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我好?
吕砚儿。
说起来魏来与吕砚儿经过当年的乌盘城一别,已有足足两年未见。
她模样并未有太大的改变,还是魏来记忆中的样子,只是多了几分憔悴,少了几分青涩。
“你能看见我?”吕砚儿显然还处在某种不可置信当中,她盯着魏来颤声问道,眼眶泛红,泪珠已经开始在她的眸中打转。
魏来也有些激动,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那时迈步上前,不由分说的便将吕砚儿拥入了怀中。
他的手用力极大,将吕砚儿抱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要是放在以往,吕砚儿免不了要与魏来生上好一会的气,但此时此刻吕砚儿非但不觉得不适,反倒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这半年多的光景以来,自从那一日之后,她便发现自己好似一只游魂一般,能够行走在各处,但却没有人能够看见她,听见她,甚至没有人还能记得她。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恐惧感绝非常人能够理解,而魏来,是唯一还能记得她的人,那种久未的可以与人触摸的感受让吕砚儿的心神动荡。她同样在那时反手抱住了魏来,安静享受着这一刻。
“对不起。”过了良久,魏来的声音方才再次响起。
吕砚儿闻言一愣,松开了手,离开了魏来的怀抱,她有些困惑的看着魏来。
魏来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他言道:“过了这么久才来找到你,对不起……”
魏来的话说得由衷无比,并不似虚伪之言,吕砚儿却哪能怪他?这些日子魏来为了将她带到这处,每日都扛着天地伟力的反噬确认她的状况,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况且若非魏来的出现给她带来了希望,她恐怕也熬不住这无穷无尽的孤独,选择自我了断了,又怎会责怪魏来呢?
“若不是阿来你……”吕砚儿见状赶忙出言宽慰道。
但话还未有来得及说完,眼前白茫茫的世界忽然一暗,魏来与吕砚儿身前一道影像忽然浮现,那是极为诡异的事情,但在看清画面上的事物后,二人却都是一愣,被那画面上的一切所深深吸引。
……
“这里是何处?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又是何人?可知掳走斩尘宫门徒是何等大罪!?”龙商殿前魏锦绣看着眼前陌生的众人,沉着眉头厉声喝道。
目光忽的落到了人群中徐玥的身上,脸色一变又言道:“师妹!你怎么也在这里?”
徐玥却眨了眨眼睛,看着对方,神情古怪的问道:“你是谁?我夫君呢?”
“夫君?师妹在说什么昏话?你哪有什么夫君!”魏锦绣皱起了眉头。
“你胡说!”这话却像是点燃了徐玥心头的怒火一般,她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我有夫君的!他叫……”
那个就悬在嘴边的名字在那时却如何也无法从嘴里吐出,就好像有什么人用法门将那个本来应该存在于她记忆中的名字彻底抹去了一般。
“是你!是你害了我夫君!”徐玥那本就不稳定的心神在那时顿时愈发的混乱,她将心头怒火莫名的发泄在了魏锦绣的身上,这般一声怒斥后,身子猛地杀出,竟然是激发出了浑身的灵力,直直的攻杀向魏锦绣。
魏锦绣哪里想得到徐玥会这般突兀的出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关心换来的却是徐玥恶言相向的原因,她的心底也涌出阵阵无名火,眉头一沉,
火红色的神剑在手中浮现,她没有犹豫在那时猛然欺身上前,与对方战作了一团。
“秦台翊你为何会来此处!这龙商殿如今是我大军驻地,你擅闯军事要地,可知何罪?!”而这时,琅岳似乎也从之前的恍惚中回过了神来,他看向人群中的秦台翊也是脸色一变,于那时大声喝道。
秦台翊一愣,也看向琅岳,素来脾气温和的老人,沉声道:“琅将军,这些年你对我青冥学宫可谓一再折辱,老朽顾全大局一退再退!却不想你还是不肯放过老朽与学宫,今日你既然使了邪法将老朽掳来,那就不要再说那些冠冕堂皇之言,今日你我便决个生死!”
说罢秦台翊周身神光乍现,无数白色的光芒从他体内溢出,一只手豁然伸出与那琅岳同样战作一团,二人都是圣境强者,交手的威势极大,一时间周围的众人都被纷纷震退。
……
“这……”魏来看着那画面中发生的一切,脸上的神情变得古怪无比。
那画面中所发生的事情,他难以判断到底是此刻正在发生的,还是只是某种幻象。他从众人那样异样的表现中觉察到似乎他们都忘了自己的存在,故而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龙商殿前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困惑,而这样的困惑很快便化为了对旁人的疑虑与愤怒,一时间众人乱战成一团,打得不可开交。
可魏来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一时间又说不真切。
“阁下是在装神弄鬼吗?!”魏来朝着那白茫茫的空间大声的吼道。
一旁的吕砚儿虽然之前并无法被众人所看见,但跟在魏来身边的她却很明白众人之间的关系,对于这样的变化也感觉到很是诧异。
她转头看向魏来,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但魏来大声的询问并未有得到回应,反倒是他侧面所在之地的又是一道巨大的光屏浮现,又是一道景象涌入他的眼帘。
……
那是一处川流不息的江水前,水面宽广几乎到了一眼看不到边的地步。
“诸位放心,你们是魏王殿下的朋友,又是我徒儿青焰的朋友,老朽自然责无旁贷,这便施法助诸位渡江。”渭水龙王朝着孙大仁等人笑着言道。
李澄凰在那时也笑着说道:“终于把你们送到这里了,那家伙交代我的事情我也算坐到了。”
孙大仁舔着脸言道:“谢谢长公主殿下,阿来那便也的拜托你多照顾照顾。”
李澄凰闻言冷哼一声:“这个我自然知道,那个叫徐玥的疯女人陪在他身边,我可不放心。”
孙大仁当然不能开罪对方,一个劲的顺着对方的心思点头应是。
“我给你说,你们可是我给带着回到宁州的,要是那个女人跟着他一起回来了,你们可要帮我盯紧了!”李澄凰还不放心,又在那时说道。
“是是是。”孙大仁又连连应是。
李澄凰白了他一眼,正要再说些什么,一股古怪的气机忽然在众人的之间荡开。
看着孙大仁正要说些什么的李澄凰刚刚张开嘴,脑海中却忽的一阵恍惚,但到她眼前的一切恢复了清明,她看向孙大仁的目光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孙大仁方才脸上的笑意也在那时收敛,换做了一脸的恍惚之色。
“我……我也不知道……这……”孙大仁一脸迷糊的言道。
纪欢喜的眉头皱起,身子缓缓退去一步,周身的灵力奔涌,警惕的看着在场众人,目光之中满是陌生之色。
赵天偃流火也同样神情困惑,就在这时,那李澄凰忽然一声高呼:“暗卫!”
此言一落数十道周身弥漫着杀气的身影霍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而这样的状态让那位站在江边的老者顿时脸色一变,拦在身旁扎着两个冲天鬏的女孩的身前:“你是大楚皇族的人?”
“使了邪法将老夫引出?”
“老夫在这渭水神国中颐养天年,对于你大楚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既不关心也不干预,哪怕是李澄凤想要继承他父亲的遗志,一统北境,老夫也从未阻拦,怎么,你大楚的野心已经到了容不下渭水神国的地步了吗?”
“哼!早就听闻你渭水神王城府极深,这些年隐迹不出,是有深远谋划,如今看来阁下是已经皈依佛门,以大神通将我长公主殿下诓骗至此,以此威吓陛下?但有众暗卫在!你休想伤到长公主殿下半分!”为首的暗卫在那时言道,同时众人一道摆开了架势,杀气腾腾的看着老人
双方之间火药味弥漫,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大战。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魏来将目光从那光屏上收了回来,他终于意识到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手下从之前光影中可以看出众人似乎遗忘了魏来的存在,就像是魏来遭受了大湮之法一般。而与之前那些大湮之法不同的是,这些并不是单纯的忘了魏来那般简单……
譬如吕砚儿遭受了大湮之法,关于吕砚儿的记忆众人虽然都已经消失,但缺失的因果却得到了弥补,譬如在赵天偃的心中,魏来便成为了他的兄弟,而自己也成为了吕观山养子。说到底,就是缺失的因果会被天地伟力所修复,得到一个相对合适的新的因果链接,不至于让各自的记忆显得有明显的错误与纰漏。
但魏来从这些光屏中所看到的影像,众人不禁忘了他的存在,更对于自己为何出现在此刻立身之处充斥之疑惑,因为这些人来到这处,都是因为魏来的原因,但魏来的消失,加上因果上的未有弥补,便让众人此刻的处境显得极为诡异,从而将怒气撒在旁人身上,甚至本来因为魏来而应该相互认识的人,此刻也在刀剑相向。
从之前魏来看到的第一处影像中便察觉到的不寻常,在这时,终于得到了答案。
“阁下到底是谁!?”魏来朝着那白茫茫的空间再次问道。
但空间之中依然没有回应,而是继续投射出更多的光屏。
从宁霄城中的暴乱,到金牛镇里的骚动,甚至还有天罡山以及那些金牛镇走出孩子们所去到的宗门,各种混乱不绝,甚至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魏来将这些都看在眼中,眸中的寒意更甚:“阁下是在威胁我吗?”
他沉声再次问道,对方将他带到此处,又将这些东西一一展现给他,在魏来的理解里,很可能是对方想要以此威胁他不去探究某些关于那个幻象,也关于吕砚儿与他自己的秘密。
本以为这次的询问会如之前一般石沉大海,但这话方才落下,那白茫茫的空间中却忽的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
“我……我……好。”
第二百二十九章 选择
我好?
魏来听到那声音脸色古怪。
“阁下到底是谁,为何要装神弄鬼!”魏来有些烦躁的朝着那白茫茫的空间大声吼道。
“装神……弄鬼……”这一次那沉闷的声音的回应来得很快,但语速却很慢,就像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孩 童正在小心翼翼的重复着不明就里的话语。
“不对。不是装神弄鬼。”那声音再次言道,语速比起之前要流畅许多:“装神弄鬼指的是虚假的事物,而我……给我看的,给你看的,是真实的事情,区别只是他们还未发生而已。”
还未发生?
魏来闻言一愣他从对方言辞中隐隐察觉到对方似乎并不是人类,亦或者并不是通晓北境语言的人类,他之前开场时所言的我好,似乎只是对于你我他这样的名词的真实含义并未区别得很清楚。
魏来暗暗记下这一点,却并不点破,而是想着方才对方话语中所言的还未发生。
“所以阁下刚刚给我看的都只是幻象?”魏来再问道。
“不是。”那声音闷闷的应道。
魏来有些困惑:“既然未有发生,那又不是幻象,那阁下给我看的到底是什么?”
“幻象是假的,但这些事情是真的,只是还未发生。所以,那些不是幻象。”对方似乎很在意在字句表面意思上咬文嚼字,他很是认真的纠正到。
魏来有些无奈,本着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他索性也不与对方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而是问道:“那无论这东西到底是真是假,阁下让我们看到这东西是为了什么?威胁在下吗?”
那沉闷的声音沉默了一会,然后很是困惑的重复着魏来所言的辞藻:“威胁?”
“有**的人才会通过威胁旁人达到实现自己的**,但我不会,我是在给你选择。”
“选择?”这一次轮到魏来疑惑了,他沉声问道:“选择?什么选择?”
“你想救她?”那声音却问道。
魏来侧眸看向身旁的吕砚儿,吕砚儿也在那时看向他,魏来没有任何犹豫,便在那时重重的点了点头,笃定道:“我要救她。”
“那方才所见的一切便是救她的代价。既是如此,你也要救她?”那沉闷的声音再次问道。
魏来一愣,言道:“阁下需要诓我,我救砚儿,怎会有这番代价?还是说阁下想要以此威胁在下?”
“我说过有求者才会威胁,我……无求,所以不算威胁,只是选择。”那沉闷声音言道。
魏来还是不解,他问道:“我为什么要做阁下给我的选择!?”
“因果之力是为此世界存在的基本要素之一,他们就像是筑起一栋高楼所需支架、栋梁……”
“拆掉任何一个都可能导致整个大厦崩塌。”
那沉闷的声音响起:“你要救回她,天地即成的因果救回因此而更改,你
就得为此付出代价,有取便有舍,这是亘古不变的天道。”
“有取便有舍?”魏来叨念着对方的话,忽然一笑言道:“阁下到底谁,有空与我在这里讲这些大道理倒不如说明白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说了,我要让你做选择。”那声音再言道。
魏来的眉头皱起,一旁的吕砚儿也迈步上前:“做什么选择!你要杀要剐动手便是!何必装神弄鬼!”
吕砚儿被大湮之法所害,在那种宛如幽魂一般的状态下生活了足足半年,这半年的光景对她而言说是生不如死也不过分。对方既然在这个时候使用手段将他们召到这处,在吕砚儿的心头自然是下意识的便将之当做了罪魁祸首,她又岂能对对方好言相向?
“……”那声音在吕砚儿的质问下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又说道:“你们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去做出你们的选择,救她你得死,那画面发生的一切就会成为现实,而不救,一切为此现状,我会抹去那关于她的记忆。但一旦过了这个时间,那你们都会被抹去。”
那声音说罢,魏来与吕砚儿的身前一柱燃着的檀香浮现,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檀香开始被燃烧,一寸接着一寸,显然这就是那声音所言的半个时辰的倒计时。
“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吕砚儿不忿的朝着周围大声的喊道,对方那种油盐不进又高高在上的态度着实上吕砚儿有些恼火。
“选择……不是命令,不是威胁,只是选择,必要的选择。”那声音再次言道,语调沉闷又不包含半点感**彩。
“阁下到底是谁?”魏来皱起眉头沉声问道,他不再纠结于之前的问题,而是直接问起了对方的身份。
他从对方之前在对话时种种古怪的表现中便隐隐觉察到了对方的身份似乎并非他想的那般简单。
首先,他决计不可能是当初那个将吕砚儿大湮之人,毕竟魏来在此之前与那人也有过了几次接触,对方的修为高深,且无论做事逻辑动机还是临场应变都是极强,而眼前这个家伙却显得有些木楞,故而决计不会是同一个人。
而那人施展大湮之法,目的定然是为了隐藏一些什么秘密,但眼前之人却只口不提那个秘密,反倒一味的逼着魏来与吕砚儿做出所谓的选择,如此看来这两者不仅毫无关联,反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行之事背后的动机也很有可能截然不同。
那沉闷声音的主人似乎更像是某种维护天道秩序的存在。
这些虽然只是魏来一厢情愿的猜测,但在之前的对话中魏来已经放出过自己的神识想要找到破局之法,但此刻他们所处之地却极为古怪魏来的神识根本无法突破对方的封锁,故而如今魏来只能转换思路想着顺着对方的意思,或许能够找到些破局的办法。
“我……没有名字。”那声音沉默了一会,然后有些迟钝的应道。
魏来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故意如此,还是真如他所言的那般没有
姓名。
他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接着又问道:“阁下说我要救砚儿,就得做出选择,那在下敢问阁下,那当初旁人用大湮之法将她的因果抹去时,阁下有没有让那歹人做出选择呢?”
“没有。”那声音这一次的回答来得很快。
“凭什么啊?”吕砚儿上前大声的质问道。
那声音却言道:“因为……”
随着这话,一道流光在二人面前浮现,一座巨大楼台浮现,那声音接着说道:“抹除因果就像是从这楼台的下方搬走一块砖。”
说着楼台下方一块砖忽然被抽落,周围的数道与之相连的砖随着塌陷,这样的塌陷朝着上方蔓延,从石块到支架都有些或大或小的移位,但在最后这样的移位虽然对整个楼台造成了影响,但整座楼台依然耸立,并未因此而塌陷。
“抹除一个人的因果并非好事,但至少他不会摧毁这座楼台,楼台尚在,只是会有些许影响而已,所以他们需要付出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代价,但远不止于需要作出选择,但你们不一样……”那声音这样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你要是真的为了这个楼台好,就不应该拦着我们,他们毁了这楼台,而我们在想办法修复他!”吕砚儿困惑不解的大声言道。
“修复?”那声音语调依然平静,而随着这话出口,吕砚儿的手中一块砖忽然浮现。
“现在这块砖在你手上,你可以尝试着将他放回原位,同时不影响整个楼台。”
“你能做到吗?”
吕砚儿与魏来闻言都是一愣,这块砖的原位位于楼台的下方,这楼台有数百丈高,因为一块砖的离去,整个楼台从上自下每一处结构都有了些许位置的挪动,想要把这块砖安放回原位,就得将那数百丈的高度上每一处结构的位置挪动到他们原先的位置,这样才能让这块之前被取出来的石砖安稳的被放回原位。
吕砚儿与魏来都是聪明人,之前对于那声音所言之物他们还有所疑虑,甚至不忿,但此刻的此情此景却让他们豁然醒悟想要将一块砖放回已经崩塌了的楼台中是何其困难。
就像是把已经斩断的因果重新接好,又是何等的困难。
魏来忽然想起了魏守曾经说过的话,毁灭原本就比创造容易得多。
“现在你们明白了吧?我绝非有意为难,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你想要把她放回去可以,但你没有办法把这座楼台的塌陷弥补完好,因为过程太过困难,困难到哪怕有一丝错误都可能让整座楼台万劫不复,所以救她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块砖与她互换,而你就是那个砖,所以你得做出选择……”
“因为这是唯一的办法。”
说道这处,那根檀香又再次浮现在魏来与吕砚儿的跟前,此刻檀香已经燃烧过半,这意味着什么二人自然清楚。
“你们还有一刻钟时间,做出你们的选择。”
第二百三十章 第四个选择
取掉一块砖对于一座楼台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相比于这个,想把已经取出的砖放回原位,需要付出的努力更是前者的千倍万倍,甚至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让整座楼台崩塌。
魏来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侧头看向身旁的吕砚儿,吕砚儿也在那是看向了他。
女孩的面色凄苦,愁容满面。
但这般模样却并未持续多久,反倒转瞬即逝。
下一刻她忽然笑了起来,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由衷笑意。
魏来一愣,多少有些困惑不解。
但这样的困惑还未来得及宣之于口,吕砚儿便忽的说道:“阿来……谢谢你。”
“谢我什么?”魏来不解道。
“来到无涯学院后不久,我就收到了我爹遇害的消息。我很想回到燕地,见一见我爹也好,亦或者给他报仇。但赵公子劝我,师尊也劝我,他们告诉我以我的修为即使回到了宁州,也无法拿那头恶龙如何。”
“我想了很久,即使很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暂时收起这个念头。其实我也有担心过你的处境,毕竟那时候的你,呆呆傻傻的,我觉得你离开了我爹,或许也已经死了。所以……我没有回来,没有去赌那在我看来,你仅有的百分之一都不到的活着的机会。我待在了这里,想着好好修行,好为你,也为我爹报仇雪恨。”
说到这里,吕砚儿自嘲似的笑了笑:“但我没想到,没有等到那一天,我自己反倒遭受了厄运。”
“你应该知道,我很喜欢他,我跟他一起来到无涯学院,跟他一起修行,跟他一起做所有事情。但我没有想到,他会在那一天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对我施展了那可怕的法门。”
“然后我便成了一位孤魂野鬼,没人能记得我,没人能看见我。哪怕我就站在他们得面前,他们也丝毫察觉不到我的存在。只有我的师尊能够隐约听见我的声音,我想尽办法想要让他知道我的存在,但最后,却险些害了他。”
“从那天起我便意识到没有人可以救我,而我的每一次求救都有可能成为别人的催命符。冥冥中有那么一股力量在不断抗拒着我的存在,我一天比一天虚弱,即是身子也是心神。直到……”
说到这里,吕砚儿眸中的光芒忽然变得明亮了起来,她抬头看着魏来,说道:“直到阿来你忽然到来,那时候我就站在你的旁边,我听见你不断的告诉所有人,你记得我,我是真实存在的人!”
“哪怕所有人都不相信你,但你依然愿意坚持,那时的我,才忽然又有了活下去的力气。”
“砚儿……”听到吕砚儿的这番话,魏来的脸上也露出了心疼之色。
他说道:“其实赵兄那般做并非出于他的本意,而是有人在背后控制了他,那日的景象你应该也曾见过……”
“我当然知道那不是他的本意,我也说不上有多怪他。当然,这么说或许有些矫情,但阿来你知道吗,我和他曾经有过那么多山盟海誓,但最后记得我的却只是你…
…”说道这里吕砚儿的脸上露出了苦笑之色:“我只是想到这些就不免有些失落。”
“砚儿……”魏来大抵能够明白对方的心情,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一时间欲言又止。
“你不用安慰我,跟你说这些的时候,我早就想明白了,说这些也只是因为单纯的想要倾诉而已。”吕砚儿这样说着,脸上的愁苦之色又随即散去,她的眉宇间再次挂上了那明媚的笑意。
“以往我从未发现,现在想想你对我真是极好,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处处依着我,想着我,甚至为了一段旁人都认为是虚假的记忆不远万里来到这大楚救我。”
“在乌盘城时,你为我遮风挡雨,我离开后,你为我爹报仇,阿来……你对我已经做得足够多,也足够好了……”
“所以就到这里吧。”吕砚儿微笑着说完这番话,转头看向那片白茫茫的世界,朝着那处大声喊道:“喂!你在吗?!”
白茫茫的世界沉默了一会,然后闷声应道:“嗯。”
“我们做好决定了。”吕砚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生说道。
“是什么?”那声音又问道,声音平静,并未因为吕砚儿方才的一番话而生起半点的动容。
似乎那声音存在的本质就不会因为凡人的情绪而受到半分的触动。
吕砚儿深吸了一口气,一咬牙便要说道:“我死,他…”
那最后一个生字悬在嘴边眼看着就要出口,可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伸出拦在了他的跟前。
吕砚儿一阵发愣,而那只手却在那时一把把她拽到了身后。
“这件事由我而起,要做决定也应该是我说了算吧。”
那沉闷的声音思虑了一会,然后言道:“你们能够统一选择自然是最好,但若是不能,你的决定会是最终有效的选择。”
“阿来!”吕砚儿见状心头大急,她朝着魏来大声喊到:“阿来你已经为我做得足够多了!你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完成!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你,你不能死!而我不一样,你看他们忘了我反而过得更好。这个世界有我没有根本没有差别…”
“有差别!”魏来却认真的看着吕砚儿,一字一顿的说道:“至少对于我来说,你很重要!所以我才会跨越千万里的来寻你!”
吕砚儿的身子一颤,她当然知道这些话很有可能是魏来为了宽慰她说出的话。但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对于做了整整大半年的“孤魂野鬼”的她来说,这样的话很让她触动。
她的眼眶一下子便红了起来,而这份感动却并没有给她求生的意志,反倒是更加坚定了她赴死的决心——魏来如此舍身忘我的对她,她又岂能再让他为自己赔上性命?
“阿来,我不想再让你有事,你若是用你的命换了我的命,你让我日后怎么有脸活在这世上?”吕砚儿语重心长的由衷言道。
她已经在自己的心底下定了决心,此刻说出的每一句话也都是由衷之言。
魏来却伸手轻轻的为她拭去了两颊上的泪水,笑着说道:“砚
儿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也不知道是魏来说得太过笃定的原因,还是接连遭受各种变故而没了主心骨,吕砚儿听闻这番话,却是一愣,明知道魏来此言荒诞不已,可又莫名的在心底真的生出了那么一丝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奢望。
她愣愣的看着魏来走到了前方,朝着那白茫茫的世界大声言道:“现在,由我来告诉你,我的选择。”
“时间已经不算充裕,确实应该到了做出选择的时候了。”那沉闷的声音回应道:“那就告诉我你的选择吧。”
“我的选择就是…”魏来说道这处,有意一顿嘴角忽的上扬:“没有选择。”
“嗯?”那沉闷的声音一愣,显然没有想到魏来会在这时说出这样的话。
他似乎用了些时间方才消化完魏来话里的意思一般,好一会之后才言道: “我可以理解成你选择了和她一同被抹杀吗?”
吕砚儿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张开嘴就要说些什么,但前面的魏来却在那时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朝着她摇了摇头。
吕砚儿一愣,但出于对魏来的信任却还是强压下了自己的担忧。
“不能。”魏来也在这时说道,“我说了,我的选择是没有选择,所以你的任何选项对我来说都不存在任何意义。你不用诱导我说出任何话,没用的。”
魏来这话说罢,那沉闷的声音再次沉默了下来。
而这次的沉默比起以往的每一次沉默都来得更久、更长。
“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若是你…”那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
到这一次,他的话才刚刚说出口,便被魏来所打断。
“如果我们不做选择,你便把我们都抹杀掉对吗?”魏来这样说着,指了指不远处那根已经快要燃尽的檀香言道:“时间快到了,阁下大可以按你说的去做。”
魏来的言辞笃定,并无半点即将身死道消时的惶恐与不安。
吕砚儿也从二人写到对话中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但饶是如此,在事关自己生死的大事面前却也免不了一阵紧张,她看着那即将燃尽的檀香,一颗心在那时被提到了嗓子眼…
噗。
伴随着一声轻响,那根檀香在那时彻底燃尽。
吕砚儿的心头一紧,双眸闭上,一只手也在这时下意识的攥紧了身前魏来的衣角。
一息、两息、直到数十息的时间过去,想象中的被抹杀时的剧痛并未发生。
吕砚儿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还身处在那片白茫茫的世界中,一切与她闭上双眼前并无半点改变。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庆幸,也有些诧异。
她正要开口询问魏来,可这时那少年的声音却忽然再次响起:“现在…”
“阁下可以告诉我们第四个选择了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 老谋深算
静默。
一阵死一般的静默之后。
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怎么知道的。”
吕砚儿本来还心情紧张,但听到对方这句话时却脸色一变,神情古怪了起来——她并非不信任魏来,只是魏来面对这来历神秘的家伙所提出的要求显得太过无稽与“过分”,在没有人任何依仗的情况下,吕砚儿并不认为对方有理由去接受魏来的提议,毕竟这与对方之前提出的选择相去甚远。
但此刻对方的话虽然并未理会魏来所言,但言外之意却无疑是承认了魏来方才所言之物。
想到这里吕砚儿的脸色愈发的古怪,却听魏来言道:“这并不难猜到。”
只见这时那少年的嘴角上扬,说道:“阁下说要我们做出选择,阁下也说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维护这个世界,那么对于阁下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我找到砚儿前,将砚儿彻底抹杀,而不是一直等到现在,我已经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方才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将我与砚儿招来,还要极为仁慈让我们自己决定我们的生死。”
“阁下说自己无求,以魏来看来无欲者方可无求,如此说来,阁下断不会有半点我们这些凡人所有的优柔寡断。所行之事一定是最优解的办法,但阁下却一定要我们来选。所以魏来斗胆猜测,阁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至少在我们不同意的情况下,你不能抹杀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魏来微笑着说完这一切,目光平静的看着前方,似乎对于自己推论的结果很是笃定。
这一次那声音并未沉默而是言道:“你很聪明。”
“那阁下现在应该告诉我第四个选择了吧?”魏来微笑着问道。
“因果交错,共生共灭。”那声音言道。
魏来皱起了眉头,并无法在第一时间明晓对方话里的意思。
但还不待他发问,白茫茫的空间中便有一道百忙灌注入魏来的体内,魏来的身子一颤下一刻便如遭重创一般呆立在原地。
然后无数的讯息在那一刻涌入他的脑海,他眉头从舒展到紧皱,又从紧皱慢慢舒展。这个过程持续了百余息的光景,一旁的吕砚儿一直紧张的注视着魏来,见他的状况奇怪,足足把持了十余息的光景,终于是憋不住朝着那白茫茫的世界大声的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白茫茫的世界回荡着吕砚儿的声音,却并无人回应。
而就在这时,魏来似乎从是那个他那古怪的状况中恢复了过来。他的身子轻飘飘的落在了吕砚儿的跟前,朝着那白茫茫的世界恭敬的一拜,沉声言道:“谢过阁下。”
“谢?不,我并没有半点帮助你的意思,只是不得已之下的无奈之举。你不做选择,所以我就没有选择。”那声音这样应道并无恼怒之意,也绝非在说些什么客套话。
魏来听到这话却也不再此事上深究,只言道:“但阁下确实给了我救出砚儿的办法,虽然算不得万全之策,但对于我与砚儿来说已经算得是一个
不错的结果了。”
“还请阁下告知名讳,他日相逢必有厚报。”魏来肃然言道。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们没有名字……”
“如果一定要有个称谓的话……”
“监视者吧。”
……
那是一息亦或者一个时辰的光景。
那一瞬间似乎画面陷入了定格,连同着一同定格得还有众人的思绪。
他们似乎在那时都经历了一个混乱不已的幻境,所有人相互指责,相互责骂,然后对着彼此大打出手。
但这样的幻境模糊不清,以至于让人难以分清那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在夜深人静时做了一场朦胧的梦。
“夫君呢!?”徐玥最先从这样的变故中反应过来,她看向空无一物龙商殿前,这般问道,脸上的神情焦急。
众人闻言皆看向那处,不见魏来踪影后纷纷脸色一变。
“诸位是在找我吗?”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的从众人的身后传来,众人一愣,又赶忙回头看去,却见魏来正微笑着站在他们身后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对于众人来说,方才的幻境只是一个恍惚的光景,魏来却忽然瞒过了在场众多圣境大能的感知来到了他们的身后,这样的手段着实让人心惊胆战。
但徐玥却没有众人那般多的心思,在第一时间便扑了上去,一把牢牢抱住魏来的颈项,用力极大,若非魏来本就有不俗的修为傍身,在徐玥的这番力道下,恐怕免不了落下一个脖子脱臼的下场。
魏来当然感受到了徐玥这一抱中的情意,他也在那时反手保住了女孩。
徐玥享受着从魏来身上传来的气味,那味道很特别,说不得多么的好闻,但却让她极为心安。
可就在这时,徐玥眼角的余光忽的瞥见魏来的身旁还站着一位少女,身着绿衣,模样俏丽。
大抵是出于女人的本能,徐玥立马从魏来的怀抱中站起了身子,她看着对方,语气不善的问道:“她是谁?”
魏来闻言顿时脸上露出了苦笑之色,他清楚现在徐玥的心神受损,可不敢触怒到对方,赶忙笑着解释道:“吕砚儿,就是我常和玥儿说起的那个砚儿。”
听闻此言不仅是徐玥,在场的众人都纷纷脸色一变。
尤其是魏锦绣与净尘二人更是如此,他们当然知晓魏来的遭遇。虽然也知道吕砚儿的这种情况确实有可能存在,但要如何救她脱险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个未知之数,甚至在他们的心底也曾暗暗想过即使魏来能够联系到吕砚儿,但想要将之救出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但就是这眨眼光景间,一道暗含天威的雷霆落下,魏来便在这电光火石间让被大湮之人现身,这般的手段饶是魏锦绣与净尘都难以理解。
魏锦绣皱起了眉头,暗暗施展开了阴阳天的法门看向吕砚儿,却见吕砚儿的周身只有一道粗壮因果金线链接在魏来的身上,除此之外再无因果。
魏锦绣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因果,毕竟一个人剩余世间,哪怕与世隔绝,就算不与外人产生因果,那周遭的草木鱼虫多少得有些因果联系,怎可能只有一道因果。但正是这样的古怪,反倒愈发说明了这个女孩便是那被斩断过因果之人。
“那夫君做到了。”徐玥闻言展颜一笑,如此说道。
她虽然对于魏来的身边出现了一位如此漂亮的少女有些吃味,但也明白吕砚儿对魏来的重要性,在那时真心的为魏来感到高兴。
“嗯。”魏来笑着点了点头。
“那……”徐玥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嘴里吐出的声音拖起了古怪的长音。
魏来再次点了点头,轻声言道:“动手吧。”
……
魏来的声音被有意的压得很低,但却终究没有办法瞒过魏锦绣等人的耳朵。
他们皆是一愣不解魏来此言何意,可徐玥在听闻这话之后,周身的气势豁然升腾而起,她的衣衫猛然鼓动,金色的神剑猛然浮现,一道凌厉的剑气在她中凝聚。
轰!
伴随着一声闷响浩大的剑气猛地朝着魏锦绣与净尘立身之地袭来。
二人错不及防,下意识的运集起周身的灵力与之对抗,但徐玥的这次出手,显然是无心杀敌,只是为了震慑二人。
二人的心神一震,在后退数歩之后终于回过了神来,那剑气消减,他们抬眸看去,却见方才魏来等人的立身之处,早已空无一人。
二人这时方才反应过来,对方的这次出手根本就是为了给他们逃亡争取时间而已。
他们互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凝重与震惊之色。他们都是名门高徒,修为几乎已经触摸到了这世界的顶端。二人联手的威吓之下,本以为对方已经认命,却不想魏来早就打好了小算盘,从一开始就从未想过要屈服于二人。
这是他们之前从未料想到的事情。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你们的朋友吗?不是说那个女孩还是你斩尘宫的弟子吗?”一旁的琅岳也在这番变故下回过了神来。之前他之所以选择退让全然是以为那个叫魏来的少年背后是孟悬壶在主导此事,但此刻见状才醒悟过来,自己似乎想得太多,自己给自己编了一个吓唬自己的故事。
“没时间跟你解释!追!”徐玥却寒声言道,随即与那净尘都催动起周身的灵力与神识,探查着魏来与徐玥逃窜的方向。魏来对于二者背后的宗门都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让魏来逃窜是二人根本无法承受的事情。故而二人在那时也放下了成见准备联手擒下魏来……
可他们的神识方才荡开还未来得及探明魏来的去向,一股浩大的气机却忽然将二人笼罩在其中,他们所放出的神识也随即被那股气机所拦截。
二人心头一惊抬头看去,却见那位叫秦台翊的老人慢悠悠的站到了二人身前,朝着他们恭敬的拱手一拜,然后嘴里轻声言道。
“二位,得罪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缘由
“阿弥陀佛,秦先生德高望重,贫僧不愿与先生为敌,还望先生念在青冥学宫数千学子的份上……自重。”净尘朝着老人行了一道佛礼,沉声言道。
秦台翊拂须笑道:“佛门不是有好生之德吗?怎么到头来说出的话,与市井匪类所差无几?”
“先生误会了,佛门讲的是因果。贫僧是怕今日先生种下恶因,他日那些弟子收了今日的恶果。”净尘平静言道,但周身已然是佛光涌动。
周不鸣似乎知晓些内情,沉着眉头退去数歩,一旁的琅岳倒是有些意动,但却被周不鸣看了一眼后,他的心头一沉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阴沉着脸色退了下去。
秦台翊脸上笑意漫开,他双手猛然张开,宽大的儒衫猛然鼓动,层层浩大的劲风如涟漪一般铺开。
他的双眸于那时泛上一缕诡异的殷红之色,滚滚与儒道格格不入的杀机从老人的身上荡开:“老朽的身上种着的就是这天地的极恶之因。”
“结出的是极恶之果……”
“今日之后,青冥劫难当尽,我道自有薪火相传!”
老人的白发飞扬,滔天气机滚滚而来,直压得在场诸人气机不畅。
净尘与魏锦绣的脸色都在那时变得极为难看,净尘更是在感受到那股杀机之后,面色一沉,第一次脸上的平静之色散开,惊呼道:“劫灵之力!!!”
……
三日之后,扬州西境边陲,名为青柳镇的一座客栈中,一个身着黑色斗篷之人来到客栈的厢房前,轻轻的敲响了房门。
“进。”敲门声方起,一道沉闷的声音便从房门中传来。
那身着斗篷之人闻声便一个闪身进入了房中。
房中一男二女正坐在木桌前悠闲的吃着晚饭。
“公子。”身着斗篷之人朝着为首的少年拱手言道。
“秦先生多礼了,来请坐吧。”那少年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空位这般言道。
那人闻言取下了自己头上的兜帽,露出了其下的容颜,正是青冥学宫的宫主秦相,而原先客房中的三人则是魏来与徐玥以及吕砚儿三人。
“多谢公子,在下已经吃过晚饭。”秦相如此应道,态度恭敬,明显将自己的身份摆在了很低的位置。
他接着又说道:“随我们一同离开学院的五百位仕子,已经在青柳镇以及周边的两处城镇各处入住下来,目前还并没有发现朝廷的追兵。”
“嗯,辛苦先生了,等出了扬州,穿过元州抵达渭水,咱们就安全了。但路途还是颇为遥远,加上咱们队伍人数众多,虽然已经分散开来,但还是难以瞒过有心之人的眼睛,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先生还是要多费心,也得多小心一些,不可懈怠。”魏来点了点头,然后如此叮嘱道。
“都是在下应该做的,公子大可放心。”秦相再次拱手言道。
魏来又点了点头,正要让对方退下,毕竟他们如今的状况逗留在一起太久对彼此都并无好处,但这话还未出口,他便瞥见
站在一旁的秦相眉头紧皱,几次目光闪躲看向魏来,却又收了回去,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先生还有什么事”魏来看出了对方的欲言又止,于那时问道。
秦相闻言又沉默了一会,在咬了咬牙之后,终是问道:“公子,我爷爷…”
那日秦台翊与魏来等人离去前往龙商殿前便嘱咐过他,聚集起学院愿意追随他们去往宁州的弟子,随时准备撤离。
秦相对此深感疑惑,毕竟青冥学宫当时还被周不鸣的大军所围困,想要带着数百位士子走出学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之后他们还需要穿越大楚广袤的疆域方才能抵达宁州,这一路上的凶险可谓不言而喻。
但就在清晨时分,学宫外忽然响起了秦台翊离开时交代给他的暗号声,按照着秦台翊的意思,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他就得带着准备好的士子们离去。一开始秦相还有些迟疑,举棋不定。但在一阵思虑之后,秦相还是命令众人在一旁的待命,自己则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宫门口打探情况。
而宫门处的状况,却着实让秦相大吃一惊。
之前那被周不鸣大军把守得里三层外三层可谓水泄不通的宫门中,此刻却空无一人,寻不到半点大楚甲士的身影。
他壮起胆子走出宫门,迎面便看见了魏来与徐玥带着一位眼生的少女靠了过来,魏来递给他一封来自秦台翊的手札,他看过之后也来不及做多想,赶忙回到学宫中,按照这秦台翊留给他的书信中的交代,对着学宫中的仕子好生交代了一番,然后众人就按照着秦台翊的安排四散离开,以此避开大楚朝廷的耳目,但彼此也保留着联系,以保证能够安全的在宁州汇合。
秦台翊作为学宫的宫主,逃离学宫的这三日以来日日都在忙碌于联系分散开来的仕子们,以确保他们的安全。直到今日一切勉强算是歩上了正轨,他也才有了时间前来面见魏来,同时将那个藏在自己心底良久的疑问,接着这个宣之于口。
他这个问题方才出口,还未来得及完全说出。魏来便在那时站起了身子:“这件事其实我早就该告诉先生了,但……”
魏来这样说着,脚步迈开走到了秦相的身前,将一封书信递到了秦相的跟前。
秦相一愣,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的身子有些颤抖,一只手缓缓的伸出,打着颤接过了那信纸,然后将之在自己的眼前缓缓铺开。
整个过程他做得很慢,慢得有些不正常。
惶恐、害怕、畏惧这样的神色在他的脸色闪烁,几乎到了溢于言表的地步。
他在恐惧某些他自己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他的爷爷年纪已经很大了,加上这些年来的劳心劳力,已经苍老得有些不像话。
魏来他们能逃脱魏锦绣与净尘的追捕,当然不会是单单凭自己的本事,至少在秦相看来就是如此,那自己的爷爷留了下来拖延对方,为魏来也为青冥学宫争取来了宝贵的时间,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只是没有
亲眼看到这些,他始终无法相信这就是事实。
终于,信封在他的眼前彻底展开,信纸上的内容跃入眼帘。
那是一封绝笔信,信上的内容简单至极,无非是交代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但却细致入微,从秦相喜欢熬夜到饮食起居上的弊病都一一提及,最后告诉他日后定要好生注意,对于学宫之事只字未提。那只是一封一位老人给自己孙儿的家书。
但就是这样一封家书,反倒让之认为已经做好了准备的秦相身子颤抖得险些栽倒在地,眼眶中打转的泪珠汹涌,他甚至不得不动用自己体内的灵力方才堪堪忍住。
然后过了许久,他终于收起了心底翻涌的情绪,朝着魏来拱了拱手,言道:“在下知道了,学宫弟子的事情在下会安排妥当的,请公子放心。”
魏来深深的看了看这位中年男子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言道:“嗯,辛苦先生了。”
听到这话的秦相不做回应,只是又朝着为了行了一礼后,转身便走出了客栈的房间。
……
待到秦相离去,魏来这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徐玥起身走到了魏来身边,极为贴心的伸手抚摸着魏来的背脊,想要以此安慰魏来。
“夫君不想那位老先生死?”徐玥问道。
“嗯。”魏来闷闷的点了点头。
徐玥见状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困惑了几分,她有些不解的问道:“那既然如此,夫君为何不让我出手?”
徐玥体内藏着的那股力量极为强大,连徐玥自己也难以估量那股力量的尽头到底是什么,但至少有一天她可以肯定,只要她全力催动想要击败魏锦绣与净尘的联手却并不是一件难事。
若是魏来当真在意秦台翊的生死,那就应该让她出手,而不是留对方断后,徐玥当然并不在乎旁人的生死,只是因为见魏来如此伤怀故而奇怪魏来为何当初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魏来的双拳握紧,他抬头看向窗外,又想起了几日前在青冥学宫中与老人并肩而行时的对话……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字面意思,想求一死罢了。”
“为何?”
“小友难道就不奇怪当初瀚天大帝在位时,大楚的国力远胜今日,但为了完成自己的雄心壮志,瀚天帝依然会选择远交近攻合纵连横这样的手段。而今日之大楚,虽然还是天朝上国但国力却远未恢复到鼎盛时期,李澄凤有何依仗敢向八国同时宣战?”
“为何?”
“因为,他在某些人的身上种下了某些东西,为此他开出了一些那些人在当时无法拒绝的条件。”
“老朽便曾经在他的手下妥协,这些年我不曾知晓那种下的东西是什么,只是近年来,我的身子越弱,那东西便越强。”
“我能感受到它的力量如何的可怕与冰冷……”
“那会是一场灾难……”
“所以,我想请小友,帮我阻止这一场灾难。”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不详之兆
九月初六。
这是魏来带着青冥学宫的弟子走入元州境内的第十一天。
元州相比于大楚的其他州郡并不算大,但如今大楚的情况特殊,加上近六百余人的队伍既要掩人耳目,又要确保相互之间的联系,这前行的速率自然是慢得惊人。
整整十一天的光景过去,魏来一行人也才刚刚走到元州的中部。
依照着之前的惯例,魏来与徐玥以及吕砚儿三人打扮成江湖游侠的模样——如今大楚对于各方的战事都已经渐渐拉开帷幕,首当其冲的晋国与流萤可谓岌岌可危,据说在边境的战事上节节败退,而如今北境能与楚国一较长短的只有西边的齐国,齐国也在这时在边境对大楚发动了进攻,大楚分兵对抗齐国,给了北境诸国些许喘息时间,但这个时间能有多长,任任何人都无法保证,哪怕是在大楚的境内都弥漫着一股肃杀惶恐之气。
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楚境内虽然还不至于乱成一锅粥,但对往来各地之人的审查却是严厉了许多。
元州地处边境,逃难于此显然并不和常理,若是做生意,那也必然被审查得更加严厉,毕竟在这个时期上任若是倒卖粮草军械朝廷定然不会容许,故而魏来思来想去,将三人伪装成想要去边关投军,一展抱负搏得功名的游侠儿倒是更为合适。
三人一如往常,靠着还算符合自己身份的着装以及早已想好的那套说辞,很是轻松的通过了城门口的审查。
然后寻到一处客栈,在入门前,徐玥用灵力将一枚细小的白色石子镶入了客栈门口的墙体中——这是他们留给那些青冥学宫仕子们的信号,潜伏在各方的青冥学宫仕子都是靠着这样的记号相互确认是否安全抵达计划中的下一站,有人专门负责统计每日在各个预定城镇中落脚的仕子,然后在将各自统计到的数据报备到秦相手上,让他去合计人数是否属实,可有人遭受不测。
而依照一开始的约定,每隔三日光景,秦相便得寻到魏来与他报备一次各方的情况。
今日正好便是这个日子。
魏来与徐玥以及吕砚儿在房门中吃罢了晚饭,但却始终等不到秦相的到来。
“阿来,秦先生怎么还没有到,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吕砚儿收拾好碗筷,又给店中的小二付了饭钱与房钱后,转头看向魏来,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问道。
“别多想,秦先生为人稳重,这些日子我们也足够小心谨慎,加上大楚忙于各地战事,应该不会有有功夫来追查我们。”魏来沉声言道,他说得当然很是轻松,但紧紧皱起的眉头,却显然将他此刻内心同样隐隐弥漫的担忧暴露无遗。
“话是这么说,但今日从走入城中便隐隐有些不安……”吕砚儿倒是并未察觉到魏来的异样,反倒是自顾自的继续言道。
听到这话魏来神情古怪的看了对方一眼,这世上确实有预兆一说,尤其是对于修为高深的修士而言更是如此。有时候一些莫名在心头生出的感应,却是冥冥之中的预兆,故而很多修士对于这样的感应态度都是相对谨慎的。
但魏来每次走入一处新的城镇都会暗暗放出神识,今日自然也不例外,但却并未发现任何的异样。想到这里,魏来说道:“砚儿,你刚刚遭逢大难,有些这样的念头并不奇怪,加上这几日跟着我们每日奔波,确实对你的心神恢复并不算好。”
“今日你就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什么事都有我在。”
魏来这样说着看向吕砚儿的目光温软无比,一旁的徐玥见状顿时银牙咬得作响。
她恶狠狠的看了吕砚儿一眼,然后伸手摁在自己的脑门上,脸上露出做作又夸张的痛苦之色。
“哎呀!人家的头也好疼!”
魏来闻言侧头看向徐玥,徐玥的身子在那时顺势一倒便栽入魏来怀中。她的双手环抱住魏来的腰身,脑袋用力的在魏来的怀里挤了挤似乎是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子揉入对方的身子中一般。
魏来起初听闻这话下意识的还有些担心,但徐玥之后
的作态,让他顿时面露苦笑,明白了过来徐玥没什么问题,只是打翻了醋坛子而已。这些日子吕砚儿跟在他们身旁,徐玥可没有少因为魏来对吕砚儿的关心而闹小脾气,魏来也试图跟徐玥讲明其中道理,告诉她以往他与吕砚儿的关系如何,本以为这般青梅竹马的经历能让徐玥放下戒心,可谁知知晓了魏来曾经还曾偷偷喜欢过吕砚儿后,徐玥的醋劲可谓不减反增,魏来有时候也有些无奈。
“玥儿……别闹……”魏来无奈的言道。
“哼!”徐玥也知道自己这点小伎俩骗不过魏来,她有些不舍的从魏来的怀里站起身子,抬头看向魏来,随即不满的跺了跺脚,然后言道:“夫君偏心!她都没有说什么,夫君就知道让她好好休息,人家都告诉你头疼你还不信!”
吕砚儿闻言有些内疚的低下了头,不敢作声,魏来也苦笑着正要辩解些什么。
咚咚咚。
可就在这时,房门方向忽的传来一阵敲门声。
是秦相?
魏来闻声脸色一变,看向那处,徐玥倒也分得清轻重,也收起了胡闹的性子。
“请进。”魏来整理好思绪,朝着房门方向言道。
但出奇的是房门并未被推开,反倒是那敲门声继续响个不停,却又并不急促,只是依照着一个频率不断的响起,让人觉得有些刺耳。
魏来的眉头皱起,他与二人互望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然后魏来运集起周身的灵力缓缓走到了房门前,他伸出双手打开房门,同时心底的警惕也在那时拉升到了极致。他想着只要门外之人有半点异动,他便会在第一时间出手,拿下这位不速之客。
但就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魏来看清了门外之人的模样,赫然便是秦相本人。
魏来心头一松,言道:“秦先生……”
这话方才出口,魏来的瞳孔却又陡然放大,秦相的身子就在那时,直直的朝着他栽倒过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似曾相似的对手
秦相就这样倒了下来,没有一丁点的预兆。
哪怕是魏来之前还暗以为有贼人来袭,接着又瞥见来者的容貌见是秦相,心头一松。但紧接着秦相又如此倒地,生死不明。
饶是以魏来的心性,也不禁在那时愣了足足十余息的光景方才回过神来。
他赶忙低下身子,抱起秦相在第一时间检查他体内的状况,随着一道气机在秦相体内游走而过,魏来确定对方似乎并无性命之忧,这才稍稍心安。
“是谁把秦先生伤成这样?”吕砚儿沉声问道。
但这个问题,显然无人能够回答。
魏来皱着眉头仔细的思索了一会,方才他初见秦相时,对方的脸色平静,并不想是被人追杀,又或者负伤逃离于此的。反而更像是,被人突然间出手打伤,以至于……
想到这里的魏来脸色忽然一变,他大喝道:“小心!”
而就在这两个字眼被他吐出的瞬间,他猛然察觉到有数道杀气将他们锁定。
魏来的心头一凛,数道破空之音便猛然袭来,魏来赶忙张开灵力屏障将吕砚儿与徐玥包裹其中。
铛!
铛!
……
一连串急促的脆响荡开,数道裹挟着滚滚杀机的利箭猛然冲撞在了魏来所张开的灵力屏障之上。
那显然不是寻常箭羽,裹挟着力量极大,哪怕是魏来所张开的灵力屏障在那连续数十次的冲击之下也开始有了些摇摇欲坠。
“找到了吗?”魏来在这时侧眸看向一旁的徐玥。
徐玥的眉头紧皱听闻此问,脸色阴沉的摇了摇头。
二人如今也算有了些默契,在对方出手的刹那,魏来便独自一人用灵力抵御对方的攻击,一来自然是为了保护徐玥与吕砚儿二人,可同时也是为了让徐玥能够放开心神,全力去搜寻那些躲在暗处的歹人所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徐玥的修为其实是在魏来之上的,但她一番搜寻之后,却并无所获。这让魏来有些诧异,要知道以徐玥的修为,是可以与圣境强者扳手腕的存在,她的神识荡开之后,那些暗处之人,理应无所遁形,除非这些人中有圣境存在……
魏来想到这里脸色愈发的难看,而这时,那些躲在暗处之人再次对魏来发动了攻击,愈发密集的箭雨连绵不断的朝着魏来所在之处袭来,这一次那箭雨的威力比起之前大出了数倍不止,饶是魏来在那样密集的箭雨之下也暗觉气机不畅。
他一边催动着体内的灵力全力抵御着绵绵不绝的进攻,一边看向徐玥沉声言道:“玥儿!”
徐玥当然明白魏来的意思,听闻这话她沉着眉头点了点头,忽然她的眸中光芒亮起,转头看向某处,目光一凝一只手豁然伸出,朝着那处张开,她的眸中煞气涌动:“装神弄鬼,给我死来!”
说罢,她眸中煞气豁然化为璀璨的金光,伸出的手也猛然握紧。
哼!
一声闷哼从不远处响起,徐玥手中的金光猛然
涌出,化作一道金色的触手在黑暗中猛然拉扯,然后一道身影便被生生的从黑暗里拖拽了出来。
那身影显然是那些藏匿在黑暗中的敌人的首脑,他的身形被拉扯出来的刹那,他的同伴们的气机也在那时暴露在魏来的神识之下。
魏来没有犹豫,在那时眸中寒光一闪,杀机涌动而起,无数把金色的神兵在他的背后涌现,随着他心中的念头一动,那些神兵便如离弦之箭一般,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划破黑暗,直直的飞向客栈各处,直取那些黑暗中的敌人的首级。
魏来并没有半点留手的打算,以他那堪称圣境之下无敌手的修为,这次出手,足以让那些家伙尽数毙命。
对于这一点,魏来并不怀疑。
“尔敢!”可就在这时,那被徐玥手中溢出的金光所拉扯的身影却发出一声怒吼,那包含着些许上神之力的金色出手在那时竟然随着那身影的奋力一震,竟然被他给生生震裂。
徐玥的脸色一变,显然他也未有想到对方能够挣脱她的束缚。
但这时木已成舟,那身影在挣脱束缚的刹那,一道血色气息猛然从他的背后涌出,血气滚滚转眼便已做滔天之势,化作一道巨大的血色屏障,将那些被魏来激发出来的神兵纷纷拦下,在一阵轰响之后,神兵尽数退避。
然后数道箭雨从他背后的黑暗中涌出,再次袭杀向魏来。
魏来的眉头一皱,虽然惊讶于对方出人预料的强大修为,但既然对方暴露了踪迹他自然没有 放任对方不管的可能。一击不中的魏来并无半点气馁,他侧眸看了看一旁的吕砚儿说道:“带秦先生躲好。”
随即收起了周身的灵力屏障,脚尖点地身子在那时猛然杀出,周身五道神门纷自涌现。
而那召唤出漫天血光的身影,看着从两侧杀来的魏来与徐玥脸上并无太多的恐惧之色,反倒嘴角上扬,露出冷笑。
“乱臣贼子!”他如此言道,背后的血光再次涌动,一道道利箭从他背后涌出,在血光牵引下化作两道流光,轰响魏来与徐玥。
徐玥感受到那血光与箭雨交织时所绽放出来的可怕力量,她的一只手伸出,斩尘神剑被她握于手中,金色的光芒将她的身躯包裹,袭来的血光在金光的剑芒之下被寸寸斩断,无数箭支的残骸倒飞向四周。在客栈的各处炸裂开来,一声声轰响不绝于耳,整个客栈的楼房都似乎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而魏来的修为虽然不俗,但比起徐玥却差上许多。
面对那袭来的箭雨,他周身数道神门之中光芒大作,金色的神兵与第五道神门中的孽鬼们纷自涌现,气势汹汹迎上那些箭雨。
神兵们都来自仙宫宝库,虽然因为魏来的修为所限所能发挥出的威能百不存一,面对这些被血光加持后的箭雨,被纷纷击退,倒飞出去。而相比于这些来历不凡的神兵,那些被魏来从大孽渊中救出的孽鬼们就没有这般幸运了。
孽鬼们的身形不断被箭雨所轰击,然后被尽数割裂,甚至被绞成粉末。
但孽鬼
们并不会因此而死去,在被魏来吸入神门之后,加上之前被魏来所降伏的孽灵,魏来依照着它们的状况,将孽灵们可以无限重生的秘密东西,这些孽鬼如今也有了同样的能力,只是因为魏来学来的东西终极只是那大孽界法门的皮毛,并无法像真正的大孽界修士一般,可以极为快速的让孽鬼们在战斗中重生,需要在之后用灵力缓慢滋养。
但也正是因为孽鬼们拥有了这项能力,它们虽然灵智依然不清,但却对救出他们的魏来却心怀感激,加上这道法门的存在,让孽鬼们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不断朝着那些箭雨与血光发动冲锋,用自己的性命为魏来争取宝贵的时间。
魏来的修为不如徐玥,但脑子却极为灵光,在神兵与孽鬼接触到包裹着血光的箭雨后,魏来便意识到虽然他如果愿意祭出阴龙佛魔之相之类的法门的话,确实有可能抗衡这杀招,但这样一来对他的消耗却是极大,显然得不偿失。
他趁着孽鬼与神兵不断撞击箭雨削弱其战力同时也大大减缓了其进攻速度的空档,暗暗将自己体内的灵力催动到了极致。
阴龙之相与宁字轮盘猛然浮现,阴龙一声怒吼,魏来的双脚踏上它的身躯,它载着魏来身子一转以快得惊人的速度避开来了袭来的箭雨,然后从另一侧杀向那为首之人。
徐玥与魏来都并无半点留手,在用各自的手段避开箭雨之后,都纷纷催动起全身的力量朝着那人发动了悍然一击。
二人的速度极快,专转瞬便以犄角之势将对方的进退之路封死。
徐玥手中的神剑轻颤,剑身震鸣,金光璀璨耀眼,让人几乎难以直视。
魏来背后佛魔之相浮现,半身修罗甲胄浮现,杀机滚滚,如江水不息。
金光与血光交错,二人也在这时看清了对方的模样,直视一位穿着大楚制式甲胄的寻常军士,年纪不过三十出头——这其实是很让魏来诧异的一点。毕竟在方才的交手中,对方所展现出来的修为似乎已经接近圣境亦或者已经就是圣境强者,但此刻他却发现,对方的年纪竟然如此年轻,细数这世上的天才妖孽,不是没有这般年纪抵达圣境之人,但这样的家伙绝不应该是无名之辈……
魏来想到这里,眉头一皱暗觉有些不妙,但这时他与徐玥的攻势已成,断无收手的可能,为了填补在这时在他心头涌起的不安,他只能将周身已经催动到极致的灵力,再运转开几分,以期能够将所有的阴谋与不安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噗!
伴随着一声闷响,让魏来吃惊的是徐玥手中的神剑以及自己手中的白狼吞月都毫无阻碍的贯穿了对方的躯体,分别插入了对方的两肋之中。
魏来心头一喜,暗以为是自己想得太多,故而畏首畏尾时……
那甲士的双眸之中猛然泛起幽深的血光,然后魏来徐玥便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力量随着手中刀剑开始不由自主的涌入对方的躯体中。
这中感觉让魏来似曾相似,他好像在什么地方遭遇过这样的手段……
大孽渊中的那尊劫灵!
第二百三十五章 劫灵血光
那甲士低着的头豁然抬起,眸中亮起的却是如野兽一般让魏来心底打颤的寒意。
“乱臣……贼子……”
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低沉到了极致的语调再次从嘴里说出了这样的字眼。
然后他的双手伸出,在魏来与徐玥诧异的目光下,那甲士抓住了斩尘神剑与白狼吞月。
随即巨大的力道从刀剑之上传来,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在那巨大的力道之下,身形便被狠狠的抛飞,重重砸向两侧。
轰!
轰!
两声巨响荡开,徐玥与魏来二人被分别砸入了两侧客栈的厢房之中,二人所受的力道极大,身形飞出的速度更是快得惊人,将那两处房门纷纷砸得轰然塌陷。
这样的响动可谓巨大,但出奇的是除了不远处吕砚儿的惊呼声外,客栈内外都并无半点其他声音响起。
魏来可记得他们来到这处客栈时,客栈的生意还算不错,往来食客不绝,但这般响动之下,客栈内外却寂静一片,显然这般情形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古怪来形容。
想到这里,魏来一边艰难的站起身子,一边正要用神识探查周围的情况,但神识还未来得及荡开,他忽然瞥见自己所在的房门因为他的“到来”此刻被砸得一片狼藉,而不远处的床榻上赫然躺着一具的可怖尸首。
那尸首的死状极不寻常,就像是被人抽干了体内血肉一般,只剩下了皮包骨。
而魏来只是一眼便从惊骇中回过了神来,同时醒悟了过来,这人是被某种抽干了生机方才落得如此下场。也就怪不得这整个客栈都在这番打斗下,都并无半点反应。魏来恍然醒悟过来,但这样的念头一起,他的身子豁然一震,他忽然想到——从对方出手开始,那箭雨袭来之后,整个客栈中的响动就不是寻常打斗可以比拟的,整个小镇中都并无半点反应,起先魏来还以为是对方害怕他们逃跑故而设下了什么结界,让此处的异动无法传出,同事也困住魏来等人。但此刻看了那具尸首,魏来方才明悟,自己似乎高估了对方的底线,整个城镇对于这番打斗并无反应的原因很有可能是……
想到这里,魏来看向那站在客栈中央的甲士的目光不禁又幽冷了几分。
“你是谁!?”他皱起了眉头这般问道。
心底却想起了不久前秦台翊曾与他说过的话,一股不祥的预感暗暗蔓延上他的心头。
“我奉大楚陛下之命,取尔等首级,尔等不过是乱臣贼子,也配知晓我的名讳?”
那甲士寒声言道,随即握着白狼吞月与斩尘神将的双手猛然发力,只听一声闷响。那两柄神兵便被对方生生从体内拔出,而后他握着刀剑的手再次一震,刀与剑便在那时从他的手中爆射而出,纷自涌向魏来与徐玥二人。
白狼吞月与斩尘神剑都是生出了灵性的神兵,虽然在短时间内被那甲士用蛮力所操纵,但却是不会做出伤主的事情,在来到魏来徐玥身前时,两柄神兵的速度陡然降下,让二人都可稳稳的将之接住。
再次手握住白狼吞月的魏来朝着不远处的徐玥使了个眼色,同时再次催动起周身的灵力看向那甲士言道:“你既然是大楚的军人,就应该保护大楚的百姓!今日却将整整一座城池的百姓送入黄泉,你这样的人算什么军人!?”
“而那对你下达这样命令的家伙,又配做什么君王!”
魏来的怒斥声落入那甲士的耳中,甲士猩红的双眸里在某一瞬间闪烁出了困惑之色,但这样的困惑转瞬便被灼热的血光所覆盖。他再次看向魏来,沉声道:“圣上的心思不是你这乱臣贼子可以揣测与污蔑的!受死吧!”
他这般言道,身后那以魏来的目力都无法看穿的黑暗中,再次有密集的箭雨袭来。
血光从甲士的体内涌出,包裹住那些箭雨,一同涌向魏来。
见识过这箭雨威能的魏来不敢大意,赶忙在那时催动体内灵力,同时将白狼吞月横于胸前,试图抵挡对方的杀招。
而就在此刻,那甲士却冷笑一声,将一只手朝着魏来伸出,隔着数丈之远,张开五指。魏来在对抗这箭雨的同时,一直小心提防着
这甲士,唯恐对方趁机袭杀。故而在对方做出这般动作的同时,魏来也心生警觉。
但还不带他摸清对方的路数,同时做出相应的应对之法时,一股可怕的吸力忽然将他的周身包裹。
魏来的心头一惊,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在那吸力的拉扯下正飞快的从他体内涌出,被拉扯到那甲士的手中。
这就和方才他与徐玥将刀剑刺入对方体内后的情形一模一样,只是魏来一位对方这古怪的法门需要有所接触后才能奏效,却不想竟然能凭空做到,他不免有些错愕,却又来不及去多想——那裹挟着血光的箭雨已经杀到了他的跟前。
“夫君!”一旁的徐玥也感受到这箭雨中所蕴含的威能,她发出一声惊呼,身子在那时朝前迈出一步,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出手帮助魏来涤荡这扑面而来的箭雨。
可魏来却在那时看向她,朝她递去一道冷冽的目光,徐玥一愣,以二人的默契,她当然在第一时间便从魏来的目光中领会到了魏来的心思。
她虽然心头对于魏来的处境还是担忧无比,但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魏来,目光一沉,在那时看向甲士身后那明显有法门施展开来,所弥漫出的黑暗中。
吼!
而这时,魏来背后的阴龙之相也猛然仰天长啸,巨大的声响荡开,本来就已经在连番大战下摇摇欲坠的客栈楼房愈发剧烈的颤抖起来。
魏来右侧身躯都被笼罩在半身修罗的甲胄之下,血色的甲胄上光芒流转,随着他的一只手伸出,阴龙的身躯猛然缠绕上他的手臂,呼啸着冲撞上那些箭雨。
以魏来的修为全力施展再加上那半身修罗的法门,想要对抗这些箭雨并不算太过困难。
但就在他所唤出的阴龙与那箭雨就要相撞的刹那,远处的甲士张开的手上忽然青筋暴起,一股更加巨大的吸力笼罩向魏来。
若说之前那股吸力拉扯魏来体内力量的速度只是让魏来感到不适,凭借着他强悍的体魄以及过人的恢复力能够大抵弥补力量的流逝的话,此刻这股陡然增大的吸力,却足以让魏来的心神动荡。
呼啸而出的阴龙受到了魏来后力不继的影响,其浩大的声势在那时弱下了数分。
面对杀气腾腾的箭雨,阴龙虽然与之僵持了十余息的光景,但在最后却免不了发出一声哀嚎,然后猛然溃败,凌冽的箭雨也在这时冲击在了魏来的周身,虽然魏来已经在第一时间于自己的身前激发出一道灵力屏障,但显然连阴龙都无法对抗的箭雨,自然不是这仓促间支起的灵力屏障所可以对抗的东西。
轰!
二者只是稍稍接触,那灵力屏障便开始颤抖不已,然后在一声闷响之中,轰然碎裂。
好在在之前的对抗中,阴龙已经消耗了这箭雨绝大部分的力量,那密密的箭雨轰击在魏来的身上,将魏来的身躯击打得节节败退,最后更是在一声轰响之中,魏来的身子砸破了所在房门的墙体,生生的落入了客栈外的街道上。
甲士见到这番模样,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他的脚尖点地,身子轻轻跃起顺着那道被魏来砸开的破口,飞身而出,身子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魏来的身前。
他站在那处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凹坑,模样狼狈至极的魏来,沉声道:“忤逆我王的下场便是如此,逆贼,当有一死。”
说着他的手再次张开,身后的客栈中黑暗再次密布,他的体内血光涌出,依照着之前与对方交手的经验,魏来知道这个时候那些箭雨又要再次从黑暗中涌出。但让魏来意外,也让那甲士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他的身后什么都没有出现。
甲士也察觉到了异样,他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只见那客栈被砸开的破口处,一道道身影被从那处扔了出来。
那是数位与他一般穿着大楚制式甲胄的甲士,他们手中大都握着一把银白色的弩 弓,弩 弓的周身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机。而此刻这些甲士都已双眼无神,被扔在地上之后,便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处,已然没了气机。
“你!”甲士见状顿时反应了过来,他转头看向魏来,却正好对上魏来那戏谑的目光。
“别把你的陛下挂在嘴上了,他救不了你,我们来聊聊别的事情吧。”魏来在那时慢悠悠的站起身子,虽然周身的衣衫破损不堪,但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
而甲士的身后也在这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甲士回头看去,却见徐玥以及扶着昏迷过去的秦相的吕砚儿也在这时从那客栈的破口处跃身而下,落在了他的身后。他醒悟过来,一定是他方才他在专心对抗魏来时,那个叫徐玥的女子沉寂探查到了隐藏在黑暗中的甲士的所在,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才让他现在落入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地步。
“你以为杀了他们,我就会束手就擒吗?”那甲士用了数息的时间平复下了自己的内心的惊骇,然后再次转头看向魏来,沉着咬牙说道。
魏来伸手抖了抖自己衣衫上的灰尘,虽然以他此刻狼狈的模样,这样的做法并不能让他的模样看上去好上半分,但魏来还是下意识的这么做了。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李澄凤的命令而来,那你隶属于哪个军部?又姓甚名谁?”魏来于那时问道。
他的语气轻松,丝毫没有了方才如临大敌的架势。
那甲士面露冷笑,看着魏来言道:“我隶属于白龙军,乃是通宇营下百夫长尤尨!”
对方的回答来得极为笃定,不似作假。
听到这番回答的魏来不由得眉头一皱,他之前是有想过这些甲士或许背后还藏着些什么幕后黑手,试图以甲士的身份嫁祸给大楚朝廷,以此让宁州与大楚开战。
但此刻听对方所言,似乎对方的身份并不存在任何的猫腻,那这是否就意味着整个大楚朝以及那位手握通天权柄的李澄凤以及在某些歧途上越走越远……
“你这力量似乎并非你本身所有,李澄凤动用了什么手段?”魏来又问道。
而听到这话的尤尨却是朗声大笑,他说道:“告诉你我的名讳只是为了让你死个明白,你还真当我是你的阶下囚吗?”
“陛下自有神人相助,岂是你这恶徒所能明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还有什么疑惑就去九泉之下问阎王去吧!”
尤尨如此说罢,周身的气机猛然鼓动,那血光再次于他的体内涌动,同时那股巨大的吸力也再次笼罩向魏来与徐玥,源源不断的从二人的体内摄取着他们得力量。
眼看着对方一道威能巨大的杀招就要凝聚完成,魏来却并无半点闪躲的意思,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神情狂热的尤尨,眸中闪过一丝悲悯之色。
然后下一刻,他眸中光芒亮起,浑身的灵力被他所催动,但这些力量却并非用于抵御尤尨的攻势,而是被他催动着全力顺着对方的所展开的吸力,涌入尤尨的体内。
神情狂热的尤尨还沉浸在强大力量充盈在周身的美妙感受中,对于魏来一反常态渡送来的灵力可谓照单全收。
转瞬,他感受到自己浑身的力量已经抵达了一个顶点,他没有犹豫在那是大喝一声,朝着魏来猛然挥出一拳,那拳风浩大,裹挟的力量几乎让空间扭曲。只是眨眼光景,他的拳头便抵达了魏来的面门,似乎下一刻,便会将魏来砸得人魂分离,血肉模糊。
但也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血光忽的从他的手臂上亮起。
然后,那样的光芒顺着他的手臂不断涌动,宛如毒蛇一般爬过手臂、越过肩膀、穿过他的琵琶骨,在顺着脸庞直抵他的双眸。
“怎么……”他在这时也意识到了古怪,嘴里发出一声惊呼,但话还未来得及说完。
他周身各处的皮肤都宛如琉璃一般破碎,皮下所露出的却不是血肉,而是一道道耀眼至极的血光。
砰。
伴随着一身脆响,他的身躯豁然爆裂,而体内一道耀眼的血光涌出,隐约可见那血光中似乎还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嘶吼挣扎,但最后却被血光消融……
血光在吞噬了那道灵魄之后周身的光芒又亮起了几分,做势便要朝着远处遁去,可就在这时魏来的双眸一寒,阴龙之相再次浮现,阴龙张开血盆大口,嘴里一枚血色的晶石浮现,晶石光芒一震,那道想要逃离此地的血光便不受控制的被那晶石牵引,吸纳入了体内……
第二百三十六章 伯仁因我而死
魏来的手段诡异,用阴龙一口吞下那道血光。
这让在场心一直悬着的吕砚儿顿时松了口气,她迈步上前张开嘴就要朝着魏来说些什么。
一旁的徐玥瞥见此景,心头一动一个闪身便赶在吕砚儿开口之前来到了魏来身前,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脸上在那时露出崇拜之色,嘴里腻声言道:“夫君你好厉害啊!刚刚那家伙把人家吓死了,到现在人家的胸口还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呢。”
徐玥这样说着,做势就要扑入魏来怀中。
魏来还低着头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对于扑过来的徐玥毫无所觉,徐玥有些吃味的看了毫无反应了的魏来一眼,也没有继续奔向对方的心思,在原地跺了跺脚,言道:“夫君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奴家?不信你伸手摸摸人家的胸口,现在还跳得厉害呢。”
徐玥这样说着就抓着魏来的手要按向自己胸口,魏来在这时也终于回过了神来,他有些无奈的看了徐玥一眼,赶忙又收回了自己的手,说道:“玥儿!别胡闹!”
徐玥有些委屈的跺了跺脚说道:“人家怎么就胡闹了!就许她害怕!还不许人家害怕啦?”
徐玥说着,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吕砚儿,眸中满是敌意。
吕砚儿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应对方。
对于徐玥这胡搅蛮缠的性子魏来这些日子以来也算是深有体会,他当然知道对方这样的做法有些不合时宜。但毕竟徐玥如今的状况可并不算好,她的性情大变到底是心魔作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魏来也无从知晓。总归只能尽可能让着她,想到这里他歉意的看了吕砚儿一眼,在得到对方理解的目光后,魏来这才心安。
他沉下心神,看向徐玥问道:“玥儿可曾听说过劫灵?”
徐玥倒也知趣,见魏来脸上的神情肃然,也收起了继续胡搅蛮缠的性子,皱着眉头想了想言道:“似乎在以前在哪里见过有关的记载,劫灵应当是天外魔物的一种,传说他们可以吞噬任何力量,并且连东境都拿他毫无办法,对付他唯一可行的手段就是将之放逐到天外墟渊中……”
说道这处,徐玥的脸色忽的一变,响起了方才那甲士吞噬他们力量的手段,她不禁看向魏来,问道:“夫君的意思时,这些家伙是被劫灵附身之人?”
这件事情可并非小事,要知道劫灵可是连东境上神都能吞噬的存在,若是他们降临在北境,那会给北境的生灵带来怎样的灾难,几乎是一件不可估量的事情。
哪怕是以徐玥满心只有魏来,对于他人生死都不在意的性子,面对这样的劫难都不免脸色难看。
魏来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却并不回应徐玥的询问,而是迈步走到了那些之前被徐玥从暗处揪出,杀死的弩手们的尸体前。
他朝着其中一人张开了手,对方手中那把银色的弩 弓便猛然涌入他的手中。
他一边打量着银色弩 弓上那古怪的材质——那似乎并非他所知的任何一种金属,浑身所透出的光芒也隐隐有着一股让人发寒的冷意。魏来想着之前这些弩 弓所射出的箭雨中所包含的强大力量心头一动,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弩 弓,想要弄清这东西的古怪之处。
可他的手方才落在弩 弓之上,他的身子便在那时一震,眸中的光芒恍惚了起来。
……
“杀了我!”
“报仇!”
“救救我!”
“放我们出去!”
“我一定要报仇!你们凭什么杀了我们!”
无数近乎声嘶力竭的哀嚎声在魏来的脑海中响彻,一道道扭曲的身影忽然填满了魏来的眼帘,在他的身前翻滚汹涌。魏来能够真切的感受到那些虚影的绝望与愤怒,这样的感受在当初与李澄凰被传入大孽渊时,魏来也曾感受过。
似乎这些被囚禁的恶灵,都喜欢寻到魏,像是倾诉,又像是……求助。
魏来只用了数息时间便从那众多迷乱的幻象中看见了那些虚影的由来,他们便是这座小镇中的居民,今日他们就与以往一般,在夜色降临之后,享受一日繁忙后的安宁。或早早休息,或与三五友人一道闲聊饮酒饮茶,又或者与妻子丈夫互诉衷肠,再与孩童嬉戏一番。一切都与以往的每一日都并无区别……
直到那数位甲士的到来,他们血红着眼睛在魏守的尤尨的指挥下,不断收割着镇中百姓的性命,但他们却不是单单为了简单的杀戮而来——每一次有百姓是在他们得手中,百姓们死后的冤魂就会化为鬼魅被他们摄入这弩 弓之中。而之后,凭借着区区三境左右的修为,他们所能爆发出那样可怕的战斗力,全是因为那些被射出的弩箭内都包裹着这些冤魂燃烧魂魄后所爆发出来的力量也就是说这些口口声声为了大楚陛下的甲士们,为了擒获魏来,将整个城镇的百姓献祭,为他们加持力量。
这样狠毒的做法,饶是此刻这些甲士已经尽数毙命,魏来心中的愤怒也难以消融。
“夫君!你没事吧?”魏来沉下心思,弄明白了这弩 弓中的奥秘,而一旁的徐玥见魏来的异状,不由得有些担心,上前小声的询问道。
魏来闻言,从那般思绪中反应过来,他侧头看了徐玥一眼,这才言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弩 弓有些古怪罢了。”
魏来并没有与徐玥说明,这事物中所藏着的让人心颤的秘密,到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这样的事实太过骇人,哪怕他们与这小镇的居民并无交集,但多少有些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味道。
说到底魏来只是不想让她与吕砚儿也背负这样的负担。
“确实古怪,方才徐玥姐姐出手的时候我看这些甲士的修为大多不过三境的样子,但射出的箭雨却威能巨大,想来应当是这些弩 弓中藏着古怪。”这时,一旁的吕砚儿也走了上来,
在魏来身旁轻声言道。
“就你聪明。”徐玥显然是看吕砚儿极不顺眼,在那时腹诽了一句。
“玥儿!”魏来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
“哼!”徐玥又跺了跺脚,很是不满魏来对于吕砚儿的“偏袒”。
“对了,方才阿来你是用什么办法把那家伙消灭的?我看他气势汹汹,还以为你……”吕砚儿见气氛有些古怪,便在那时转移了话题。
魏来笑道:“那家伙的身上似乎有些许劫灵的影子,但却并不是劫灵,更像是某些人用特别的法门在他的体内注入了劫灵之力。但劫灵的力量何其霸道,哪怕是东境上神也难以承受,我便索性将我的灵力灌注入他的体内,在劫灵之力的驱动下,他从我这里吸收的力量被尽数转化为了劫灵之力,当那股力量膨胀到一定程度时,他的身子便再也无法承受,故而爆体身亡。”
吕砚儿根本不曾知晓劫灵到底是怎样的存在,魏来的这番解释其实是说给一旁还在生闷气的徐玥听得。
徐玥心思玲珑,听到魏来这话,心底的不满也消失了大半。她回眸看向魏来,有些紧张的言道:“夫君,关于这劫灵之力我看过一些记载,夫君也知道这劫灵之力极为霸道,凶险万分,为什么还要在最后吞噬掉那股力量?”
徐玥听到方才那番话这才想起刚刚那劫灵之力遁去时,魏来将之吸收,这样的做法在徐玥看来自然是极为危险的事情,故而在反映过来后便赶忙询问道。
魏来闻言说道:“玥儿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徐玥虽然信任魏来,但这劫灵之力着实太过恐怖,哪怕魏来说得再过言之凿凿,徐玥依然满心的担忧。
魏来也看出了这一点,他也不知道如何去解释这劫灵晶体的由来,索性言道:“我估计秦先生与众多青冥学宫弟子的行踪已经暴露,对方就是一路跟踪秦先生来寻到的我们。”
“这些家伙有劫灵之力作为凭仗,若是再次袭来,我们恐怕难以应付,当务之急是先离开此地,再做其他打算。秦前辈把学宫的仕子们交到我的手里,我得想办法护他们周全!”
徐玥闻言,也点了点头,收起了心底的疑虑言道:“好!那我们先离开此地。”
说着便从吕砚儿的手中接过了昏迷的秦相,同时与魏来一道催动起周身的灵力便要离开此地。
但魏来却在就要迈步而出的刹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回头看了看那些倒地的甲士手中的弩 弓,心中念头一动,在微微犹豫之后,一只手伸出,便将那十余把银白色的弩 弓摄入了手中,他背后阴龙之相浮现,张开嘴将那些弩 弓尽数摄入腹中。
做完这些,魏来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此刻已经陷入死机没了半点活人气机的城镇,他的双眸一凝,双拳握紧,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
这才猛然转头,追上了徐玥等人离去的步伐。
第二百三十七章 屠城
大楚王城大雄殿中。
李澄凰一脸闷闷不乐的坐在王座下方的案台旁。
“神将洪洞镇已经在昨日攻克了流萤国的禹州,如今流萤国的五州之地,已有其二入我大楚疆域,剩余三州所能调集起来的战力不过二十余万的兵马,且精锐大多数都被洪神将所歼灭,剩余的二十万兵马不过仓促调配起来,不足为虑。洪将军已经在奏疏上言明不出三个月的光景,一定将流萤国的皇族送入天雄城。”
殿下,一位穿着黑色大楚官府的老者正佝着身子,与王座上的李澄凤禀报着前方送来的战报。
王座上的李澄凰听了这番话,双眸眯起,狭长的眼缝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彩。老者说完这番话,却迟迟等不到李澄凤的回应,他的心底不禁有些泛起嘀咕,却又不敢表露,只能低着头紧张的瞪着那位君王的回复。
“太慢。”良久之后,李澄凤的嘴里忽然吐出了这样两个字眼。
老者一愣,抬起头困惑的看向李澄凤,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李澄凤说出的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应对方。
流萤国虽然从国力上来说比不得大楚,但好歹手握五州之地,在北境也属于中等强国,大楚与他开战以来已经一举歼灭了流萤国中数道主力,能用三个月的时间覆灭起国土,已经是很乐观的估计,同时也月洪洞镇将军用兵如神有着莫大关系,就是这样李澄凤还嫌慢,那不免有些强人所难的味道。
但老人心头虽然如此想着,却不敢将这样的心思宣之于口,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李澄凤久久得不到老者的回应,他慵懒的睁开眼看向老者,问道:“怎么?许老觉得有问题?”
“臣不敢。”位极人臣,在这内阁首辅的位置上做了足足二十年的许煜闻言赶忙应道,这简单的对话却已然让他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只是……”在犹豫了一会之后,老者还是咬着牙言道:“只是大楚如今分兵四处,一处要对抗齐国的进攻,一处要准备出兵伐晋,剩下的兵马还要提防鬼戎等国的反扑,洪神将手中的兵马本就不多,对抗流萤的同时也得震慑一旁的夏与壶鹿……”
“我大楚每年花在军部的银两都足以买下整个流萤国了,况且许老也说了如今流萤国境内的精锐已经被尽数剿灭,剩下的些许土鸡瓦狗,难道说以我大楚铁骑之威能,还要浪费三个月的时间吗?”李澄凤坐起了身子,眯着眼睛看着老人,一字一顿的问道。
老人的额头上顿时浮现出密密的汗迹,他说道:“陛下明鉴,如今的流萤国却是没有了再继续与我大楚抗衡的资本,但此番大楚出兵毕竟……”
“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流萤国内百姓们对于此举也并不认同,就拿已经被洪将军收入囊中的禹州与圭州而言,两州境内时不时便会有暴乱生出,洪将军也得花上一些时间平复两州百姓的不满,再对流萤发兵……”
听到这话的李澄凤脸上露出了了然之
色,他点了点头语气轻佻的言道:“哦……原来是这样,这倒是朕未有料想到的事情。”
听到这话的许煜长舒了一口气,眼前的君王年纪其实也才而是出头,但面对他,许煜却常常生出一股难以言明的压迫感,而这一点是在他即使是面对当年那位满心雄图伟业的瀚天大帝都不曾有过的感受。
“陛下理解就好,请陛下放心,老臣这就与洪将军修书一封让他加快出兵的速度,定不负陛下所托……”许煜在那时赶忙言道。
“嗯。确实该写封信给洪将军了……”李澄凤一幅很是赞同的模样,他点了点头,又言道:“这样吧,我也有些是要交代给他,我来口述,你来执笔,如何?”
听到这话的许煜自然没有拒绝的可能他连连点头,言道:“还请陛下明示有何事要交代给洪将军,老朽这便写出,让陛下过目。”
他的态度恭敬,心底却是暗暗又松了口气,心道今日的陛下倒是出乎预料的好说话得很……
这样的念头方才升起,便听李澄凰言道:“算不得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希望你告诉洪洞镇一声,想要平复流萤国百姓的不满与骚乱其实很简单……”
“嗯?陛下有何良策?”听到此言的许煜不免有些困惑,他看向对方问道。
只见这时,李澄凤的嘴角上扬,从嘴里轻飘飘的吐出了两个字眼:“屠城。”
“陛下!”
“李澄凤!”
这话出口许煜与一旁的李澄凰都在那时发出一声惊呼,皆是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澄凤。
“人嘛……这种东西终归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尤其是那些平头百姓,稍稍有些大义之名的道理讲出,他便跟着热血沸腾,想要将这股气压下去,最有效也最简单的办法便是让他们明白,大义的代价是什么。当然,这确实会死一些人,但却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李澄凤对于二人的反应并不在意,反倒继续悠哉悠哉的言道。
“可陛下这样一来……”许煜皱着眉头言道。
但这一次,他的话方才出口便被李澄凤打断:“我是在命令你,不是在和你商量,许老,我希望你是个聪明人,不要让朕觉得朕用错了人。”
李澄凤的语气幽冷无比,让许煜的身子一颤,那到了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犹豫了数息的时间,随即低下了头朝着李澄凤拱了拱手言道:“老臣……知晓了,这便告退,下去便为陛下执笔。”
说罢,许煜似乎一息都不愿意在这气氛沉闷的大殿中再待下去,朝着李澄凤说罢这话后,便逃一般的退出了大雄殿。
……
许煜走后,这大雄殿中便只余下了李澄凰与李澄凤兄妹二人。
根本不待李澄凤说些什么,李澄凰便在那时迈步走到了李澄凤的跟前,等着对方大声的质问道:“李澄凤!你是疯了吗?难道当年爹做的事情,
给你留下的教训还不够吗?”
“那叫魏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李澄凤面对李澄凰的质问却并未露出半点恼怒之色,他再次慵懒的半躺在那王座上,看着李澄凰笑着问道。
那般悠闲的模样似乎是已经忘了自己刚刚在随口间便左右了成千上万人的生死一般。
“他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先是出兵八国,接着又要屠城!你比我们父亲还要残忍!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李澄凰大声的质问道,她很愤怒,可同时也很困惑,她和李澄凤从小一起长大,在她的心底,李澄凤是一位好哥哥,好皇帝,外界更是称他为大楚的中兴之帝。
可怎么她出使了一趟宁州,回来之后,李澄凤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残暴得有了些当年他们父亲的影子。
“他很不错,我派去的杀手都没了音讯,那可是足以将圣境强者拉下马的家伙们,你的眼光还算不错。”李澄凤却似乎依然没有感觉到李澄凰的心情,依旧自顾自的自语道。
“你不是答应我放过他了吗?!”李澄凰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变,神情愈发的愤怒。
“别生气嘛,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李澄凤悠哉言道。
到了这时,李澄凰哪有心思跟他调侃,她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对方说道:“李澄凤!你连我也骗!”
“不骗你你怎么肯回来?”李澄凤笑着说道。
“放心吧他还没有死,活得好端端的,只是等他回到宁州,说不得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 他能活多久,就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你!”李澄凤这样的态度无疑激怒了李澄凰。
但还不待她说些什么,李澄凤便又言道:“好了,他现在还活着,我答应你,等他死的那一天,我一定会亲自来告诉你的,现在,你得先回你的宫中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没有我的允许,可不能再随便乱跑了。”
“我凭什么听你的!?”李澄凰愤怒言道。
李澄凤却只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随后大雄殿外便有数位甲士走出,将李澄凰围在其中,他们的神色冷峻,周身弥漫着阵阵不似人类的阴冷气机。
李澄凰本欲发作,但这时正好瞥见李澄凤那冷冽的目光,她顿时明白自己恐怕难以靠着以往那套胡搅蛮缠的本领让对方妥协。 念及此处的李澄凰愤懑的看了李澄凤一眼,跺了跺脚嘴里朝着那些离她尚且有足够远距离的甲士们骂道:“别碰我,我自己能走。”
发泄完她的怒火,李澄凰这才气冲冲的转身走出了大雄殿。
而坐在王座上的李澄凤眯着眼睛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冷峻之色忽然垮了下来,他目光恍惚,嘴里忽然喃喃言道:“澄凰,我得确认他啊……”
“确认他有足够的本事……”
“能够在那件事发生之后,护你周全……”
第二百三十八章 凭什么
“公子,我已经与仕子们取得了联系,他们并没有遭受什么意外,五百余人的队伍一个不少。”秦相低着头,不敢去看魏来,有些羞愧的言道。
“无事便好,先生也不用自责。”魏来这般宽慰道。
那日经历大楚甲士们的截杀之后,魏来便带着秦相逃离了那处,为了以防追兵再至,魏来也没有再去往城镇,而是选择了一处偏僻的山林,暂时在此地修养。好在秦相的身子并无大碍,很快便苏醒了过来,而苏醒之后,了解了事情始末。秦相更是在第一时间用他与门徒们约定好的手段与外界取得联系,在得知一切安好之后,他方才放下心来。
“公子不必宽慰在下,是在下过失,将贼人引导了这处,险些让公子遇险。”秦相却低着头再次说道,显然心底的愧疚并非魏来一两句安慰之言就可以化解的。
“先生,在下可不是在安慰先生。”魏来却伸手扶起了跪拜在地的秦相。
自从跟着魏来离开青冥学宫之后,秦相便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清楚。他的一言一行都把魏来当做主上而不是平辈亦或者晚生。魏来说过几次,但见对方如此坚决之后,便也就作罢,任由他如此。
此刻他好好的与他说了半晌,但对方依然不愿起身,魏来有些无奈,只能再言道:“先生听我言,细想若是对方真的是冲着先生与学宫的弟子们来的,那既然发现了先生,不对先生出手自然可以说是想要将咱们一网打尽。但既然对我的袭杀已经失败,且又过去了足足两日光景,他们是不是得想办法解决学宫的弟子们,尽可能削弱我们的实力呢?”
“他们却没有这么做,显然他们应当是冲着我来的。”
“如此说来不是先生置我于险地,而是我置先生以及众多愿意相信在下的仕子们于险地。”
“先生若是要跪,那也该是魏来跪先生。”魏来这样说着做势便要朝着秦相跪下。
秦相见状心头一惊,赶忙起身扶住魏来:“公子!使不得!使不得!”
魏来见他终于起身微微一笑言道:“既然先生不跪了,那在下也不行这大礼了。”
虽然之前有些固执,但秦相却是一个聪明人,在最初的惶恐过去之后,他很快便反应过来,魏来方才的行径是为了让他不再自责。他也并非扭捏之人,自然不可能揪着一件事情就如此自怨自艾下去,他的心底不免有些感动,在那时说道:“公子大德,秦相佩服。”
“若是公子不嫌弃,待回到宁州之后,在下想在公子门下谋一职位,为公子出谋划策,尽些许绵薄之力。”
魏来闻言说道:“能有先生出仕,是我宁州之福!”
说罢这话,他的话锋一转,又言道:“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我们得先回到宁州,我昨日收到宁州那边来的消息,鬼戎似乎与燕庭达成了某些协定,正在出兵宁州的路上。”
秦相闻言眉头一皱:“如今大楚四面动武,北境诸国人人自危,燕庭与鬼戎不想着相互联合,怎么还有心情与宁州内斗?”
魏来苦笑道:“这事情确实古怪,天知道他们二者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大军压境却是已成事实,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所以我们恐怕得加快速度。”
秦相当然明白魏来的心情,他说道:“但……公子准备如何动身?咱们现在的行踪恐怕……”
魏来在那时一笑言道:“之前畏首畏尾走得太过缓慢,现在既然他们知道了咱们的行踪,那索性就不再遮掩,秦先生你即可法令,让众仕子们汇集于此,咱们直接大步朝天,堂堂正正的走回宁州,何如?”
秦相闻言一愣,他大抵如何都没有想到魏来给出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主意。他皱起了眉头,有些困惑的看着魏来:“这……”
魏来却在这时伸出了手,轻轻拍了拍秦相肩膀言道:“先生放心,魏来自有分寸,定然不会让先生的门徒受到半点损伤。”
魏来说得自然是信心满满,但秦相却始终难以认同这样“胆大妄为”的办法。
可是魏来却似乎并不打算再给秦相半点反驳的机会,转头便回到了一旁的树桩旁盘膝坐下闭目养神,秦相犹豫的看着
对方,但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
秦相做事的效率却是极快,虽然在他的心底,对于魏来这样的决定多少有些迟疑,但既然选择相信魏来,他也就不会在这细枝末节上耍小心眼。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五百余名乔装打扮成各式人员的学宫仕子便出现在了魏来等人藏匿的山林外。
他们中的大多数,对于魏来今日的决定都有些不明所以,在魏来到来前相互聚集在各处,窃窃私语。
这样的讨论声直到秦相带着魏来出现在众人面前方才停止。
魏来看向众人,眉目一沉言道:“想来诸位也都听闻过我的名字,在下魏来,宁州魏王,感谢诸位愿意信任在下,与我一道前往宁州。”
这话出口,人群中那些年纪大抵都在三十岁左右的仕子们相互看了一眼,眸中的光芒古怪。
其中有一位年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上前朝着魏来拱手言道:“魏王的宁州肯接纳我们,我们自然感激不尽,但说起信任,未免言之过早。”
“刘城!修得胡言!”秦相闻声当下便在那是怒斥道。
“宫主从小便教导我们,君子行事坦坦荡荡,魏王殿下与我们有恩不假,但若说我们信任他,你问问魏王殿下他自己信不信?”面对秦相的指责刘城的态度却出人预料的强硬,他大声说道,脸上的神色多少有些愤慨。
“这位先生说得没错。”魏来却在这时出言打断了还要再说些什么的秦相然后转头看向刘城言道:“那敢问先生,方才你自己也说了,魏某多少对你们有恩。魏某虽然不想挟恩图报,但终归不至于被先生恶言相向吧?”
“若有何处做得不妥得罪了先生,还请先生明示。”
刘城闻言脸色一滞,身为读书人尤其是青冥学宫的读书人,最吃的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套道理。
魏来的态度还算恭敬,并未有半点咄咄逼人的意思,让刘城心头堆积的火气无从发泄。
“在下只是学宫的一位寻常弟子,受不起魏王的先生之称,魏王直呼在下名讳即可。至于得罪……”刘城说道这处,有些犹豫。
魏来见状便又言道:“刘兄方才还说君子行事理应坦坦荡荡,怎么转眼又做了妇人态,扭捏不已?”
刘城的年纪到底不过二十出头,隐忍二字对于他来说终究太过复杂了一些,听到魏来这话,刘城顿时言道:“我们之前离开学宫时,秦长老曾经交代过我们,前往宁州的办法,应当是分散隐蔽,尽可能的减少风险,而今日魏王却把我们召集在了一起,我若是没有猜错,恐怕如今我们的行踪就已经暴露在了大楚朝廷的耳目之下,魏王如此行事,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呢?”
“刘城!不要再胡言乱语了!魏王做事自有分寸……”一旁的秦相见状,唯恐魏来不悦,赶忙在那时大声呵斥道。
但话才出口,一旁的魏来便伸出了手阻止秦相的下一步行动。而后魏来看向刘城,眯着眼睛问道:“说到底,你是在怕死?”
“我是父母所生,既有父母等着赡养,又有宗门等着振兴,更有一腔抱负尚未实现,如何不怕死!?”刘城面对魏来的询问并无半点假装的意思,在那时直言道。
本以为这样针尖对麦芒的反驳会让魏来勃然大怒,但谁知听到这话的魏来却忽然展颜一笑说道:“怕死就好。”
“嗯?”刘城闻言一愣看向魏来的目光也愈发的古怪。
魏来却将自己的目光在在场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言道:“魏来也怕死!”
“说不得比诸位还要怕百倍千倍!”
“但就是因为魏来怕死,所以魏来更明白性命的可贵。我可以向各位保证的是,我会把诸位安全的带到宁州!”
魏来说得诚恳,但仅凭这样的只言片语便要说服众人显然是一件不太现实的事情。
那刘城便看了一眼魏来,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没有谁需要相信谁,天下即将打乱,我更愿意称呼我们为相互取暖的同路人。你们既然选择来到了这里,我们的行踪也已经
暴露,想要回头已经来不及了,那便与我同行,好好看一看我到底是不是值得与你们通路的人。”
……
平心而论,魏来言语中的煽动力并不如何出色。
但就如他自己所言的那般,当众人来到此处后,他们便已经没了选择与其在这里争论,跟着魏来走上一遭似乎才是唯一可行的出路。
五百余人的队伍一同行径,放在寻常时候都不免惹来旁人的围观,更何况如今大楚正处于战时,这样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更是在一路上惹得行人们频频侧目。
对于这半个月来习惯了一切以低调行事为准则的学宫弟子们来说,这样处处惹人关注的感受并不好,更何况这样做法的代价很有可能是让他们遭受性命之忧……
众人对此都颇为不适,唯独那位魏王殿下似乎对此毫无所感。
他这一路上跟他身旁那位传闻是斩尘宫宫主的少女有说有笑,与另一位同样面容姣好的女孩也相谈甚欢。没有半点逃命的自觉,反倒颇有几分与佳人游山玩水的架势。
就这样三日的光景过去,说来也甚是奇怪,一行人这样明目张胆的走在大楚的疆域上,却出奇的并未遭受到任何阻拦。
一路上畅行无阻,加上有不用如以往一般小心躲避他人的目光,速度快了许多,这三日赶路的路程几乎比得上以往足足十日才走完的路程。
但这一路行来所带来的隐患,却让众人惴惴不安。
几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这几日的安宁只是暴风雪来临前的平静。
毕竟大楚朝廷没有理由放任他们离开大楚,这是一件无论从任何逻辑上来说,都说不通的事情。
这一天按照以往一样众人并未进入城镇,而是在夜色降临后于郊野就地休息。
这些青冥学宫的仕子大都修行的儒道,而儒道修士与魏来这种武道修士多少有些不同,在破开四境前,身子比起武夫大有不如,长久的野外露宿对于这些儒生来说是一个难题。为此魏来甚至让秦相大张旗鼓的去城镇中采购了一些帐篷,这样的举动自然免不了被众人反对,但在魏来的执意而为下,还是做成了。
众人吃过晚饭,便各自歇息。
大抵是心中对于此行的前进都颇为担忧的原因,这些仕子们在这几日少言寡语,一过了时辰,整个营地便静得可怕。
“阿来,今日让我来守夜吧,你都已经三日未睡了。”吕砚儿走到了火堆旁,看着盘膝而坐的魏来,有些心疼的言道。
魏来抬眸看了她一眼,笑道:“无碍。”
魏来的修为不凡,对于他来说几日不眠并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他还未有等到在他的预料中理应回来的那个人……
“你少来!我和夫君的二人世界舒坦着呢!别想来搅合!”一旁的徐玥看见吕砚儿,顿时如护着幼崽的母猫一般抱起了魏来的胳膊,一脸警惕的看着吕砚儿。
这几日徐玥也一直陪在魏来身边,多少给了魏来一些休息的时间,足以让魏来保持足够的精力,对付任何可能突发的状况。
吕砚儿有些无奈,她索性无视徐玥的目光,在一旁坐了下来,问道:“阿来,我有些不懂,咱们不是要逃命吗?怎么大张旗鼓总是让人不安……”
魏来也知道经历了那些变故后的吕砚儿生性敏感了许多,他宽慰道:“砚儿放心,按照现在的脚程最后三日咱们就可以抵达渭水,那时咱们就回家了。”
“可是大楚真的会放过我们吗?之前他们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想要杀我们,如今咱们就明晃晃的走在他们面前,他们会不对我们出手?”吕砚儿担忧的问道,事实上这几日下来除了对于魏来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的徐玥之外,众人的心底都藏着这样的担忧。
“会的。”火光映照着少年的侧脸,少年温柔的看着少女,这样轻声言道。
吕砚儿听到这话,只当是魏来的安慰之言,正要再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周围黑暗的密林中却忽然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
“是吗?”
“那劳烦魏王殿下好好说说,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第二百三十九章 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故事
位于元州边陲的一处密林中,青冥学宫的仕子们纷纷神色紧张的站在那处,他们的周围站满了身着黑甲的甲士。
而那样的黑甲,只要稍稍知晓一些关于大楚军政的人,便能知道在大楚,黑甲是禁军专用的甲胄,也就是说眼前将他们围住的士卒是来自大楚最精锐的部队——黑甲禁卫。
而如此说来,此刻站在远离大部队之处,正与魏来说着些什么的那个年轻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再一联想方才对方到来时,无数黑甲甲士毫无预兆的冲密林中冲出,将他们团团围住,而年轻人再在众人的簇拥下闲庭信步的走出,那般气度确实绝非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青冥学宫的这些仕子们,从决定跟随秦相离开大楚那一刻起,他们都明白依照着大楚如今行事的风格,他们注定会是大楚的敌人。
但饶是如此,他们中的大多数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楚人,面对那人心底多少有些敬畏与好奇。故而忍不住在那是纷纷踮起脚尖想要将对方的模样看得真切,只是眼前这些将他们围住的黑甲甲士们,周身的气息太过冷冽,数百人的队伍皆是一动不动,宛如雕塑一般。
而他们眸中时不时闪过的血光更是阴森无比,更让这些本就对自己处境担忧的仕子们,心头愈发的畏惧,一时间竟然是不敢与之对视。
……
“你这人倒是有趣,如今大楚上下都忙于各处的战事,我有心暂时放你一马,你倒好,不借着这个机会夹着尾巴带着你的丧家犬们逃回宁州,反倒在得寸进尺,大张旗鼓的在我大楚的疆域行军。”
“你这么打我的脸,我可就留不得你了。”
穿着一袭黑衣的李澄凤眯着眼睛看着魏来,嘴里如是言道。
面对这位忽然到来的大楚皇帝,魏来倒是并未表露出太多的惊讶,而至于对方方才所言的这番话落入魏来耳中也并未在他的脸上激起太多的风浪。
“我也没想到,陛下政务如此繁忙,竟然还会抽出宝贵的时间,来看在下最后一眼。”
魏来眯着眼睛反问道,同时转头看向身后站在那群仕子中的徐玥,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
而不得不说的是,这些日子一来,魏来也算是摸清了徐玥的性子。如今的徐玥一门心思尽落在魏来的身上,见这群家伙来者不善,那李澄凤又半威胁着把魏来带到一边,大抵是关心则乱的原因,徐玥一直紧张的注视着魏来这处的情况,尤其是听到李澄凤那杀机毕露的一番话后,徐玥更是几乎已经按捺不住就要出手,唯恐魏来受到半点伤害。
好在魏来递来了这道目光,这才让已经蓄势待发的徐玥收敛了下来。
李澄凤将魏来这些小动作尽数看在眼中,他顺着魏来的目光看去,同样也发现了站在人群中的徐玥,他不禁感叹道:“说实话,有时候寡人也很羡慕魏王殿下。”
“陛下坐拥四海,万国来朝,天下间再无一人能与陛下并肩而论,魏某不过一蛮夷小王,有什么值得陛下羡慕的?”魏来反问道。
“哈哈!坐拥四海,万国来朝?这话旁人能信,你魏来也能信?”李澄凤闻言忽的大笑了起来。
魏来皱了皱眉眉头,他隐隐听出了李澄凤这笑声中似乎充斥着无奈与愤怒,他的心头一动,言道:“陛下是因为东境发笑?”
李澄凤听闻此言,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他抬起头看向魏来目光古怪,就这般直直的盯了数十息的光景哪怕是魏来本人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而就在这时,李澄凤忽然又笑了起来,他看向左右言道:“魏王殿下果然不同,来人,上酒
!”
“我要与魏王殿下痛饮三百杯!”
……
众人都有些莫名所以,本以为这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可怎知道二人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一场宴会……
只见随着李澄凤的这话落下,他的身旁便又数十位甲士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两座案台,以及足够摆满整个案台的美味佳肴,当然还有足足两大坛的美酒。
“陛下来取在下的性命,还带着美酒佳肴?”魏来在那案台旁坐下,端起眼前的酒杯,眯着眼睛看着李澄凤问道。
李澄凤在那时同样举杯,看着对方笑道:“说不得这酒里便是取阁下性命的毒物,阁下敢喝吗?”
“陛下若是如此下作,那魏某也只有甘之如饴了。”魏来这般言道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下。
“爽快。”李澄凤大声笑道,同时自己也饮下杯中物,然后他看向魏来言道:“我方才说羡慕魏王殿下,魏王可知我所指何物?”
“愿闻其详。”魏来言道。
李澄凤又瞟了一眼站在黑甲禁卫包围外的徐玥,这才说道:“当初我听闻澄凰说起你要求亲之事,我只当她年少无知,在这深宫中待得太久,见了些人物便以为是天下之极,故而未有应允此事。”
“后来我又听说魏王在天雄城中强闯那位斩尘宫小宫主的住所,这更是坚定了在下的判断。”
“却不想这几个月不见,当初那位对你横剑的徐玥姑娘如今却一颗心尽数悬在你的身上,这等艳福,哪怕是我这大楚的帝王也羡慕不来的东西啊。”
“陛下在乎这儿女私情?我看陛下有雄图大略,这些儿女之事,恐怕难以入陛下法眼。”魏来又饮了一杯酒说道。
“谁又不想坐拥天下时,又有美人在侧?”李澄凤反问道。
“陛下总是想要更多。”魏来沉下了眸中,眼缝中忽然有寒光乍现。
“哈哈哈!”李澄凤仰头大笑:“是人都不会知足,这一点天下人都一样!”
“是吗?陛下决定这一仗你能赢?”魏来再问道。
“我必须赢。”李澄凤笃定言道。
说罢这话李澄凰忽的收起了那一刻他周身弥漫出来的霸道气势,话锋一转:“我觉得你很有趣,所以我突然改了主意,跟我回天雄城,和澄凰完婚,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大楚的驸马。如何?”
“陛下厚爱,魏来却恐怕难以从命。”魏来平静应道。
李澄凤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对于魏来如此果断的拒绝有些出乎预料。
“你这么着急赶回宁州,为的无非便是解决你宁州的麻烦,只要有我大楚护佑,不仅燕庭与鬼戎会无胆攻伐,待到我大楚平定其余诸国之后,兵临燕地,你宁州百姓也可以免于一场兵戈。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我想不到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李澄凤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与陛下道不同,如何同行?”魏来反问道。
李澄凤却笑了起来:“你没说真话。”
魏来闻言脸色的神色忽然肃然了起来,他言道:“真话吗?”
“我觉得陛下打不赢这场仗。”
这简简单单的数个字眼落入李澄凤的耳中他的脸色一变目光古怪了起来:“为什么?”
魏来侧眸看了看身旁那些甲士,甲士们的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在密不透风的黑甲之中,只有双眸露出,黑暗中并无法通过他们得眸子去洞察他们得内心,但却可以隐隐看见那些眸子深处时不时闪过一道猩红的光……
“陛下用了你不能掌控的力量,那样的忌讳之物,能给陛下带来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在陛下达成夙愿之前,被那些所灭杀,要么就功成之后,被其反噬。”
李澄凰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道:“我之前便暗暗疑惑,你是怎么对付我派出的杀手的,看样子,你也知晓这样的辛密,不得不说,魏王殿下给我的惊喜是越来越多了。”
“陛下是个聪明人难道就不明白那样的力量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吗?”魏来皱着眉头问道。
李澄凤要一统北境横少八荒,这事难说对错,毕竟细看北境数千年的历史,这先王后圣的明君也不是没有,但魏来不解的是,以李澄凤的心智不应该想不明白劫灵是何等可怖的事物。他怎么敢动用这样的力量,来完成他所谓的宏图大业呢?
“魏王殿下,倘若你是一位牧羊人。”
“你的羊圈中有一头羊染了瘟疫,它已经病入膏肓,你救它或许有千分之一亦或者万分之一的机会将它从死亡中拉回来,但你羊圈中其他的羊会因此有风险感染这场瘟疫。你会选择救它,还是把它杀了,保全其余的羊?”李澄凤问道。
魏来皱起了眉头,他沉声道:“自然是后者。”
“这就对了,这叫两害相权取其轻。”李澄凤笑道。
魏来对于他话里的暗示有些似懂非懂,但他还是觉得不妥,在那时言道:“可……羊和人不一样……”
“在羊的眼里,草和羊当然不一样。但在牧羊人的眼里,所有的羊都和草一样。你是牧羊人,而我是牧天下的人。我看的东西比羊远,也比人远。”李澄凤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
他的声线在那是变得很奇怪,里面包裹着些难以名状的东西。像是悲悯、像是愤怒、又像是疲惫,但都不一而足,言辞难以形容得真切。
也不知是他的道理说服了魏来,还是他语调中包裹得东西在某一瞬间让魏来感同身受,魏来在那时沉默了下来。
李澄凤却在这时忽然站起了身子,他看向魏来说道:“今日与魏王相谈甚欢,只是可惜我方才收到了前方战报,没时间再与魏王促膝长谈了。”
“对了……”说道这出,他忽然回眸看向身旁的甲士言道:“今日我们来寻贼人,贼人太过狡猾早已远遁,你身为黑甲禁卫统率办事不利,回去自罚三个月的俸禄。”
那甲士闻言一愣,面对这样的无妄之灾,却并不辩解,只是用了数息时间消化完李澄凤的话外之音,随即便言道:“臣下领罚。”
得到这样回应的李澄凤点了点头,又看向魏来,不再言语,只是目光暧昧。
魏来也反应了过来,他沉默了一会,朝着李澄凤拱了拱手,也不再多言,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秦相,秦相自然听见李澄凤方才有意加大声量的话,他的心底当然困惑不解,但也来不及去细想,赶忙在那是组织起还在围观的青冥学宫仕子们,开始有序的收拾好各自的物件,然后快步离开此地。
魏来多少有些不放心,他一直站在原地,带到大部队都已消失在夜色中,也不见李澄凤有何异动后这才放下心来,他朝着李澄凤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就要迈步离去。
“魏王殿下。”
而就在他走出数步之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李澄凤的声音。
魏来回眸看向对方,李澄凤却迈步走到了魏来跟前轻声言道:“殿下知道劫灵。”
“可殿下有时间可以好好想想,那样的天外之物,是怎么落到我的手里的……”
第二百四十章 他那么像他
作为天阙界的内门弟子,山九幽很幸运。
他的际遇对于那些在天阙界中苦苦挣扎,相互勾心斗角挤破脑门都只是为了被某位门中大能收为亲传弟子的内门弟子们来说,几乎称得上是传奇。
他不过是在执行一次看守大孽渊入口的任务时,碰巧遇见了某些突发状况,对此天阙界对外的解释是大孽渊中的某些孽鬼作乱。
然后山九幽及时的朝着宗门汇报了此事,而碰巧的是,那天来处理这件突发状况的是那位天阙界中身份最为神秘的桔宁姑娘。
又碰巧桔宁姑娘指派他带她在大孽渊中走上了一遭,再碰巧桔宁姑娘觉得本本分分,很听使唤,便向宗门讨要,把他要来做了自己的奴仆,之后桔宁姑娘有什么事情都让他来通传。
就这样,这个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内门弟子便一飞冲天。
门中修行大孽界的柏应松长老将之收为关门弟子,各种平日里寻常弟子们连看都看不着一眼的天材地宝被灌入山九幽的体内,无论是修为还是门中地位,山九幽都有了质的飞跃,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在那一天碰巧为桔宁做了些不起眼的小事而已。
但山九幽却并不见得如何的高兴。
此刻他又来到了宗门安放法器“镜花水月”的洞明楼前。
“哟!这不是山师兄吗?”
“今天又来看咱爹娘吗?”
负责看守此地的弟子见了山九幽顿时收起了方才的昏昏欲睡,一脸热络的朝着山九幽言道。
之前作为一名寻常的内门弟子每隔一个月他方才有一次使用镜花水月与远在楚地边境的父母见面的机会,但晋升为柏长老的亲传弟子后,这样的处境便有了变化,虽然理论上来说身为亲传弟子,一旬才能动用一次镜花水月。
但他如今在桔宁面前算得半个红人,自然免不了会有些弟子想要巴结他,故而给他开后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要他愿意,这些外门弟子都会给他打开方便之门,任由他使用镜花水月。
所谓的镜花水月,不过是面镜子,只要门中弟子晋级到内门之后,因为修行以及宗门任务频繁,门中考虑到大多数弟子都没有时间归家,便会在这些弟子的家中安放一枚镜花。然后依靠着这枚镜花,只要门中的主法器催动,那安放在弟子家中的镜花便会显现,从而让双方可以看见彼此,甚至通话。
这样的法器神奇无比,也缓解了远在他乡的门中弟子们的思乡之情。
曾经对于山九幽来说除了修行意外,每个月最让他期待的事情便是在镜花水月中见到父母的时间。
走入看守的弟子给他分配的小房间后,山九幽看了看幽暗房门中摆放着的那道巨大的明镜,他并没有像以往那般珍惜时间,在第一时间催动法器。
而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这才走到了那巨大的镜子前,沉着眉头伸出了手,按在那镜面前,然后心头默念着催动此物的法门,将周身的气机按照此法运转。
镜面随着他法门的运转忽然亮起了阵阵光晕,然后两道身影忽然在镜面中浮现,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对身着锦衣的夫
妇,年纪都已过半百,眉眼与山九幽有几分相似。
“九幽!”在看见山九幽后,那妇人惊喜的唤道。
“娘,爹。”山九幽看着镜中的二人,下意识的应道。
但脑海中却忍不住的回想起了那一日,在大孽渊中看到的幻境——远在南疆的元莫村,一个称呼他为哥哥的男孩,一天夜里满村的大火,他……拿着刀杀光了所有人。
“九幽!这几个月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这时,镜面中的男人忽的问道。
男人脸上的神情严肃,他盯着山九幽,眉头皱起。
山九幽闻言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向镜中的夫妇言道:“没什么……只是……”
“九幽!你要知道是天阙界给了你一切!”
“是因为天阙界,我和你娘才能有今天这样生活。”说着男人指了指他们身后那座华丽的房屋,以及屋中堪称奢华的装饰。
“而你也才能从一个乡下小子成为修士,咱们今天的一切都是天阙界给的,我不允许你整日都沉浸在胡思乱想中,不思进取!”男人严厉的说道。
“唉!孩子他爹!说什么呢!九幽难道就不能想我们吗?哪有这样跟孩子说话的。”那镜中的妇人闻言,责怪似的瞪了旁边的男人一眼,然后又才看向山九幽,柔声说道:“九幽啊,你爹就是这个脾气,你别见怪,但你这些日子来看爹娘的次数确实比以前多了不少,你是不是遇见什么难事了?给爹娘说说,看爹娘能不能帮你出出主意。”
妇人温软的话语让山九幽心底的疑虑又有了些动摇,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母,犹豫了一会,终于是言道:“爹娘……你说……”
“什么?”妇人问道,神情却有些急促,似乎迫切的想要从山九幽的口中知道些什么。
“我们……我们曾经去过南疆吗?”山九幽犹豫了半晌终于将这个憋在心底良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出口,镜中的二人脸色一变。
他们肃然看着山九幽问道:“九幽!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南疆那是什么地方?是妖邪聚集之地!咱们北境当初为了对抗南疆的邪魔不知死了多少大能!咱们怎么可能去那样的地方!”
男人的责问落在山九幽的耳中,让素来笃信于那套南疆为恶的说辞的山九幽不由得心底涌出些愧疚之感。
但这样的念头方才升起,他忽然心头一震——在他的心中自己的父母在他走入天阙界之前都只是寻常百姓,怎么可能知晓这些辛密。关于南疆的一切那场大战虽然确实存在,但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些事情都算得是秘密,至少以自己父母的身份,是没有可能知道这些的。
想到这里,山九幽的心头一颤,抬头看向镜中父母的目光顿时古怪了起来。
“孩儿知道了。”他这样说道,又言道:“说起来孩儿离家已有数年光景,我想回家一趟。”
“胡闹!你刚刚当上柏长老的亲传弟子,不想着好生修行,一天就想着往家里跑成何体统!”镜中的男人怒斥道。
那妇人见状又赶忙言道:“孩子他爹,孩子想家了也是正常,你骂他做什
么。”
说着又看向山九幽言道:“但你爹说得也有道理,你好不容易才当上亲传弟子,现在正是好好表现的时候。爹娘的身体有了天阙界时不时送来的仙丹的照顾,如今都好得很,活个八十一百没有什么大问题,等过两年你在山门中的地位稳固了再回来不迟。”
“儿啊,你要是真的想家了,我到时候托人给你送去些娘亲手做的酥饼。”
妇人的闻言细语落在山九幽的耳中,以往那让他心安的声音,此刻却让他觉得无比的刺耳。
他低下了头,不愿意让镜中的人看见他此刻脸上那“精彩”的神色,他用了约莫十余息的光景,平复下了自己内心的涌动,然后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在他脸上的是明媚如春的笑容。
“知道了阿娘。”他这般言道。
而镜中的二人见了此状,这才常常的舒了口气。
接下来的半刻钟时间父慈子孝,夫妇二人不断的股利山九幽,而山九幽也对此一一回应。但待到那镜花岁月的时间耗尽,镜面上的二人消失的刹那,山九幽的眉头皱起,眸中泛起了凌冽的光芒。
愤怒、恐惧以及深深的迷茫在那时占据了他的眸子。
他阴沉着脸色,对于看守阁楼的弟子好意的寒暄都不闻不问,闷头便走出了这处。
再次走在这山门中的山九幽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变了味道,那些他熟悉的山山水水,行走在两侧的师兄师妹都变得陌生了起来。
这样感觉让他的脑仁有些发疼,一股恍惚感从他脑海中升起,眼前的一切都忽然变得扭曲与狰狞。
而就在他眼看着就要被这样的感受所吞噬的刹那,一只手忽然伸出,拍在了他的肩膀。
他的身子一颤,立马被从那样的恍惚感中抽离了出来,然后他回眸看向身后,却见一位神情淡漠的白衣少女正站在他的背后,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说来奇怪,那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个子足足比他矮上一头,但在对方的目光下,山九幽竟然生出一种仿佛从上至下,从里至外的被她看穿的感受。
他赶忙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在那时低下头,恭敬的言道:“桔姑娘。”
“你醒了?”她这样问道。
山九幽一愣,不解的看着对方。
“不,还差点。”桔宁却又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你心中有惑。”桔宁再次言道。
山九幽的心头一紧,赶忙低下头:“姑娘说什么,在下愚钝,不明白。”
“愚钝?你当然愚钝,这悠悠北境何来聪明人。”
“但至少你比大多数都好,虽然这样的好,靠的是运气。”
“走吧。”桔宁语气古怪的说着些山九幽听不明白的话。
“走……哪里?”山九幽问道。
“你的惑从何起,就得在何处解开,去找那个让你醒来的人吧。”
“他或许能给你带来改变,或许也能……”
少女说道这里,顿了顿,又才言道:“也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改变,毕竟……”
“他那么像他。”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宁州的道
宁霄城中,魏王府内。
萧牧领着孙大仁等人急匆匆的穿过魏王府中的各处宫门,当他推开大殿的殿门时。
那位徐家的公子徐余年正站在大殿中,此刻他已经没了往日那衣冠鲜丽的模样,反倒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右侧脸颊还有一道刀伤,虽已结痂,但模样却是狰狞无比。
他像是从某些地方方才急匆匆的赶回来一般,脸上写满了急切与疲惫。
“到底怎么回事?”萧牧看着徐余年这番模样不由得皱眉问道,随着大楚要攻伐的消息传开,北境各方如今已是人人自危。
而宁州也接到了消息,茫州、燕庭以及鬼戎三方近日来来往密切,萧牧不得不让在玉雪城驻防的岳平丘分调人马驻防蛮鸿关,对抗鬼戎与茫州随时有可能发起的进攻。
而紫霄军统领徐陷阵与徐余年父子便是被负责派往那处驻守之人,此刻徐余年忽然归来,形容又这般狼狈,着实让在场众人心底一寒。
徐余年也在这时看见了萧牧等人,他的眼眶一红,直接迈步走到了萧牧等人的跟前,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萧统领!救救我爹!快救救我爹!”
徐余年的声音中明显带着哭腔,让众人都不免觉得心底一酸。
“到底怎么回事!你得先说明白,我们才能帮到徐统领啊!”萧牧赶忙将徐余年从地上扶起,嘴里如此言道。
徐余年显然有些慌了手脚,听到萧牧这话方才醒悟过来,他赶忙深吸几口气平复下自己心底翻涌的情绪,这才言道:“茫州伙同鬼戎,五十万大军于三日前袭击了蛮鸿关。我与父亲被围困在关内,虽然士卒们誓死抵抗,但那些鬼戎大军太过凶悍,又有圣境强者掠阵,终是不敌,我父亲拼死给我杀出了一条血路,方才让我逃了回来……”
“但现在父亲依然身陷囫囵,请统领速速发兵救援蛮鸿关!”徐余年这样说着,那方才平复下来的脸颊上,眼眶又再次红了起来。
萧牧虽然从一开始见到徐余年这番模样后便隐隐猜到了事情的始末,但听到对方这番话还是免不了心底一沉。
“蛮鸿关与玉雪城不过数百里路,又有三霄军驻防,既然鬼戎大军来袭,你为何不去那里求援?”一旁的纪欢喜忽然上前问道。
徐余年闻言看向纪欢喜,不免一愣,下意识的问道:“魏王回来了?”
他记得真切当初魏来离开宁霄城时,纪欢喜以及孙大仁是随行的,此刻孙大仁与纪欢喜都在人群之中,那是否就代表着魏来以及回到宁州。
对于众人来说,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何时起,魏来就已经成了整个宁州的主心骨,尤其是在这样的大事面前,有魏来在,徐余年会暗暗觉得自己父亲的生机会大出许多。
“阿来尚且还有些事情要办,并未与我们一同归来,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不去玉雪城求援?”一旁的孙大仁接过话茬应道。
听到这话的徐余年脸色一暗,但又赶忙言道:“一开始大军来袭后,父亲便派出了斥候向玉雪城求援,但对方却又一队兵马不知在何时用何种办法摸到了蛮鸿关背面,使我们腹背受敌,派出的斥候也难以冲出包围,最后还是我爹带领大军给我杀出了一条血路,但追兵始终紧追
不放,我没有办法冲杀到玉雪城,只能转而来此地求援。”
“那烽火台呢?”
“三处用于传信的烽火台以及备用的两处,都被那圣境强者毁坏……”徐余年低下了头有些落寞的言道。
听到这处的萧牧点了点头,眉头却在那时皱起。
从徐余年的口中得来的消息,对方先是绕到了蛮鸿关背侧,同时毁坏了烽火台,目标极为明确,显然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速战速决拿下这宁州与茫州之间的天险,同时切断蛮鸿关与宁州的联系。若是一切顺利,说不得可以打宁州一个措不及防,若是这时燕庭再从边关出兵,左右夹击之下,宁州危矣!
如此想来,在那般危急关头,徐陷阵能做出不惜代价让徐余年杀出重围的决定,虽然有可能藏着些许私心,但同样这个消息对于宁州来说也极为重要,就算说是关乎危机存亡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萧牧脸色也有些难看。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徐余年,顿了顿自己后,方才言道:“余年,你好生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你放心,但凡有一丝可能,萧某也一定会救出徐统领的!”
徐余年听到这话,那颗从逃出蛮鸿关后便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算是稍稍放下,他的脑袋一歪,在那时便直直的栽倒在地。
幸好萧牧早就看出了徐余年的疲态,在第一时间伸出了手,将对方栽倒的身子接住,然后将之交给身旁的甲士,嘱咐他们要好生照顾徐余年。
“老萧那还等什么!快些派兵我孙大仁替你打头阵,定要杀得那些蛮子们片甲不留!”而徐余年的身子方才被甲士们抬下去,孙大仁便第一个上前看着萧牧大声言道。
萧牧闻言却愁眉紧锁的低着头,不去回应孙大仁。
孙大仁虽然急公好义,但这些年来跟在魏来身边,虽说性子未有大改,但脑袋瓜却比以往活泛了不少。他从萧牧这般异状中嗅出了些味道,顿时脸色一变,声音不绝也大了不少。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言道:“什么意思?老萧你不想去救?”
“不是不想,是不能。”不待萧牧回应,一旁的纪欢喜便迈步上前,如此言道。
“嗯?什么意思?”孙大仁不解道。
“宁州如今从茫州抢来的十万大军在阿橙手中,驻防在宁州与燕庭的边界,剩下三霄军都在岳平丘的手中。宁霄城里有的只是五万不到阿来被封魏王后新招入的军伍,其中很大一部分还不见得能形成战力。”
“首先阿橙手中的大军肯定不能动用,一旦那十万大军侧走,燕庭必然大军东进,直取宁霄城。”
“而玉雪城中的大军虽然可以出行,但对方既然已经如此算计,也应该知道他们的做法只能暂时延缓玉雪城收到蛮鸿关被进攻的消息。而这个时间里,便足够他们做好准备,迎接玉雪城赶来的援军。”
要是放在以往以孙大仁的性子,此刻估摸着已经暴跳如雷,大骂那鬼戎的阴险狡诈。
但如今他多少懂得了收敛,听到这话后,脸色一沉,看向萧牧与纪欢喜言道:“那咱们就不救了吗?”
他这样询问着,双拳却死死握紧,显然是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而在场众人也在这时听闻这番话后
纷纷沉默了下来,整个魏王府的大殿中静默得几乎让人窒息。
“不。”
可就在这时,萧牧的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对方,却见这位萧家的少统领此刻眉目阴沉得可怕,他的双拳同样握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要救。”
“宁州决不放弃任何一个同胞。”
说道这处,萧牧眸中的光芒忽然明亮了起来,他转头看向孙大仁言道:“大仁!你现在便备马赶赴玉雪城将我们这里得到的消息转告给岳统领,同时将我们的推测也告诉他,相信以他用兵的经验一定会想到办法对付如今的状况。”说罢这话萧牧有看向一旁的萧蒙,言道:“萧蒙!你速去整顿兵马我亲自领兵,前往蛮鸿关!”
“萧某倒要看看,鬼戎的圣境强者,到底有几分火候!”
这话出口,方才沉闷的大殿骤然炙热起来,众人的双眸泛光,心底的火焰升腾——这才是他们的宁州。
什么利弊取舍,什么趋吉避凶,都是狗屁。
宁州从来就只有一条道。
宁州永不负人!
……
幸福,亦或者说是机会。
对于纪欢喜来说,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
蛮鸿关上遭到了鬼戎的袭击,而萧牧做出了一个纪欢喜从来没有想到的“愚蠢”决定。
她有些不明白以萧牧的聪慧,怎么会在这样的大事上犯浑,但她又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样愚蠢的决定却得到了宁州所有人的支持。
而当众人在萧牧的调配下各司其职,准备赶往蛮鸿关时,纪欢喜作为如今整个宁霄城唯一一个“聪明人”被萧牧授予了暂时接管宁州的众人。
看得出萧牧对她很放心,就像魏来对她很放心一般。
如今的她几乎算得上手握军政大权,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以蛮鸿关告急为借口,让驻守宁州与燕庭交界处的阿橙带着大军赶赴蛮鸿关,然后再告知娘娘,不消几日时间,燕庭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入主宁州。
若是放在这次大楚之行前,纪欢喜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做这件事情,但现在的纪欢喜独自坐在魏王府的大殿中,她的身旁摆放着属于魏王的大印,手里握着那枚一旦捏碎便可与娘娘通话的金丹,她的神情恍惚,眉头紧锁,心底犹疑不定。
脑海中不由得又闪过那些幻境以及与魏来相处的种种。
到底是娘娘在骗她,还是魏来用了某些幻术,搅动她的心神?
这个困扰了纪欢喜许久的问题,再次涌上纪欢喜的心头,她愈发的迷茫,愈发的不知当如何自处。
也不知是不是这样的情绪被远在龙骧宫的金芸儿所感知,亦或者只是巧合,忽然她手中的金丹猛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纪欢喜被那光芒照耀,一个激灵,终于是在那时回过了神来,而眼前一位生得妖媚绝顶的女子身影也缓缓浮现。
“娘娘。”纪欢喜看清了那道身影,她赶忙低下了头,朝着对方恭敬言道。
而那位女子则居高临下的看着头,面容冷峻,许久之后方才言道:“欢喜……”
“娘对你很失望……”
第二百四十二章 来自宁州的消息
李澄凤的旨意落下之后,魏来与青冥学宫的弟子们在元州的大地上一路畅通无阻,他们也不必再遮遮掩掩,浩浩荡荡的便一路走到了元州边陲。
大抵也是因为见识了魏来的手段,之前对于魏来颇为不满甚至有些怀疑的学宫弟子们纷纷改变了对魏来的态度。尤其是之前那位出言顶撞过魏来的刘城更是坦荡的找到魏来向魏来道歉,最后言明自己想要在宁州的念头。
魏来极为大度的接纳了对方,在魏来的心里他清楚得很,这些青冥学宫的弟子们都大多有一些如自己父亲与吕观山那般的死脑筋,说话做事直白。但不会有太深的城府,这样的人反而比起那些口蜜腹剑的小人要好相处的许多。
而魏来的大度更是让那些青冥学宫的弟子们暗暗信服,对于魏来的敬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三日之后,一行人终于穿越了整个元州,来到了那宽广的渭水河畔。
“魏王,这渭水汹涌,几乎如海面一般,一眼望不到边际,我们一无船只,二无可以支撑我们御水的法门……应当如何渡河?”秦相来到了魏来身侧看着那宽广的湖面,皱着眉头问道。
自从那日李澄凤之事后,不仅这些青冥学宫的学生,就连秦相本人对于魏来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而最为明显的就是在这称呼上。
之前秦相对魏来自然也算得客气,但对魏来的称呼却始终都是公子。
这是一种恭敬,但同时将双方身份摆在相对平等的位置上的称呼,而如今,这个称呼在秦相的嘴里换作了魏王。便表明在秦相心中,已经完全认可的魏来,也接受了对方为主的主从关系,将自己很好的摆在了谋臣的位置上。
周围的弟子们,这几日虽然并未再遭到大楚甲士的骚扰,但行走在大楚境内,难免还是得有些紧张,此刻好不容易来到了渭水湖畔,心头一松。但听到秦相之言后,众人又不免脸色一变。
“我听说渭水龙王性情古怪,从来不允许有人在渭水流域动用御水之法渡河!怎们该怎么过去啊?”
“更何况,这渭水浩大,寻常船只根本难以穿越,咱们又这么多人,该如何渡河啊?”
“别胡说!魏王既然把咱们带到了这出,就一定有办法渡河,咱们安心等待即可。”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之前曾公开出言驳斥过魏来的刘城却忽然大声言道。
显然在经历了李澄凤事情后,刘城的心头对于魏来已经彻底改观。从之前带头闹事之人,如今变成了魏来最忠实的拥护者。
而他在青冥学宫众多的年轻弟子中还颇有威望,听他此言,方才还窃窃私语不停的人群骤然安静了下来,纷纷侧眸看向魏来。
魏来倒是面色如常,他让徐玥与吕砚儿再原地稍等片刻,自己则迈步走到了那渭水河畔,众人见状都有些不明所以,暗以为魏来要施展御水之法,虽说这渭水浩大,但魏来却始终给人一种能够将不可能化作
可能的神奇之感。众人虽然觉得以渭水之浩大,想要用御水之法分流断水,即使是圣境强者也不见得能够做到,但偏偏并不认为魏来这样做事无稽之谈。
他们只是担心那个关于渭水龙王从来不允许旁人在渭水使用此法的传闻。
毕竟渭水龙王统领渭水神国已近千年,在世人眼中便是活着的神祇,这样的存在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招惹得起的。
但或许是有了当初李澄凤的经验在,众人在这时也不敢出言阻拦。
而只见魏来在那渭水河畔站定了身子,然后他忽然朝着那处拱手言道:“宁州魏来求见渭水龙王,还请前辈出面一见!”
他的声音极大,甚至还有意调集起了体内的灵力,声音滚滚荡开,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渭水河畔。
周围满心紧张的众人见了此景,却不免一愣。
他们都以为魏来会有什么神奇的法门,却不想到头来却是这样的办法。
众人的脸色古怪,心头暗道这渭水龙王哪里是人想见就能见的?就是李澄凤亲至,恐怕也不能说渭水那位老龙王会一定给他这个面子。
众人这样想着,心底也不免觉得魏来将这事想得太过简单了些。但就在这样的念头在他们心中升起之后,眼前的湖面忽然开始翻涌,一道旋涡在湖面中心形成,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旋涡不断的膨胀,转瞬便变得极为巨大。
这样的异变是在场众人都毫无预料的事情,他们不明就里的看着此番情形,还不待他们回过神来,那旋涡的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龙吟。
吼!
在那道声音落下的刹那一位老者带着一位扎着冲天鬏的少女从那旋涡深处缓缓走出。
“阿来哥哥!”而那少女在看见魏来的刹那便一溜烟的跑了过来张开双手便要扑入魏来的怀中。
可就在那一瞬间,一道白色的声音拦在了魏来的身前将那少女生生拦了下来。
刘青焰瞪大了眼睛愤懑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女,言道:“你是谁!你干嘛!”
徐玥当然不惧对方,同样盯着她反问道:“你又是谁!?”
“我跟我阿来哥哥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刘青焰跺脚言道。
徐玥一脸敌意的言道:“那是我的夫君!谁允许你乱碰的!?”
“夫君?”刘青焰闻言眼珠子一转,目光在魏来与徐玥的身上打了个来回:“阿来哥哥什么时候成的亲!?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他什么人,干嘛要通知你?”徐玥反问道。二人之间一时间可谓是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青焰!”而就在这时吕砚儿却忽的走上前来,看着刘青焰有些惊喜的言道。
她离开乌盘城已有数年时间,乌盘城中的众人多年未见,又加上经历过的那场劫难,心底对于乌盘城的故人愈发的亲切,故而在看见刘青焰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走了上去。
刘青焰
闻言暂时放下了与徐玥的“仇怨”回眸看向吕砚儿,她当然能够感受到此刻对方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意与惊喜,但她却显然难以理解这份如此浓烈的情绪到底是从何而起。
她皱起了眉头,问道:“你是谁?”
这话出口,已经快要走到刘青焰身旁的吕砚儿身子一颤,脸色煞白的停下了步伐。
她忽然记了起来,她与魏来的因果相连,如今她的存在全仰仗于魏来,因果也只余魏来相连。这是魏来与那个自称监视者的神秘人达成的协议,也就是说如今这个世界依然只有魏来记得她。
只是方才忽然见到了故人,她一时激动忘了这事,脸色不免一变,神情也有些落寞。
魏来将这番情形看在眼里,正要上前出言安慰,而这时那位与刘青焰一同出现的老人却迈步走到了魏来的跟前。他眯着眼睛面带笑意的看了看魏来身旁的两位女孩,笑道:“看样子小友此行收获颇丰。”
当初魏来离开宁州时,曾在渭水河畔与老龙王相见,二人相谈甚欢,也聊极了关于因果之道的事情。
渭水龙王的修为高深对于因果的感悟比起寻常人强出不少,也从细枝末节分析出了些许端倪,甚至隐隐推论出他与魏来曾因为某人有过交集的事情。故而魏来知道,老龙王说出的这番话并未调侃,而是在认真的询问。
魏来朝着对方拱了拱手言道:“确实有些收获,但恐怕并未达到前辈想那样的水准,其中蜿蜒曲折,一言难尽,还请前辈施法送我们渡河,待到了宁州,我再设宴与前辈细说。”
魏来这样说着,但渭水龙王闻言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言道:“恐怕小友短时间内没有空闲与老朽促膝长谈了。”
“前辈何意?”魏来闻言有些不解的问道。
老龙王也不答他此问,而是手中的长袖一拂,渭水湖面便猛然有一道水龙涌出,它将众人笼罩其中。那些青冥学宫的弟子们还在惊讶于魏来竟然能与渭水龙王如此熟络的事实中,尚且未有回过神来,这涌来的水龙更是吓了他们一跳。
但同样不待他们反映过来,水龙便转瞬化为了一道巨大的清水屏障,将众人包裹其中。再伴随着老人眸中的光芒一闪,众人便在那时拔地而起,在那屏障的裹挟下以快得惊人的速度穿过这浩大的渭水。
渭水之上,烟波浩渺,千里江水奔流不息,那般景象决计是世间罕见,学宫的弟子们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也都纷纷被这番景象所吸引,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尝试着吟诗作赋,气氛倒是出奇的热络与和谐。
但魏来却心头不安,他看向老人问道:“前辈方才所言何意?”
老人看了他一眼,沉声言道。
“五日前,鬼戎五十万大军奇袭蛮鸿关……”
“紫霄军统领徐陷阵生死不明,萧牧与岳平丘从两翼救援,却久攻不下,损失惨重,来接小友前我听到消息,似乎萧牧统领手上的兵马如今也被围困,去向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