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埋下种子
神门收放,金色与血色的光晕层层荡开。
孩童们看着沐浴在那光晕中的魏来,目瞪口呆。
“第一境的修炼,无非两点,凝血与炼体。”
“现在我要你们依照凝血之法,将这枚你们手中的光粒当做体内的血气之力,尝试着将它吸收。”魏来的声音响起。
孩子们闻言自然不会去怀疑魏来的要求,一个个纷纷极为乖巧的盘膝坐下,将拿着那光粒的手在身前张开。
“大仁。”魏来瞥了一眼还在发愣的孙大仁,轻声唤道。
孙大仁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魏来是要让他也如这些孩子般盘膝坐下,虽然觉得如此行事有些丢脸,但隐隐觉察到这是个天大机缘的孙大仁,在微微迟疑之后,还是将他“金牛镇扛把子”的面子丢到了一边,也随即坐了下来。
一旁的薛行虎见状,皱起了眉头,
这第一境的修士神门未开,难以从外界吸收灵力,最多也就是通过外敷的药浴以及内服的丹药来提升凝练神血以及炼体的速度,怎么可能依靠着凝血之法吸收这看不出来路,却似乎是眸中灵气集合而成的事物?
但很快,薛行虎的常识便被无情的打破。
最先是孙大仁,他毕竟修行数年,体内也早已凝聚出了五枚武阳神血,这凝血之法他烂熟于心,施展开来也驾轻就熟。不过百来息的光景,他手中的金色光粒,就像是受到了眸中牵引,在他的掌心一阵剧烈的跳跃,然后化作金色的光点遁入他的掌心。金色的光芒顺着他的手臂游走,然后归于他的眉心,在那眉心金光一闪,最后归于寂灭。
孙大仁回过神来,他站起身子,惊诧的用双手在自己的浑身上下一阵摸索,似乎在寻找金光入体后对他身体带来的变化。但番检查后无论是外在,还是内视后的内府丹田都并无任何变化。
满心期待会以此一步登天的孙大仁澎湃的心潮顿时跌入了谷底,他看向魏来,眸中写满了疑惑。
但魏来不语,反倒微笑着看着那些还在努力吸收各自手中光粒的孩童。
可其余孩童自然比不得从五六岁便在孙伯进的监督下开始修行的孙大仁,因此,直到孙大仁吸纳了那金色光粒之后,又足足过了一刻钟,方才有第一个孩童成功吸纳下血色光粒。
而那个孩子还是魏来熟识的钱家之女,钱浅。
钱浅显然也有与孙大仁一般的疑惑,但她却极为懂事,很快便压下了这份的疑惑,安静的坐在原地,等待着所有人完成神血吸纳之后,魏来与她解惑。
但这并不是一个短暂的过程,这六十多名孩子,年纪大小不一,天赋自然也有不同,加上都是方才接触到修行之道,这凝血之法也不见得都能熟练使用。直到近一个时辰过去,所有的孩子们方才都吸纳下那枚血色光粒。
而在那时,人群疑惑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魏来。
毕竟他们都在暗自期许,吸纳这“灵丹妙药”他们便会修为大进,可此刻看来一个时辰花去,却似乎并无进展。
“修行犹如登山,这座大山上单是已知的便足足有八道山门,每一座山门都是一道天堑,没有人可以一撮而就。所以,修行最
忌讳的便是急功近利,不积蛙不足以至千里,一步一个脚印方才是这修行路上最大的道理。”
魏来自然感受到了这些孩童们的心思,他站起身子神情肃然的言道。可孩子们大都似懂非懂的盯着他,并不能完全理解他话里的意思。魏来也在诸人这样的目光中回过了味来,他们中的大多数才十岁左右,也从未接触过修行,小孩子的心性使然想让他们一下子明白这些道理本就强人所难。
魏来只是……只是知道自己在金牛镇待的时间不会太多了,故而寻到了机会便想见自己所知的道理一股脑的塞给他们。如今看来虽不至于适得其反,但却并不能真的让他们有所体会。
想到这里魏来苦笑着收敛起了心思,决定直接进入正题。
他的双眸在那时一沉,言道:“你们吸纳入体的光粒,我称之为龙种。”
“你们或许还不清楚他的作用,现在我再教给你你们一道法门,你们记下,然后配合着大仁授予你们的凝血之法一道使用,便可知其奥妙。”魏来说罢,便将一道生涩的法门说出。
一旁的薛行虎也暗暗听着,只是他脸上的神色却愈发的古怪,魏来这道法门说不得如何高深,似乎只是一道寻常到极致的吞吐灵力之法,当然细微处有些不同,但大致应该无差。只是这一门未开的修士哪有这样的本事呢?
“现在你们就可以尝试。”魏来却并未察觉到薛行虎的疑惑,他看着那些暗暗记下法门,一脸跃跃欲试的孩童们,笑着言道。
孩子们自然好奇得紧,得了魏来应允,一个个赶忙再次盘膝坐下运转那法门。
孙大仁见状,也赶忙跟上大部队的步伐,唯恐落在这群他眼中的小屁孩之后。
魏来眯着眼睛看着众人,他胸前的神门轰鸣,背后衣衫下的金光闪烁,一道旁人看不见气息从他的神门中涌出,飞遁向那些孩童,将他们与魏来联系在了一起,那一瞬间,就像是某种契约被立下一般,双方之间都在那时产生了一种微弱却又着实存在的玄妙联系。
薛行虎看得愈发迷惑,不明白魏来到底在做些什么。
“啊!”可就在这样的疑惑升起不过百来息的光景之后,坐在人群之前的孙大仁忽的发出一声惊呼,猛地睁开了双眼。
这般异动倒是未有惊起那些正在施展法门的孩童,反倒让一旁看得眉头紧皱的薛行虎吓了一跳,他赶忙转眸看去,却见孙大仁一脸惊悚的看着魏来。薛行虎本想询问缘由,可见魏来却微笑着朝着孙大仁点了点头,像是在肯定着些什么。素来咋咋呼呼的孙大仁却在等到魏来肯定后,又忙不迭的低下了头,闭上双眼,再次入定,那争分夺秒的架势似乎是在唯恐错失了什么良机。
没有机会问出个所以然的薛行虎心头如猫抓一般,痒得难受,但见孙大仁与那些孩童都双眸紧闭,似乎并没有短时间内清醒的可能,薛行虎便愈发的好奇,想要询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接下来的一会时间后,那些孩童又都纷纷睁开了双眼。
“是血气吗?”而后他们相互对视,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感应到的一切,直到有人发出这样的声音,孩童们方才鼓起勇气看向魏来。
魏来笑着点头。
薛行虎却是脸色一变,他也顾不得什么仪态,迈步便走到了一位孩童的身旁,伸手按住了对方的经脉,用灵力探寻对方的内府,随即,与那些孩童一般的惊骇之色浮现在薛行虎的脸庞。
一境修行说来只是炼体凝血通过炼体,在体内生出血气之力,再以凝血之法,将血气之力凝聚成武阳神血。但即使有足够药材的作为辅助的情况下,想要在开始的修行的几日光景里便生出能够被感应到的血气之力本就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方才薛行虎在那孩子体内所探寻到的血气之力还颇为磅礴,而这距离孩子们修炼魏来给出的那道法门也才堪堪半个时辰,依照这样的速度,也就五六天的光景,他们便可凝出第一枚武阳神血。
想到这些,这位金牛镇的镇长看向魏来的目光便顿时变得不可思议了起来。
“好好修行。记牢这道法门。”魏来朝着那些孩子言道,真切感受到魏来的神奇的孩童们,此刻对于魏来那可谓言听计从,纷纷乖巧的再次闭上双眸运转法门。
见孩童们安分下来,魏来这才转头看向薛行虎,言道:“薛叔叔,有几件事情我要与你交代一番。”
被魏来的手段彻底震住的薛行虎回过神来,便忙不迭的点头应道:“你说。”
“再过几日我就要离开金牛镇了,这些孩子得交给薛叔叔教导。修行自然不能落下,他们现在方才开始步入此道,新奇得很,可时间久了却免不了会有所懈怠,叔叔得好生督促。他们以后会是金牛镇在这世道立足的根本。”魏来沉声言道。
薛行虎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虽然不舍,但他很清楚,金牛镇这座小庙是关不住魏来的。更何况魏来授予孩童们这道法门,饶是以薛行虎的眼界也极为清楚它们价值,于心底对魏来除了感激与敬佩,便只余下一些愧疚。他自然不会再出言阻拦,故而他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一定好生管教这群兔崽子。”
魏来对于持重的薛行虎还是极为放心的,他又言道:“此道修行的法门剩余的部分接下来的几天我会一一教授给他们,但薛叔叔也得记住,修行为的可不是恃强凌弱,他们年纪尚小许多事情还难有分辨,薛叔叔得辛苦一些,莫让他们走上了歧途。若是小错,大可多加教导,若是真有哪天出了什么大乱子,可修书于我,我自有办法解决。”
“知道知道。”薛行虎再次点头,心里却暗暗感叹这魏来循循善诱的模样,倒是颇有几分魏守的风姿。虽重修为,却更在乎心性,这大概就是魏来父子与这世上大多数人不同之处吧。
“还有一事,也得劳烦叔叔看紧。”魏来又言道。
“你说。”薛行虎极有耐性的应道。
“我授予他们的法门不同于这世上大多数的一境修行之法,叔叔得记住,他们若是想要破境……”魏来说道这处,微微沉吟,仿若想起了某些极为有趣的事情一般,眼角露出笑意。
“至少得凝出……”
“十三枚神血之后,方才能准许。”
第六章 启程前的算计
八月二十四,距离魏来定下的离开之期,只剩下一日。
吃过晚饭,独自回到自家房中的魏来盘膝坐在床榻上,双眸紧闭,胸前那道金光与血光缠绕的神门显现。
随着他心中念头一动,一道道稀薄的金光凝成的丝线随即在他胸口的神门处亮起,那些丝线几乎微不可查,不断的朝着外面延伸,穿过房门去向院落的不同方向。
细细数来,这些丝线总计六十五道。淡淡的血色气息时不时的通过这些丝线,从魏来的体内涌出,遁向它们各自链接的另一端。
魏来背后的龙相金光时隐时现,他内视内府。
蛟龙的龙气从龙相中涌入他胸口那座玉石筑起的神门之中,然后化作磅礴血气顺着那神门轮盘前化出的六十五道金色丝线涌出。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中生有的神通,哪怕是那些推开八门的大圣也无法凭空变出一粒最微小的尘埃。而魏来授予那些孩童的法门自然也是如此,他们体内莫名多出的血气之力,其实都是魏来从那蛟蛇体内摄取的龙气,转化而来的血气之力。
魏来授予他们的法门,也就是被魏来改良过的鸠蛇吞龙之法,那被诸人所吸收的光粒,也就是鸠蛇吞龙之法所需要的“契机。”就好比魏来背后的那头龙相,有了这龙相,他方才能与蛟蛇建立其联系,吞噬它的力量,孩子们有了那光粒,也才能从魏来的体内摄取血气之力。
而不同的是,魏来之于蛟龙,是否吸收力量主动权在魏来,而孩子们之于魏来,是否给予他们力量,主动权也在魏来,这经过他改良的鸠蛇吞龙之法,只要魏来愿意,随时便可以断了他与那些孩童之间的联系。
以往魏来尚且顾忌吞噬那蛟龙过多的力量,会被蛟龙察觉,在自己未有与他抗衡的力量之前,招来祸端。但乌盘城一战,他与蛟龙已然撕破了脸皮,也就没了那些顾虑,在蛟龙未有寻到破解这鸠蛇吞龙之法前,他自然得想尽办法压榨那蛟龙的价值。
若非那所谓的“龙种”魏来在凝聚出与他神血数量对应的八十一枚后,便再也无法多凝聚出一枚,魏来甚至打算整个金牛镇人手一份,将那蛟龙抽空才好。而当如何利用这些血气之力,凝练神血,又破碎神血加强肉身的法门,这几日魏来也悉数授予了那些孩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曾经落在魏来身上的机缘,此刻也同样落在了那包括孙大仁在内的六十五位孩童少年身上。
只是在缺乏一位大圣愿意以本源之力相护,入冥境黑水中淬炼肉身的机缘的情况,这些孩子很难抵达魏来所在的高度,但相较于这世上大多数的修士来说,摆在他们面前的机缘同样足够骇人。只要他们能耐得住性子,在一境中好生打磨,不出一年,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可凝出十三枚武阳神血。而若是舍得再下些功夫,两三年内凝出十七八枚神血也绝非天方夜谭。
大概任谁都想不到,在这饱受劫难的偏远之地,一群未来或可震惊整个北境的势力在无声无息间已悄然生根发芽。
……
思虑到这里的魏来微微一笑,心情大好。
他又继续沉眸内视自己体内的那道勿需他催动便可自主不断的将蛟龙之力转化为血气之力的神门,心思又忽的有些凝重。
他想起了那一日所见的佛国幻境,又看了看神门上由圣纹化作的佛魔之相。这佛魔之相是关山槊遗留兵家圣纹与那佛骨舍利中的佛道圣纹融合而成的事物,无论是它的来路,还是那一日在关山槊力量的催动下所显现出来的佛魔之相都表明了这道圣纹的不凡。但遗憾的是,或许是因为它太过强大的缘故,魏来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催动此物。
而且魏来可以想到的是,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无法去动用此物,此刻的他处于抱着一座金山,却无福消受的尴尬境地。但幸好依仗着八十枚武阳神血以及一枚金色神血所洞开的神门本就不凡,单凭他的肉身所能爆发的努力便极为恐怖,但没有确凿的比较,到底强到何种地步却不是魏来能够说清的。
想到这里的魏来叹了口气,乌盘城一战,看似给了他诸多机缘造化,但却也因为这些机缘造化太过强大的缘故,他竟无一物能够动用,到最后所能依靠的也只是自己这一境的修为而已。不过这也绝非长久之计,就如阿橙信中所说,金后与蛟龙之流只是暂时收敛爪牙,但迟早会再次对魏来动手,他必须得快速提升自己的修为,方才能有安身立命的根本。
……
距离乌盘城大战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魏来用这两个月将自己一境的修为彻底巩固,按理来说也已经到了冲击第二境灵台境的时机,只是一想到明日就要离开这个他生活十余年的地方,魏来的心头不免还是有些思绪翻涌。
他尝试了几次,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便索性安慰自己修行之事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有所精进的,既如此,倒不如好好享受他在金牛镇的最后一个夜晚。
念及此处的魏来收敛起了继续修行的心思,他站起身子,想要出去走走,可方才打开自己的房门,却发现房门外正站着一道身影。
是孙大仁。
孙大少爷的手抬到了房门前,却未有落下,眉头紧皱,直到房门打开后,方才赶忙收回了手,脸上也换做了好似做什么坏事被人发现时的窘迫与慌乱。
魏来一愣,但很快便从孙大仁的动作与神情中看出孙大少爷似乎已经在这房门外呆了不少时间,不过却碍于某些魏来难以知晓的原因在迟疑要不要敲响他的房门。
“有什么事吗?”魏来并不打算去戳破孙大仁的窘迫,在那时微笑着问道。
孙大仁似乎还没从这房门忽然打开的变故中回过神来,面对魏来的询问他依然呆立在原地,并未在第一时间给予魏来任何的回应。
“要进来坐坐吗?”魏来倒也并不催促,侧过身子,问道。
回过神来的孙大仁如梦初醒一般的赶忙点了点头:“要的,要的!”
……
魏来并没有喝茶的习惯,便给坐在木桌旁的孙大仁倒上了一杯清水,随即便在对方的身旁坐了下来。平日里素来大大咧咧,丝毫不与魏来客套的孙大仁,接过水杯后却显得有些局促,他双手捧着水杯,脸上挂着略显尴尬的笑容,似乎有什么话悬在嘴边,欲言又止。
魏来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清水,小抿一口,然后不动声色的言道:“大仁,你我兄弟二人也算是患难与共,有过过命的交情,何事需要如此遮遮掩掩?”
孙大仁闻言,咬了咬牙,而后问道:“听薛叔叔说,你们明天就要离开了对吗?”
魏来点了点头应道:“确实如此,只是因为金牛镇百姓正忙着重建小镇,不愿他们为了送别大费周折,故而未有声张。”
“哦。”孙大仁闷声应了一句,却没了下文。
魏来也不催促,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待着孙大仁。
过了好一会,孙大少爷方才又抬头看向魏来,问道:“当初……魏知县走了后,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魏来一愣,大概明白如今孙大仁的困扰,他当然很想给他一些建议,可遗憾的是,对此他并未有任何的办法。
“报仇。”思虑半晌之后,魏来的嘴里吐出了这样两个字眼。
孙大仁瞪大了眼睛看着魏来,似乎有些诧异。
“虽然我给那些孩子们说,仇恨不是一切,可事实上,就是对那老蛟蛇的恨支撑着我活到现在……”魏来也变得有些颓然,神情落寞了几分。
“我当然也知道仇恨不应该是我活着的唯一目的,但道理这东西,说得永远比做得要轻松万倍,总归我无法做到。”
听闻这话,反倒是孙大仁变得有些慌乱,他忘了自己来的初衷,赶忙宽慰道:“唉!其实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看,你若是一心只想着报仇,就不用为了咱们现在就跟那江神对着干,你说对不?”
“总之,我觉得你已经很棒了。”
孙大仁极力用自己胸中不多的墨水夸赞着魏来,但能起到的作用却可想而知。
“那又有什么用呢?”
魏来却似乎更加落寞,他低着头喃喃自语道:“我还不是得被那蛟蛇赶着东躲西藏,连着金牛镇都待不下去,宛如一条丧家之犬。”
孙大仁见魏来如此,心中顿时涌出些许豪迈,他一拍自己的胸脯大声言道:“怕个撒!大哥陪你一起,就凭咱们兄弟二人的本事难不成还能被一条水蛇给制住了?”
“好勒。”魏来的回答极为干净利落,以至于孙大仁一时未有反应过来。
可魏来也似乎并不打算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他站起身子,收起了水杯茶壶,嘴里有条不紊的言道:“明天正午出发,行礼不要太多,早点起来,别耽搁了时辰。”
“哦。”
孙大仁有些闷闷的应了声,却又始终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第七章 诸君共开怀
泰临城,龙骧宫,鸾凤楼。
妖冶的红烛罗帐中,身着轻纱的女子身姿摇曳,穿梭于层层罗帐之间,曼妙的酮 体在那时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相传在百年之前,有一位猎户在山林中捡到了一只还未睁眼的幼虎。”
“猎户心善,又见幼虎可怜,便将之带回了家中,好生抚养,想着有朝一日,老虎长大可以为他看家护院。”
女子娇媚的声音在鸾凤楼中升起,就一如她的容貌,她的声音一字一句中带着勾魂夺魄的魅力。
当她穿过罗帐走到楼阁中的琉璃红木制成的华贵木桌前时,一道黑色的人影正低着头站在那处一动不动。
女子围着那人来回踱步,嘴里继续讲述着那个故事。
“一晃很多年过去。”
“猎户将幼虎当做了自己的儿子,给他最好的吃食,也给他可以遮风避雨的住处。”
“幼虎长得很快,也长得很好。”
“猎户就想,是时候让它看家护院了。可你猜怎么着?”
说道这处,女子有意停顿了下来,面若桃花的脸上挂起了意味莫名的笑容,她盯着那黑衣人沉默不语。
黑衣人的脑袋低得更深了,他的身子微微一颤,似乎有些恐惧。
女子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她鲜艳如染血的红唇再次张开,继续言道:“可那幼虎长成了猛虎,它想,它那么强壮,怎么能给弱小的猎户看家护院呢?它啊,想做这家的主人。”
话说道这处,黑衣人身子的颤抖愈发明显。
房间内摇曳的红烛不再是那旖旎的光彩,而更像鲜血浸透后的殷红。
扑通。
随着女子此言一落,那黑衣人的身子便猛地跪了下来,他凄声言道:“娘娘!小的知错了!求娘娘再给我个机会!”
“啧啧啧。”女子撇了撇嘴,施施然的在黑衣人的身前坐下,如白脂玉一般的长腿从薄纱的裙摆中露出,那诱人的风景若隐若现,可黑衣人却不敢看上一眼:“这模样可不像是能做昭阳正神的人啊。”
跪拜在地的黑衣人连忙自语道:“小的鬼迷心窍,冲撞娘娘,还请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这次。”
女子佝下了身子,伸出手轻轻的挑起了黑衣人的下巴,黑衣人生得一张俊美的脸庞,可那张如画般的容颜却只局限于他的右脸,而左脸上却是一道血肉模糊的森然模样。
于常理来说这这般模样极为渗人,足以让人呕出昨夜吃下的饭菜,但女子却面色如常,反倒颇有兴致的打量着那侧脸。
“关山槊在前朝的名声何其显赫,这才百年的光景,便叫人忘了,还未入圣就敢去招惹那尊煞星,这一点上,你倒是有些做昭阳正神的气魄。只可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末路的雄狮,临死前的反咬,也足以让豺狼受用终生。”说着女子如含星辰的双眸在那一瞬有那么些许恍惚,但转瞬又恢复了原状,她的红唇轻
轻张开,在男人的面前呵气如兰。然后,一道血气便从他渗人的侧脸上涌出,被女子吸入嘴中。男子的血肉模糊的侧脸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原状,又变得俊俏如画。
随着那血气被摄走,萦绕男子周身的苦痛也随即消散。
他的面色一喜赶忙朝着女子言道:“谢过娘娘!谢过娘娘!”
“娘娘放心,关山槊已经身死道消,那小子已无任何依仗,我这就回去擒杀此子,为皇子取来传承。”男子说得信誓旦旦,一派忠心为主,甘愿赴汤蹈火的架势。
“没了关山槊还有一个江浣水,你以为当年为何要让你放过那孩子?还不是陛下不愿与那老家伙撕破脸皮。”
女子慢悠悠的说道:“况且渭水的老龙王大限将至,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乌盘江中,快些将神力笼罩宁州,早日登临昭月正神之位,莫要在渭水之争上让陛下失望。”
黑衣男子脸色微变,神情似有不甘。
“冥境黑水虽然珍贵,但在那小子身上就跑不掉,早一日晚一日拿回没有区别。那小子此刻已经在去往宁霄城的路上,你现在去招惹他,就是不给老家伙面子,老家伙的脾气看似温顺,可逼急了,又得上演一出当年楚岚天的戏码,陛下可不喜欢。”女子眯眼说道。
黑衣男子皱起了眉头,他确实心有不甘,倒并非怒火在心头结郁,而是那个女孩……那个他未有向女子提起的江神之后……
“可是小皇子的传承……”他试图再说些什么,以期改变女子的心意。
“宁州注定会是这场神国之争的牺牲品,那些被埋在宁州深处,在岁月中静默的秘密不甘沦为覆巢之下的败卵,就必定会赶在之前一一浮出水面,我已经得到了消息,钰儿的机缘我另有打算,也会派人去取,就勿需你再多言。”
“做好你该做的事情,记住,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女子声音在那时忽的阴冷了下来,就连这红烛摇曳的阁楼也随着她的语调而寒意顿生。
男子打了个寒颤,虽心有不甘,却终究不敢再言,只能低下了头,诺诺应道:“小神明白了。”
说罢他黑色的身影便一阵扭曲,随即便猛然散去,就好似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
待到男子的身影消失良久之后,女子脸上的冰冷忽的散去,她伸出了手,一道淡淡的血气在她的掌心凝聚,她眯眼看着那事物,神情微微恍惚,而后轻声叹道:“关将军……好走。”
……
一行三人,离开金牛镇已经有四日的光景。
天色已暗,未有寻到落脚的城镇的魏来等人只能在野外燃起了篝火,将就过上一夜。
刘青焰安静捧着薛行虎塞给他们的肉饼,就着清水下咽。这东西味道并不让人满意,是薛岩年轻时走镖的常备之物,为了确保能够存放足够的时间,放了数量不菲的食盐腌制而成,薛岩心疼刘青焰得紧,应是让薛行虎赶制除了一
大箩筐,让诸人带着上路。
他们自然不好去驳了老人的好意,只能将之尽数带着,而这满满当当的一箩筐行礼便也就理所当然的落在了孙大仁的背上。
背着这重物行了一天路的孙大仁揉着自己发疼的肩膀看了看一旁的魏来,心头暗暗揣测道:魏来将他带上是不是一开始便做好了要让他当苦力的打算。
“还要吃吗?”魏来却并未感受到来自自家大哥的“敌意”,他又递出一张肉饼,朝着刘青焰问道。
自从乌盘城中的种种发生以后,刘青焰便变得格外沉默,她闻言后,摇了摇头,闷闷的应了句:“不用了。”
“不好吃吗?前面就是黄龙城了,等明天到了那里,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魏来收回了手中的肉饼,自己咬下一口,然后笑着说道。
“嗯。”女孩点了点头,又随即再次沉默。
“大仁。”魏来又掏出了一张肉饼,看向孙大仁。
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孙大仁面色一喜,正要接过那肉饼,可魏来的拿着肉饼的手却未有伸出。
“第八枚神血凝出来了吗?”魏来问道。
孙大仁的脸色一变,有些局促:“还……还差一点点。”
“哦。”魏来将肉饼收了回去。
“别啊!”孙大仁见状顿时大急,他言道:“我这累了一天,还没休息呢!哪有时间去凝结神血。”
“嗯,你别说,就着清水味道还不错得很。”魏来却并不理会,反倒又当着孙大仁的面前咬下一口肉饼,嘴里煞有介事的言道。
一旁的刘青焰见状也知道魏来在有意逗弄孙大仁,她看了看神情夸张的魏来,又看了看一脸馋相孙大仁,小女孩的脸上终于少见的露出了些许笑意。
“这就对了嘛!这么好看,不多笑笑给咱们看。”魏来却在这时转头看向刘青焰,这般言道。
方才还面对笑容,几乎要笑出声来的女孩,在那时一愣,才知二人这般作态是为了逗她开心。她随即脸上泛起了阵阵红晕,也不知是赌气还是害羞,咻的一下便转过了身子,低下了头,不去理会魏来二人。
魏来却不以为意,他瞟了一眼朝他竖起大拇指的孙大仁,将手中的肉饼扔出,嘴里煞有介事的继续言道:“看在你让咱们小青焰笑了笑的份上,就赏你一口饭吃吧。”
孙大仁极为配合,赶忙点头哈腰,一派狗腿子的架势:“得嘞,小的再给小青焰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
说着孙大仁便一把搬出了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石块,作势就要放在自己身上。可不知是真的脚底打滑,还是有意为之,身子却忽的狼狈的摔倒。
咯咯咯……
一旁的刘青焰见状,终于再也憋不住,发出一阵银铃的般的笑容。
二人见她如此,也是一愣,随即三个有着同样遭遇的少年少女都在这荒无人烟的篝火前,开怀笑了起来……
第八章 黄龙城
魏来的修行出了些岔子。
按理来说,以他第一道神门强悍无匹的架势,之后的修行理应如快刀斩乱麻一般,一路横冲直撞,登山破门。
可让人遗憾的是,魏来在离开金牛镇这几日光景里但凡有了空闲便都在潜心修行,想要寻到进入第二境的关键。
众所周知,神门显现从一境到四境分别位于胸膛、后背、眉心以及手背,但这并非神门的真实所在。每一道神门都存在于上一道神门之后,对于修士来说,推开了第一道神门便如打开了一道世界的大门一般,顺着门中的世界迈步向前,这才是修行之道。于体外显化的神门,只是表象,与内在并不关联。
这第二境灵台境,与淬炼肉身的第一境不同,而是开始吸纳外界游离的灵气,于体内筑起灵台,点燃灵火,以此便算入了灵台境。此境修士已经可以完成一些以气御物的法门。虽然因为灵力不够强大,这样的做法通常象征意义远大过时机作用,但灵力所能带来的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上的加持,都足以让推开第二道神门的修士与一境修士间产生云泥之别。
但魏来所面临的问题是,他的肉身极为强悍,这一点勿需质疑。而这样强悍的肉身与外界灵气的亲和度也是远超常人的,甚至因为曾经在关山槊的帮助下进入过那玄妙的身合天地之境,魏来吞噬灵气的速度甚至可以用鲸吞二字来形容的。
可无论魏来如何吸收灵气,当他将之注入到自己的神门之中时,却还是如泥牛入海一般,了无生息。
这事本来就足以让魏来苦恼的了。
可随着他胸前神门链接的金色丝线抵达八十一道之后,愈发让魏来莫不着头脑的变故又接踵而至。
算上赠与孙大仁的那枚金色“龙种”,魏来总计凝练了八十一枚“龙种”,临走时,魏来将剩余的龙种尽数赠予了薛行虎,让他在金牛镇中寻到合适人选便将之赠与。离开金牛镇这几日以来,魏来能感觉到那些金色的丝线正在不断的增多,就在昨天夜里,那些金色丝线的数目达到峰值,足足八十一道。
而也就是昨日,魏来吸纳灵气时忽的发现那些链接孩童的金色丝线不仅再给他们输送着从蛟龙那里吸纳而后转化成的血气之力,在其输送的间隙,一丝丝微不可察的金色气息竟然顺着丝线的另一头,缓缓涌入未来体内,盘踞在他的神门中。那些金色气息极为微薄,输送的过程也是断断续续,即使数日的累积,也不过在魏来的神门中形成了一道米粒大小的金色黏稠状事物。
最初发现这事物存在的魏来满心好奇,可当他试图探查这事物时……
……
“阿来哥哥,你说会有宗门
收我为徒吗?”
回想着昨天夜里自己经历的魏来,被耳畔忽的响起的清脆声所惊醒。
魏来低下了头,看向自己身旁的女孩,女孩也正抬头看着他,目光炯炯。
身旁的夜色中,人潮涌动,将黄龙城的街头挤得水泄不通。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魏来在微微一愣之后,笑着问道。
刘青焰的眉头蹙起,想了一会方才应道:“哥哥带我去宁霄城不就是为了给我找个宗门吗?”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去那些地方,其实……我更想留在金牛镇。”
虽然在这样的时候,谈及这个话题有些不合时宜,但从女孩郑重的神情中魏来大概可以猜到,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刘青焰应当暗自思虑过许久。刘青焰能吐露心声,是件好事,哪怕时机有所不对,魏来也愿意多聊聊,开导开导因为遭逢变故,而沉默寡言的少女。
为此,他蹲下了身子,直视着女孩,正要说些什么。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可就在这时,孙大仁的大嗓门极为不合时宜的响起。只见背这一袋子比他身子小不了多少的布袋的孙大仁艰难的从人群中挤出,满头大汗的来到了魏来与刘青焰跟前。
魏来见状,只能朝着刘青焰苦笑一下,然后站起身子看向孙大仁问道:“怎么了?”
一行人按照计划在今日赶到了黄龙城,本打算打打牙祭,在寻一处舒适的客栈休息一晚,但不曾想黄龙城中的景象却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街道上人潮涌动,百姓们你推我攘,挤得不可开交。
用孙大仁的话说,这般热闹一定是出了大事,于是乎便让魏来与刘青焰在原地等待,自己则自告奋勇的前去打探消息。
这不,“凯旋而归”的孙大少爷,便开始与魏来二人讲述起他费劲千辛万苦打探来的“辛密”了。
“说是啊,这黄龙城的旁边,有一座黄龙山,黄龙山上有一处山寨,唤作黄龙寨。”
“这寨子颇有来历,据说当年……”
“重点。”魏来看着孙大仁口若悬河的架势,似乎想要从盘古开天辟地的地方讲起,于是乎他很果断的打断了对方。
“重点啊……咳咳。”被打断的孙大仁不免有些尴尬,他咳嗽两声,整理了一番思路,这才又言道:“说白了那黄龙寨就是一伙山贼,穷凶极恶得很,时不时就会来城里抢些钱粮。”
“然后啊,前些日子,一个叫胡压尘的捕快,与那伙山贼勾结的丑事被人发现,那捕快逃之夭夭,他的妻子却是个烈女子,羞愤于自家夫君做的丑事,在家中自缢身亡。”
“城里的知县感念她如此刚烈,便为她立了座祠堂,今日便是那祠堂建成之日,这些百姓就是想要去一睹那女豪杰的风采,故而挤在了这处。”
“可是就算是因为自己的丈夫做了坏事,那也跟她无关,为什么要自尽呢?”孙大仁的故事讲完,刘青焰便皱了皱眉头,很是困惑的问道。
孙大仁耸了耸肩膀,有些无奈的言道:“那我就不知道咯。”
“知县大人!”可就在这时人群忽的响起一阵骚乱,本就拥挤的人流,开始骚动,一大群人朝着街角的方向涌去。
“青焰!”魏来与刘青焰之间被人潮隔开,魏来惊呼一声想要拉住女孩,可是人群着实太过激动,他的身子在那样的冲撞险些跌倒,还好一旁的孙大仁将他扶住,可如此一来,刘青焰的身影便在人群的奔走中消失不见。
“你怎么回事?”孙大仁神情古怪的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发白的魏来魏来的修为如何孙大仁说不上来,但至少强出他数倍不止,这人群虽然拥挤,但远不能将他们这样的一境修士如何,可魏来的状况却更像一个病秧子而远胜一位正儿八经的一境修士。
魏来心头苦笑,都是昨日他一时兴起,想要催动自己体内那股金色的力量,却不想那力量看似微薄,内里却极为磅礴,反噬过来,让不慎的魏来的血气翻涌,受了内伤,虽无性命之忧,但得调养几日,方才可恢复过来。
他也无心与孙大仁解释这其中的就里,只言道:“先找到青焰再说!”
孙大仁倒也明白这一点,他点了点头,赶忙便率先排开人群朝着刘青焰消失的方向追去。别看孙大少爷背着一背臃肿的包裹,可七枚神血在腹,于人群中穿梭也并无任何困难,管他是谁拦在孙大少爷的身前,孙大少爷大手一挥便将之排开,一路高喊着刘青焰的名字,一路追去。
可这就苦了他身后的魏来,体内的伤势虽无大碍,但毕竟气息不稳,跟在如猛龙入海的孙大少爷身后不免有些力有不逮。好一会的光景之后,拥挤的人群走了大半,街道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堵塞,魏来终于在一口气快要喘不上来的档口瞥见了孙大仁的背影。
但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孙大仁此刻却呆立在原地,魏来皱了皱眉头,暗道莫不是有什么变故,赶忙快步上前,来到孙大仁的身侧:“怎么了?找到青焰没有。”
“嘘。”孙大仁闻言转过头,朝着魏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一脸紧张的指了指不远处。
魏来侧眸看去,却见那人群之中,刘青焰六神无主的站在原地,而她的周围,三位体型壮硕的男子,正将女孩团团围住。
第九章 搅乱这锅粥
气息凝练,周身隐隐有灵力缠绕。
魏来虽然受了些内伤,但八十一枚神血带给他的洞察力却不曾消减,只是远远一眼,他便将那三人的底细看了个大概。
三人之中一人应当是二境神门未开的修为,而另外两人则至少三境,至于神门是否打开,魏来便不得而知了。
三人都穿着灰色棉衣,头戴蓑笠,背上背着用布条包裹着的事物,但凡细想便知是刀剑之类的武器。北境尚武,佩刀剑而行并不会受到管制,可这三人却将各自的刀剑藏于布条之中,这般行径不乏又锦衣夜行、掩耳盗铃之嫌。
“怎么回事?”三境修士,即使魏来并未遭受昨日的意外,此刻也不见得能是其对手,至于连第一道神门都未有推开的孙大仁就更不用提及。
“不知道,我刚刚追上来就见到这般场景了,那几个家伙不简单,咱们好像不是对手。”孙大仁低声言道,唯恐声音大上一分被那几位壮汉听到。
魏来皱着眉头点了点头,他暗暗想着,这几人莫不是金后派来的鹰犬?这么急着就动手,难道说是刘青焰体内古怪的力量如此珍贵,以至于他们敢冒着得罪江浣水的风险,再次在宁州对他们出手。
魏来眉头越皱越深,若真是如此,恐怕整个黄龙城里这般级别的伏兵还有不少,要救刘青焰得先确定这些伏兵的位置,方才能谋划营救之策。想到此处的魏来,举目四望,试图尽可能的找到周围可疑之人。
“阿来哥哥!大仁哥哥!”
可就在这个档口,刘青焰的声音却忽的响起,小心翼翼的躲在暗处观察的二人心头一惊,转头看去,却见刘青焰正站在那处朝着二人挥手。
二人摸不清状况一时间愣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而刘青焰却以为二人并未发现她的所在,索性便小跑了过来。
还在谋划着营救之策的二人目瞪口呆,直到刘青焰一路小跑到他们跟前,二人这才回过神来。
“阿来哥哥?大仁哥哥?”刘青焰朝着他们挥了挥自己的手,试图将发愣的二人拉回现实。
这样的做法确实起到了成效,回过神来的二人看向刘青焰正要说些什么,可那时,不远处的那三位壮汉也迈步走了过来。
孙大仁本能的上前将刘青焰的身子拦在自己身后,目光警惕的盯着那三人。
这三人,为首之人蓄着浓密的络腮胡,另外两人,一人年纪偏小,三十出头,而另一人却用灰布蒙着嘴,但隐约可见一道刀疤从眼角一直蔓延到他的唇边。
“小姑娘,这就是你的朋友吗?”为首的那位高大男子似乎并未感受魏来与孙大仁的敌意,反倒笑着问道。
刘青焰暗暗奇怪自家两位哥哥古怪的态度,但还是在闻言之后,从魏来与孙大仁组成的人墙后挤了出来。笑着点头道:“嗯,叔叔,他们就是我的哥哥。”
听到这处的魏来与孙大仁互望一眼,大概也察觉到了自己似乎理解错了些什么东西。
那为首的男人抬头看了二人一眼,咧嘴笑道:“我们兄弟几个,是山里的猎户,来黄龙城贩卖山货,方才看见小姑娘被人群挤到这处,便把她拉过来。”
“小兄弟们年纪轻轻就行走江湖,小心谨慎是好事,哈哈。”
男人极为豪爽的言道,
显然方才魏来二人古怪的目光已经让男人领会到了他们的心思,但男人却并不将之放在心上,这般做派倒是让魏来与孙大仁不免生出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感。
“好啦!小姑娘也没事了,咱们兄弟也得到处去逛逛。”男人继续笑道。
魏来朝着三人拱了拱手,由衷言道:“谢谢诸位。”
刘青焰也摆了摆手,笑着朝男人们挥手道别,末了还不忘愧疚的朝着魏来二人言道:“魏来哥哥让你担心了。”
听闻这话,魏来笑了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可却在那时感受到一道凌冽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却是那已经走出数步的男人猛地转过了头,目光愕然的看着魏来。
当魏来抬头之时,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些什么,将脸上的神情收敛,随即又微笑着朝着魏来点了点头,这才再次转身离去。
魏来感受到了其中的古怪,他也忘了回应刘青焰,而是皱着眉头盯着那三人离去的背影,直到刘青焰再次发话,他方才回过神来。
……
经过昨日魏来与孙大仁的开导,刘青焰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拉着魏来去那祠堂凑了凑热闹,听了一阵生得大腹便便的知县大人讲那有一堆没一堆的废话后,小青焰的热情消减了大半。便又与魏来在城中瞎逛了一会,见时间不早,魏来便提议去寻到孙大仁,三人一起找个客栈早些休息,毕竟明日还要赶路。
在经过了之前的有惊无险之后,吃过晚饭的三人对于今天夜里做些什么产生分歧,孙大仁想要去他打听消息的赌坊中一展身手,刘青焰却对那般乌烟瘴气之所兴趣缺缺,故而三人便兵分两路,孙大仁去到赌坊大展拳脚,魏来则与刘青焰在城中瞎逛。约定好亥时在赌坊门口碰面,算一算此刻也差不多到了时辰。
……
名为富贵楼的赌坊中,孙大仁双眼发红的盯着庄家手中的骰蛊,周围的赌客在大声的怒吼。
“大!”
“大!”
“大!”
孙大少爷没有那般庸俗的与众人同流合污,他直视直直的盯着庄家手中的骰蛊,落下,压实,然后抬起。
赌桌周围的赌客们也纷纷静默,在那一瞬间都死死的盯着骰蛊抬起后,那桌上的风景。
“三、三、三。”
“豹子!”
孙大仁在那时猛地跳了起来,他大喊一声,在周围赌客艳羡的目光下,以极为不雅的姿势一把铺在了那赌桌上,随后双手张开,将那赌桌上的银子尽数揽入怀中依照着这桌子上的规矩,买中豹子的赌客可以吃下整个赌桌上的筹码,而庄家还得按着赌客的下注,以十倍赔偿。
孙大仁压下了十三两银子,依照这个算法,加上赌桌上其余赌客的赌资,单单这一局,他便赢下了足足有近一百五十两银子。
孙大仁满脸红光的从那脸色难看的庄家手中接过沉甸甸的三个钱袋,今日他的手气不错,算上这一把,他已经赢了两百多两银子,本想着要乘胜追击,可这时却忽的瞥见赌坊角落中计时的香炉,代表着戌时的檀香已经快要燃尽。
要到亥时了。
孙大仁想到与魏来约定的时辰,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怎么也算是收获颇丰,这样想着,他瞟了一眼再次
开盘的赌桌,便要离去。
那输了大头的庄家似乎也看出了孙大仁的去意,他的脸色一变,朝着一旁的侍者递去一道眼色,对方会意,在那时深深的看了一眼孙大仁离去的背影后,便退入了赌场背后的暗门中。
……
孙大仁捧着钱袋满心欢喜的走到了赌坊的门口,正想着当如何与魏来刘青焰炫耀自己的辉煌战果。可这时一只手却忽的拦住了他的去路,孙大仁一愣,抬头看去,却见数道生得人高马大的身影立在他的跟前,此刻正满脸狞笑的看着他。
“你们?”孙大仁隐隐意识到了不妙,下意识的将怀里的钱袋抱紧了些许。
“小子,爷爷我开了十多年的赌场,赶来我地盘上出老千的可没一个好下场。”这时,一位年纪三十出头,蓄着八字胡的干瘦男子从那些壮汉身后走出,面色阴沉的说道。
孙大仁在乌盘城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见这阵仗,听这口气,便明白了对方的路数。可孙大少爷岂是那么容易服软的主?
他当下便大喝一声:“黑吃黑吃到你孙爷爷头上来了!”
……
“这不是已经到亥时了吗?孙大哥怎么还不出来?”站在富贵楼门口的刘青焰踮着脚朝着那赌坊内张望。
黄龙城到底不是乌盘城这样的边境小城可比,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可街道上依然随处可见往来的行人。魏来左右看了看,便见那不远处的酒肆中竟有几道熟悉的声音,却是方才在人群中救下刘青焰的三位壮汉。那三人虽然坐于酒肆,可摆在桌前的酒却一动不动,反倒目光直直的看向此处,魏来心头暗道,这三人古怪,但既然他们对他没有恶意,魏来也就没了寻根问底的心思,只是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便想着早些离开这可能成为是非之地的所在。故而,他看向刘青焰言道:“那咱们就去把他逮出来吧。”
刘青焰不疑有他,反倒想到孙大仁被魏来揪着耳朵拎出赌坊时的模样,暗觉有趣,便点了点头,脆生生的应了句:“嗯。”
砰!
可这话方才出口,那富贵楼的方向便传来一声轰响,一道人影从门中猛地飞了出来,直直的落在了魏来的脚下,他低头看去,那家伙赫然便是他们久等不归的孙大仁。
“哼!我还以为是哪路英雄豪杰,原来又是个嘴上功夫了得的软脚虾。”而一位干瘦的男子也在那时带着一群壮汉从门中走出,狞笑着盯着鼻青脸肿的孙大仁嘲弄道。
这番变故大大出乎了魏来预料,他正要扶起孙大仁询问缘由。
轰!
可城门方向却响起一声更大的响动,然后那处的人群开始朝着此处涌来,人群高呼着:“快跑啊!山贼来了!黄龙寨的山贼来了!”
只听哒哒的马蹄声急促,人群奔走哀嚎,场面煞是混乱。。
魏来这时也顾不得为孙大仁讨回公道,赶忙扶起孙大仁,又拉着刘青焰朝着街角跑去。
“动手!”
可这时,一旁又是一道高呼响起,方才那与魏来等人有过一面之缘的三人竟也在那时拍案而起,一道道布条扔出,明晃晃的刀刃在夜色中亮起,三人的身影飞遁,杀入街道。
于是乎,整个黄龙城就在这短短十息不到的光景中,乱成了一锅粥。
第十章 络腮胡的喜好
夜色已深。
黄龙城中灯火通明。
惊慌失措的百姓从街头涌向此处,哒哒的马蹄声响彻不绝,高举火把的山贼紧随着那些百姓,一路踏过,掀起街边的摊位,撞碎酒肆外的酒坛。
扶着孙大仁,拉着刘青焰的魏来有心躲避,可身后那三人也猛然杀到,虽然阵仗不如那近百人的山贼大队,可观他们周身所散发出的气息,却比那些山贼要强出数倍不止。
这前有狼后有虎,魏来一时间也寻不到一个万全之策,只能拉着二人躲到了街道的一侧,静观其变。
山贼杀入,一路劫掠。
而那三人却迈步上前越过慌乱的人群,砍倒了数位在人群中劫掠财物的山贼,接着越过躲在一旁的魏来众人,直直的杀向富贵楼中,被诸多壮汉所保护着的干瘦男人。
其中二人手握长刀,大开大合,那些赌坊的打手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会,但在被砍翻了数位同伴之后,打手们胆寒不已,做了鸟兽而散。而那位干瘦男子显然也慌了手脚,想要随着众人逃离,但脚步方才迈开,三人之中那位蒙着面,脸上有一块狰狞刀疤的男子却猛地跃出,一刀砍下了干瘦男子的头颅。
“走!”男子抓住了那颗鲜血淋漓,尚且未有闭眼的头颅,身旁的二位同伴便高声喝到。
其中年纪较小之人吹了声口哨,街头方向三匹白色骏马猛地疾驰而来。
三人相互掩护,在那些杀来的山贼之中生生劈开一条血路,然后翻身上马,正要离去。
可就在那时,那为首的男子忽的瞥见拉着刘青焰二人躲在一旁的魏来,男人的眸中亮起一道光芒,本已坐在马上的身子猛地跃下,魏来见状暗道一声不好,也没有时间去细想自己与这男人到底有何仇怨,便要躲避。
可奈何昨日的一时兴起让他此刻体内的气息紊乱,无论是反应还是速度比起平常都要差上寻多。
而男人的修为也极为了得,来到魏来身边后,一记手刀挥出,直直的砸在魏来的颈项,本就虚弱的魏来受此重击,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便在那时昏迷了过去。
男人一把抓起魏来的身子,一跃落在马背之上,与同伴们互望一眼,言道:“走!”
言罢三人并驾齐驱,长刀翻飞,生生在马贼肆虐的黄龙城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扬长而去。
……
“大哥是他吗?”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让魏来头晕目眩的颠簸感后,魏来的意识渐渐恢复,他还未睁开眼,耳畔便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他的脑袋朝下,整个身子被横放在了马背上,魏来大概猜测都自己是被那三人掳走了,但此刻他的修为尚未恢复,不敢冒然,只能又闭上双眼,暂时静观其变。
“应该是吧。”生得一脸络腮胡的男子闷声应道。
“可这世上那么多同名同姓之人,万一弄错了……”之前的那个声音响起。
“魏来。”络腮胡叨念道,随即一摆手,言道:“这么奇怪的名字,那还能有第二个人叫,一定是他!”
“再说了,黄龙城也就那么几万号人,总归不能几万号人里,还能有重名的吧。”
络腮胡显然是属于孙大仁那一类脑子不太灵光,或者说不太喜欢动脑子的人,他说道这处,一摆手又言道:“管他娘的,她一天天
闹腾得我脑袋疼,管他是不是一个魏来,塞给她就当把这事了了,免得再给我闹出什么祸端。”
一旁年纪三十出头的男子闻言,本想提醒些什么,但见络腮胡一脸的不悦,便识趣的将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来。而后转头看了看跟在最后的那位刀疤蒙面男子,见对方正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死死的抓着一颗头颅,他又叹了口气,说道:“那就走吧,马上就到黄龙寨了。”
……
黄龙寨。
这个名字让魏来觉得有些耳熟是孙大仁口中的山贼聚集之所!
难道这三人跟方才那伙山贼其实是一伙的?可魏来分明看见这三人杀起那些山贼来,可是毫不手软,一番冲杀,起码又十余名山贼死在了他们手中。还是说,这黄龙城外,盘踞着的山贼不止一伙?从方才他们的对话中,魏来可以确定是,他们似乎抓错了人。
毕竟自从他爹死后,之后的六年来他便从未离开个乌盘城,自然就谈不上跟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黄龙寨中的某位山贼结下仇怨。显然,他们想找的魏来并不是他这个魏来。
想到这里,魏来不禁在心头苦笑,他这运气也着实太好了一些……
竟然能因为姓名遭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
但念及孙大仁所言之物,这群山贼穷凶恶极,这些年来没少在黄龙城周围干这杀人放火的勾当,且不提魏来与他们讲明了其中误会后,他们能否相信,而就算相信了,他们能否放过魏来也是未知之数。如今看来最好的办法便是拖延时间,尽快的恢复体内的伤势,方才又逃命的机会。
打定主意的魏来便收起了其他心思,索性便倒在马背上闭目养神,同时暗暗催动着自己体内的血气之力,修复他紊乱的内息。
……
黄龙寨到底生得什么模样魏来也没有见着。
入寨之后,他便被那络腮胡关进了一处木牢之中,对方既没有盘问他的意思,也没有要动手折磨他的想法,关下之后,便对他不闻不问。心中已经暗暗打好腹稿,想好如何拖延时间的魏来反倒有些奇怪。
不过这样正中魏来下怀,他有了足够的空间与时间去好生调理自己的内息,若是对方愿意,魏来倒是不介意多呆上个两三日,这样他便可完全恢复过来。那时,别的不敢多言,若是那三人便算得上这黄龙寨中最顶尖的战力的话,寻到机会逃出升天应当不成问题。
可天终究难遂人愿。
第二日,方才吃过送来的午饭,络腮胡便急匆匆将魏来从木牢中给拉了出来。
但拉这个词,用得并不够恰当。
准确的说,是那络腮胡带着四位年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将魏来从木牢中请了出来。
出了牢房,那络腮胡依然没有与魏来多言的意思,反倒是那四位少女一个劲的对着魏来指指点点,让魏来好生不适。魏来心头奇怪得紧,但出于想要为逃走做好铺垫的心思,魏来也只能暗暗承受下那些少女古怪的目光,而自己则细细打量着这座在孙大仁以及黄龙城百姓口中穷凶恶极之地。
但事实上,所谓的黄龙寨与魏来想象中,污浊黑暗、恶徒横行的山寨完全不同。
它更像是一座依靠在山窝深处而建的村庄,你可以随处见到在田间劳作的百姓,在溪水旁洗衣的妇人以及围着他们嬉闹的孩童与黄狗
。一路上所见之人大都对着那络腮胡笑颜以待,对着魏来投去善意却又好奇的目光。你几乎难以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半点身为匪盗的气质,他们就像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寻常百姓,和黄龙城亦或者金牛镇并无半点区别。
而若是这样要说出些区别,那便是依山而建的黄龙寨那顺着山势而坐落的城镇本身黄龙寨。虽然不大,估摸着也就能容下几百人居住,但房屋顺着山脉如台阶一般坐落,连成了一条长线,于魏来所处之地抬头看去,倒是像极了一条依附着山脉盘踞的苍龙。
跟着络腮胡,在诸多少女簇拥下,魏来被带到了一处山顶泉水落下而形成水潭前。
“下去。洗干净了上来。”络腮胡冷声言道,没了昨日在黄龙城相见时的和气,反倒目光中带着重重怒气。
“……”魏来有些为难,虽然打定主意下顺从着对方意思,可被几个女孩看着洗澡不免有些让魏来心底不适。当然,这样的不适远没有活着逃出此地来得重要,迟疑了约莫一息不到的光景,魏来便要“就范”。
可出奇的是那络腮胡似乎察觉到了魏来的心思,竟然赶在魏来行动前,对着那四位女子言道:“你们先去把那身衣裳拿过来。”
少女们闻言有些不情愿,在迟疑了一会之后,还是嬉笑着转身小跑着离去。
魏来愈发觉得此地古怪,无论是这些女孩,还是方才所见路人,看他的目光虽然似乎并没有恶意,可却总是让魏来莫名的心头发毛,这样想来,反倒面色不善的络腮胡更让魏来“舒适”一些。
见女孩离去,魏来也不扭捏,脱下衣衫便跳入了水潭中。
这些日子一直闷头赶路,魏来的身上确实也不太干净,加上在那牢房中被关了一晚,身上脸上都多有尘埃,一番清洗下来反倒轻松不少。
约莫百息的光景,魏来便清洗得差不多了,他从水潭中站起身子,正要去取自己的衣衫,可一只脚却忽的伸出,踩在了魏来的衣衫上。魏来心头一惊,抬头看去,却见那络腮胡此刻正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他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嘴角勾着古怪的笑意。
即使面对接近圣境的乌盘江神也可以举刀相向的魏来在那时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他想起了关于泰临城中某些权贵的某些特殊癖好的传闻,魏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才行走江湖,便遇见了这样一号人物……
他的身子下意识的后退入了水潭中,可络腮胡却步步紧逼,就在魏来想要逃跑之时,络腮胡的一只手却忽的伸出,捏住了魏来的下巴,将他的脑袋抬起,目光古怪的近距离的打量着魏来。
魏来的修为还未恢复,有心反抗却架不住那络腮胡有力的双手,一时间动弹不得。
魏来在心底暗暗想着,若是他现在咬舌自尽,去到九泉下见了吕观山与爹娘,听闻他这个死法,会不会被他们笑掉大牙。
“不错,长得还算周正。”男人的声音在那时响起,魏来却是心如死灰。
“再收拾收拾,也算得一个俊俏小伙。”
“嗯,眼光不错。”
“做得我龙某人的女婿。”
已经握紧拳头决定拼死一搏的魏来闻言一愣,他的眼睛瞪得浑圆,余光正好瞥见那些去而复返的少女们,手中正捧着一叠大红色的衣衫,嬉笑着朝他走来。
第十一章 关于爷爷的锈剑
夜色将晚,黄龙寨绵延而下的最顶端,坐落着一座祠堂,名曰黄龙家祠。
年近五十,生得一脸络腮胡的龙蕴藏跪坐在祠堂内的蒲团上,他面前的案台上摆着诸多灵牌,这都是曾经为了黄龙寨的建立而有所牺牲与贡献之人。
而那案台的最上方,摆着的一排灵牌,数量十来位左右,他们是最早建立这黄龙寨的那批人,也是如今这黄龙寨中大多数人的先辈。
龙蕴藏先诸多逝者敬上三炷香,然后才看向那最上方灵牌中的一道,那道灵牌之上书有五个大字龙许阳之位。
“爹,今天可是你孙女大喜的日子,孩儿来告知你一声。”龙蕴藏这般说道,似乎极力想要在自己的脸上堆出喜色,可这话说完却还是忍不住脸色一暗,又嘟囔了起来。
“爹啊,不是孩儿说你,你说你那些神神叨叨的故事,讲给孩儿听也就罢了,干嘛还非得说给绣儿听呢?”
“这下好了,那孩子现在一门心思的想着要去那什么天罡山,一天到晚闹腾得我这脑仁发疼,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孩儿也是没办法,就给她捆了个新郎官来。”
“不过爹你放心,我也不是随便找了个人就扔给咱们绣儿。”
龙蕴藏说着,脸上又忽的露出了得意之色:“前些日子,绣儿去了趟黄龙城,回来之后便一直叨念着一个名字。”
“都说知子莫若父,算起来绣儿也到了那个年纪,我估摸着她应当是在黄龙城看上了哪家小子,昨日我去黄龙城办事,你说这好巧不巧,正好让我遇见了那小子。我寻思着既然这么有缘,便干脆一做二不休,就把那小子绑了回来。”
“今天就让他俩洞房花烛,断了绣儿一门心思想往外跑的念头,世道这么乱,我哪能放心她一个女孩出去闯荡,爹,你说对不?”
……
“阿英。”
“喂!你们这是在干嘛?”
“我说……”
背着一把长剑的龙绣从黄龙山顶练剑归来之后,已经是傍晚,方才跨入黄龙寨,龙绣便隐隐嗅到了寨子中弥漫着一股不太寻常的味道夜色中的黄龙寨到处张灯结彩,那架势看上去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寨子门口平日里熟识的玩伴神情古怪的盯着她,她想要询问,对方却嬉笑着跑开。
“搞什么?”龙绣奇怪的嘟囔了一句,又伸手擦了擦额头上因为这一日修行而布满的汗迹,迈步走入寨子中。
但寨子里的气氛愈发的古怪,她有心与那些来去的居民打招呼,但居民们大都在那时朝她投来同样古怪的笑容,这让龙绣的心底生出些不安。
“老爹又在搞什么幺蛾子?”龙绣很快便意识到这事恐怕与她爹有所关联,这些日子以来,她爹为了将她留下可是没少整出各种事端,也不知道这一次他又在鼓捣些什么。
想到这里,生得颇有几分英气的俏丽少女双拳紧紧握住,在心头又暗暗骂了一遍那个名字。
“魏来!别让本小姐寻到了你!否则定要把你那对胳膊给卸下来。”
是的。
黄龙寨的大小姐龙绣姑娘非常讨厌魏来,准确的说来,她活过的十六年来,应当从未像现在这般讨厌一个人。
而这一切还得追溯到数月之前。
龙绣小的时候,她娘便患病早亡,龙蕴藏每日忙着处理寨子中的各种事务,对于龙绣疏于管教,是她爷爷龙安阳一手将她带大的。
身为黄龙寨最早那批原住民,又身怀些许修为,按理来说应当在黄龙寨百姓眼里颇有威望。
可事实上,他却是居民眼中的怪人。
老人常年背着一把锈剑,神神叨叨,早年还颇为收敛,可随着年纪渐渐大了起来,或许是老糊涂了的缘故,逢人便讲自己是天罡山某位剑圣的传人,那把锈剑更是这北境响当当的神物。起先百姓们还假意迎合,但时间久了,便无人再相信老人的胡言乱语。
天罡山是什么样的地方?那可是整个北境排得上前十的神宗,里面随意挑出一位门生,也是足以让宁州震颤的人物,龙安阳有些修为不假,但也就能在这黄龙寨里逞一逞威风而已,比起所谓的天罡剑圣,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更何况老一辈的黄龙寨人都知道,这龙安阳从出生那刻起便没有离开过黄龙山,去得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一旁的黄龙城,哪有什么机会被天罡剑圣收为弟子?就连他的儿子龙蕴藏也对此嗤之以鼻,每每提起自己那喜欢胡言乱语的老爹,都是一阵咬牙切齿。
可别人不信,不代表从小跟着龙安阳长大的龙绣不信,事实上龙绣不仅信了自家爷爷那套天马行空的诡诞故事,甚至将爷爷临终前所言的希望将那把被他称为神物的绣剑归还给天罡山的糊涂话,当做了一件她必须完成的大事。
为此龙绣未有少与自己的老爹争执。
且不说龙安阳的故事是真是假,就算这荒诞的故事真的是事实,可天罡山在何处?东面大楚与北晋的交界之地,遥遥数万里,龙蕴藏岂会让自己这唯一的宝贝女儿去只身一人去那处冒险?
龙绣虽然急切的想要完成自己的爷爷的临终遗愿,但也知道凭她的本事要去到天罡山确实并不容易,故而这样的念头在很长的时间里都只是念头……
直到一年前,她忽的得到消息,一年后,也就是腊月十八即将在宁霄城召开的翰星大会上,会有天罡山来的仙师于此次大会里择徒。
而参加翰星大会的最低要求便是能身在翰星榜内。
虽说翰星榜足足记录二十八岁以下,修为万名之内的修士,但诺大宁州疆域数千里,总计人口足足三百万户开外,各大宗门、各处门阀其下满足其年岁的修行者难以计数,能闯
入万名之内绝非易事。
龙绣为了能够拥有参加翰星大会的资格,也为了能够完成爷爷的遗愿,自知晓那消息开始,龙大小姐忍痛花了足足十两银子,买来了一颗翰星石。
这翰星石其实就是一颗拇指大小的玉石,此物与宁霄城的翰星榜相连,拥有者可以将心神沉入其中,便可查看翰星榜上的排名变化。但没过五个月,便得再花上八两银子为此物充能方才能再次使用。
而也就是从那时起,龙大小姐便开始比以往刻苦百倍的修行,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她成功的凝出了第六枚武阳神血,也终于挤入了翰星榜的第一万名的位置。
但龙绣还未来得及高兴,当她满心欢喜的去到黄龙城为耗尽了能量的翰星石充能后,却发现翰星榜上的排名就在她翰星石无法使用这几日光景里,一个叫魏来的家伙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她生生从万名的位置挤了下来,而自此之后,那家伙就像被神人附体了一般,一路过关斩将,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从万名开外,一路冲到了一千名处,方才停下。
而资质平平的龙绣,却自那以后无论如何努力,也再也未有登临过翰星榜。
心中愤慨的大小姐暗暗估算过,翰星榜上万名的修为大概在五六枚武阳神血之间,而千名的修为则需要洞开第一道神门,铭刻上神纹,并且这道神门还得是至少凝出九枚神血之后破境而出的神门,方才有可能抵达千名的排位。
一个人怎么可能能在两个多月的时间内就连凝出四五枚神血,又推开神门,并且铭刻上神纹呢?
龙大小姐将这一切都归咎于两个字眼黑幕。
那个叫魏来的家伙,一定是宁霄城中某个权贵的子嗣,靠着某些龌蹉至极的权权交易,方才被生生提到了翰星榜千名的位置。而也正是这个混蛋的存在,方才让她龙绣无法进入到翰星榜上,因此在于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龙大小姐一番辛苦休息后打开翰星石,依然在翰星榜上看不到自己的姓名,便会对着那个已经到千名位置的家伙一阵咒骂……
“混蛋!”譬如现在。
已经走到自家门口的龙绣又骂了一句。
“绣儿!”而就在这时,一道热络的声音忽的响起,龙绣抬起头,却见她老爹龙蕴藏正带着一脸刻意到称得上虚伪的笑容朝着她迎面走来。
“干嘛?”龙绣皱着眉头,朝后退去一步,目光警惕。
“爹今天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龙蕴藏却像是并未察觉到自家女儿的异状一般,一把拉住了龙绣的手。
“什么礼物?”龙绣又问道。
“看了你就知道了。”龙蕴藏却极为揶揄的朝着女儿挑了挑眉头,随即拉着她便朝着屋中走去。嘴里还用一种古怪到极致的语气继续说道:“老爹保证你喜欢。”
第十二章 这亲,得成
坐在铺好红色被褥,又点燃红烛的房门中的魏来,神情古怪。
平心而论,对于这一路行来可能遭遇到的诸多变故,魏来的心底都早已做好了准备。唯独这被人抢来做了压寨郎君的遭遇魏来却是闻所未闻,也断然不会去想。
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他不仅遇见了这样古怪的事情,而且此刻他正如一个姑娘一般坐在婚房中,等着被那谁谁“临幸”。
想起名为龙蕴藏的络腮胡一脸凶恶的威胁:“今天这事,你从也得从,不从还是得从,把我女儿伺候好了,咱们就是一家人,这黄龙寨就是嫁妆,要是伺候得不好,惹我女儿掉了半滴眼泪,我就把你小子扔进猪圈里,给母猪们配种!”
魏来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暗暗思忖着,那位龙蕴藏的女儿到底是生得如何惊世骇俗,方才能让这土匪头子干出这般抢人做女婿的勾当。
穿着一身大红袍的魏来念及此处,恨不得立马站起身子,试一试能不能闯出这贼穴。
但遗憾的是,此刻他的修为依然没有完全恢复,而屋外又有数位二境以上的修士气息在游离,显然是被络腮胡派来把守此地的,想要硬闯出去,并无可能。
难不成自己的清白就要交代到这里了?
想到这里,魏来便觉脑仁发疼,不过他也并不打算坐以待毙,心底暗暗做着自己的打算。
忽的房门外响起了一阵哄闹与喧哗,魏来的心头一紧,不免有些紧张的看向房门外,只听在一阵闹腾之后,房门忽的被推开,一道身影被屋外的众人推入了房中,那人似乎有所不满,转身敲打着房门,试图冲出,但房门却被屋外之人死死抵住,任她费尽力气也无法破开。
“绣儿!你先看一看,爹保证你喜欢!你要明白爹的良苦用心啊!”与此同时,房门外也响起了龙蕴藏那粗犷声音。
“喜欢你个大头鬼!姓龙的!你有种放我出去!”那身影却大声的朝着屋外吼道。
声音虽然带着滔滔怒气,可却又出奇的好听,与魏来想象中沙哑语调大相径庭。
“我没种哪来的你!你给我好好的过日子,过了今晚什么事咱们都明天再说!”龙蕴藏又在屋外大声喝道。
“龙蕴藏!我爷爷知道你这么对我,一定会晚上托梦找你的!”
“正好,我挺想他的!”
这父女俩隔着一层房门对骂,反倒将魏来晾在了一边。
“龙蕴藏,我要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想得美!”
“你放我出去!”
不可能!”
……
双方争执渐渐落入俗套,似乎都有些词穷,一方能够威胁的辞藻都已经用尽,而另一方却是打定了主意不愿开门。
“那啥……”坐在床榻上的魏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般坐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便趁着双方骂战暂歇的空档,小声在那身影背后言道。
“没你事!一边去!”可是背对着他的身影显然有些意犹未尽,在那时头也不回的摆手言道。
魏来沉默着收了声,但那人似乎在这时回过了味来,身子一顿,随即猛地转过头看向魏来瞪大了眼珠子言道:“你是谁!?”
于此,魏来也总算看清了黄龙寨寨主想尽办法也要倒贴送出的女儿的模样。同样与魏来想象中的凶神恶煞又或者满脸刀疤不同,那女子生得面若桃花,一对剑眉勾勒出几分英气,丹凤眼中如有秋水,又唇红齿白,端是让人难以生出半分恶感。
这般现实与想象中巨大的反差让魏来也不免一愣,而不待他回过神来,屋外那龙蕴藏的声音却率先响起:“魏来!就是你每天神神叨叨念个不停的那个魏来,你爹帮你把他抓来了!”
“……”房内陷入了沉默,屋外贴着房门悉心听着屋内声音的龙蕴藏顿时脸色一喜,他得意的朝着周围的众人笑了笑,言道:“我说的吧!这么蠢的名字怎么会有重名,你看!就是这小子。”
一旁的众人连连点头,直夸男人英明神武得很。被众人夸赞蒙蔽了“心智”的男人,满心得意,他拍了拍手:“好啦!我女儿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诸位散了吧。”
“不在听听?”其中便有那位昨日与他一同前往黄龙城行事的男子小声问道。
“滚!”龙蕴藏闻言便是一脚踢出,嘴里骂道:“我女儿的墙角你们也敢听!”
众人见状顿时偃旗息鼓,纷纷在男人的“淫威”夹着尾巴意兴阑珊的离去。
……
屋中的烛火摇曳,魏来从龙绣与想象中出入极大的容貌的反差感中回过了神来。
但他却没有说话,龙绣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他身上,一动不动,看得魏来心底发毛。
“你就是魏来?”就在魏来快要在龙绣的目光下败下阵来之前,龙绣却率先反问道,不过她的目光中却充斥着狐疑,似乎并不太相信眼前之人便是她与龙蕴藏口中所言的那个魏来。
“嗯……可能是,但我觉得大概率不是。”魏来小心的酝酿着自己的措辞,目光却落在龙绣脸上,观察着她的神情变化。
“肯定不是。”就在魏来想着当如何
澄清这个误会时,龙绣却在打量了魏来一会之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后肯定的下了定论那个魏来要么有真材实料,要么就是王孙贵胄,而眼前的魏来要修为看不出修为,而至于王孙贵胄嘛……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出现在黄龙城,就是出现了,怎么也得有几个高手保护,哪是她爹那点功夫能够擒来的人物?
魏来见龙绣如此果决,心头暗暗松了口气,他又言道:“既然这是个误会,那你看要不你与你爹好生言说一番,这便放我下山?”
龙绣的眉头一挑,反问道:“你先与我说说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魏来倒也不疑有他,以他看来,他与这女子素未谋面,无论是仇怨,还是她爹以为的情愫都不应存在。为了能解决眼前这不必要的麻烦,魏来倒也不曾隐瞒,便将自己路过黄龙城,又被龙蕴藏劫来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而听完这话的龙绣,却是眉头皱起,她在心底梳理了一番前因后果,大抵也想明白其中就里。
念及此处,她不免扶额叹了口气,这样的事情虽然荒诞,但也确实是她那脑子一根筋的爹能够干出的事情。
“姑娘是个明事理的人,既然是个误会,姑娘你看……”魏来见龙绣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难缠,便想着通过她解决掉这场无妄之灾。
“这女孩的名节最为重要,这事要是拖得久了,我与姑娘虽然清白得很,可要是传了出去,对姑娘也不好吧。况且姑娘中意的那位与在下同名的公子若是知晓了,这不平白让姑娘与他之间生了间隙吗?所以……”魏来循循善诱的说道,将自己脑子里能够想到的利害关系,都一股脑的抛了出来。
龙绣却白了魏来一眼,她知道估摸着眼前这个傻子也跟她爹一般误会了一些事情,不过她也确实不打算与一个不明不白的人稀里糊涂的做了夫妻。这样想着她便站起了身子:“我爹是想把我留在身边,这才病急乱投医的将我嫁出去,我这就……”
龙绣说着便站起了身子,魏来见状也是脸色一喜,连连言道:“还是姑娘明事理。”
可就在这时,龙绣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站起的身子忽的顿住,目光再次落在了魏来身上,神色古怪又若有所思。
“姑娘?”魏来恐生变故,便小声唤了声。
却见龙绣又猛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看向魏来的眸中泛起了光芒。
然后,这位黄龙寨的大小姐,一拍桌面,在魏来诧异的目光下言道。
“我改主意了。”
“这亲,得成!”
第十三章 一座新坟
红烛摇曳,罗帐飘舞。
夜风吹过,笙歌乍起。
一位穿着红色长裙,头戴金色凤冠的曼妙身影缓缓走到了魏来身前。
她靠得极近,面红如桃花,肤白如羊脂,她娇艳欲滴的嘴唇离魏来不过分毫之遥,她在他的唇边吐了一口清气,魏来便如连灌下三缸美酒,烂醉如泥。
她眯眼浅笑,唤了声:“夫君。”
魏来如遭雷轰,神情恍惚的伸出手,就要摸到女子的侧脸,嘴里喃喃唤道:“砚儿……”
啪!
然后魏来的脸上便传来火辣辣的剧痛。
“什么燕儿鱼儿!快起床了!”
眼前是龙绣那张同样美丽可人的脸蛋,而为了她所谓的计划,早起的她还特意打扮了一番,收起了利落的马尾与紧身长衫,换作了披肩长发与白色长裙,这般模样比起昨夜所见更为明艳动人。
但再动人也终究不是魏来的梦中人。
魏来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左脸,大概猜到了到底是什么让他从美梦中惊醒。
龙绣见状也有些不好意思,退到一边,看似理直气壮,实则颇为心虚的言道:“我叫了你半天,也唤不醒你,以为你生了病,情急之下,才打了你一耳光,你若是不满,打回来便是!”
说着龙绣还极为洒脱的将自己的脸蛋凑到了魏来跟前,看那架势倒不是做做样子。
魏来摆了摆手,他从昨日打好的地铺中站起身子,又揉了揉自己的侧脸,言道:“算了,你带我离开,我给你白打一下,扯平了。”
龙绣闻言倒也不去坚持,而是眼珠子一转,嘱咐道:“等会见了我爹,你不要乱说话,咱们就能离开这里,知道吗?”
魏来奇怪的看了一眼想尽办法都要离家出走的龙绣,但识趣的没有多问,而是点了点头,言道:“你放心,我知道的。”
依照昨日龙绣的说法,这黄龙寨可是只能进不能出的铁桶,下山的路上机关重重,没有他爹带路,根本没人出得去。魏来想要离开,唯一的办法就是与她合作。说实话魏来对于龙绣所言多少有些怀疑,但他毕竟不知这黄龙寨的根底,修为呢又还得花上一两日的光景方才能恢复,显然暂时迎合这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的龙大小姐是目前对于魏来来说最稳妥的办法。
“小姐!时辰到了,该去见寨主了。”这时屋外忽的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这就来!”龙绣赶忙应道,随即瞪了一眼还在发愣的魏来低声催促道:“快点,别让我爹起了疑心。”
……
“爹,喝茶。”黄龙寨的议事大厅中,龙蕴藏坐在主座上,门外前来观礼的百姓将大厅的门口围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
龙蕴藏满是胡子的大脸上笑得皱纹重重叠叠,他接过自家女儿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暗觉这茶水万分甘甜,比世上任何美酒都要惹人陶醉。
“好好好!”与自己女儿因为是否离家之事争论了不知多少时月的龙蕴藏再次享受
到了这父慈女孝的天伦之乐,心情大好,看向魏来的目光也变得和善起来。他连说三个好字,然后将目光看向一旁的魏来,眯着的眼睛中笑意盎然。
身旁便有少女端着茶杯递来,魏来却有些迟疑。
不过这样的迟疑很快便被腰间传来的刺痛所替代龙大小姐伸出手狠狠的掐了掐魏来的腰间。
魏来不得不接过那茶杯,躬身递到已经将脸笑成了老树皮的龙蕴藏跟前。
龙蕴藏伸出了手,却并未接过那茶杯,反倒饶有兴致的盯着魏来,目光揶揄,像是在等待着些什么。
魏来一愣,很快便感受到了龙蕴藏期许的目光,与大厅外那些围观百姓起哄的高呼。
魏来反应了过来,却还是有些迟疑,不过很快他腰间传来的刺痛让他收起了这份迟疑,硬着头皮言道:“爹,喝茶。”
于是龙蕴藏眉开眼笑,周围的百姓欢呼雀跃。
接过茶杯的龙蕴藏一口喝下了茶水,这才语重心长的言道:“这就对了,小两口以后要好好过日子,魏来,对吧,我这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又随了她爷爷那跳脱性子,你呢要多担待,也得多管教,别让她如以往一般胡闹。”
龙大小姐深谙这做戏做全套的道理,闻言甜甜一笑,双手环抱着魏来的胳膊,吐了吐舌头言道:“知道了,爹!”
但一旁的魏来感受到那手臂传来的奇异触感,反倒有些局促,而龙蕴藏真情实意的嘱托中,更是让他莫名对这位将他拐来的土匪老丈人生出些许愧疚。
“你啊!”龙蕴藏到底还是心疼女儿,指了指龙绣,却终究没有再说出苛责之言,只是目光落在了神色古怪的魏来身上时,不免一愣,问道:“小魏来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呢?还在为我把你拐来之事生气吗?”
忽的被询问的魏来一时语塞,不知何以回应。
龙绣见状心头一紧,赶忙接过话茬言道:“魏君怎么会生爹的气呢!”
“他啊!是有心事,不敢对爹说!”
“嗯?什么心事?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有啥不能说的?”龙蕴藏皱眉问道。
“爹你真是糊涂。”龙绣见状心头暗喜,可脸上却是一脸责怪之色的埋怨道:“魏君也有父母,咱们在这里操办了亲事,可魏君的父母还未知晓,这让魏君怎么能开心得起来呢?”
听闻这话的龙蕴藏眉头紧皱,他连连点头,自语道:“也对……可事就这么个事,该做的不该做的,你们都做了,难不成你小子还想反悔?”
说着,龙蕴藏还瞪大了眼珠子盯着魏来,一副你小子敢说出半个不字,老子现在就要撕了你的架势。
听闻如此露骨之言的魏来语塞,一旁的龙绣也是脸色泛红,她白了一眼自己的老爹,没好气的言道:“爹你在说些什么!魏君岂是那样的人?他只是想带我回一趟黄龙城,与父母讲明一切!”
龙蕴藏顿时脸色尴尬,似乎为自己方才的误解颇感内疚一般,为了掩饰这份尴尬,他故作豪迈的干笑两声,然后言
道:“这个自然!应该的应该的!撒时候走?爹和你们一起,也是该见见亲家们!我这就叫尤老三去准备东西,上门给亲家道歉!”
说着龙蕴藏便要站起身子,倒是颇为雷厉风行。
“爹!”龙绣见状心头一慌,赶忙跺脚言道:“你现在能去黄龙城吗!?”
龙蕴藏又是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前日他方才在黄龙城中犯下的命案,此刻风头正紧确实不是去往黄龙城的良机,为此他不免有些为难,苦涩问道:“那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和魏君先回黄龙城与他爹娘说明就里,等风头过来,爹再上门给人家赔礼道歉呗。”龙绣言道,而说完这话,龙绣便一脸紧张的盯着龙蕴藏。
龙蕴藏虽然一直期盼着这天的到来,只是女儿的性子转得着实太过突然,这让龙蕴藏的心底难免有些不安。
但在数息之后,龙蕴藏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好吧。”
……
离开黄龙寨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依照龙蕴藏的意思,这事得等到今天吃过晚饭后方才能准许魏来与龙绣离去毕竟昨日的仪式太过匆忙,龙蕴藏觉得有必要在今天补上一桌宴席,黄龙寨中的百姓。
龙绣与魏来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再与龙蕴藏讨价还价,二人爽快的应允了此事。而后,便被龙蕴藏拉着挨家挨户的发请帖,送喜糖。一番忙碌下来时间便过了午晌,随意吃了午饭,龙蕴藏着急忙慌的去准备晚上的宴席,龙绣则回房休息,将魏来扔在了屋外,丝毫不怕魏来独自逃离。
魏来暗暗想着龙绣所言的黄龙寨外恐怕真的是机关密布,否则对方应当不会如此大意。而魏来也没有必要再去冒险,正如龙蕴藏所言,该撒的谎不该的撒的谎都撒了,安心等到晚上便可离开,自然没有必要再去平添变数。
闲来无事的魏来便索性在这黄龙寨中闲逛了起来。
不过一日的光景,魏来便成了这黄龙寨中的大人物,一路上所见的百姓大都朝他递来了好奇又友善的目光。这让魏来的心底不免感觉有些怪异,整个黄龙寨除了那天夜里所见的三人外,剩余的众人似乎怎么都与山贼二字扯不上干系。
魏来想不明白,便索性不去再想,他一路登顶,看着沿途的建筑,当他穿过位于黄龙寨最顶端的黄龙祠堂后,再往上走,越过了一片林地,便见一位男子正坐在一处土堆旁独自饮酒。
魏来本无心去打扰别人家的伤心事,可眼角的余光却忽的瞥见那土堆旁竟放着一颗头颅那位富贵楼中的干瘦男子的头颅,而那饮酒之人赫然便是前日三人之中模样最为骇人的刀疤男。
魏来心头一震,不免多看了一眼,却见那土堆前立着一处墓碑,墓碑崭新,似乎才立起不久,上书几个大字亡妻荀曼曼之墓。
荀曼曼……
魏来叨念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忽的双眸一瞪,豁然记起……
这个名字就是那日他陪着刘青焰去看的那个祠堂中所祭祀的刚烈妇人的名讳!
第十四章 敢问姑娘,宁霄城怎么走?
魏来愣了愣,心底不免疑惑,也隐隐意识到其中有所隐情。
但他与那刀疤男终归只是萍水相逢,他也不好多问,便想着要退回林中。
但那男子却在那时转过了头,看向魏来。
这一次,男人的脸上未有再蒙上白布,魏来也终于将那人的模样看得真切。一道如毒蛇一般的刀疤从他右眼的眼角蔓延下去,一直到他的嘴角。而从他尚且完好无损的左脸中,也可看出,这男人的年纪其实也就三十上下,未毁的容貌也还算得英武,只是那侧脸的刀疤着实太过骇人,以至于此刻他的容貌再无任何美感可言,反倒狰狞阴森得可怕。
“聊聊。”男人朝着魏来举起了手中的酒壶,声音略显沙哑,嘴唇上下张合,牵动着靠近嘴角的刀疤,隐约可见其下血肉。
这突兀的邀请多少出乎了魏来的预料,他愣了一会,方才回过神来。虽然无心与黄龙寨中的诸人起什么交集,但又觉直接拒绝似乎并不太好,至少并不符合他此刻的身份,故而还是迟疑的点了点头。
他迈步走到了男人身边,还未来得及蹲下身子,男人便将酒壶递到了魏来跟前,示意魏来饮酒。
这一来魏来素来不喜此物,二来与陌生人共饮一壶,难免心中膈应,但看男人于那时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似乎魏来不饮下此酒便不会罢休,魏来无奈,也只能咬着牙,小抿一口。
男人见状也不在意,接过酒壶,斜眼瞟了一眼魏来,便又问道:“兄弟是如何与龙姑娘认识的?”
魏来闻言,心头咯噔一跳,便敷衍道:“就是在黄龙城中见过一面……”
“只是一面龙姑娘就对兄弟念念不忘?我可听闻寨主说过,这几个月来,龙姑娘几乎每日都会叨念小兄弟的名字啊。”男人似乎喝得不少,无论是他脸上的醉态,还是散落在一旁的空酒壶都很好证明了这一点。他口吃略有不清的言道,目光狐疑,神情揶揄。
魏来暗暗想着自己是否说错了话,露了破绽,但还不待他想好不就之法,男人便又言道。
“一见钟情!对不?”男人恍然大悟一般的言道,脸上更是挂起了醉意浓烈的笑容。
魏来暗觉此人着实喝得太多,也懒得与他虚与委蛇,便索性点了点头:“是是是!大哥聪明。”
“呵呵。”男人拍了拍魏来的肩膀,又开始仰头豪饮。
见他身子歪歪斜斜,几乎连坐也坐不稳的架势,魏来暗以为这场谈话大抵也可在此打上句号,于心底已经开始思虑这男子昏倒后他到底要不要将他送回寨中时。
砰!
只听一声脆响,男子手中的酒壶忽的被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酒壶碎裂,壶中未尽酒水四溅。
然后,那男子喟然长叹一声:“我与我娘子当年也是一见钟情……”
“我和她啊,只是在庙会上匆匆看了一眼,便许了彼此终身……”
“本以为会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却不想最后……”男人说着,瞥了一眼一旁的土堆,又叹道:“却不想最后一堆黄土便天人永隔。”
“最后连尸首都无法寻回,只能给她立上一座衣冠冢……”
魏来见男子神情凄然,不似作假,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在那时轻声言道:“妇人性子刚烈,大哥若是真的体谅妇人,就不应做那些事情。”
这本是好意的规劝之言,可男人闻言之后,却是一愣,随即言道:“我忘了你也是黄龙城的人。”
说罢这话,男人便如失了兴致一般,蓦然沉默了下来,看样子似乎是没了再与魏来说下去的兴致。
……
龙蕴藏的所组织的晚宴却是排场极大,几乎是将整个山寨的百姓都请了过来。
但方式却出乎魏来的预料,每家每户自带桌凳,也自备酒水菜肴,只是相互间会有交换与赠与,本应做东的龙家反倒什么都不用准备。魏来暗以为是龙蕴藏压迫这些百姓之举,瞧见这番情形后不免眉头微皱,但一旁的龙绣似乎看穿了魏来的念头,道了句:“这是黄龙寨的规矩,成亲过寿都是如此,主家请客,客家愿意来便自备一切,省得铺张浪费。”
魏来暗暗称奇,对于这黄龙寨的民风又有了新的认识,当然也愈发觉得与所谓的山贼大相径庭。
筵席进行得极为顺利,可谓宾主尽欢,在扶着自己那喝得烂醉的便宜老丈人入房休息后,走出房门的魏来便见龙绣已经又换回了那身干净利落的紧身白色长衫,背上负起了长剑,还不待魏来反应过来,龙大小姐便言道:“走吧!”
魏来未有想到眼前这位大小姐似乎比自己更想逃离这个贼窝。
以至于魏来的反应反倒显得有些木楞,他怔怔的点了点头,应了句:“哦。”
而那时龙绣已然转身迈步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魏来见状,只能赶忙跟上。
……
龙绣说过,这黄龙寨外机关密布,危险重重,没有他爹龙蕴藏带路,旁人根本出不去。
可跟着龙绣一路前行,转眼走到了山脚,也并未遇见任何阻拦,魏来心头奇怪,不由得问道:“机关呢?”
走在前方的龙绣回头看了魏来一眼,眨了眨眼睛:“什么机关?”
看着对方即使在这黑夜中也依然闪闪发亮大眼睛,魏来一阵气结,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着了龙绣的道。但他仍有不解:“既然没有陷阱,那你为什么非得跟我成亲?”
“呸!”龙绣却白了魏来一眼,“本小姐可是未来的天罡剑圣,跟你成婚那只是逢场作戏,你还当真?”
龙绣的过河拆桥来得极为突兀,但魏来倒也并不在意,反倒极其奇怪龙绣所言之中的某个辞藻:“天罡剑圣?”
龙绣又白了魏来一眼,脸上一副老地主瞥见小土鳖的轻蔑:“天罡山没听说过吗?那可是北天下宗门中剑道执牛耳者,在北境神宗之中也排得进前十的庞然大物。”
魏来暗暗想到原来那不修边幅老头这么厉害,脸上却不动声色的应和道:“原来如此,那这么说来龙姑娘是要去参加宁霄城的翰星大会咯?”
龙绣脸上的神色一滞,但还是咬牙点了点头:“嗯!”
魏来对此不置可否,又追问道:“可这和与我成亲有什么关系!”
“假成亲!”龙绣跺了跺脚,颇为不忿的纠正魏来措辞上的错误,但与此之后还是答道:“还不是我爹不让我去!”
“自从我给他说了这事后,他就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每天明里暗里都有起码三四个他的手下监视着我,你让我怎么走?”
说着,龙绣的脸色一红,也不知是怒是羞:“没办法,我只能跟你假意成亲,让他放松警惕,你看,今天他和他那些手下都喝得酩酊烂醉,本小姐不就有机会逃出升天了吗?”
魏来闻言,又问道:“可姑娘怎么就这么笃定天罡山会收姑娘为徒?”
龙绣的脑袋在那时高高扬起,从背后取下了她背上的长剑,一脸傲气的言道:“看见没!?这把剑是天罡山剑圣遗留之物,我爷爷就是他的传人,那天罡山来的人,看见了此物,一定会立面请本小姐入门为徒的!”
龙绣说得煞有介事,魏来也是心头一跳,未有想到眼前少女还有这般来头。出于好心,他提醒道:“龙姑娘,江湖险恶,既然姑娘怀揣着这等神物,还是不要轻易示人,以防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怕。”龙绣却不以为意,说着,一把便将那长剑从剑鞘中拔出。魏来借着天上微薄的星光,得以看清,那所谓的神剑其实是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剑。
“不信对吧?”察觉到魏来脸上的神情变幻,龙绣毫不意外。“别说你不信,我爹也不信。”
“但我相信。”龙绣说着抬头看了看天空,声音忽的低了几分:“爷爷死之前一直念念不忘,让我把这剑交还给天罡山,爷爷不会骗我。”
龙绣说这话时,一脸的笃定与决然,当然让人很难去怀疑她此时此刻的决心。
但出于更大的好意,魏来还是忍不住问了个问题:“那啥……姑娘知道宁霄城该怎么走吗?”
“嗯?”龙绣一愣,转头看向魏来,目光茫然……
第十五章 再见
“臭小子!”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跟你同路可只是为了去宁霄城,你可不能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咱们只是假成亲!知道吗?”
从黄龙寨到黄龙城的路程行至一半,见魏来一路沉默寡言,龙大小姐忽的想起来她爹说过的那句江湖险恶,故而心头一跳,盯着魏来警觉言道。
魏来确实不愿说话,他这一路都在后悔自己多嘴的一问在“成亲”的那天,魏来与龙绣言说自己被抓来的经过时无意中提及到,他要去宁霄城的事情。而正好寻不到路的龙绣便当即决定大发慈悲,与魏来同路。
魏来此时修为已经恢复了大半,又逃离了黄龙寨,龙绣再跟着随行,反倒麻烦。只是魏来暗示了几次,可龙大小姐却毫无所觉,反倒还狐疑魏来是不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魏来无奈,也懒得现在与她争执,算起来从他被抓到现在也过去了足足两日多的光景,也不知道孙大仁与刘青焰现在如何,估摸着恐怕已经是急得火烧眉头。魏来有心快些回到黄龙城寻到二人,也就对龙绣的絮絮叨叨听之任之了。
只是魏来的沉默换来的却是龙绣的愈发狐疑。
“唉!我说,你不要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本小姐确实生得出众,我也能理解你娶了我,又得不到我的复杂心情。”
“但我们真的是不可能的!我是要成为天罡剑圣的人,跟你不一样,但你放心,等我登临圣门,回来一定会报答你带我去宁霄城的这份恩情的。”
“可除此之外,你千万不要再有其他的心思,免得误了你终身,你就把我当做一场梦吧。”
龙绣说着脸上还露出了与她年纪极为不服的老气横秋,听得魏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哒哒!
哒哒!
哒哒!
……
可就在这时,黄龙城所在的方向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魏来的脚步一顿,看向那处,却见浓郁的夜色中一大批人马正朝着此处奔袭而来,他们明火执仗,身着甲胄,腰间刀剑在火光与星光下,闪烁着寒芒。
魏来心头一紧,伸手便拉起身后犹如老妪一般絮絮叨叨的龙绣,躲入了身旁的草堆之中。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龙绣并未察觉到前方的危险,反倒是被魏来这般拉扯所惊吓,回过神来之后,身子便已经跌入了草堆,见魏来的身子与她贴得极近,一同躺在草堆之中。
龙绣的脸色一变,暗以为这魏来如此性急,竟然迷恋她到了这种地步,已经准备不择手段的得到她。
她下意识的就要发出惊呼,可魏来却在那时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整个身子欺身压上,在龙绣的耳边轻声言道:“别动!也别出声。”
龙绣的双眼瞪得浑圆,暗道这小子未免也太霸道了些,哪有非得让人配合的道理?龙绣自然不是吃素的主,在那时伸出手就要将魏来推开,可说来奇怪的是,看似瘦弱的魏来此刻的身躯却宛如泰山一般压在她的身上,以她六枚武阳神血的修为竟然难以推动魏来毫分。龙绣可谓又惊又怒,暗以为自己的天罡剑圣之路,还未来得及迈出,便要在离家不过五里的地方折戟沉沙了。
就在她已经做好咬舌自尽的准备时,浩浩荡荡的人马从她的身前越过,溅起满地尘土,就连地面也在那时隐隐作颤。
半晌之后,马蹄声远,魏来起身松手,龙绣这才回过神来。
她站起身子,却见魏来目光凝重的盯着那群离去的人马,眉头紧皱。龙绣却言道:“原来是为了躲他们啊?”
魏来转头,奇怪的看了龙绣一眼:“不然呢?”
龙绣的脸色一红,但天色太暗,魏来并无福分看清此刻女孩脸上的神色。
“黄龙城竟然还有这样一批人马。”魏来轻声言道。
“那是山贼,哪是黄龙城的兵马。”龙大小姐也从方才的窘迫中恢复了过来,她白了一眼魏来,又摆出了一副见多识广的架势。
“嗯?他们是你们黄龙寨的人?”魏来不禁一愣,心里暗暗想到怪不得这几日在黄龙寨中寻不到半点山贼的踪影,原来是并不在寨子中。
“呸!”可这话却遭来龙绣的一声轻淬。她又狠狠的白了魏来一眼,嘴里骂道:“你才山贼呢!你全家都是山贼!”
魏来却是未有想到这话遭来龙绣的反应却是如此剧烈,他反倒摸不着头脑,眨了眨眼睛问道:“不是吗?”
“才不是呢!”龙绣狠狠的跺了跺脚,似乎是将脚下的尘土想象成了魏来,要将之踩在脚下碾成碎末。“那是……”
她如此言道,但话方才起头,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意兴阑珊的一摆手,言道:“算了,跟你说不明白。”
魏来莫名想起了今日下午他所遇到的那位刀疤男子,也隐隐意识到似乎这黄龙城中的一切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简单。他的心底有些好奇,却还是收起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思他没有他爹亦或者吕观山那般,遇了不平事,便要管个彻底的胸怀。现在的他,只想活下去,活到可以手刃老蛟蛇那一天。
经历这番不算愉快的对话,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龙绣似乎也动了真怒,鼓着腮帮
子在闷头走路,不再与魏来多说半句话。
魏来乐得清闲,本意并不愿意打破这难得的宁静,只是这位未来的天罡剑圣方向感着实太差了一些,见对方的背影已经快要消失在夜色中,魏来深深的叹了口气,还是朝着那背影高声言道:“黄龙城在这边。”
闷头赶路的女子闻言一愣,转头茫然的看了看魏来,微微迟疑,闷声应道:“哦。”
然后方才转过身子,朝着另一个方向迈步而行。
……
“我说,你那两个朋友在不在黄龙城啊!?”
“他们会不会以为你被山贼掳走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会不会直接就离开黄龙城,扔下你不管了?”
龙大小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在接连走错三次岔口后,龙绣终于意识到了魏来将会是她成为天罡剑圣的路上,一位必不可少的“引路人”。而这一点,在她到达宁霄城前,显然都不会有所更改。
所以龙大小姐决定大发慈悲,原谅了魏来的浅薄无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二人终于步入了黄龙城,而龙绣又寻到了新的话题,继续说个不停。
“咱们可说好咯,我可一定得在腊月十八之前赶到宁霄城,你若是耽搁了此事,我入不了天罡山,咱们大燕就得损失一位八门大圣,这你可赔不起。”
魏来对于龙绣那种不知从何而起,却坚定得近乎盲目的信心,着实无言以对。
他皱着眉头,在黄龙城的街道上四处观望,神色一息凝重过一息从踏入这城郭那一刻起,魏来便闻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时间还未到亥时,但黄龙城的街道上却几乎寻不到半点人迹,这与前两日魏来所见的热闹城郭,仿若两个世界。
难道是因为两日前那场山贼的突袭?魏来暗暗思忖道。
可是一旁神经大条的龙绣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这份异样,还在自说自话:“唉,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朋友们现在在哪?”
“咱们这么瞎找,要找到……”
龙绣的话说到一半,忽的戛然而止,因为就在她话说到这时的档口,魏来却忽的停下了自己的步伐,他双目骇然的盯着前方,某种令人心悸的气息在那一瞬间从这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体内升腾而起。
“就在这里。”少年这般说道,声音压得极低,却隐隐有些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极力压制,却难以压制的愤怒在他的喉咙里打转。
龙绣下意识的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却见不远处的十字路口的中心,一位被打得浑身是血的身影,被人用绳索高高挂起,悬在半空中。
第十六章 人偶
周福打了个哈欠。
他的心情很是不好。
身为黄龙城的捕快,此刻他本应该与同僚一道坐在酒肆中饮酒作乐,谈论一番关于胡压尘的秘事,又或者聊一聊,知县大人近日才寻到的小美人,据说可人得很。
可现在,他却得吹着冷风,坐在这街道上,守着眼前这个将死未死的小混蛋。
几日前,一群山贼袭击了黄龙城,这在黄龙城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太稀罕的事情,那群山贼隔个几月都会来洗劫一次,但几日前的那次却有些不同,在死于那场灾殃的人中有一个名叫高然的家伙。
他是黄龙城最大的赌坊的主人,也是黄龙城知县的亲兄弟!
平日里对那些匪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知县高谭震怒,下令要彻查此事,但手下包括周福在内的诸位兄弟,哪个不清楚那些黄龙寨的匪盗凶悍至极,早年城里也组织过几次防御,虽然结果算得上各有胜负,也杀了好些个匪盗。但奇怪的是,那些匪盗好似修炼了某些邪术一般,留下的尸体总会在几天内不翼而飞,甚至凭空消失。城里也将这事上报给过宁霄城,可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复。
高谭所言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他哪会真的为了自己的弟弟去招惹黄龙寨的那群鬼怪?
估摸着现在,那位知县大人恐怕正与新得来的小美人翻云覆雨呢!
在这一点上,他倒是与他那位死掉的弟弟颇为相似,最近他们同僚之间便有传闻,胡压尘根本就没有与谁勾结,他的妻子荀曼曼更不是因为接受不了胡压尘与山贼勾结而羞愤自杀。分明就是知县高谭的弟弟高然垂涎荀曼曼的美色,趁胡压尘外出公办,将其侮辱,随后又杀人灭口。而胡压尘不知如何知晓了真相,提刀上门,被高然一并杀害。高谭为了替弟弟脱罪方才演了这样一出烈妇为夫而死的戏码。
但只要细想便可多少看出其中破绽,毕竟胡压尘好歹也是这黄龙城的捕头,他若不是得了失心疯,岂会去落草为寇?
当然这些事情,也都只是他们同僚间传闻,为了性命也好,为了自己这份差事也罢,没有人会将这事宣之于外。
想到这里,周福的心底便窝着火气,想着等会换了班,他也得去青花楼里寻个娘们泄火,这样的念头一起,周福便有些急不可耐,他算了算时辰,也到了换班的时间内,为什么老顾那家伙还不来?总不能是跟那个小娘子缠绵悱恻忘了时辰吧?
呼。
呼。
周福往自己的手里吹了口热气,暗觉今日的黄龙城格外冷清,也格外的冷,心底却暗暗咒骂着本早就该来此换班的老顾。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坐在街角的周福抬头看去,却见一男一女两道人影不知从何处走来,其中那位身材瘦弱的男孩竟是径直的迈步,走到了那吊着小混蛋的绳索旁。
周福站起了身子,也不知是不是坐得太久的缘故,脑袋有些发昏,他摇了摇头方才让自己清醒了一些,然后他指着那处便高声喝道:“唉!臭小子!不想死就给爷爷离远点!”
以他的身份,这样的喝阻足以吓退那些不长眼看稀奇的家伙。虽然他也不明白,那个知县大人为什么非要留这家伙一命,还得给他挂在这城头最显眼的位置,但俗话说得好,上面的一张嘴,下面跑断腿,他可没有去质问知县的本事,只能憋住怒气看管这家伙。
而出乎周福预料的是,那个少年似乎不是没长眼,而是长了个比常人大出许多的胆子。
他的喝阻并未起到任何的作用,对方自顾自的上前,根本不将他的话放在耳中。
本就堆积着怒火的周福瞬间便被那人的此番举动给激怒,只听哐当一声脆响,他腰间的刀出了鞘,迈步上前,嘴里骂骂咧咧的言道:“臭小子,找死是吧!”
……
龙绣看了看神情阴沉迈步而是的魏来,又看了看那被高高挂起的像尸体躲过活人的身影,意识到这应当就是他口中的同伴。
她来不及去细想这家伙的同伴怎么就落到了这般田地,在魏来迈步的同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喝骂,而那人更是在此之后,掏出了腰间的挎刀,看那气势汹汹的架势,显然来者不善。
“小心!”龙绣见状,心头一紧,于那时喝道,正要拔出背上那把锈剑,去拦下对方。
咻!
可就在这时,她前方的魏来轻飘飘的朝着一旁抬起了手,只见他袖口下的手腕一振,一道黑芒如毒蛇一般自他袖口下飞出,划破浓郁的夜色。
啊!
一声惨叫响起,一道血光绽开,那气势汹汹杀来的男人,身子暴退,直直的撞在他背后的房门上,动弹不得而一柄黑色匕首贯穿了他的肩胛,将他死死的钉在了房门上。
龙绣的剑抽出了一半,便生生的僵在了原地。
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男人第二声惨叫升腾,她方才反应过来。她不可思议的看向身前的少年,难以想象那把狠辣又强悍的一击是这个一直以来被她视为人畜无害的男孩所发出的。
她的脑袋有些发蒙,眨了眨眼睛,可这时魏来已经走到了他同伴的跟前,取下了吊着他身子的绳索。
他轻轻的将那血肉模糊之人放在地上,眸中没有龙绣想象中的愤怒亦或者悲伤,他只是目光平静的在那个人的身上移动着自己的目光,而那样的平静,让龙绣到了嘴边的追问,生生的又给咽了回去。
忽的,淡淡的金光从魏来的体内亮起。
那光芒温软又和煦,顺着魏来的身子便涌入了对方的体内,龙绣看得真切,也看得目瞪口呆,随着那金光的涌入,那几乎没了气机的身躯呼吸竟然渐渐变得有力起来,她能清晰感觉到生机渐渐变得浓郁、强烈。
这宛如神迹一般的法门让龙绣方才在心底升起的不真实感又强烈了几分。
咕噜。
她极为失态的咽下一口唾沫,心头隐隐生出一种预感,眼前这个魏来,似乎真的就是她一直叨念着的那个魏来……
孙大仁悠悠转醒:“阿来?!”
似乎并不太确定眼前之人是真实存在,还是只是他的幻觉,语气中带着虚弱与不确定。
“怎么回事?”魏来却沉眸问道:“发生了什么?青焰呢?”
孙大仁的身子一震,这才从劫后余生的晕眩感中回过神来,他一把抓住了魏来的肩膀,用力极大:“快去救青焰!在知县府!”
……
根本就没有什么黄龙寨的匪盗,那是知县高谭中饱私囊,自导自演的骗局。
也没有胡压尘勾结匪盗的事实,那是高谭为了包庇其胞弟,而掩人耳目的说辞。
前者,是龙大小姐告诉魏来的,而后者,是那个肩胛被洞穿,被魏来要挟来带路的名为周福的衙役所说的。
而魏来忧心着刘青焰的安危,并无暇去理会龙绣同仇敌忾的怒骂,亦或者那周福曲意讨好的“洗心革面”。
一行人直直的杀到了知县府前,整个过程中,他们出奇的未有在街道上遇见任何一位行人,某种诡异的气息在黄龙城的街道上蔓延,但魏来同样无心理会。
知县府的卫兵还在昏昏欲睡,魏来到来的响动将他们惊醒,然后在两道比黑夜还要漆黑的光芒闪过之后,他们又再次陷入了沉睡,而这一次,他们可以一直睡下去。
知县府的防卫出奇的薄弱,在料理了那两位卫兵之后,一行人毫无阻拦的冲入了大院,一处亮着烛火的厢房中传来了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与女人说不出是痛苦还是舒适的呻吟。
这让魏来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双眸充血,袖口下的拳头握得死死。
他难以遏制住自己体内奔涌的杀机。
他在那时猛地上前,一脚踢开那房门。
屋中的床榻上,一个满身赘肉的男人**着上身,正在如野兽般耸动。
魏来的双目尽赤,黑蟒落入手中,他的身子跃出,黑色匕首与他的身子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光芒,鲜血溅起,男人的一只手臂被齐根斩落。魏来可以杀他,却没有杀他,显然,死太过便宜眼前这个家伙了,魏来要折磨他,要一刀又一刀的卸下他的血肉!这个少年,平生第一次生出了这般恶毒的念头。
男人捂着自己的伤口,栽倒在地,鲜血四溢中他高声哀嚎。
魏来根本不去看他,而是伸出手想要抱起,那被男人压在身下的女孩。
他的心底充斥着难以名状,却汹涌得几乎将他淹没的愤怒与愧疚,他没有保护好她,他辜负……
魏来的思绪在那一刻忽的停滞,因为在那时他看清了被男人压在身下的事物……
不是青焰……
也不是其他任何女子……
而是一具稻草扎起的人偶。
魏来的眸中泛起了惊骇,他打了一个寒颤,一个问题在那时涌上了他的心头。
那刚刚他步入房门时,尚且存在的女子呻吟声又是什么?
第十七章 活死人
房间中一片静默。
显然,无论是魏来还是龙绣等人都意识到此情此景中古怪,一股寒意从他们的背后升起,攀上他们的眉梢。
“青焰呢?”魏来转头看向那倒在地上哀嚎的男人,寒声问道。
惊惧不已的高谭却并未从之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他捂着自己还在不断淌血的臂膀,身子狼狈的后退,嘴里言道:“我不知道!大侠饶命!饶命啊!”
魏来眸中的杀机凌冽,名为黑蟒的匕首被他死死握紧,但还不待他出手,一旁的孙大仁便冲了上来,抓住了高谭的双肩,喝问道:“你怎么不知道!?你忘了就是你把我们关起来的吗?”
“说!她在哪里!?”孙大仁将刘青焰的险境归咎于他自己的无能,此刻,他想要救回刘青焰的急切比起魏来只多不少。所以,在追问的同时,他手中的拳头也不断的朝着那身材肥硕的知县大人的面门招呼过去。
一声声惨叫升腾,看得龙绣与那位周福脸色发白,心中暗道一声狠辣,亦很难想象方才还只剩一口气吊着的孙大仁,到底是怎么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的。
高谭在孙大仁的毒打之下,很快便屈服了下来:“她……她不就在那里吗?”
他指着不远处的床榻气息奄奄的说道,目光艰难又缓慢的抬起,看向那处。
那一瞬间,高谭的双眸陡然放大,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煞白,他不可置信的盯着那床榻上的稻草人,仿若看见了这世上最可怕场景一般:“怎么可能……明明就是……”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陡然变大:“是邪术!是那些山贼们的妖法!”
“扯什么犊子呢!?”孙大仁听不懂对方的胡言乱语,硕大的拳头再次举起,就要朝着对方的面门招呼过去。
魏来却走了上来,拦下了孙大仁的拳头,然后盯着那神情惊恐的高谭,问道:“什么妖法?”
高谭显然还处于某种巨大的恐惧之中,他应道:“黄龙寨,黄龙寨那些山贼的妖法!”
“呸!你才是山贼呢!我黄龙寨哪来什么山贼,你这狗官死到临头还在胡言乱语!”一旁的龙绣闻言顿时怒从心头起,黄龙寨背这山贼的恶名已经数不清的年月,平日里有她爹制约着,她没有机会为黄龙寨正名,但今日,这贼人就在她的面前,以龙大小姐的脾气如何能忍?
魏来皱起了眉头,他隐隐意识到事情似乎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个稻草扎成的人偶,从那人偶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似乎有一种隐晦的力量盘踞在那人偶的身上,魏来说不清那力量的本质,却能察觉到那力量似乎带着一股蛊惑人心智的神奇魔力。
“说一说。”
魏来同样拦下了愤怒的龙绣,目光冷冽的看向高谭。
高谭在那般目光下打了个寒颤,他赶忙言道:“那黄龙寨的匪盗会妖术邪法是咱们黄龙城百姓都知道的事情,他们可以死而复生,今日杀了,不消片刻尸体便会消失,过几月又会卷土重来。大侠随意寻个人问上一问便可知晓,小的着实不知道你那同伴到底什么时候被人掉的包啊。”
“那群匪盗可恶得很,我的胞弟几日前便死在他们手上。我报仇心切,又受了旁人教唆,以为大侠的这位朋友就是那些匪盗的同伴,方才冲撞了大侠,还请大侠放过小的吧。”说着,那高谭的声音中竟然带着了些许哭腔,显然是被吓得换了手脚。
“你胡说!我们黄龙寨都是安分守己的百姓,要不是你们害了胡大哥的妻子,他来我寨中寻我阿爹帮助,我爹又怎会带人来杀那个混蛋?!”龙绣气得脸颊通红,声音也随即大了几分。
“胡大哥?胡压尘?!”听到这话的高谭脸色再变,魏来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怎么可能?”他神情恍惚的喃喃低语道,仿若听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怕了吧?想不到胡大哥还活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啊,就不要在死鸭子嘴硬了,本小姐劝你现在就告诉他他们那朋友的下落,说不得还能得个好死。”龙绣将高谭的作态理所当然的看做了事情败露后的惊惧,她双手环抱于胸前,神情倨傲的嘲笑道。
高谭却是神情恍惚,根本无暇回应龙绣的嘲弄。
“他明明已经死了,我看着他似的,怎么可能还活着?鬼……一定是鬼……”高谭自语道。
魏来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很想追问出刘青焰的下落,可是眼前这位知县大人的模样,显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他不愿耽搁,因为每耽搁一息时间,刘青焰的危险便多出一分。
他看了看身旁的孙大仁,确认道:“你确定青焰是被他掳走的?”
“当然!”孙大仁果决的点了点头,“你被山贼掳走之后,我和青焰便去报了官,谁知道这家伙见色起意,非得说我和那山贼是一伙的,把我毒打一顿,又将青焰掳走!”
魏来自然不会怀疑孙大仁,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又看了看一旁脸色发白的高谭,眯着眼睛问道:“你若是想要活命,就好好给我说说,你为何如此确定那胡压尘已经死了?”
高谭陷入了恐惧,对于魏来的询问视若罔闻,还在一个劲的嘟囔着:“鬼……一定是鬼……他回来索命了!”
魏来见状,看了一眼一旁的孙大仁,孙大仁心领神会,上去便是两脚,也不讲究,直指下档,杀猪一般的惨叫响彻不觉。
魏来蹲下了身子,眯眼盯着高谭,再言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说!”
高谭的额头上汗迹密布,也不知是剧烈的疼痛还是浓郁的恐惧所致。但在一番毒打之后,他多少算是从之前的恍惚中恢复了过来。他盯着眼前的少年,咕噜一声,咽下一口唾沫,这才言道:“我……我那弟弟不争气,杀了胡压尘的妻子,没有办法,我只能想办法将他一并杀了,尸骨埋在城外,是我亲眼看见我弟带着手下埋下去的……”
“至于……至于大侠的那位朋友,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她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阿来别听这小子胡扯,他一定是在拖延时间,让我来揍到他说为止!”孙大仁哪会信高谭这套牛鬼蛇神皆有之的说辞,说着变又要怒气冲冲的上前。
可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被魏来给拦了下来。
“好!我信你!”魏来却言道:“带我去胡压尘的埋尸之地,若是能挖出尸首好说,挖不出,你就得死。明白吗?”
诸人都颇为不解,尤其是龙绣,她记得魏来分明见过胡压尘,怎会还相信这知县的鬼话。
但魏来的神色冷峻,显然听不进任何话,龙绣也只能沉默的收声。
高谭被周福扶着,艰难的领着诸人走向他所谓的埋尸之地。
一路上,孙大仁压不住心底的疑惑以及对青焰的担忧,小声的询问道:“阿来,若是再让这家伙拖下去,青焰她……”
魏来只是沉着眉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好一会之后,才看向孙大仁言道:“你不觉得这黄龙城很奇怪吗?”
“嗯?”孙大仁一愣,“哪里奇怪?”
魏来却沉默了下来,不再言语。
……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高谭所言的埋尸之地。
城外漆黑一片,那埋尸之地上面的泥土并未有过任何被认为挪动的痕迹,显然并不可能是胡压尘自己逃了出来。
“挖!”魏来看了看那处,面色愈发的冷峻,他厉声喝道。
那周福与断了手臂的高谭狼狈的上前,开始挖掘那处,很快便有了结果。
层层泥土被推开,一张脸出现,魏来躬下身子,伸手轻轻的抛去那张脸上的尘土。
于是乎,一张生有一道贯穿整个侧脸的刀疤的脸庞便出现在了诸人的面前。
龙绣发出一声惊呼,捂着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而那高谭却是面色惨白,神情惊恐。
魏来眸冷如霜,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分明已经死透了的尸体,想着今日午晌所见的男人,双拳握紧。
半晌之后方才言道:“去黄龙寨!”
第十八章 为了永远在一起
夜凉如水。
黄龙寨中一片静谧祥和。
龙大小姐的婚宴举行得轰轰烈烈,也让黄龙寨的百姓喝得酩酊大醉。
百姓们在美梦中安睡,而黄龙寨最顶端的黄龙祠堂上,是层层密林,一阵夜风吹过,林间沙沙作响。
那座新坟的墓碑旁,依着石碑睡去的男子忽的睁开了眼,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身子猛地站起。
“曼曼!是你吗?”他朝着寂静的山腰喃喃自语道。
山林中空无一物,除了那座新坟,以及新坟旁那颗已经开始腐烂的头颅。
“是你吗?曼曼!?”胡压尘还在追问,他像是进入了眸中魔怔,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的某一处。
“压尘,是我。”忽的,静谧的山林响起了一道温柔的清音。
胡压尘有着一道渗人刀疤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仿若真的看见了他已逝的妻子一般,神情恍惚又温软。
“我就知道你在,你看,我帮你杀了他了。”胡压尘笑着说道,身子佝偻下,拿起了地上的那颗头颅,对着虚无的天地言道。
他像是在给他口中的“妻子”展示一件精心准备的礼物一般,将那颗已经发白的头颅提在手中。
“嗯。曼曼看见了,辛苦夫君了。”黑暗中的声音继续响起。
“他该死!”胡压尘斩钉截铁的言道:“是他害了你!我恨不得杀他千次万次!可惜他只有一条命!”
“曼曼知道夫君的心意。”黑暗中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一种诡异的气息忽的漫开:“那夫君想要和我曼曼在一起一辈子吗?”
“想!当然想!”胡压尘急切的回应道,他的眼眶有些泛红,泪珠在他的眸中打转:“我们约定过的,要举案齐眉,要白头偕老。”
“要生一对儿女,教他们读书写字,供他们去宁霄城出人头地……”
“我们还要在黄龙山下,修一座茅屋,等老了,儿女长大了,我们就……”
说道这处,胡压尘的声音忽的变得哽咽、变得艰难,他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眼眶中极力忍住的泪水在那时终于再也包裹不住,顺着他狰狞丑陋的脸庞森然而下。
“曼曼也想,夫君帮帮曼曼好不好?”
“曼曼一个人好怕……”
那声音之中开始带着些许哭腔与祈求。
“怎么帮?”胡压尘几乎是想也未想的便问道。
“只要夫君能够把这个黄龙寨里的魂魄都取出来,曼曼就能活过来,到时
候,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那声音用一种轻柔的语调,说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要求。
“什么?”胡压尘脸上的恍惚之色在那时消减了几分:“龙大哥他们是好人,是他们帮着我,我才能为曼曼报仇,我……”
他迟疑的言道,而那声音也在那时随着他的回答变得低沉了几分:“怎么会呢?”
“夫君你想啊,他们都是好人,自然就愿意做善事啊。”
“他们只需要交出他们的生魂,就可以成全我们,他们肯定愿意的。”
“毕竟,就像夫君说的那样,他们可都是好人啊……”
胡压尘脸上的神情又一次变得恍惚,担忧很快恢复了些许:“不……不对,交出了生魂,他们就会死的。”
沙沙沙!
夜风更盛,山林响起的声响大了几分。
眸中黑气开始在胡压尘的周身弥漫,一道血光忽的从他手中的那颗头颅亮起,血光中隐约可见一张狰狞可怖的人脸,但转瞬那血光便涌入了胡压尘的体内。
“只是交出魂魄而已,怎么会死呢?”那女子的声音也随即响起,这一次,语调不再轻柔,反倒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阴森。
血光涌入,胡压尘的身子微微一颤,他的双眸渐渐泛起了血色,脸上的神情从恍惚化作了狂热,他喃喃自语道:“对啊,只是交出魂魄,怎么会死呢?”
“我真是糊涂啊。”
“我这就去给曼曼取来他们的魂魄……”说着,他腰间的刀被他猛地抽出,他周身躁动的黑色气息在那一瞬间就像是寻到了归宿一般尽数涌入他的体内,一股可怕的气息忽的溢出。
他朝着山下迈步而行,嘴里继续言道:“马上……”
“马上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永远也不分开!”
……
孙大仁被扔在了黄龙城,而高谭与周福被魏来绑着,一并扔给了孙大仁。虽然魏来用体内那点微末的、来历古怪的金色力量将孙大仁的伤势医治得大体无碍,但孙大仁的身子依然还很虚弱,带上他赶回黄龙寨势必会拖延速度,索性魏来便暂时将之安顿,带着龙绣开始赶往黄龙寨。
说实话,魏来也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高谭言之凿凿,观他那怕死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死到临头还要遮掩什么的胆魄,而龙绣显然也不是那种会撒谎的人,双方在某种不知当不当称之为默契的情况下,都将那伙横行的匪盗当做了对方遮掩罪行的借口。
当然,这些倒并不
重要。
重要的是,刘青焰为什么会被换做了古怪的稻草人,那午晌魏来分明亲眼见过的胡压尘又如何变作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些谜题,魏来觉得只有寻到了胡压尘才能解开。若是此刻黄龙寨中的胡压尘真的是什么精怪或是邪法变化出来的话,那么刘青焰也极有可能在他手上,而黄龙寨此刻也大概率处于一种极为危险的境地。
龙绣自然也明白这一点,返回黄龙寨的路上,龙绣异常的沉默,脸色也异常的难看。
……
似乎是为了印证二人的担忧,距离黄龙寨还有一小段距离,魏来便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声惨叫。
闷头赶路的二人对望一眼,没有多言,纷纷再次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方才走到山寨门口,便见那寨子中,火光萦绕,有人影在火光中来回奔跑,一阵阵哀嚎声不绝于耳,也愈发清晰。
目睹了这一切的龙绣慌了手脚,她一把抽了背上的剑,满是锈迹的剑身暗哑无光。
“爹!”她高呼一声,不管不顾的朝着朝着寨子中杀去。
魏来的目光也是一沉,他的目力比起龙绣强出不止一筹,哪怕是在夜色中也能看清一些常人无法看清的东西譬如那山寨中随处可见的断臂残肢……
他知道他们还是来晚了。
虽然说,他与这黄龙寨的百姓并无太多交集,甚至认识他们的过程都并不能算作愉快,可就在几个时辰前,他还以龙蕴藏女婿的身份在宴席上与他们一一问好,为他们斟酒,听他们的嘱咐与祝福。可转眼,这些人都变成尸体,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这并不是一种太好的体验。
魏来想着,袖口中的黑蟒落入了他的手中,他胸前金色与血色的光辉亮起,神门轰鸣,脚尖在那时点地,身子便如流光一般朝着那人群奔逃最为密集的方向爆射而去。
随着不断的前行,龙绣渐渐将眼前的景象看得真切。
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倒落在地,脸上带着恐惧与惊骇的神情,却又永远凝固在那一刹那。无数房屋坍塌、燃烧,那个她生活了十余年的黄龙寨,一夕之间变得破败与陌生。
她的心头愈发的慌乱,她开始担心,开始害怕,她不得不再次加快自己的速度。
然后,她便在更高处看见了一道身影,挥舞着一把黑气缠绕的长刀,在屠戮着手无寸铁的百姓。
而那道身影的脸上恰恰生着一道狰狞的刀疤贯穿了他的整个侧脸是胡压尘!
第十九章 八十一道金线
龙蕴藏捂着自己左臂,鲜血不住的从他的指缝中涌出。
但他对此犹若未觉,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两道神门轰鸣的尤老三正与胡压尘缠斗在一起。
一切都恍若一场梦境。
就在一刻钟前,龙蕴藏还在做着子孙绕膝的美梦,下一刻,哭喊声与哀嚎声将他从睡梦中拉扯了出来。他连衣物都未来得及穿戴齐整,提着刀便出了房门,入目的景象,让龙蕴藏心底发寒。
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黄龙寨百姓的哀嚎,他本以为是哪家的山贼来袭,可当他冲入人群时,看见的却是那位被他好心收留的捕头胡压尘。
他就犹如换了个人一般,在人群中冲杀。一次次的朝着那些寻常百姓挥舞自己的长刀,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龙蕴藏没有心思去询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提刀便上前与之对敌。
但分明只有两境修为的胡压尘,却爆发出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可怕实力,洞开了三道神门的龙蕴藏在对方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左臂更是被对方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幸好尤老三及时赶来,拦下了胡压尘,否则他龙蕴藏恐怕就得交代在胡压尘的手中了。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只洞开了两道神门的尤老三更不会是那胡压尘的对手,此刻正同样节节败退,不出十息光景必然落败。
“诸位快跑!”龙蕴藏念及此处,心头一沉,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一时妇人心性,收留了这祸害,但也没有时间多去自责内疚,在那时高喝一声,忍着左臂巨大的疼痛,提刀便要再次加入战场此刻对于整个黄龙寨的百姓来说,活下去唯一的机会便是他能与尤老三尽可能的拖住眼前的胡压尘,给百姓们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
只是他的身子方才杀出,一道身影便赶在她之前从另一侧杀来。
“爹!我来帮你!”那身影如此言道,一把锈剑便穿越夜色,去向胡压尘的面门。
双眸血红的胡压尘一刀挥出,将尤老三的身形逼退,又转眸看向那对杀来的父女,血红的双眸中光芒一亮,手中的长刀又是一挥,层层叠叠的黑色气息顺着刀锋涌出,父女二人根本来不及触摸到胡压尘的身子,便被那黑气所震,身子纷纷倒退回去,栽倒在地。
“你怎么回来了!”龙蕴藏吐出一口鲜血,目光却又惊又怒的看向身旁的女儿,大声喝问道。
“我不回来!你死了怎么办!?”龙绣反问道,对于自家老爹的不领情显然颇为愤怒。
“你回来咱们一起死了!我老龙家就绝后了!”龙蕴藏以长刀杵地,艰难的站起身子。
“那你当初就该和我娘多生几个!”龙绣反唇相讥,也随即站起身子,但她的修为比起她爹相去甚远,站起的身形也摇晃许多。
尤老
三已经倒地不起,浑身上下鲜血横溢,不知生死。
胡压尘转过头看向死到临头却依旧不忘斗嘴的父女,眸中血光大盛,周身翻涌的黑气,渐渐在他的背后凝聚,化作一道模糊不清,却狰狞可怖的黑色人影。
他迈出步子,朝着父女二人走来,浓郁的杀机从他体内涌出,将父女二人包裹。
“咱们父女看样子是要交代到这里了,老子当初真不该收留这家伙的。”龙蕴藏苦笑言道,手中却还是将自己的长刀紧紧握住,显然还是准备进行最后的“负隅顽抗”。
“他不是胡压尘,他是鬼。”龙绣却言道,手里亦死死的握着那把锈剑。
“哪来的什么鬼!我就说让你少听点你爷爷的那些故事。”龙蕴藏到了这时依然不忘对他那位已逝的老爹的怨念。
龙绣哑言,她着实没有兴致在这个时候在与龙蕴藏去争论这件事情,毕竟无论真假,眼前那迈步走来的胡压尘显然都不会再给她机会去证明这一点。
“对了!我女婿呢?”龙蕴藏却出奇的话多,又忽的出言追问道。
龙绣白了一眼自己思维跳跃的老爹,还不待发言,那胡压尘的刀便忽的举起,滔滔的黑气开始朝着刀身上凝聚,他张开嘴,森然言道:“生魂……生魂……”
“交出你们的生魂。”
那被黑气缠绕的刀锋于那时猛地挥下,磅礴的黑色气息如潮水般朝着父女二人涌来。
龙绣的心头一紧,赶忙将那把锈剑横于胸前,虽然未有露出半点恐惧之色,但心底却也知晓,在这黑色气息的冲撞下,她恐难有活命之机。
黑色气息翻涌,还未及身,父女俩人便脸色煞白,黑气之中裹藏着的某些气息似乎能穿过他们的肉身直抵他们的灵魂深处。
转眼黑气已至,眼看着就要将二人吞没。
一道身影却忽的从胡压尘的背后杀到,比起翻涌的黑气、比起浓郁的夜色,都要漆黑几分的匕首猛地袭来。
“找死!”胡压尘没有说话,他背后所凝聚的那道的黑影却猛地转过了头,盯着那杀来之人,沙哑的怒吼响起。
匕首的主人却脸色如常,黑色的匕首继续向前,割开夜色,也割开漫天黑气。
胡压尘转过了头,收回了压在龙绣父女二人身上的黑气,黑气再次缠绕上他的锋刃,然后他的身子一转,长刀横于胸前。
铛!
一声脆响荡开。
黑气消退,魏来与胡压尘的身形纷纷朝着两侧退去。
“生魂!生魂!”胡压尘很快便稳住了身形,他继续呢喃道。长刀再次提起,便要杀向魏来。
魏来的眉头一皱,他有心询问刘青焰的下落,但观对方的状态,显
然此刻不会是谈话的好时机,看着对方再次杀到的刀锋,魏来的双眸一凝,黑蟒在手中翻飞,再次被他握住。
铛!
又是一声脆响,长刀落下,魏来的匕首稳稳的接住了那锋刃,强大的力道传来,魏来胸前的神门轰鸣,金色与血色的光芒交错,体内的神门打开,磅礴的力量从体内涌出,传遍魏来的全身,那锋刃上强大的力道一时间竟然难以对魏来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
魏来的心头一震,暗道奇怪,这胡压尘出手的力道自然不俗,可也就看看二境左右的修为,魏来的神门异于常人,接下这一刀并不出奇,可他不明白的是,洞开三道神门的龙蕴藏为何会在这胡压尘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而很快,他的疑问便有了答案。
“生魂!生魂!”胡压尘不断发出呢喃,他周身以及他刀刃上的黑气在那时都开始涌向魏来。
魏来暗觉不好,正要运起体内的血气之力抵御那黑气的入侵,但可怕的是,那些黑气竟然无视魏来体内磅礴的血气,直击魏来的心神。
心神动荡之下,魏来体内血气之力的运转变得紊乱,手中的力道也弱了几分。
胡压尘顿时寻到了机会,长刀再次举起,状若疯魔一般,不断朝着魏来挥刀。
魏来一边对抗着恍惚的心神,一边抵御这胡压尘如狂风骤雨一般的进攻,渐渐便露出了疲态,身形不断后退。
又是一道重劈,魏来的身形爆退,直至数丈之外方才稳住身形。那胡压尘自是“得理不饶人”,身形紧随魏来杀到,魏来匆忙之间,根本来不及去平复自己体内动荡的气息,赶忙便用黑芒迎上那杀机奔涌的一刀。
铛!
一声脆响再起。
魏来双脚弯曲,身形后仰,额头上冷汗直冒,握着匕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咬着牙极力想要对抗胡压尘刀锋上的力道,可这时,胡压尘周身的黑色气息却再次袭来,隐约间,魏来好似听到一道阴测测的冷笑声在自己的耳畔回荡。
那声音仿佛在低吟,在催促:“杀……杀光他们,给我他们的魂魄,给我他们的魂魄!”
魏来并不清楚那到底是他神情恍惚下的错觉,还是真实存在的声音。
他的状况很糟,他摇了摇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以此对抗脑海中传来的晕眩。但这似乎只是徒劳,黑气不断的涌入,他意志愈发的消沉,而那胡压尘的刀锋却继续向前,几乎将魏来的腰身压弯。
就在他几乎要坚持不住的刹那。
轰!
他的神门之中忽的爆开一道金光,胸前金光与血光交错的轮盘上,八十一道伸向远方的金色丝线忽的浮现,某种神圣的气息自他体内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