尽管她闭上眼睛,泪水却还是决堤了。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低下头,在她紧闭的眼睛上轻轻一吻,带走了她眼角的泪珠。“你可知你每流一滴眼泪,天上就会有一颗星星落下;我被人称为晨星之子,可若你总是这样哭泣,哭到天上的星全都像你的眼泪一样落下……如果天空再没有星辰,那么我这位晨星之子又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明菜渐渐止住哭泣,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我以后都不会再随随便便哭泣了,先生。”
“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耀之吻了吻她的额头,想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说,“如果你今天一直都像这样哭个不停的话,那么我们还怎么要孩子呢?光是哄你这个大小孩我就已经快累倒了,你说呢亲爱的。”
他站起身,用公主抱的姿势将明菜抱入了怀中,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像这样抱着,但她却仍然表现得有些拘谨。当她再次被放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二楼的卧房。
“请给我七到十分钟去沐浴更衣。乖乖的不要乱跑,我很快就回来,好吗?”
“嗯……”她咬着嘴唇,害羞地点了点头。
“明菜待会想看到我穿那一套衣服出场?告诉我好吗,我一定会满足你的。”
“我想……”她抿着嘴笑了笑,说,“我想先生穿演回到未来里时穿的那套衣服。可……可以么?”
“那我想你可能得多等我五到十分钟了,因为我需要花一点去我楼上的服装间找找它。你知道,拍完戏后我已经很久没穿过它了。它们都被存放在了抽空了空气的真空收纳袋里。”
“没关系的,我可以等。先生不用太着急,你可以慢慢洗,慢慢找……”
“如你所愿,亲爱的,那我们就半小时后再见吧。”说完他从卧室的书架上取出了一本书递给了她,“如果等待让你很无聊的话,你可以先看看书,放松放松。”
“这是?”
“挪威的森林,村上先生的名作。内容有些……你懂的;在我回来前你可以先随便翻翻,其中‘有趣’的段落我都贴上了书签,也许你会喜欢它的。”
“oh!”她刚翻了一两页,便被书中的内容给吓得叫出了声来,像丢弃烫手的山芋般把书给扔到了一旁。
“抱歉先生,可能是我是我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不够……像这种书我真的喜欢不起来!”
“就知道你将会是这个反应。看来我宝刀未老,看人还是看的很准的。”他微笑着说,“在书架的第三行最右边的一本名叫le rougele noir的书,当然我并不是要你去看它,因为它是用法语写的你根本看不懂,我要请你看的是它中间夹着的那本写真杂志。看看吧,好好看看吧,看过以后你会比刚才更加惊讶的。”
说完,他走出卧房,无声地关上了房门。
……
按照丈夫刚才说的,她从书架上取出了那本书,并取出了书中间夹着的那本杂志。就像刚刚他递给自己的那本挪威的森林一样,这本写真杂志同样贴上了书签作为标记。
她翻开书签所标记的页数。
就在那一秒钟,她整个人都震住了。如果说刚刚的挪威的森林中的露骨内容仅仅只是让她感觉到尴尬跟羞涩的话,那么这本写真集里的内容便正可谓是要令她恼羞成怒了。
她没有像丢弃刚才的书本一样丢弃这本杂志,而是将它紧紧地拿在手中,咬着牙,脸颊仿佛都被气得颤抖了,就连呼吸也已因为愤怒而变得急促了起来。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咬着嘴唇,气得原地跺了一下脚,将那本杂志卷成了管状,用力地拿在手里,将它握到几乎变形。
……
“先生,这本杂志你是在哪里买到的!”
“天哪……拜托,我在洗澡欸。”
“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先生的身体了,现在请先生回答我我刚才的问题!”
“我再重复一遍,我在洗澡,请你出去。”
“您继续洗不用管我,就当我不存在。我现在只想知道我刚刚提出的问题的答案,为什么这本写真集上的人……她……她居然会是我的妹妹明穗!为什么作为她的姐姐,我却好像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似的。”
他关掉花洒,围上浴巾,深吸一口气道:“关于这本杂志我要作三点陈述——第一,它不是我拍的;第二,它不是我们公司拍的;第三它不是我买来的。怎么?莫非你以为这种劣质画质的写真集会是从我李氏娱乐价值几百万日元的顶级摄像机里拍出来的吗!?”
“不……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呵。”他冷冷一笑,“那我倒想请你告诉我,你现在像这样闯进我的浴室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先生,我这就出去……”
“算了,我想还是我出去吧。”
说完,他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水,穿上衣服,推开她离开了浴室。
“先生,请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明菜追上去想要拉住丈夫的手,但却被他给躲开了。
“解释什么,我又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我只是身子有点不大舒服,头有点痛。我想要自己一个人待会,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好吗?等我头不痛了的时候我自然会来找你的。”
“先生等我,我现在就去给先生买止头疼的药。”
“有时候人们说头痛其实并不是真的头痛知道吗,明菜。我只是单纯地想一个人待会,一个人画画……弹弹钢琴,看看电影什么的。”
“我可以陪先生一起看电影吗?或者在旁边听先生弹琴……看先生画画。先生要画画,我还可以给先生当模特的。”
“我不需要模特,亲爱的,我不需要。知道吗,我的小脑袋里充满了想象力。而且我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看电影,我可以在任何我想要的段落放声大笑,丝毫不用担心影响到别人的观影。”
“先生是在生我的气吗……”
“傻瓜,我刚刚不是都已经说了吗?我没有生气,绝对没有。我就是生我自己的气,也不敢生你中森小姐的气啊,而且我为什么要生气呢?我有生气的必要么?好了~不要想这么多了,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或者明天……我会换上回到未来里面的男主角套装来找你的。”
“真的吗先生?”
“是啊,”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就回去你的房间,慢慢等着吧。”
“可是我觉得先生说话的语气好像忽然变得有些,嗯……有些陌生……”
“任何一对夫妇从一开始其实都是陌生人,或许他们相处了很久后但却还是陌生人,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至于我说话的语气……呵,我说话一直都这个腔调。可能因为我感冒了,所以声音听起来就有些变了吧。”
“可是先生……”
“乖,回去等我。”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抚摸她的脸颊,但是却在伸到一半的时候收了回来。接着他便在她目光的注视下上了三楼。
明菜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而她没有看到的是,他转过身去之后脸上表情的变化——那张微笑着的脸,几乎在转过身的一瞬间板成了一张扑克脸。
……
第四十七章:「长不大的潘彼得」
“真是吓死我了。”李耀之来到室内放映室,随便挑了一部电影后几乎就像软泥一样累瘫在了房间正中的观影椅上。“要是她看到那些写真后没有气到发疯,不顾一切地闯进浴室里来向我寻求一个答案,给了我借机生气的机会的话……今天真不该如何是好了。”
他自言自语着,闭上眼睛,抬头面对着头顶的灯光。灯光透过眼皮照射在他的眼睛里,眼中就好似银河系般,太阳散发着最耀眼的光芒,而周围都是小的看不清的星星。
而另一头,明菜坐在她自己的房间里……需要一提的是,因为房子很大的缘故,所以他们夫妻二人很多时候都是分开在各自的房间里睡的。
她之前发现杂志的房间其实是李公子的卧房,而她自己的房间则是距离那里稍远一些的走廊斜对面的房间。相恋前,和他在一起时大多数在家里的客厅里,他在电视机里,自己在沙发上。相恋时,大多数与他在一起是在餐桌上,卧房中……婚后,与他在一起时大多数是在片场,共同演绎一个又一个的经典角色。现在,大多在电影里,拥吻,亦在荧幕中;他在电视机里,自己……又成为了那个电视机前的观众。
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用遥控器打开了房中电视的开关,接着看起了之前没有看完的丈夫的第一部主演电影回到未来。
如果可以,她真想回到婚礼的那一天,并且永远留在那一天,不要再回到未来。对她来说,那便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没有之一。
……
放映室里,耀之也正如妻子明菜一样,观看着自己人生中第一部编剧导演、主演的科幻喜剧电影。
他本有许多经典可以选择,最终却偏偏挑中了这一部回到未来的剧本,将它进行改编然后搬上了大和院线的大荧幕。正如世间女子众多,他偏偏挑中明菜小姐一样,这就是缘分,是命运。
记得当时他写了一百张写有电影名字的纸条,将它们折叠起来放进了空的洗干净了的易拉罐里,然后摇晃它,直到其中一张纸条掉出来——它的名字正是backthe future。
1958年,他出生还不到一个月,便登上电视,成为大和最年轻的广告明星。
1972年,十四岁的他靠着一首ありがとう闯入乐坛,并且一炮而红。
1977年,未满十八岁的他,为了拍摄自己人生中第一部实际意义上的电影,竟斥资百亿,在库页岛上修建了一座全球最为豪华的影视基地——他几乎在那建造了一座真正的城市。
或许电影的拍摄过程中最让他高兴并不是豪华的布景和出色剧本。而是他有机会在这个时代,向大荧幕前的观众们呈现几十年以后的未来世界。未来究竟是什么模样,作为从未来回到过去的他,是再清楚不过。
“这部电影真的有这么好笑么。”他望着荧幕中的自己,看着自己那看似滑稽搞笑,但却是在演绎这么一个悲伤的心情的自己,自言自语地说道:“原来这么多年以后我才发现,自己当初表演的其实是一场悲剧……一场披着喜剧外壳悲剧。假如电影像现实一样,从来都不存在什么时光机器,又假如没有这么多戏剧化的转折。那么它不就是一场想象都无法想象,比悲剧还要悲惨的悲剧么。人们喜欢看大团圆结局的电影……所以说到底我最终还是向市场妥协了;明明我拍电影的初衷本不在于此……却还是妥协了。”
他苦苦一笑,将身旁桌子上的那双曾在电影中穿过,价值上百万日元的球鞋跟衣服用手全给推落到了地上。
用鞋子当着枕头,侧着身子,躺在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他闭上眼睛,由看电影变成了听电影;对白,配乐,就像是他此刻的安眠曲。
明明已经这么大的人了,却总还有着孩子般的幼稚,就像长不大的潘彼得;但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原版故事中的潘彼得,远比很多连环杀人案中的凶手都还要残忍可怖。
而就像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最原始真实的潘彼得那样,他曾经也是一个比起任何一个连环杀手都要令人恐惧的噩梦。
他睡着了。
是的,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他反而比在柔软又舒适的双人床上更快睡着了。
如果窗外下着雨的话,那么他也许会比听着电视机里的演员对白还要更快入眠。
因为好几年也不见得会做一次梦的缘故,所以他可没有说梦话的习惯。他就这样睡着,睡着……不知睡了多久,幸运的是醒来时太阳还在,天还并没有黑;两小时的电影播放了大约一半,墙上的时钟告诉他现在是下午四点十三分。
1990年五月十四号,下午四点十三分……
他换上地上的衣服,还有被他当枕头枕了一个小时,压到有些变形却又很快便恢复原状的百万球鞋。
就像十三年前在片场更衣室里一样,满怀着无限对未来的期望,穿上它就像先锋披上了自己的战袍——一个引领着时代的先锋。
他看起来和十三年前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变得更加成熟了以外,仍是那么地年轻、英俊。
……
他敲了敲她的房门,在得到进入许可后方才进入。在大约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里,他还是非常尊重她的;至于房子里的这些监控设备,也是早在与她相识之前就有了的,某种意义上属于“婚前财产”。
“亲爱的,我想我应该向你道歉。”多少年了,他的脸上还是头一次出现这样的表情。
内疚……
原来耀之也会内疚的吗。
明菜抬头看着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眼前的丈夫,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尽管一个小时前他才刚刚变过一次。
“先生在说什么,明明是我应该向先生道歉才对。”
“以后请不要再叫我‘先生’,明菜。”
“如果我不叫先生……先生……那么我应该怎么称呼叫先生呢?”
“鄙姓李,派‘子’,名煌;字耀之。你就叫像我的同辈亲族们那样叫我耀之吧。”
“我怎么能。”
“真的很抱歉之前我对你说话的态度有些不好。如果你不愿意这样叫我,那就是不肯原谅我咯?”
“可是我已经习惯叫先生作先生了,一时……真不知该如何改口……”
“也许突然跟你说这样的话的确是有些太勉强你了,好吧,那就依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只要不像高木那样整天总裁大人总裁大人的叫我,我都可以接受。”说着,他的眼睛注意到了电视机里的画面。“所以说是夫妻呢,我俩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刚才我在楼上看的也是这部电影。你看,我和那时有什么不一样么?我有变老么?”
他像模特一样原地转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圈,笑着对明菜说道。说话的语气可爱的就像个还在念国中一二年级的小孩子。
明菜拉着他的手,让他站在了电视机的旁边,笑着说道:“先生你看,你跟十三年前电影里的自己完全没有什么变化,变老什么的,根本是没有的事。先生是永远年轻的常青树。”
“你是第一个用植物来比喻我的人。”
“先生不喜欢?”
“挺好的。”他说,“比起高挂在夜空中遥不可及的星星,我更想近近地陪在你身边,做一颗雨天为你挡风,烈日为你遮阴的大树。”
“我相信你会的,因为你一直都这样做着。虽然先生偶尔也会像小孩子一样,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气;但先生却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人都有缺点,夫妇就是应该互相包容和理解的。”明菜说着,一双眼睛无比深情地望着他。
她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今天,她已经等待很久了。
耀之拉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坐回床上。他松开自己领口衬衫的第一个扣子,微笑着说:“这衬衫比起我十三年前第一次穿它的时候要紧多了。不过倒不是因为我长胖了,而是因为那时我才一米七二,现在却有一米八零,高了,也壮了。”
“紧的话,就再多解几颗吧?”
她说。
“也许是我穿的太多了,开着空调都还觉得有些热呢。”
“热的话,就把它们脱下来吧?”
“别着急,亲爱的。”他说,“在开始我们的二人世界之前,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我爸爸他还有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么!?”明菜不安地问。
“不……和他无关,是关于我的知识问答。如果你是我的铁杆粉丝的话,那么我想你一定可以答对。”他笑着说。
“什么问题?”
她有些期待地问到。
李公子舔了舔嘴唇,似有心事地说道:“1975年,我发行了我歌手生涯中第一张无人声唱片,说白了也就是纯音乐钢琴曲;1977年的唱片大赏,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公开场合下将它们弹奏;其中最著名的一首被称为绝世乐章的曲子,你还能叫出它的名字来么?”
“画中的仙女。”明菜说,“那是我为了成为先生的学生时所必须要通过的最终考试曲目,我当然记得,且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段特殊的日子里,先生的严厉跟严肃,是最让我又敬又畏的存在。”
“我那段日子,是否对你太凶了一点?”
“不是凶,是严厉,一个导师该有的对他的学生的严厉。若没有先生那种爱的严厉,我是无法达到今日的高度的。”
“怪不得论坛上都说你才是我的头号粉丝,瞧这恭维人的技术,真是大师级别的。”
“先生又在取笑我了。”
“自我二十岁后开始收徒教学开始,能通过我最终考试的人屈指可数……我曾亲自教学过无数的知名艺人,但能够真正毕业,从我这拿到‘毕业证书’被称为我学生的,却是一双手就能数清的。你不是唯一的那个,却是最特别跟优秀的那一个,你没有因为我们的恋情而放松你的学习。相反正因为我们之间的爱,你付出了加倍的努力,表现出了比其她人更加执着的毅力……时常太阳都已经下山了,你却还留在琴房练习着。”
“身为你的恋人,却在最终考试前因为不够努力而被淘汰了的话。那么我还有什么脸面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呢?”
“所以我一直都说,在你身上最闪亮的光点并非是你的美貌或是你的才华,而是你胸膛中所拥有的那颗好像马拉松运动员一样的,面对任何困难都绝对不会放弃、直到终点前都不会停止的勇气跟恒心。知道吗亲爱的,一个人最高贵的不是她的血统,而是品格;你正是我所见过的最高贵的女王。”
“说起女王……这套欧式贵族裙穿在身上实在是太厚重了,我可以脱了它么,先生?”
“我可以借用一下你房间里的唱片机吗。”他说。
明菜轻轻咳嗽了一声,说:“当然,先生请随意。”
不知是否是化了妆的缘故,她的脸色看起来比平时有些苍白。
“你感冒了,明菜?”
“没有,我刚刚只是喉咙有点干……”
本来准备要用唱片机播放一首舒缓的钢琴曲作为他们待会爱的伴奏的李先生此时已经走回到了妻子的身边。“明菜,你感觉有哪不舒服么?”他握着她的手,安抚着她紧张的情绪,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你的额头很烫,大概是发烧了,换身便装,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想应该是只是有点感冒罢了……”她有些吃力地说道,“都怪我太粗心了,没有照顾好自己,盖这么薄的毯子,在沙发上吹了一夜的空调,还喝了这么多冷饮。”
“你在说什么呢!”
“先生……”
“怎么现在我们眼下最首要的事情不是想办法怎么让你的病痊愈起来,而是要去追究到底造成了这一切吗?什么都别说了,来,我背你下楼。”
“我还有力气,我可以自己走的。”
“别再逞强了好吗,来,上来。”
……
“先生,我们要去哪家医院?”
“gudrum医院,我们集团自家开的医院,以我母亲的名字命名的。”
他将钥匙了自己的最新款跑车里,预热着发动机。并为副驾上的明菜系上了安全带。
“用母亲的名字盖了一所医院,先生真的很爱自己的母亲呢。”
“其实它有些年头了……”他尴尬一笑道。
“欸,原来它不是先生盖的么?”
聪明的明菜立即便从丈夫的话里听出来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笑了笑说:“虽然我现在看上去的确是有时间去跟你讲述一个完整的来自于上一辈人的爱情故事……但是抱歉在开车的时候我不怎么喜欢讲话,所以还是等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讨论这个话题吧。”
“等我病好了以后先生会跟我说么?”明菜期待地问到。
“我说的‘以后’其实也并没有你想的这么久。”耀之偷偷瞄了一眼她衣服的领口,道:“这样好了,等到待会你在单人病房里输液的时候我再跟你说,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针扎进肉里,会很疼么?先生……”
“怎么你以前没输过液吗?那看来你身体比我要好啊,我小时候可是医院的常客了。”
“我也不是没有生过病,只是通常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这次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已经吃了药可烧却还是退不下去。”
“我今天要是遇着点别的什么事赶不回来,你是否就一直待在家里不去看医生了呢?你知不知道发烧如果严重可是会危及生命的。”
“我也是刚刚才发觉自己生病了的……对不起啦先生,又让你为我担心了。”
“夹好你的体温计,胳膊别总是动来动去的。拜托你坐好,不要再摸我的头发了。”
“没关系啦~我夹的是另外一只胳膊。”尽管发着烧,但她的脸上却总还是带着一副最甜美的笑容。似乎只要待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她便什么也不用害怕了。明菜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笑着说道:“先生的头发真的好柔,摸起来就像昂贵的丝绸跟澳洲美利奴羊的羊毛一样顺滑。”
……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医院。耀之将车停好,按下她座位旁边的安全带的松解按钮,转过头对她说:“好了,摸够了吗?再摸下去我可就变秃子了。”
“真的很不好意思,先生,但是我还想再摸一下,就一下!我发誓就一下。”
“口罩,墨镜,拿去戴上。还有我的外套,也一起拿去披上吧。行了可以了,都摸一路了你还没摸够啊,再摸我可我真生气了!”
“就算戴上这些,可是我穿成这样,进去之后还是会很引人注意的吧……”
“那你要不想戴就不戴咯,东京艺人这么多,戴上口罩谁能认出你是谁啊。拜托,去医院的人大多数都是看病或者陪别人去看病的,谁会去过多在意一个穿着戏服的陌生人啊。”
“还是先生想的周到,我真是脑子烧糊涂了,居然连这都没有想到。”明菜说,“不过先生……输液扎针的时候真的不会很疼吗?”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比喻,但其实在我的印象里那就好像被蜜蜂叮了一下这么疼而已。”
“可我没有被蜜蜂叮过。”
“那我换个比喻。嗯,就好像,就好像打耳洞一样疼?”
“我怕疼所以一直都没敢打耳洞,我的耳环都是粘上去的,所以先生……”
“ok,我再换个比喻。”他无奈地笑了笑,说,“就像用指甲在手背上掐一下这么疼,如果你连那有多疼也不知道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忙掐你一下。”
“我想还是不要了。”
“那我们现在可以下车了吗,还有,你忘记把体温计给我看了。”
“oh……抱歉,先生的头发摸起来实在是太舒服了,我一时沉迷,竟把体温计的事给忘了。给,先生,我烧得严重吗?”
“37.8摄氏度。”他看了看体温计上的数字,再次摸了摸明菜的额头,说道:“看来你之前吃的退烧药现在开始起作用了,你的额头也没有之前摸起来那么烫了。恭喜你,你退烧了。”
“这是否就代表我不用上去扎针了呢?”明菜问。
“你就不能乖一点吗。”耀之轻轻敲了敲她的头,说。
“可是我真的很怕扎针啦,光是看到别人被扎我就浑身发毛了,更别说要扎在自己的身上了。”
“有点耐心亲爱的。”说着,他从置物箱中取出了一个电热杯,又从那里面拿出一瓶凉水倒了进去,接着将它放入座位旁边的凹槽里加热了一会。热好水后,他又在里面放入了一些盐巴。“帮我拿一下,我倒点凉水进去中和中和水温,喝了它十五分钟后我再为你测量一次体温,如果你的体温降到37.4摄氏度以下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这是什么?另外先生为何随身带着盐巴?而且它刚刚加热过,先生拿在手里不会很烫吗?”
望着眼前这个新奇的水杯,明菜一连向丈夫提了三个问题。
“车载电热杯。”他回答道,“它使用的是双层不锈钢真空设计,所以就算杯子里的水温再高拿在手里也一点也不会觉得烫的。”
“好吧,先生也不是第一次发明出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的新东西了……但是为什么要随身带着盐巴?是因为来医院的缘故,所以要用盐巴来去除厄运吗?”
“呃……什么厄运不厄运的,你最近看太多恐怖片了吧?我只是偶尔想在喝果汁的时候加入一点盐巴或糖来调味而已。拜托,在水温变凉以前喝了它,补充你因为发烧而失去的水分,这样你才会好得更快的。”
她接过水杯,抿了一口后说到:“它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咸,甜甜的就像饮料一样。”
“怕你不喜欢盐的咸味,所以在盐跟糖的比例中我侧重多放了一些糖,怎么样我还算贴心吧?”
“我现在感觉舒服多了,谢谢先生。可是我病好了不用再去医院输液了,这是不是就代表我不能听到先生跟我说有关你父母的爱情故事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故事梗概就是一个年轻落魄的李氏王族子弟在柏林留学的时候邂逅了一个比他小一级的异国学妹。那个学妹不光人长得很漂亮而且还是高官的女儿,为了能够出人头地,也为了娶到这位令他目眩神迷的美娇妻,他想尽一切办法,用尽无数手段创造了一次又一次与她见面的机会。但是就像大多数电视剧里常常会发生的一样,千金小姐那位作为高官的父亲并不赞同自己的女儿跟一个穷小子,而且还是一个来自于异国他乡的穷小子在一起。他靠着自己手中的权力,千方百计地想要拆散这一对相爱的恋人,甚至好几次他的手下都差点要了那个穷小子的命……就在他们即将毕业的前一个月,小姐从家里逃了出来,变卖了自己身上唯一最值钱的那条项链换了两张去日本的船票,准备跟随穷小子私奔到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们顺利登上轮船,轮船也顺利的驶出了海港,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利……直到半小时后,数十艘海警巡逻艇将轮船拦下并上船挨层挨间的找人。他们带走了那位小姐,抓捕了那个穷小子,未经任何审判和问讯便将他关入了柏林监管最为森严的秘密监狱中的单人牢房。”
“天哪,这个父亲他也太不通人情了吧!然后呢?先生,那位小姐跟穷小子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还是说他们终于还是败给了残酷的现实跟那位没有人性的父亲而选择了分手呢?”
“呃……亲爱的,你这个问题可真把我给问住了;如果我的父母他们最后没有能够在一起的话,那么请问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另外你口中那位没有人性的父亲……他是我外公。”
“抱歉先生,我不该乱插嘴的……”
“你一句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把我的思绪都给打乱了,算了我想我们还是不要接着说这些会令人……至少令我感到尴尬的父母爱情了吧。”
“我很抱歉。”
“算了……正如你所说他本就是一个没有人性的恶魔,你不会想知道他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的。那个可怕的数字,说出来晚上会做噩梦的。”
……
第四十八章:「热锅蚂蚁」
东京,大和内阁首辅大臣竹下官邸。
首辅大臣的书房中,气氛寂静得令人心惊。他就那样端坐在那里,端坐在他的办公椅上,戴着一副极高度数的老花眼镜,手中拿着一支老款的、早已被市场淘汰了的昭和中期生产的黑色钢笔。手掌颤抖着,使他虽下笔而不能书。
两个星期前,也是这样一个水耀日。这个王朝真正的“首”,既不与内阁商议,亦未经两院会议,便钦派了自己的儿子直接接管了大和王朝的最高司法衙门——法务shěn。
什么叫一言九鼎,说一句话就是圣旨,别人全都得去照办;什么叫乾纲独断,一切用人听言,大权从未旁假。
竹下这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他这个内阁首辅,说得好听是大和的大管家,可他什么时候真正管理过这个家。那是竹下终其一生都从未拥有,也从来不敢觊觎与窥视的,在大和这片土地上真正至高无上的权力:皇权。
自从泰宫殿下进了赤练瓦大楼以后,参议院,众议院,甚至是贵族院的议员们之间都已经开始在私下纷纷议论,揣测圣意了。就连一向在朝廷上不得势,被各大派系瞧不起的,在两院中只拥有不到三个席位的小团体竟也开始闹得沸沸扬扬起来了。据说他们还专门把团体里的高级人员召集在了一起开了好几天的特别会议,讨论日后z界将会面临的新问题跟团体日后的发展。
竹下d,金丸信。这两位内阁大佬,一正一副,在面对这场忽然刮来的惩贪大风时却分别有着自己不同的看法。
对于曾在高丽与泰宫殿下搭过班子的竹下而言,他清楚地知道这位年轻的殿下手段的狠辣与他在面对困难时那坚钢不可夺其志的决心。
那说做就要做的魄力,说做就能做的权力,是他竹下从来也没有过,将来也不可能会有的。作为一个从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内阁首辅,他所拥有的和唯一能够倚靠,便只有自己,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可是瞧瞧这个六十六岁的老人吧,这场忽然袭来的zz风波,已经让他连续失眠了整整两个礼拜,新疾带着旧病一同发作,如今已经连握住钢笔,给皇帝陛下写一封自罪书的力量也没有了。这才多久啊,头发一多半就都已经白了。
……
“首辅大人,金丸大臣前来拜见,现在正在客厅等候。”他的秘书敲门进来说道。
“不是说了这段日子谢绝客人来访了吗,为何还放人进来。”
他用力握紧拳头,直到这一刻,他仍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身体上的异样。
“可金丸大臣他不是一般的客人。”秘书用一种很特意的语气说。
竹下当即明白,就连这位从自己还是县议员开始就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亲信,现在竟也被金丸给收买了。
他最后还保持着作为上位者的风度,一句话也没有说,站起身,就连看也懒得看背叛者一眼,便离开书房了。以前当竹下从他的身旁走过时,他都会很恭敬地低下头并且退到一旁为他的主子让开身位,而现在他却就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两人谁也不让谁,肩膀险些就撞在了一起。
最终竟是竹下像避开电线杆一样绕开了他。
……
“多日不见,竹公贵体无恙否?”
金丸板着个脸,没好气地寒暄到。他高坐在会客室的主位,仿佛对所有人宣示着他才是这所官邸的主人。
“这种时候,金公着实不该与我过多来往、接触啊……”
“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竹下老弟可别在这跟老兄我打哑迷啊。”
“你来我这,后边没尾巴跟着吧!?”竹下狐疑地向旁边瞥了一眼,警惕地问道。
金丸冷冷一笑,道:“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整天像盯犯人一样跟着老夫的官车后面,跟得老夫已经整整两个礼拜没有去照顾过风俗店的生意了。若把老夫给逼急了,真到有官位不保的那一天的时候,我必先拿她们来泄泄我这段日子里从启仁小儿那受的窝囊火。这群不知死活的年轻人,无论你跟她们说什么都没用,只要当你要qb她们的时候才会知道害怕!”听他这说话的口气,真不像是一位朝廷大臣,倒像是暴力团的大流氓。也难怪人们都说他是大和黑金zz的教父了。
“既明知有人跟踪,为何还敢来!”
“至少老夫现在还没有被撤职!”他用力将茶杯放下,冲着竹下吼叫道:“老夫仍是内阁的副相,朝廷的大臣,难道老夫没有资格来见你这位首辅大臣吗?”他故意的在吗这个字上拖了一个长音,充满嘲讽意味地望着竹下,丝毫不把这位靠着自己的一手扶持才能够走到今天地位的zz盟友放在眼里。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无能的懦夫,一条虚弱的老狗。
“珍惜些吧。”望着洒在桌子上的茶水,竹下语重心长地说道,“可能你我以后连这样的一杯茶都喝不到了。这当口你来见我,虽公也不公,难道都已经到这种危难的时候了,还要去授人以柄吗?很多事情上,你们父子做的的确太出格了。若这次这关当真过不去,也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就凭法务shěn那帮小儿,就凭他们也想扳倒我金丸信?痴心妄想,他们简直是痴心妄想!而你,竹公,你未免也太畏首畏尾,胆小如鼠了。”
“地不与天斗,臣不与君斗;认清形势吧金公,你我是斗不过陛下的……”
“就算是陛下!若无确凿的证据,也不能就这样将我等不明不白的关进大狱!”金丸的声音冷到了极点,“竹公,老夫今天来就是为了奉劝你一句:眼下我等唯一的出路就是要紧紧地抱在一起,要生一起死,要死就一起死。你可别忘了我们不光是zz上的同盟,还是私下的儿女亲家。我若倒台,陛下难道还能容忍你再继续担任首辅大臣这个这么重要的职位吗?”
金丸拍了拍身旁竹下的大腿,冰冷的语气略微回温了一些说道:“咬咬牙,等这场大风刮过去,一切便又归于平静,水面就又像往常那般安宁了。可要是竹公想不开,一封自罪书递到御前,那你我可就真是要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了。你不为自己的禄位着想,也该为自己的妻女们想想。”
“金公似乎太乐观了……”竹下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不知道啊,就在前天,前天……德川公爵对我说,下个月八号的罗马世界杯开幕式……陛下已经决定让皇三子启仁殿下作为皇帝特使,远赴米兰市出席盛典。”
“不是原定派遣外务大臣作为特使的吗,为什么陛下会忽然改变主意……”
“陛下没有改变主意。”竹下说,“外务大臣仍然也会前往新罗马出席典礼,只不过排名列在作为亲王殿下之后,全程陪同亲王殿下进行外事访问。”
“看来自太子妃流产之后,陛下已经对东宫感到不满了,陛下这是在警告太子殿下……自己并非只有殿下一个皇子。”
“陛下冷落东宫……这,或许是我们一次值得去尝试的机会。”
“竹公的意思是,向东宫表示忠诚,以求太子殿下对我等进行保全吗?可如果老夫我没有记错的话,几个月前两院议员们为国本而争论不休的时候……竹公心中所属意的东宫人选,似乎是三殿下?时过境迁,眼下竹公却说要去投奔太子殿下,以求自保;太子殿下会愿意为了竹公这样一个曾经站错队的老朽,去冒着有可能被君父所猜忌的……这么大的风险吗?”
“金公认为此招行不通?那敢莫非金公想到了其他更好的出路么?”竹下呷了一口茶,道。
“东宫那边,竹下老弟你可要三思呐。太子殿下凭什么要冒险帮我们?”
他回答道。
“就凭经世会三百多名官员,八十多位议员,和我们两个内阁大臣从此对殿下的死心效忠。我想太子殿下会考虑的……”
“竹公这是准备要背叛先帝的遗愿,背叛当今陛下了吗……”
“效忠太子殿下,就是效忠于大和未来的皇帝,我竹下d仍是大和的忠臣。眼下皇帝陛下虽然对东宫略有不满,刻意冷落……可谁知那不是陛下在磨砺殿下的性子,好让殿下快速地成长起来……若不然,陛下也不会在明知雅子妃殿下腹中胎儿已经没有了的情况下仍然册立大殿下为太子了。由此可见……陛下对东宫的期望还是很高的。所以只要我们能够向东宫靠拢……成为东宫之臣……陛下一定会看着太子殿下的面子上,对我们以前所犯的过错既往不咎的。”
“可据老夫所知,东宫殿下他不可是一个喜欢与大臣结交的人。老夫只怕竹公是提着猪头,却找不着供奉的庙门呐……到头来还是白忙活。”
“明天,金曜日,太子妃殿下会在皇室警卫的车队护送下返回娘家居住调养身体。你我头上的乌纱帽能否保住,就看明天能否见到太子妃殿下,向她陈述忠言了。”
……
第四十九章:「揣?度」
平成二年(1990年),五月二十三日下午四点零七分。
泰亲王府。
当听见大门传来用钥匙开门声音的时候。她便知道,大概是自己的夫君回来了。她本要随手将电视遥控器往旁边一丢,左手丢出,却又用右手给接了下来。
身旁的特蕾莎小声地问她道:“纯子殿下,您不去接一下亲王殿下么?”
“急什么,也许是德川小姐呢。等等再说吧,让我先看完电影里这段小李子跟明菜的吻戏。”
“可是这段昨天不是就已经看过了吗?”她苦笑着说。
“看过了再看一遍有什么不可以的吗,我说你这个侍女管得也太宽了一点吧。”
“可是纯子殿下如果不去门口接亲王殿下的话,亲王殿下会很失落的……”
“我看你八成是犯病了,小小一个侍女,居然敢管起自己的主子来了。谁给你的胆子,亲王殿下吗?”
“奴婢失言……”
“行了,你既怕亲王殿下因为没有人接而失落,那你就替我去接接吧。”
“是……”
……
“亲王殿下,您回来了。”
“怎么了,美丽的小姐,怎么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吗?”
“劳殿下挂念,奴婢没事,很好……”
“是在纯子殿下那里受委屈了是吗?”启仁穿上她给自己拿来的拖鞋,微笑着说道,“纯子她这个人啊,出生好,心气高,脾气也就大,任性,有时候是这个样子的。但其实呢,她的心地却是很善良的,你也不是第一天来王府了,我想你应该知道,怀着孩子的女人心情的波动,情绪的起伏就是这么巨大。不过如果因为我的妻子而让小姐你有任何不舒心的地方的话,我在这里先替她向你道歉了。”
“这点小事,跟奴婢以前所受过的那些苦难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殿下不必因为这个就向我道歉,也永远都不必对自己的侍女道歉。您……可是殿下啊。”
“闲来有空再与你好好聊一次天吧,现在我要赶紧到纯子殿下的身边去了。好了,既然接下来有我在她的身边陪她,你就去休息休息,好好放松放松吧。”
“纯子殿下最近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那是我侍奉殿下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未见过的……亲王殿下待会可要小心些才是啊。”
“放心吧,她就是有再大的脾气,也撒不到我的身上来。”
……
“还真是殿下回来了呀。”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懒都懒得转头看他一眼,冷漠的就像已经对这个身后的这个男人失去了宠爱一般。
“能听得出我脚步声的人不多,但就算这样你好歹也转头看我一眼啊,如果你的眼睛继续这样只盯着电视机的话,你知道我会吃醋的。”
“吃醋之后会怎么做呢,关掉它,还是拔掉它的插头呢?”
“比那更糟,我会一枪打爆它。”
“呼~”她托着腮,轻呼了一口气道:“最近下班都很早啊,这才四点就回来了,是又早退了么?”
“既然事情都差不多办完了,当然就可以早点回来了,而且比起待在办公室里看文件,我也像很多普通的男人那样,更喜欢回到家陪妻子谈情说爱。”
“差不多可不行,要做就做到底,不要想着给自己或别人留余地,一定把他们往死地里去逼。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早已忘记了曾经失败带来的教训了吗?”
“我没有忘。”启仁脱掉鞋子,在沙发上躺下,背靠着她的手臂,头枕着她的肩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靠着呼吸管和营养液来维持生命的日子的确很难过也很难熬。正因如此,我才永远记得对待自己的敌人永远不要心慈手软,要么不出手,出手就一定要奔着要人命去——与其伤其十指,又或是断其一指;我更乐意在他们的心脏处刺一刀,又或是在他们的脑门上开个小眼。沉默是情绪的酝酿,正如暴风雨前的宁静;蛰伏是实力的积攒,亦如将百炼之钢锻造成这世间最为至坚的利刃,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单等出鞘那日,必定是要一剑封喉的。”
“听说父皇下个月要你作为大和特使前往新罗马帝国出席世界杯开幕典礼,看样子法务那边的工作你真的已经差不多全都搞定了?”
“难道你以为破个案子有多难啊。拜托,其实不管是什么案子,涉及到多么朝廷上官多大的大臣,只要皇帝陛下下决心要办,那还有办不成的吗?”
“那夫君的剑,为何还不出鞘呢?你在等待什么,黄道吉日么?”
“你觉得明天算不算是个好日子,我昨个翻了翻黄历:庚午年幸巳月庚寅日,巳时出行,大吉!”
“申时跟酉时也是好时辰。”她接道。
“若巳时因事耽搁,确是可以改为申时。但若申时再被耽搁一遭,则不可再改酉时。因为皇嫂属兔,酉时冲兔,这大吉可就变成不吉了。”
“皇嫂?”
说着,她手上抚摸丈夫头发的动作忽然停止。
“看来是昨天我忘了告诉你了。”他说,“东宫请旨,母后允准,已经决定让皇嫂……也就是太子妃殿下,回去小和田家暂住了。”
“你最近的确挺健忘的。”
“是啊,不过至少我没有再像上次在高丽那时一样失忆。”
“我知道有时候你会想要逃离一切,而失忆则是你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船票。不过没关系,无论你做什么,就算是像个恶魔一样到处杀人,都还在我的可容忍范围以内。”
“恶魔,我像么?”
“我一直都为你记着数,亲爱的。在高丽的966天里,你一共杀了77个人,罢免了大小官吏683名。在那966天里,总计有760个人在你手上倒霉,平均大约1.27天就有一个。”
“作奸犯科,贪赃枉法,难道他们不该杀吗?办差不力,平庸懒惰不作为,难道他们不该被罢官降级撤职吗?”
“当今陛下宽仁待下,对于枉法的官吏们往往只处理几个首恶元凶而对从犯们从宽发落;昔日殿下这样杀人,大肆罢免属下官吏,是严重与陛下今日所推行的仁政、还有宽刑省狱的国策所相悖逆的。”
“你是说,我应该为了讨好陛下而做出改变吗?可你又岂知我就不想……亦没有在准备做出改变呢。继续摸我的头发亲爱的,别停下,那样会让我的心情放松下来。”
“可我怕把你给摸秃了。好呢,既然你坚持的话,那就再摸一会吧,不过要是过段日子头秃了可别赖上我。”
“只有经常用手拿东西吃、到处乱摸还不爱洗手的邋遢鬼才会把别人给摸秃头。那种人的手想都别想能够接触到我的身体或衣物,甚至就连靠近我十步以内都是不可能被允许的。”
“躺下。”她说,“像你现在这样靠在我身上我的肩膀实在是太累了,你还不如像以前一样躺我腿上,这样我要摸你的头发还会更方便一点。”
“从小到大我都很讨厌别人碰我的头,但是只有你摸我的头发时我的心里从来都不会有不舒服的感觉……言归正传,你喜欢足球,或者是意面跟披萨么?”
“让我猜猜~某人是不是想我下个月跟他一起去新罗马呀?”
“何必还用猜呢,我承认我现在就是一天也离不开你,跟我一起去米兰吧,王妃。”
她像抚摸宠物一样抚摸着他的头发,望着电视机里的那张熟悉的面孔,淡淡地一笑。
她半躺在沙发上,将她那双高傲的大长腿放在了一旁的靠腿凳上。惬意地说道:“可是我不喜欢意面跟披萨。不过看在我可爱小喵喵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去参加一下它们那个什么所谓的开幕典礼吧。”
“小喵喵是指我么?”
“不然呢,咱家除了你上次从别人家牵回来的那条狗以外还有养其它的宠物吗?另外咱们可事先说好了,去我是答应跟你去啦,不过我可不会参加任何人举办的招待宴会,更不会吃他们当地的食物的。比起意面跟披萨,我还是更喜欢我们在高丽时候吃到的当地最地道的韩式炸酱面跟海鲜葱饼。”
“好吧……愿意去就行。至于其它的,也都还在我的容忍范围以内。如果有宴会邀请的话,我会跟主办方推脱说你身体不适不能出席的。”
“好了,要是没别的事了,就安静陪我看电视吧。”
“事我倒是还有一件事,不过我刚才跟你说的时候被你给岔开了,就是有关皇嫂的事。其实我真的很想让你帮我分析一下,你说那两只老狐狸有没有可能……我的意思是,他们会不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放手一搏,全力向东宫靠拢,以求自保呢?”
“其实夫君心中早已有数,又何必来问我呢;你是怕我整天待在家里太闲太无聊,所以就隔三差五的跑来找我玩智力问答游戏吗。”
“我喜欢智力问答游戏。”
“可是我不喜欢,因为我总是要迁就你,那样会显得我很傻,但却让你看起来好像很聪明的样子。好吧好吧,我的小喵喵,有什么问题就请快问吧,在我反悔不想再当傻子之前……”
“我是很喜欢智力问答游戏没错,亲爱的,不过这次我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让你帮我分析分析问题罢了。千万不要多心哦。”
“好,我不多心,告诉我问题是什么,接下来我们就开始像法医解刨尸体一样去解刨它吧。”
她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说。
启仁站起身,到冰箱拿了一杯咖啡之后又坐回了她的身边。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两只老狐狸明天必有行动;其大概意图便是想要趁着太子妃出宫回阁的机会前去面见太子妃,蛊惑我那位外务官出身的皇嫂帮他们向东宫太子转陈他们所谓的忠言。狐狸再滑,不难对付,但时至今日,我现在真的越来越开始怀疑父皇从一开始派我来办理这件案子的时候背后的更深一层用意到底是什么了……”
“我想,陛下大概是想借殿下来刺激并提醒太子殿下,他现在东宫的位置还并非看起来的那么安稳。又或者,也是在试探殿下对东宫的忠心,看你是否真的对储位没有觊觎之心,甘心做日后太子殿下身边的得力之臣。”
“如何个试探法?”启仁问。
玄月轻轻一笑,从面前的小玻璃碗中那些已经剥了一半皮的增城挂绿中挑出一颗果肉最为饱满的亲手喂到了自己夫君的嘴里。
启仁含着荔枝,口齿不清地水道:“你有孕在身,怎还吃这糖分这么高的东西,岂不知一颗荔枝三把火么?”
“哟,瞧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剥好了等着您亲王殿下回来品尝么,你回来这么久,几时见我吃一颗了?”
“那倒是我冤屈你了。行了,儿女情长的就先搁一搁吧,你我还是先谈正事要紧。谈完了,心里有个底,做起事情来就算是错,也不会错到哪里去。”
……
第五十章:「双关」
“如果你所谓的正事就是揣测圣意的话,那么你可算是找对王妃了。”
“这是双关句么?”
“随你怎么理解,但请不要再错误地关注我话里的重点就是了。”
“那我就当它是双关句了。”他饶有兴致地说道:“那么你可算是找对王妃了,哈哈,这个句子真有意思。你瞧,它既可以被理解为现在式的,也可以被理解为过去式的;你刚才所想表达的具体是哪一种呢?”
“其实我两种意思都有。”她说,“好了别再为了这些没意义的文字游戏而去浪费口水跟时间了,你不是还有正事要谈吗。”
“是啊……”他后知后觉地说,“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还有正事呢。”
“你真的很在意圣心么,夫君。为何你让我有一种其实你对那根本就无所谓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
“我不知道。”
启仁转头看着她,脸上满是少年般茫然若失的忧愁,但那种失落似乎仅仅只是一瞬间的。
很快,一种冷若冰山似的寒意便又他的眼神中重新浮现。
“说不在乎那是假的,可我也不想为此而变得患得患失。”
他望着电视机里电影结尾时荧幕上滚动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字幕,就像看着徬晚的太阳从窗外渐渐落下,落日的余晖慢慢变得惨淡,直到它终于在自己的视线里,像蜡烛燃尽。
终于就连广告商的logo都已滚动完毕,荧幕变得好似子时的深夜般黑暗而又寂静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再一次开口说道:
“如果放纵经世会八十多名议员向东宫靠拢,杀金丸而不杀竹下,倒竹下而不倒竹下派,以此来扩大太子在两院中的实力,达到巩固东宫的效果跟目的就是上意是圣心的话……那么,就让三郎最后再做一次父皇孝顺的好儿子吧。”
说完。
他的眼眶中滑落出一滴晶莹剔透,在光线的折射下,好似钻石般闪亮的泪珠。它就像断线的珠子,从他的脸颊上掉落。
泪星划过天空,跌落,命运即是俗尘,玄月心有不忍,伸手将它接住,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接着又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嘴唇微张,露出小半截贝齿,笑着用好像哄孩子似的口吻说到:“刚刚的荔枝味道还不错吧?我想你一定还想再吃一粒。来,嘴巴张开让姐姐喂你怎么样?啊~火车来咯。”
启仁用嘴接过她喂来的荔枝,道:“有时我真的觉得我挺虚伪的……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倒真想看看那两只老狐狸要怎么去蛊惑我那年轻的皇嫂。”
“已经不需要花太大力气去蛊惑了。”她微微一笑,道,“对于现在的太子妃来说,面对竹下跟金丸的请求,她是没有理由会拒绝的。”
“你这样说,有什么依据吗?”
“这难道不是笨蛋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么?太子未有尺寸之功,而仅以嫡长之尊入主东宫;皇嫂腹中孩儿新丧,圣心风雨难测;加之这次出访新罗马的特使人选陛下既没有选定内阁大臣中的任何一位,亦未选定东宫,而是选定了夫君你,启三郎殿下。因此,为了保住自己丈夫的太子位,并且使之在朝廷中的地位得到稳固,皇嫂这次说什么也没有理由拒绝经世会八十多名议员,以及他们散布在大和各地三百多名会员的效忠啊。”
“看起来似乎是先帝,父皇,还有我,我们祖孙三代共同造就了一切,而且我还要负首要责任。”
“是这样没错,但是先帝培养你主要是为了让你日后能够担当得起大和天子的重任,而当今陛下却是要用你来刺激太子殿下发奋图强的上进心……而至于你自己的想法,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不过我听你刚才的话音,似乎之前我们一起去探望皇嫂时你私下里对她说的那些激烈的话语如今看起来并不是一时激动的失言……而更像是早有预谋的。莫非早在陛下派你去调查经世会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已经揣测到那难知如阴的圣意了吗?所以你才会用那样的方式去刺激皇嫂,甚至不惜对她袒露自己对东宫之位的觊觎之心,就只为了提高她明天犯错的可能?还有母后……你上周进宫拜见了母后……你是为了说服母后赞同皇嫂出宫回阁所以才……这段日子里你所做的一切难道都只是为了明天吗?”
“也许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那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伪君子。”
“可既然这样你刚才又为何要掉眼泪,你就像一个感情骗子一样玩弄着别人的感情,莫非真就像书本中常说的那样,谎言家在骗人之前首先骗的是自己,而你就是那个最先入戏的人么?”
“我流泪是因为感概父皇费了这么多心思,到头来为的不是整饬吏治而只是巩固东宫……而我同样作为他的皇子,却仅仅只是这份心思中的一颗棋子。难道,这不值得我去流泪么?”
“当然不值得。”她说,“男人可以为国为家甚至是为素不相识的人流泪,但若是仅仅只是为了自己而流泪,可是会被别人所瞧不起的。”
“我的眼泪,就是为我的家、国,为这天下之大,无数我还未有机会相识,但却一直都装在我心中的那亿兆生民而流的。”妻子话音刚落,他几乎是在瞬间便作出了这样的回答来应对她的刁难。他望着玻璃碗中那些昂贵的贡品,对玄月道:“以后除日常的生活用度及该领的年俸、月俸以外,不要再从宫里厅领取任何皇室贡品,更不许去外面购买任何不必要的奢侈品。我已经尝够这碗中荔枝的甜味了,你有孕在身不便吃它,时下天气渐渐转热,趁着还没变味,待会全部拿去分赏给府中那几位美丽的小姐吧。”
“全部?”她问。
“是的全部。”启仁确定地说。
“给我留一颗好么,我还一颗都没尝呢。”
“好啊,想吃你就自己拿吧。不过就只准吃一颗哦。”
“我不……”她半咬着下唇,用她那模仿得惟妙惟俏的纯子的声音撒娇道,“我要吃两颗,而且还要启仁君喂我吃,就像我刚刚喂你的那样。”
“我刚刚说只准吃一颗,你是耳朵打蚊子去了没听见吗?”
“一颗就一颗啦……不过我要你喂我。”
“好吧,嘴巴张开,真是拿你的可爱没有办法。”
……
第五十一章:「与幸子的晚宴」
提到大和最繁华的都市,人们首先会想到东京;提到东京最繁华的街区,人们首先会想到银座。而在那号称全世界最贵的地方的银座之中,有着这么一家五星级酒店,它的名字叫做三井花园酒店——
就像三井银行,三井物产,三井造船等公司一样,它名字的前缀赋予了它好似贵族姓氏般高贵的血统,令它在环境、菜单、服务等同等条件下却总是要高别人一等。
今晚,三井财团的唯一法定继承人三井公子在此设宴,宴请在艺人圈中有着天才歌手之称的蒲池幸子小姐。
按照约定的时间,她差不多该到了。
一向不喝酒的他,面前餐桌上高脚杯中盛放的淡黄色半透明液体不是香槟而是梨子汁。
等待着实是一件令人焦急而又期待的事情。他的眼睛不时望向单向玻璃外的街景,却又不止因为繁华的都市而被吸引,而是更多的期望着,下一秒就能在行人中找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接着又看向包间大门,仿佛她已经到来,推门进入,远远地向自己挥手打着招呼,朝这边走来……
但那都只不过是幻想而已,既然她暂时还没有到,那么自己就先耐心地等待着吧,她既然已经接受了邀请,想必就一定不会失约的吧。在三井的印象中,这位老同学对待信用二字可一直都是很看重的,她不会……她一定会来的。
看起来在三井公子的心中,今晚的宴会可并非是财团继承人与娱乐公司艺人之间之间的应酬和商务会谈,而是朋友跟老同学之间的叙旧。
……
另一头,在助理的陪同下,幸子已经来到了饭店大门外,就在自己将要推门进入餐厅时,平常一向紧跟着自己的助理这次却借故公司有事先走了,很是反常。
幸子对此没有多想,既然她说公司有事,便公事公办让她先回公司,自己一个人进去赴宴了。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幸子来到了三井公子的包间。一见幸子进来,正在玩魔方解闷的三井立即放下了手中还差最后一下就要还原的魔方,站起身迎了上去,远远地就已经伸出了手。
三井并没有像其他那些自以为自己有多高贵的财团公子那样握着女艺人的手就不肯放开,想尽法子地去占别人的便宜。而只是短暂的握了握幸子的手指,便礼貌地放开了。
他绅士地为幸子拉开椅子,面带微笑的说道:“快请入座吧,蒲池小姐,就请把这当作是朋友之间的一场叙旧聚餐,不要太过拘谨。”接着他又对服务生说:“请在一旁稍等一会,待蒲池小姐看完菜单后,便可以吩咐厨师开始做菜了。”
“是,少爷。”
“不要叫我少爷,把我当成和别人一样的普通客人就好。”说完,三井将餐桌上的菜单递给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幸子小姐。
比起外面小餐馆的小方桌子,这的大圆桌似乎可以摆放更多的碗碟,本来嘛,这间包间本就是8-10人规格的,餐桌大一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令幸子真正感到困惑的,是这位三井对自己的态度……
他未免也太客气了。
这让幸子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
……
幸子点完菜,将菜单又递还给三井,三井挥手示意服务生走到身边,拿过服务生手中的记事本看了看,微笑着对幸子说:“怎么才只点了三道菜啊,今天胃口不大好么?不过有荤有素有汤,搭配的倒是挺营养均衡的。”
说完,三井翻开菜单,又对身旁的服务生说:“算上刚刚蒲池小姐点的那三道菜,另外再上一碟水晶肴肉,华夏烤鸭,龙井虾仁,鳕鱼狮子头,西湖鱼元,桂花糯米藕,蟹酿橙,蟹黄汤包,最后再上两碗银耳莲子羹,暂时就这些,如果待会蒲池小姐还想吃点别的菜的话,我们会再点的。谢谢,请吩咐让厨师尽快去准备吧。”
“请问需要先上些饮品么?”服务生问。
“我有这杯果汁就行了,我想你还是问问蒲池小姐还需要些什么吧。”他笑着,又让服务生把菜单递去给了幸子。
幸子半抿着嘴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接过服务生递还回来的菜单,她没有继续点单而是问三井到:“如果三井先生的晚宴没有再邀请其他客人了的话,那么就我跟三井先生两个人的话,点这么多菜能够吃的完么?”
“桌子这么大,总得多点些菜来把它摆满吧?”三井笑着说,“至于能不能够吃的完,那就不是蒲池小姐需要担心的了,我府中家人很多,吃不完的菜到时候可以打包回去给他们当宵夜。”
幸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像三井公子一样点了一杯果汁,便把菜单交还给服务生了。
记得来之前经纪人曾再三交待自己说,就算是真的要拒绝三井公子的跳槽邀请,也一定请礼貌地,委婉地,等到吃完饭以后再拒绝他。
幸子记住了经纪人的这句话,可是她却似乎忘了经纪人的另一句话,那就是穿的好看一点,最好化个妆再去赴宴。她今天下午刚忙完工作,录好新专辑,不光是素面朝天没有化妆,而且穿着一身极为休闲的服装就跑来了。
瞧她那强忍困意,一脸疲倦的样子,顶多就是不久前在公司的洗手间里用水洗了把脸让自己的意识清醒了一些,至于其他的,例如化妆换衣服什么的则是全部都还没来得及做。
白色短袖t恤,外面套着一件夏季薄装连帽外套,下身是一条略微有些宽松的蓝色牛仔裤跟一双主打色为白色巨塔的帆布鞋。
至于发型,则是法式刘海加上那在女性艺人中很有辨识度的马尾辫。
……
少顷,服务生将幸子点的橙汁送到,尽管幸子小姐并没有涂口红,服务生依旧按照女性顾客点饮料时的惯例在杯子里放入了吸管。
“在开始上菜之前,我们先简单聊聊有关你工作的事情如何?蒲池小姐。”三井道。
“三井先生对我的工作很关心?”
她微笑着反问到。
“可能我刚刚说话的方式不对,我想我还是叫你‘幸子同学’吧?”
幸子尴尬地笑了笑,客套的对他说道:“我不记得我曾经有过三井先生这样一位出色的同学了,抱歉,如果有我一定会记得的,毕竟您是这么的优秀。”
“你真的已经不觉得我是谁了吗,幸子同学?”三井说,“你好好看看我的脸,虽然我现在的样子比起以前是变了很多没错,但只要仔细就应该还能认出一些轮廓来的吧?”
“抱歉我们坐的有些太远了……既然三井先生这样坚持的话,我可以走近一些更清楚的看一看您的脸吗?”
“当然,请一定要好好看看。”他说,“我不相信,这才几年啊,曾经的老同学居然就认不出我来了,所以请你一定要仔细看看我的脸。”
“我真的不记得……但是却又好像真的在哪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幸子说话十分老练,虽然她真的已经认不出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了,但是为了尽量不得罪他,还是假装出一副就只差一点就能想起来的样子,等着三井自己来揭晓谜题。
看来在艺人圈混迹了多年之后,就连曾经那么天真、不谙世事的幸子,已逐渐变得圆滑起来了呢。
……
三井拿起不久前被自己丢到一旁的魔方,转动那最后的一下,将它六面还原。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相片,站起身走到幸子身边,将它放在了她的面前,相片看上去还很新,但是却已经是很多年前拍摄的了。相片中的人有三井,有幸子,还有源,另外还有许多早已叫不出来了的人……
三井看着这张相片,对她说:
“就算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我想这张相片中的另一个人,你应该不会忘记……还记得么,昭和五十八年,我们原本就读的湘南县立高中被暴徒给炸毁了一半教学楼,不得已我们转到了镰仓的新学校,这张相片就是我们第一天入学时,全班同学一起在新学校的教学楼前所拍摄的。看,相片里你靠他多近,本来应该是我站在大哥的身边的,却硬被你给到后面去了。”
“莫非三井先生你就是……那个时候的三井同学!?”幸子似乎终于记起他是谁了,但马上又很惊讶的说到:“这才几年不见,三井同学真的瘦了很多,也高了很多啊。”
“瘦的确是瘦了,可是这高嘛……”三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别人我不告诉她,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你可要为我保密啊。其实我这双鞋子不光还加厚了鞋底,而且还加了内增高鞋垫,所以才让我看上去好像高了很多呢。不过话说你们这些做艺人的平常不穿这种有增高的鞋子么?我公司里很多爱漂亮的女艺人,甚至是男艺人都会专门去订做这种增高鞋的。”
幸子微微一笑,道:“别人我不知道也不清楚,但是我自己一般是不穿那种鞋子的……三井同学还记得有一次源君曾经说过的吗,人个子高不高根本就不重要,最要紧的是志气要高嘛~”
在跟三井公子同学相认以后,幸子说起话来明显要比一开始要放松跟随意了许多。
“看来幸子同学已经从过去的悲伤中走出来了,这真是一件很值得朋友欣慰的事情。不知你现在……我的意思是你准备好接受并开始另一段新的恋情了吗?我们这些高中的老同学可一直都等着将来的某一天要来参加你这位大歌手的婚礼呢。”
“其实也不能算完全走出来了。”她笑了笑,说,“尽管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但偶尔想起曾经与源君在一起的日子我还是会很怀念……许多个夜里我都曾为此而失眠,一边思念着,一边哭泣。我不知道未来是否还能够爱上别的什么人,但我知道……哪怕是现在的我,也依旧还没有做好重新去开始一段的恋情的准备。所以短时间内我可能是不会谈恋爱了,三井同学要是想喝我的喜酒,那可就有的等了,你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健健康康的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呀~”
“听说你们那个娱乐公司每天都给你安排很多更多,有时候忙到半夜都还不一定能做的完。甚至就连今天,明明晚上都约好了要来吃饭,可就在半个小时你才刚刚结束工作,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忙忙的赶来的。比起我,似乎你才更应该要保重身体,等待着下一次恋情的到来吧?”
“没事,三井同学。我还年轻,为了事业多付出一点没什么的。”
“我可听说你们那个长户社长对你可是很不客气啊,每个月居然只给你一天假期。李氏这么对你,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解约吗?”三井说道,“不如你到我们公司来吧,李氏那边你不用担心,违约金我会全数替你付清,并且向你保证每周都至少会有一天假期,该给你的现有咖位的资源也都不会少的。怎么样?好好考虑考虑吧?我们可是老同学了,就算不看在我们之间的交情上,看在我跟大哥的情义上,我也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啊。只要你肯来,你就是我们这的一姐,这些可都是李氏给不了你的,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做他夫人中森明菜的影子,像李氏的其他女艺人一样给她当陪衬的绿叶吗?说真的,换了别的人我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跟她谈,但是你是我的老同学,是我曾经的嫂子啊,我实在不想看到你再被李氏这样压榨下去了,你知道吗?我已经放弃作为一个商人的基本,用这种方式来跟你谈了,难道还不够诚意吗?”
……
第五十二章:「悲惨世界」
“三井同学,不,既然是谈公事,我还是称呼您为三井先生吧。”
“我认为我们现在聊的仅仅只是有关于你的私事,幸子同学又何必一定要弄得这么生分呢。”
“要不要跳槽换公司的确是我的私事这没错,但是它却不光关系着我一个人的生活,试想如果我就这样跟公司解约了,那么公司就将会面临重新分配资源跟将现在围绕着我工作的经纪人与助理重新安排工作的问题,所以这既是私事,但却也是公事。”
“这都不是问题,幸子小姐。”三井坐回原位,抿了一口杯中的果汁,道,“正是因为艺人在合同期在解约会对事务所造成一定影响,所以才有解约金这种东西的存在啊。我都听说了,你与李氏娱乐公司目前还满打满算剩下五年的合约,每年李氏给你开的固定年薪是每年300万日元,也就是每个月25万日元,这笔钱是不管当年艺人销售成绩好坏,最后都一定会发的。但是让人所不能接受的是,他们居然要从你的广告代言、电影电视剧片酬,演唱会票房,专辑售卖等工作收入中抽走七成,整整七成呐。来之前我已经让会记为你算过账了,如果你现在下决心和李氏解约的话,那么各项违约内容加起来总共是每年两千万日元,也就是说五年的合同,你大概要赔李氏总共一亿日元的解约金,而这一亿日元,我私人替你出了!而且以后你到我们事务所来,无论是广告代言还是专辑的发售收入,我们都将会以公司与艺人五五分成的方式来进行分配,并且向你保证,你今后的每年的收入都将只会高于而绝对不会少于你在李氏时的收入。”
“三井先生,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李先生是对我有知遇之恩的人,并且也是因为有李先生出钱请老师来教我钢琴,我才最终能够考进艺大深造的。我喜欢音乐从来都不是为了钱,而仅仅只是我喜欢音乐,我喜欢拿着麦克风,喜欢摄像机围着我转的感觉,我喜欢它。我想要一辈子做我喜欢的事情,那就是我认为的幸福,而不是要赚多少多少钱,让自己变成多么富有的有钱人,那根本就不是我最想要也不是我最需要的;我只想当一个歌手,一个演员,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我老了以后可以被将来的人们称之为一个歌唱家,音乐家,又或是一个好演员……哪怕在我死后很多年,都还会有人记得我……记得我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偶尔打开它们的唱片机……或许那个时候他们不会再用唱片机听歌了,但不管他们用什么机器来播放唱片,只要他们喜欢听我的歌,那么我便可以死而无憾了,这种被人们所认可感觉……这种有人为你而着迷的感觉……这种感觉三井同学你能够懂得吗?你能懂我吗?而且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果我今天可以因为你的几句话而忘记李先生对我的恩惠,去背叛他的话……那么你又怎么敢保证将来的某一天我不会再因为别的什么人而背叛你呢……你要如何保证呢?而且我真的很好奇有关我在李氏的合同细节你到底是从谁那里听说来的。”
“看来幸子还是幸子,”听完她的话,三井不光生气反而还很高兴的笑了起来,“我原以为你就算是拒绝,也会用很委婉的方式来拒绝我,可没想到你说起话来竟还像以前那样直接了当。六年过去,原来这张相片中依然保持着最初的纯粹的那个人,竟是现在坐在我对面的人,是你。”
“除了工作跟休息的时间外,我几乎没有其他的私人时间,所以如果要保持纯粹,那么唯一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与那些复杂的,脑子里总是在打别人主意的人有太多的接触。这样,大概就能在这压抑的都市中保持不变,至少稍微减缓一些,让镜子里的自己变得陌生的进度吧……三井同学不觉得现在的你,改变的不仅仅是外貌而已吗?其实就算你的外貌改变的再多,我也本该能一眼就认出你来的……但是每天早上照镜子时候三井同学难道一点都没有发现吗?你眼睛里的东西,那个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它才最为恰当的东西,它已经变得这么的陌生,又或者说,它在我们分别后的我所未知的……甚至是你自己都未知某一天里,它在那天就已经死掉了。而现在在你的眼睛里所存在的,只不过是一个新的更替,这种更替并非是蝉虫破茧,由一个旧的躯体重生到另一个躯体的新生,而更像是灵魂离开了躯壳,剩下的便仅是看似新生,却实为行尸般的空洞了。”
“幸子小姐骂我是行尸?”
三井低头一笑道。
“我没有要辱骂谁的意思,既是多年的老同学我想你对我应该是足够了解的,我从来都不喜欢恶语伤人。”幸子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丝毫不拿他当财团公子,而只当他是一个曾经的朋友跟老同学。“就像之前三井先生说的那样,正因为我们是同学,是朋友,所以我们才会用跟别人不一样的说话方式来交谈。假如我们从未相识,那么这些话我是不会说的。人都是会变的,那没什么,但热忱之心不能丢。三井君的眼睛里所失去的东西,我想我现在能够找到一个词来表达它了,那个词就是温度。你的眼眶中仿佛镶嵌了两颗冰冷海洋中的黑珍珠,虽然美丽但却异常寒冷,就像你无论跟谁说话都那么的彬彬有礼,但语气却是这样的冰冷,缺少着一份真挚的热情。你真的已经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三井同学了,虽然不久服务生就会将我们点的菜端上来,虽然我的经纪人告诉我无论如何都要陪你吃完今晚的晚宴……但是在说完这样的话后,我实在不觉得我还有任何可以说服自己觍着脸留下来,再坐下来与你一同用餐的理由了。希望下次见面,是在街头的偶遇,而不是再像今天这样的晚餐邀请了。”
幸子拉上外套的拉链,从果汁壶中又倒了一杯橙汁,端杯饮尽。
喝完,她拿起放在一旁空椅子上的黑色背包,在三井的目光注视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推开包厢大门,一口菜饭都还没来得及吃,便就此告别了这场豪华晚宴。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三井闭上眼睛,这才在心中懊悔到,为何自己不等吃完饭以后再向她提跳槽的事情。这下好了,下次再想请她,只怕是很难了。
……
幸子走出包厢,正好遇见前来上菜的服务生,见到幸子从包厢中出来,服务生先是有些诧异,但立即便微笑着寻问到:“小姐是在找洗手间吗?”
幸子没有回答,笑了笑从包里取出几张钞票放在了服务生送餐的推车上,道:“这是付我自己点的那三道菜的钱,抱歉我赶时间,多出来的部分就不用找零了。麻烦替我转告三井先生一句话,刚才在里面我忘了跟他说;通过收买别人身边的工作人员来获取她的工作情报跟合同细节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希望他以后不要再做了。另外麻烦替我跟他说声‘再见’。”
“小姐不留下来用餐了吗?”服务生问。
幸子这一次什么也没说,走到电梯门前,轻轻按下了墙上的按钮。
她坐着电梯一直降落到了一楼,离开了这家豪华但却无比冰冷的酒店,在街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罐咖啡来为自己提神。老实说忙了一天之后的确是有些口干舌燥,饥肠辘辘了,这也难怪她刚才在上面时会连着喝了这么多橙汁了。
她需要咖啡来为自己提神,不然待会在车上自己就会睡着,还要麻烦司机大叔来叫醒自己,她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大多数大和人都是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被别人麻烦的性格。
因此在东京这个大都市里,大多数人们的性格都是很冷漠的,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很压抑的。但并不是说因为这种大和式冷漠的存在,所以让人感觉到压抑,这样一种因果关系;而正是因为压力的存在,所以人们才变得冷漠。放眼世界,冷漠这种东西并非是东京又或是大和所特有的“风土人情”,而是在很多地方都存在的。
而东京人真正所拥有的,那所谓的性格上的“专利”;就是他们虽然很礼貌,对待陌生人时也很友善,但骨子里却很难真正把对方当成自己的朋友,由陌生人到朋友之间,在他们看来相隔的可不仅仅是点头之交与熟人两个阶段而已。就算已经成为朋友,但若想要真正融入他们的生活中,其实也仍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他们喜欢跟人保持距离,身和心,双重距离;不是万不得已,绝不会去打扰别人的生活。当然凡事总有例外,对于一片拥有上亿人口的土地来说,若没有那么几个臭虫的话,难不成它真是人间的天堂吗?一个在梦中都不一定存在的东西,又如何能够出现于现实之世中呢。
幸子坐在计程车上,望着车窗外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跟更远的高楼,从很早以前,她就深深地明白了想要在这样的大都市中立足,并且闯出自己的名堂,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但她一路咬着牙坚持到了现在,她做到了当初给自己定下的专辑总销破一百万目标,在去年更是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个唱片大赏奖项,并且在年末第一次登上了红白歌会的舞台。
她已经越来越接近自己想要的成功,并享受每一场演唱会时台下观众们的加油声,和他们的掌声欢呼声。就算未来的某一天人们不再喜欢自己这种风格的艺人,蒲池幸子这个名字不再被新一代年轻的人们所熟知,另外会有一颗更加闪亮的星星代替自己成为人们眼中的光……
曾经的那些美好的回忆,亦都永远烙刻在她的心中,那些掌声欢呼声,以及专辑签售会上粉丝们脸上的表情:期待或紧张,笑颜或泪颜。无论再过多少个夜晚,她都永远会记住,这些对自己有着最纯粹的喜欢的,最可爱的人们。
……
除了一个真正疼惜她,珍爱她的恋人以外,她似乎什么都已经有了,也什么都已经得到了。
以她今时今日的艺人咖位,以及其它内在或外在的优秀条件,如果她真的下定决心想要找一个容貌,才华,人品都与自己所相匹配的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却为何25岁了却还是孤独的在这无情的都市打拼,找不到一个可以倚靠的肩膀呢?
说来说去,这么多年了,还是她自己在为难自己,始终走不出曾经那段带给过她无限美好的感情,忘不掉那个她生命中那个第一个真正进入自己心里的人。直到现在,她都还一直相信着自己的“阿真”是因公殉职的,而殊不知他不光根本没有死,还早已与另外一个女人结婚生子,过着锦衣玉食的王爷生活。真不知道如果她知道这些,该作何感想,怎样面对。
但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那么到那时候,她倒是真的可以放下曾经的一切,开始自己新的恋情了。但依现在的情形来看,似乎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真相了。
但对泰宫殿下而言,假如自己不能给予她真正的快乐与幸福,那么放手,不正是最好的选择吗。皇室是一个大牢笼,它所囚困的不只是身,还有心……它禁锢人们的思想,泯灭人们的个性,使非皇族以外嫁入皇室的女子都变成那华丽笼子里的一只金丝雀。
当今太子妃殿下够尊贵了吧,可那又如何,她一样不能乱说一句话,乱走一步路,她最初想要成为优秀女外务官的梦想,也就在她踏入这个金丝笼的瞬间,随风而逝了。
启殿经常对玄月说,自己这一生中唯一真正对不起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纯子,是的……是纯子,而不是幸子。
永远也不会犯错的他,做起任何事来都仿佛有属于他的一套正义凛然的说辞,但唯独对纯子,他做的太过决绝、无情,用心太过狠毒。
对幸子,是放手;对纯子,却是占有。占有了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名字,容貌,身份,甚至是生命……然后重新将它赋予另外的一个人。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启仁在通往至高龙座的道路上便只能一往无前,再也不可以回头了。
长桥砖落,道路坍塌,身后已无退路,若不能向前翻越一道道绊脚坎,拦路墙,便要跌落悬崖,沉入汹涌浪涛,万劫不复……
启殿没有对他的朋友耀之说谎,他的心中的确扎了一根刺,但那根刺不是幸子,而是纯子。这或许也就是为什么一贯冷面无情的他,竟会在未来登基之后,在他人生的后半生里,对高松宫家如此特殊照顾的原因了。
……
计程车上,尽管喝了咖啡,可她却还是累到在车上睡着了。
驾驶座上的司机戴着一副白色口罩,听他的鼻息,似乎他最近有些感冒。他抬目望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幸子,不知是因为道路维修,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前方的十字路口明明应该左转,他却选择了直行。
……
第五十三章:「当红艺人绑架事件①」
平日里幸子就像她的人生导师李先生一样,只要睡着就睡得很沉,但今天或许是因为刚才那罐咖啡的缘故,所以幸子并没有睡的很沉。
“司机先生,你好像开错路了吧?”车子压过路边的石子,车身的抖动让她从浅睡眠中醒来。
幸子揉了揉眼睛,回头望了一眼后车窗里的红绿灯,警惕地抱紧了双臂。“司机先生,我想你应该在上个路口左转的……”
司机没有作答,车子继续往前行驶着,幸子开始感觉到有一些不安了。就在她准备用行动电话给助理发送求救短讯的时候,汽车却忽然一个转弯,在路边停了下来,她手中的电话也在这时不小心掉落在了脚下。
也正当她准备向外呼救的时候,自己面前的计程车的后车门亦在此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那个人虽然不是很高,但因为视线受阻的缘故,幸子并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他的身形分辨他大概是一个男人。
那人从风衣里摸索着什么东西,幸子隐约可见那仿佛是一块白色手帕,她本能地向后躲避着,并企图从另一边车门逃走时,身后的车门却在这时也被打开了,她的右手胳膊被人从背后死死扣住。想要反抗,可左手却因为之前所受的伤而根本使不出太大的力气。
幸子正要大声呼救,可只刚喊出了一个救字,便被从面前车门进来人扯下了自己的口罩,用他手中的白色手帕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幸子闻见一股很浓的,一种自己从来没有闻见过的香味。
他们关上车门,汽车继续行驶了起来,那两个后来上车的男人一个负责扣着幸子的手臂让她不能反抗,另一个则用手帕一直捂住她的口鼻。
大约不到一分钟,幸子便因为七氟醚的药效而渐渐失去了意识。在她昏睡前最后所清晰看到的画面,是车后镜里自己的脸……没有人知道在眼睛闭上前的那一秒她的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
当她再次醒来时,尽管她已睁开眼睛,但眼前却仍是漆黑一片;曾经有过被绑架经历的她当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看样子自己应该被戴上了眼罩一类的东西,而嘴巴则被粘上了胶布。这是绑架犯一向惯用的手法了。
因为麻醉药的缘故,刚刚清醒之后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甚至还有些微微的疼痛。她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绑匪居然会盯上自己,一来自己根本就不是家财万贯的有钱人,二来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来都没得罪过什么人,所以为何偏偏是自己?这一点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忽然,她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
那个人用好像吸了氮气的奇怪的声音对她说:“你终于醒了,蒲池小姐。”
他这样说着,接着幸子便感觉到自己嘴上的胶布被人粗鲁地撕开了,那还真是一种疼痛的感觉呢。这一秒幸子心中或许庆幸自己是个女孩,否则这一撕撕下来的可就不只是胶布了……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钱吗?”
“在这你没有说话的权利,只有我们问你,你才可以开口,如果你不想少掉几颗牙齿的话,最好老老实实按我们说的去做。现在回答我,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
“像你这么漂亮的女明星一定有很多朋友吧?”那个人说,“把你认为和你关系最亲密的朋友家的电话号码告诉我,等我们向他拿到赎金之后自然会放你走,放心蒲池小姐,我们只图财不害命,更不会想要去触碰你的身体。所以只要你好好的配合我们,我可以以我的人格担保你的生命安全。但是你要是敢有什么坏心思的话,那可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我可以给你我的经纪人的电话号码,我背包的口袋里还有几万日元,你们可以先拿去花。”
“你不说我也会拿的。在这老老实实待着,待会我们会给你送来水跟食物,别试图做什么小动作,会有人盯着你的。”
“只要你们保证不伤害我,那么我这次就当是破财免灾了吧。”幸子平静地说道。“你们这有房间跟床吗?如果可以晚上我希望能够在被子里,而不是被绑在椅子上睡觉……既然你们的要求我全都配合了,作为你们的顾客,我是否也应该得到我该有的待遇呢?”
那人冷冷一笑道:“我还是头一回见肉票敢这样对绑匪提要求的,蒲池小姐,你是不是平常使唤人惯了,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境遇,什么身份了啊?”尽管他尽量用很恶凶的语气恐吓着幸子,但他那吸了氮气后的声音却真的是挺一言难尽的。
……
翌日上午。
李氏娱乐经纪人总监办公室。
“你说什么,你家艺人被人给绑架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总监,我今天刚刚接到电话,就立即跑来告诉你了,我想幸子小姐应该刚被绑架多久……但是具体的时间我也不敢确定……您说我们现在是不是赶紧把这种事情告诉长户社长?”
“劫匪索要多少赎金。”
“三千万日元,而且全都要不连号的旧钞票,并且他们给了我限期……说中午前必需准备好赎金,大约十一点他们会再打电话来。”
“三千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而且还全都要不连号的旧钞票,看来这群绑匪很有经验,不是第一次作案的新手了。”总监不愧是总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却还能保持冷静的头脑来分析问题的细节,怪不得李总裁当初选她来做李氏娱乐的经纪人部总监呢。她靠着窗站着,抿着嘴,用手中的铅笔轻轻敲击一旁饮水机上的水桶,思考数秒后道:“你说得对,这不是一件小事,我们要立即向上禀报。暂时先不要报警,以免消息外泄,对蒲池小姐的安全不利。”
“好的总监,那我们现在就去见长户社长吧。”幸子的经纪人说。
“见什么长户社长,像一阶一阶地向上禀报多耽搁时间。”她说,“马上让人准备车子,叫上长户社长,我要立即去见高木小姐;是否报警,如何准备赎金,这些事情只有她能够拿主意。关于幸子小姐被绑架的事情你待会自己在车上对长户社长慢慢解释吧。昨晚明明是你跟幸子小姐一起去的银座,作为她的执行经纪人,为何你没有安全地把她送回家就自己先走了,你这是对自己所带的艺人的严重不负责!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会追究你的责任的。”
她没有一句辩解,只是静静地看着总监走出了办公室,并跟在她身后一起走了出去。可她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异常的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