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吞龙?
关山槊曾经说过,魏来所修行的鸠蛇吞龙之法可以分为两个部分。
其一曰化龙,指的是魏来用了六年时间,将自己与蛟龙的气机链接的法门。
其二曰吞龙,指的是将吸纳来的蛟龙之力转化为自己所需力量的法门。
其中,关山槊尤其重中之重的讲过吞龙之法。他言道,鸠蛇吞龙之法的起意虽然恶毒万分,但这第二部分的吞龙之法却极为巧妙,甚至直言创立此法说是绝顶天才亦不为过。
因为准确的说来,这吞龙之法是可以将任何力量转化为人类修士可以吸收的力量,而前提却是这力量足够温和。
桐林的地底,阴龙与十万阴魂盘踞了足足七百年,他们周身所溢出的阴气弥漫了整个地底,那股阴气浓郁到几乎黏稠的地步。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阴气也是一种力量。譬如那些令北境不齿的鬼修们,所修行的诸多的法门便是以阴气作为凭借。
魏来的困境正是从老蛟蛇那里抽取来力量的速度远远无法跟上此刻他所需要的修行速度,而眼前这些密布的阴气若是可以以鸠蛇吞龙之中的吞龙之法将之转化为自己所需的灵力的话,那他此刻修行的速度一定会提升数倍不止。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是理论上的可行,想要正真的做到,其中包含的诸多麻烦与困境是不可想象与预料的。但魏来并没有其他的选择,所以在这个念头涌出后,魏来没有半点迟疑,便果决的开始对周围的阴气催动那吞龙之法。
所谓生者为阳,死者为阴。
阴气之所以被称之为阴气,便是因为这是一种由死者体内所产生的气息,与生人体内的生机相冲。阳盛而阴衰,阳衰而阴盛,二者不容之态远胜水火。
吸纳此物进入身躯,魏来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催动吞龙之法,便顿觉自己体内的气息不畅,体内的生机被阴气所压制。但庆幸的是他的第一境修为极为扎实,肉身强悍,体内的血气之力旺盛,并不至于被阴气吞噬生机。故此,他方才有机会压下这股不适之感,催动起吞龙之法转换那些阴气。
但这同样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魏来从来没有用这吞龙之法转换过其他的力量,而这第一次,便是与生人之力极为相冲的阴气,转化阴气的过程并不顺利。他得分出心神去对抗阴气给他带来的各种不适以及去解决这阴气转化过程中的各色麻烦。
但好在熬过了最初的不适之后,魏来成功了的完成了这样的转换,而第一次的成功也让魏来之后的法门运转变得顺畅与轻松起来。
可这由阴气转换而来的灵力却与通常意义上众人理解中的灵力大有不同。
那灵气并
非想象中的纯白之色,而是一种灰色的事物,魏来当然察觉到了这由阴气转化而来的灵力的与众不同,但此时此刻他也没有时间去细究这样的灵力到底会给他带来这样的变故,他的心头一横,便将这些灰色的灵力注入到了自己的灵台之中周遭的阴气极为磅礴,魏来的肉身本就强悍,吸纳外力的能力远超出常人的想象。此刻他以鲸吞之势,不断摄入那些阴气,转化而来的灵力也浩瀚至极。那些灵力方才涌入灵台之中。灵台之中的灵炎便顿时汹汹燃烧,魏来亦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这时飞速的提升。
“还不够。我还需要更多的阴气。”魏来沉眸看着黑暗的深处,心头暗暗想到。
为了不遭来阴龙的窥探,之前古树将他送入的是这地底的边缘,这里无论是阴气还是阴魂的数量相对于黑暗深处都稀薄,之前出于安全考虑,魏来很是安稳的躲藏在这处,吸纳那些阴魂,而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为了尽快破境,他决定铤而走险去往黑暗深处,以此吸纳更多的阴气。
为此,他看了看盘踞在他四周的阴魂们,这些阴魂之前一直受到这阴龙所散发出来的暴戾阴气的侵扰,而此刻魏来几乎将周围阴气鲸吞一空,他们自然也就没了之前的困扰。在感受到魏来的想法时,那些阴魂没有半点犹豫,裹挟着魏来便朝着黑暗深处遁去。他们很清楚,如今只有魏来才能救回那些被阴龙所挟持的族人们。
而这样的移动必然会惊扰沿途的阴魂,魏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得不一心二用,在朝着黑暗深处移动的同时也再次催动起了那冥境黑水不断吸纳所过之地的阴魂。他虽然还未破境,但修为的提升却极为显著,自然能够在通过冥境黑水吸纳更多的阴魂。
随着时间的推移,魏来离黑暗的中心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够隐约感受到那阴龙的气息,这番行来他又吸纳了足足有三千之数的阴魂,而体内最中心的那道灵台依然只是燃着红色的灵炎,但周围那八十一座灵台上赤色的灵炎却已然旺盛到了极致,似乎已经到了突破品阶的边缘。
魏来没有迟疑,心中大喝一声:“凝!”
于是乎八十一道灵台上熊熊的灵炎猛地凝聚、收敛,赤色的灵炎也随即渐渐化作了青色。
那一刻,从灵台中反馈过来的灵力涌遍魏来的全身,魏来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体内充斥着一股近乎恐怖的能量。要知道一位寻常的二境修士能将灵炎催生到青色便足以破境,此刻的魏来体内的灵力数量也就相当于足足八十一位二境巅峰的修士,这时何其恐怖的力量?哪怕是魏来自己感受到体内磅礴的灵力也不禁暗暗心惊。而唯一让他感到困惑的却是那八十一道灵炎中央的那座灵台上的灵炎依然保持着
之前的色泽,并无任何的变化。
魏来也摸不清到底为何会有此番变化,不过今日他遇见了太多他难以解释的事情,也就对此见怪不怪。他在心底暗暗思忖着,按理来说此刻他应当已经可以破境了,可是他还未抵达黑暗的深处,但此刻所处之地的阴气便已经极为浓郁,若是能继续吸取这处的阴气,他体内的灵炎或许还有再进一步的可能。此处堆积了足足七百年的阴气,哪怕是从蛟蛇那里吞噬蛟龙之力的速度都不是现在可比的。这样的机缘不可多得,但若是如此行事,多花去一息时间,桐林外的众人便危险一分。可若是他继续吸纳这些阴气,将自己体内的八十一道灵炎推入紫境亦或者金境,于此之后他的修为当不可限量,哪怕是那些所谓的神宗圣子与他比起来都不值一提。二者之间的的利弊得失让魏来陷入了深深的困扰之中……
“若是没有我以身犯险,他们本就会死,他们的命本就是我给的,让他们冒些风险又有何妨?”魏来的心底忽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要是有了如此强悍的一境与二境修为作为基础,那日后他的修行之路也会相应变得极为平坦,而为自己的父母与吕观山报仇之事也会简单起来,哪怕那蛟蛇真的登临了圣境也不见得能再成为魏来的阻碍。
念及此处的魏来心底一片火热,他几乎就要按捺不住自己再次开始吞噬周遭的阴气时。
铛!
他胸前的神门猛地亮起,金色半面的佛相双眸缓缓睁开,一道道金光将魏来笼罩。
魏来的身形一颤,从之前的思绪中反应了过来,他顿时额头上冒出了密密的汗迹,心底阵阵后怕。
他不明白就在刚刚他的心头为何会生出这般可怕的念头,并且他自己还毫无察觉认同了那样古怪的逻辑。
他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四周,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周围的阴气作祟还是自己体内的吸纳的灰色灵力带来的变故。
他深吸了一口气,费了好些时间方才平复自己内心的翻涌。
“不能再吸收这些阴气了。”他暗暗告诫自己,这样想着他的心头一沉,体内的灵台之上灵炎翻涌,就要被他催动着一同涌向那黑暗的深处他要推开他的第二道神门。
“昂!”可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的响起一声巨大的龙吟声。
一双血红色的双眸在黑暗中睁开,然后猛地冲向魏来。
对方的速度极快,来得也极为突兀,感受到这点的魏来正要催动体内的力量的躲避,但还未施展开来自己的手段,那双巨大的血色眸子的主人豁然张开了自己的嘴,一口将魏来连同着他周身保护着他的数百位阴魂们吞入腹中……
第六十六章 反客为主
“许宣!你要造反!?”那位朝廷派来的刺史大人见这般境况,顿时脸色大变指着那位许圣子便高声喝到。
“哼!”许宣发出一声冷哼,一只手猛地伸出,离他尚且还有数丈远的朗成身子犹如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所拉扯,不由自主的朝着许宣飞遁而来,直直的被其抓住了颈项。
“你!你!你!“平日里无论到了各处,都养尊处优的朗成哪里受过这般待遇。他又惊又怒,嘴里刚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却被对方死死掐住,半晌吐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感受着那颈项处越来越重的压迫感,朗成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家伙似乎是真的准备杀了他……他脸上的惊怒之色也在那时被浓郁的惊恐所替代。他当然有心说上一些求饶之语,可同样碍于被死死掐住的喉咙,他说不出半句所以然来。
于是,他的面色渐渐泛红,被提起的身子不断剧烈的挣扎,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通红的脸色隐隐有了泛紫的迹象似乎要不了多久,这位刺史大人就得如此憋屈的被许宣活活掐死。
许宣不屑的看了自己手中的朗成一眼,将之身子提得更高了一些,目光在诸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纪欢喜的身上。
“我再说一次,交出阴龙,我饶你们不死。”他冷声言道。
纪欢喜从最初的惊骇中回过神来,她瞟了一眼倒在一旁生死不知的叶渊,平静看向许宣言道:“给了你,难道你就不会杀我们吗?”
许宣一愣,随即竟笑了起来,他提着朗成的手再次加大了力道,那位刺史大人的脸色愈发紫青,身子的挣扎从剧烈渐渐归于无力,终于在数息之后,脑袋一歪,双手无力的垂落,彻底失去了气息。
他将那具尸体随意的丢在了一旁,盈盈笑道:“纪姑娘聪慧,那我换个说法,交出阴龙你们能得好死。”
这话说罢,人群中便有数道身影窜出,站在了那许宣的背后,都是那些乾坤门的弟子,其中亦包括那位孙大仁的杀父仇人司马官。
“看样子诸位都准备背离朝廷了。”纪欢喜冷眸看着那群站在许宣背后之人,嘴里轻声言道。
“哼!叶渊欺师灭祖,将我乾坤门兴衰当做儿戏,妄掌教大人对他如此器重将之当做振兴宗门之材,大力培养。他却嫉贤妒能,为一己私欲坏我宗门大计。许某人不知是否背弃朝廷,但却知道是掌教将我抚养长大,宗门之兴衰大于一切,诸位黄泉路上若有冤屈,寻我来报!”说罢,许宣周身的气机一荡,胸前、后颈、眉心、右臂四处神门亮起,青色光芒大作,青龙之相猛地自他背后浮现。
而他身后的诸多乾坤门弟子们也纷纷催动起了周身的气机,将各自神门唤出,杀机腾腾的看向周遭诸人。
“想不到乾坤门蔺掌教还留有此等后手,心思缜密到了如此地步,乾坤门近年来能有所起色,看来绝非运气使然。”纪欢喜却并未对此刻紧张局势表现出半点的担忧,反倒如此感叹道。
“哼!纪姑娘聪慧过人,许某人也是平生仅见,但姑娘就不必在这时还想着套我的话了。此事事发突然,我也是知晓不久,根本没有时间告知掌教,与我门中他人并无半点关系。“许宣冷哼一声,显然他也明白此事事关重大,无论成败都不可牵连到宗门。而说罢这话他也就没了再与纪欢喜对话的性子,面色一寒,便言道:”动手!“
此言一落那些乾坤门反叛的众多门徒们便应声而动,直直的朝着众人杀来。
……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一道金色与血色交错的光芒在固执又微薄的闪烁。
周围的黑暗太甚,光芒似乎无法刺破这抹黑暗,如烛火一般在黑暗的深处,忽明忽暗。
“呼。”
“呼。”
魏来喘着气,艰难又缓慢的睁开了双眼。
他脸上的神情有些迷惑,目光茫然的四顾,但除了自己胸前那道神门亮起的光芒外,他便在难以看清任何东西。为此他还运集起体内的灵力凝聚于自己的双眸,想要看清自己所处之地的状况。可周围的黑暗着实太过浓郁了一些,即使如此,魏来的目光依然难以看透周围的黑暗。
魏来皱起了眉头,他努力的回想着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他准备推开第二境的神门,然后一声龙吟升腾,阴龙忽的出现将他吞入了腹中。
魏来想着这些,脸上的神情顿时有些古怪,他暗暗想到:也就是说现在他正在阴龙的体内?
可那些阴魂呢?
这样的疑问又忽的浮现在魏来脑海,他记得真切,他与那些保护着他的阴魂是一同被吞入阴龙腹中的,可周围一片黑暗,他并没有发现那些阴魂的踪迹,况且他也无法确认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那些阴魂会不会已经被阴龙所消化了呢?
而还不待魏来从这些思绪中回过神来,他胸前的神门一阵剧烈的闪烁,然后血光与金光猛然熄灭。魏来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他甚至难以看清自己的身躯。
紧接着,一道道磅礴的气息忽的从四面八方朝着他涌来,将他的周身包裹。
是阴气!
不对,是某种比阴气更加浓郁、更加纯粹、也更加强大的力量。
几乎就在一瞬间那些力量涌入了魏来躯体,开始蚕食魏来的肉身,魏来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随着那些力量的涌入,自己的意志开始变得恍惚,隐约间竟生出一种想要跪拜阴龙奉其为主的冲动。
魏来的心头一惊,暗道不好。他隐隐意识到,这应当就是阴龙吞噬那些阴魂,将之为己所用的手段。
念及此处的魏来出于下意识的想要调集自己体内的力量与之对抗,但这时他也才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稀薄,几乎已经虚弱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微微一愣,反应过来,之前恐怕一直是自己体内的神门在自主运转对抗这股想要侵入他体内的力量,此刻他体内的灵力耗尽,神门难以运转,故而熄灭,而这些可怕的气息也终于寻到了机会侵入了他的体内。
而与此同时,那股力量并不会因为魏来的思绪而作停留,反倒继续一往无前,魏来的意志愈发恍惚,一股浓浓的疲倦感涌遍他的全身,睡意随即袭来。
魏来赶忙咬了咬自己的舌头,那股剧痛让睡意短暂的消退。但显然这并非长久之计,他趁着这短暂的清鸣,催动起了背后的龙相,源源不断的蛟蛇之力从龙相中涌入,然后被转化为灵力灌入魏来胸前的神门,有了这股力量的注入,神门再次亮起,那股强大的阴暗力量似乎对魏来的神门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极为畏惧一般,纷纷又从魏来的体内退出,盘踞在魏来周身,如饥肠辘辘的豺狼一般,伺机而动。
危机暂时的接触,并没有让魏来轻松下来,此刻他的处境极为尴尬。
龙相所提供的灵力被他尽数注入神门,方才能面前维持神门的运转,但如此一来,他便没有办法充实自己体内稀薄的灵力,也就没有办法聚集起力量推开第二道神门。而若是一直如此拖下去,且不说桐林外的众人到底能否化险为夷,坚持下去,单是这阴龙是否还有其他手段,魏来也难以预料。
他知道,这样等下去,实则与等死无异,念及此处他的面色一沉,心头暗道:得想出一个破局之法。
他认真思索着自己所能动用的底牌。
这道刻有佛魔之相的神门对于阴龙之力有着明显的克制,其次便是他所拥有的鸠蛇吞龙之法,按照关山槊的说法,其中的吞龙之法能够转化任何力量以为己用,而之前动用此法转换阴气时,魏来也很好的证明了关山槊的说法并无任何问题。但这需要一个重要的前提这股被转化的力量需要足够的温和。
足够的温和是一个相对空泛的概念,魏来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却衡量这个概念。
但就魏来吸纳转换过的两种力量蛟龙之力与阴气而言,前者因为有鸠蛇吞龙的法门存在,魏来可以模拟出蛟龙的气息,故而蛟龙之力对于魏来没有半点排斥,而后者,那盘踞在黑暗空间中的阴气是由阴龙与阴魂们散发而出,属于近乎无主之物的状态,对于魏来也并不存在太大的排斥,因此魏来方才能将二者转化为自己所需的灵力。
可眼前虎视眈眈的阴龙之力却与这二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它不仅不够温和,还带着致命的攻击性。
魏来思索到这里,眉头紧紧皱起,眼前的困境似乎并无破解之法。
念及此处的魏来咬了咬牙,像是做了某个极为重要的决定一般,只见他面色一沉,随即他胸前的神门忽的熄灭。
而随着这道神门的熄灭,那些盘踞在魏来周围虎视眈眈的阴龙之力们犹如闻到了肉味的饿狼一般,在那一瞬间汹涌而至,将魏来的身躯包裹。
魏来就像是放弃了挣扎一般,他的双手张开,双眸也缓缓闭上。那些阴龙之力涌入了魏来体内,它们毫无阻碍的穿行在魏来的经脉,流淌过魏来的四肢百骸,然后涌入魏来的心脉,魏来裸露在外的皮肤随着那些阴龙之力的穿行而渐渐退去血色,化作充斥着死气的灰白之色。
这样的变化不断的发生,灰白色很快便覆盖了魏来的全身,待到百息的光景之后,连魏来的发丝也开始泛白,那样的色泽从发丝的根部开始一直蔓延到魏来的发梢。而当魏来最后的一根发丝也化作了雪白之色,魏来身子忽的一颤,一道道浓郁的阴龙之气忽的自他体内荡开,他的双眸猛地睁开,渗人的血光从眸中爆射而出。或许是已经被阴龙同化的缘故,周围的黑暗也变得不再黑暗。
一切变得清晰无比,他处在一个空泛的空间中,周围是黏稠流淌着黑色液体的肉壁,一只只阴魂呆立在距离魏来所在地的不远处,只是因为之前的黑暗,魏来并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他们的神情木讷,双目泛着同样的血红之色,他们便是之前保护着魏来的阴魂们,但观此刻的模样,这些阴魂显然已经被阴龙之力所噬,再次化为了阴龙的一部分。
连同魏来在内的诸多阴魂们就这样血红着双目呆立在这阴龙的身躯内,他们宛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就像是提线的木偶在安静的等待着主人的召唤。
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眼前的一切却犹如时间静止一般的静默不动。
不知过去了多久,这处空间忽的轻微的颤动,四周流淌着黑色液体的肉壁摇晃,而这样的颤动从一开始的轻微很快便变得剧烈,似乎是阴龙的身躯开始了急剧的扭动,方才让体内的情形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昂!
昂!
昂!
一声愤怒的龙吟声响起,那阴龙似乎正在遭受某些让它极为畏惧的事物,他疯狂的扭动着自己的身躯。
而那些魏来周身的阴魂们也对阴龙的感受感同身受,他们开始移动,但却漫无目的,嘴里亦不断发出一声声愤怒又惊恐的怒吼,声音回荡,让这幽闭的空间显得愈发可怖与诡异。
但他们并未注意到,魏来的身躯却依然如方才一般呆立在原地,神情木楞又空洞。
……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许久,阴龙恐惧通过与之相连的气机传达到了魏来的脑海阴龙的本源之力正在消失,可它却寻不到消失的源头,这让阴龙既恐惧又愤怒。
为了抵御阴龙自己也无法寻找到的敌人,它甚至放弃了就在眼前出逃之路,它正试图召回它已经遁出封印的阴龙之力,以此对抗潜藏在黑暗中的敌人。但很快,让阴龙更加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它逃出封印的那个分身忽的与他断了联系,那道阴龙之躯被某些一人以某些方法生生的将之从它的躯体中割下,消失不见。它难以知晓那道分身的状况,是被灭杀,还是被封印?但愈发浓郁的恐惧与愤怒随之而来,他觉察到某种阴谋的味道,似乎今日发生的一切在此时都更像一个精心为他设计的陷阱。
阴龙体内,那些被同化的阴魂们愈发的狂躁,他们不断的嘶吼,不断的哀嚎,甚至开始相互攻击。
而呆立在场中的魏来却游离于世外,一动不动。
许久,他血色的双眸中忽的有光芒亮起,那光芒金色与血色交错,很快便替代了之前的血红,他的双眸变得清明,胸前那道神门也随即亮起。
魏来的身子随即动了动,他看了看周围的状况,又尝试着移动了一番自己的身躯,一切都安然无恙,他对自己身躯的掌控依然正常,他的嘴角在那时勾起了一抹笑意他知道他成功了。
魏来的计划并不复杂。
鸠蛇吞龙之法中的吞龙之法,需要让转化的力量足够温和。
而这世上并不存在那么多温和的力量,但鸠蛇吞龙之法的化龙之法便是为了让这些力量变得温和。化龙,便是让自己的气机与想要吞噬的“龙”的气机变得相似,甚至一样,这样一来,摄取来的“龙”的力量,便不会对施法者产生排斥与抗拒,也就可以让施法者安然转化摄取来的力量以为己用。
但现在的魏来显然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再在这阴龙的时间去种下这鸠蛇吞龙之法,更何况这个法门无论是对于施法者又或是受法者一生都只能存在一次。因此,为了解决眼前的困境,魏来另辟蹊径,以一种极为另类的办法完成了这个“鸠蛇吞龙”之法。
他任由阴龙之力侵蚀他的身躯,却用神门中的力量护住了自己的心智,确保哪怕被阴龙之力吞噬,他也能保持自己的意志。
这样的做法极为冒险,没人说得清被阴龙之力吞噬之后会是什么样的状况,而他体内的那道神门虽然似乎可以震慑阴龙之力,但靠他是否能守住自己的心神,也是未知之数。
不过幸运的是,魏来赌对了,也得到了他应得报酬。
在被阴龙之力侵蚀之后,魏来从本质上来说,便已经与阴龙连为一体,就与那些阴魂一般,只是他依然保持着自己独立的思维,他可以轻易的洞察阴龙身上的秘密,也可以以吞龙之法吸纳阴龙体内的任何力量。这样的机会极为难得,魏来选择了阴龙最重要也最为强大的本源之力作为吞噬与转化的目标这样的做法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提升魏来的修为。
当然转化那样强大的力量并不容易,魏来也遇见了些麻烦,但当他将这些麻烦一一解决之后,他所得到的回报以极为丰厚。
他体内的灵力不仅再次变得充盈无比,那八十一座灵台上的灵炎也由青色化为了紫色,同时似乎是吞噬了数量足够庞大的阴龙本源之力的缘故,魏来也开始恢复了对自己身躯的掌控力。
但还有一个大麻烦摆在魏来的面前,即使他此刻已经恢复了行动力,也拥有自主的意识,但在被阴龙之力侵蚀之后,他与阴龙已经化为一体,他不可能逃离阴龙太远,同时阴龙为主,他为仆。阴龙一旦身死,亦或者遭遇其他意外,他也注定会随着身亡,又或者受伤。
虽然他以取巧的办法吞噬了足够多的阴龙本源之力,但以他如今的修为却并没有本事去切断与阴龙之间的联系。魏来可不愿将自己的性命托付这样的东西身上,他的面色一沉,决定以他的办法扭转这个局面。
他要吸收更多的力量,将灵炎推送到更高的品阶,他要推开第二道神门,将这头阴龙当做神纹铭刻在自己的神门上。
他要……
反客为主!
第六十七章 我的更大
“虞知县十年前便有这四境修为,号称整个大燕年轻一辈中最有希望登临圣境者,十年过去了,虞知县修为却未有进寸。如此天赋,却又如此荒废,着实令人扼腕。”许宣的脚踩在虞桐的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嘴里如此感叹道。
虞桐艰难的试图站起身子,但之前对抗阴龙时,他十余个时辰都未有休息,消耗极大,此刻虚弱到了极致,自然不会是有意藏拙保存了足够实力的许宣的对手。他倒也洒脱,在象征性的挣扎了几次,未有成功之后索性便放弃挣扎,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嘴里甚至还颇有闲暇的讪讪言道:“虚名,虚名,虚名而已。”
“哼。”许宣对于到了这时,依然神情悠哉的虞桐心中多有不满,但也无心去细究这位小侯爷异于常人的心思,他的眉头一抬看向周围,那些与他早有密谋的乾坤门弟子们从一开始那桐林镇龙之时,便暗暗藏拙,并未有全力向虞桐与叶渊输送自己的灵力。待到阴龙退散之后,他们的修为虽然也有损伤,但却依旧保持着相对强悍的水准,而眼前的众人几乎都在之前的事件中损耗了大部分的灵力,自然都不会是这群乾坤门门徒的对手。
许宣目光所及之处,众人在乾坤门弟子的攻势下节节败退,此刻已经退推到了那棵古树的边缘。
乾坤门中除开许宣,诸如司马官这样的四境修士便有足足四位之多,须知一位修士一旦抵达了四境,铭刻上完整的神纹之后,修为便会有质的提升,若非如阿橙那般依仗三道神门便可铭刻下一道完整神纹的妖孽,低境修士在聚集起足够庞大的数量前是很难与四境修士抗衡的。
而反观另一边,拥有与四境修士抗衡之人不过叶渊、纪欢喜、虞桐以及彻底显露修为的王道安四人,看上去双方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上比起许宣一方似乎都不遑多让。可事实上,除开王道安的三人在之前对抗阴龙时都消耗巨大,加上许宣的忽然出手,废掉了叶渊,双方一经交手便尽显颓势。此刻虞桐被制服,只剩纪欢喜与王道安退到了古树旁苦苦支撑,而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以逸待劳的对手,还得照顾着修为不足的孙大仁等人,处境艰难,似乎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
“噗!”这时,久攻之下王道安为了护住孙大仁等人被那司马官寻到了破绽,一掌拍在他的胸膛。
唤出玄天武身的王道安这一掌来势汹汹,王道安身形暴退,在数丈开外撞到了那棵古树的树干方才停滞,他的脸色一白,口中便有鲜血喷出。他的身子随着此番重创而变得忽明忽暗,飘忽不定。他本就是阴神之躯,之前的消耗极大,此刻又身负重伤,一时间难以再维持实体,到了落败的边缘。
而随着王道安的退出战场,纪欢喜的压力陡增,饶是她修为不俗,但此刻以一敌三,加上难以唤出那赤瞳焚天之法,一时间险象环生。身后的孙大仁等人有心帮忙,但以他们的修为却难以真的做到什么,反倒是给纪欢喜徒增累赘。瞥见了这番情形的王道安,心中不安,今日之事说到底有大半缘由都是由他而起,他咬着牙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想要催动自己的力量凝出实体,再次加入战局。可方才起身,他的周身便传来一阵剧痛,他再次倾倒在树干上。
王道安面露苦笑,心中泛起阵阵苦涩。
“帮我。”
可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却忽的有一道声音响起。
王道安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那古树的声音。
他与古树相依相偎足足七百年,自然明白如何与古树沟通,他闻言之后便问道:“什么意思?”
“那孩子还活着,杀了我,破开这封印。”古树平静的声音响起,似乎生死于他看来也只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什么!?”王道安却面露惊骇之色。
“我以行将就木,七百年来身躯早已被阴魂怨气所噬,时日无多,杀我,能救他们所有人。”古树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无比。
王道安的脸色骤变,他当然明白古树所言的道理,却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我们都被七百年前的那人所诓骗,今日种种皆是你我所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古树似乎很明白王道安的心思,他再次言道,声音忽的变得轻柔了许多。
王道安的身子一颤,依然不愿意认同这本就无可挑剔的逻辑:“可你若是死了,那阴龙真身现世……”
“阴龙已不再是阴龙,那孩子解决了困扰我们七百年来的难题,动手吧。”古树轻声言道。
王道安身子的颤抖愈发的剧烈,他脸上的神情变化,眼看着战局上的情势愈发恶劣,纪欢喜也露出了疲态,老人在那时终于一咬牙,做出了某个对他来说无比艰难的决定。他伸出手轻轻的放在了那古树的树干上,某种气机开始被他从古树的体内抽离,古树千疮百孔的树干上,愈来愈多的裂纹浮现。
“七百年……”
“你我七百年坚守,能换来十万阴魂超脱苦海……”
“值得。”
老树的声音最后一次响彻在王道安的脑海,老人的眼眶泛红,却强忍着某些事物不从浑浊的双眸中滴落。
咔。
一声脆响忽的在灵力交错的战场上响起。那声音极为细微,一开始并不出奇,但接着那声音愈发绵长也愈发响亮。
很快打得不可开交的众人们都察觉到了这番异状,他们纷纷循声看去,却见眼前那颗参天巨树,巨大的身躯开始倾斜,地面开始龟裂,藏在地底巨大的根系随着巨树的倾斜而被拉扯出地底这棵古树要倒了。
意识到这点的众人们无心恋战,纷纷下意识的推开。
而巨树的倾倒随着它树干倾斜而变得迅速,不过数息的光景,一声轰然巨响升腾,漫天尘埃飞扬,整个桐林都在那时被笼罩在尘埃之下。
“圣子!怎么办?”司马官飞身来到了许宣的身旁,在那样的变故下,众人分散,此刻有尘土飞扬,他们一时寻不到纪欢喜等人的踪迹。
许宣的面色凝重,他咬了咬牙,
目光阴沉的看着尘土之中,低声言道:“他们都受了重伤,跑不出去,找!不能让他们活着出去!”
他们袭击的是代表朝廷的纪欢喜以及那位刺史朗成,这件事情从动手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不能有知情者逃出去,否则对于整个乾坤门来说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嗯。”司马官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迈步走上前去,然后他周身的气机翻涌,双手猛然张开。背后那玄武之相浮现,玄武巨大的头颅生出,大嘴张开,伴随着一阵阵灵力奔涌,那漫天的尘埃都随机被玄武吞去大半。但由于司马官的状态也同样并非全盛,无法完全消除眼前的尘埃,但此刻的状况也就足以众人视物了。
而浮现在眼前的场景却是让许宣等人一阵愣神。
他们本以为纪欢喜等人会接着此番变故的机会赶忙逃离此地,可事实上,那些家伙却依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宣与司马官等人互望一眼,眸中皆露出喜色,诸人当下便纷纷飞身来到了纪欢喜等人所在之地,许宣面有得色,森然言道:“姑娘也知逃脱无望?既如此那便交出阴龙,徐某人保证诸位可以死得毫无痛苦。”
本以为这番话足以震慑纪欢喜等人,可这话出口,那些家伙却毫无反应,依旧保持着侧头看向身后某一处的姿态。许宣皱了皱眉头:“既然诸位冥顽不灵,那就别怪徐某人心狠手辣了。”
这话说罢,许宣侧头看了身后的司马官等人一眼,双方心有灵犀,自是不必多言,当下司马官等人便迈步上前,手中刀剑高举,周身灵力奔涌,一道道杀招就要朝着诸人的面门上招呼过去。
眼看着刀剑及身,众人依然纹丝不动。
许宣看着这幅情形,双眸之中涌起了炙热之色,他知道只要杀了眼前的众人,取得了阴龙,将之带回宗门,交给那个新任的圣子,乾坤门重回神宗之列便指日可待。数代先辈临死都念念不忘的夙愿眼看着就要在自己手中变为现实,这样的念头升起,许宣的心头便不住的翻涌出一阵阵难以遏制的澎湃。
可就在这时,一道阴风袭来,数位模糊的身影忽的出现在诸人的身前,他们以肉身直直的抗下了涌向众人的杀招,那些身影显然极为弱小,在一击之下,身子纷纷化为碎粒散去,但也得益于此,眼看着就要取下众人性命的杀招也就此被抵御。
未曾想过还有这般变故的许宣双目圆睁,脸上涌出了惊骇之色。
但还不待他回过神来,他的身后便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你想要阴龙?”
许宣的身子一颤,赶忙转头看去,却见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了一位少年。
那少年微笑着看着许宣,再次说道:“我这里有头更大的。你要吗?”
许宣瞳孔在那一瞬间陡然放大,他看见少年的背后一头巨大的黑色巨龙缓缓从黑暗中显露身形,十余丈高的身子上头颅扬起,正张开自己血红色的双眸注视着他……
第六十八章 狐假虎威
九月十六。
对于敖貅来说应当是极有意义的一天。
对于大燕甚至整个北境来说,都应当是值得被记住的一天。
身为乌盘江的江神,大燕朝廷册封的昭月正神,亦是血统高贵的洪荒异种。
在经历了足足百年的修行之后,敖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为此他放下了许多事情,譬如那个他曾经不屑一顾,可如今却接连坏了他几次算计的男孩,他的体内甚至还有着对方种下的某些恶毒的法门,通过那房门,那孩子可以不断的从他体内汲取力量。这样的感觉当然算不得太好,但以他的见识也只是暂时封堵了对方偷取他神力作战的通道,而另一道汲取他力量的通道,他虽然已经找到法门封堵,但此法需要耗费良久的时间,而为了今天,他不得不暂时搁置这个计划。毕竟男孩种在他体内的法门虽然恶毒,但受男孩本身的修为所限,他不可能从他的体内偷取太多的力量,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那以半步圣境的力量,便足以撑爆男孩的身躯。男孩所做的一切,对于敖貅来说是件极为恶心与膈应的事情,但实际对敖貅带来的影响却无关痛痒。
又譬如跟在男孩身旁的那个女孩,先天神体,多么美妙的事物,那是即使是身为洪荒异种,自认为血统高贵的敖貅也暗自艳羡不已的东西。
再譬如……
终归摆在敖貅眼前的事情并不少,但为了今日,他都将之一一搁置。
自从乌盘城之事过后,他便一直潜心准备着此事,到了今天终于时机成熟。
在收缴了乌盘江流域这十余年来堆积的气运与香火之力后,在将之一一吸纳,又一一化为自己本源之力后,敖貅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已经强悍到了极致,那种近乎无法控制的狂暴力量在他的体内奔涌,他知道时机到了。
今天便是他敖貅登临圣境之日。
也是他庞大计划张开,君临整个北境的第一步。
他化作了人形,盘坐在乌盘江的起源之地,他周身的灵力在狂暴的奔涌,江面宛如被煮沸了一般躁动翻涌,天地间冥冥中有某种强大意志降临此方,他在等待敖貅推开第八道神门,然后那意志便会赐予他与敖貅之道匹配的圣纹。
感受到这一点的敖貅心头一片火热,他听闻与之有关的传闻,登临圣境之人,便等于受到了天地之中冥冥意志的认可,推开圣门,天地意志便会赐下圣纹,让修行者铭刻在自己的圣门之上,那股意志的到来,很明显便也是认同了敖貅可以推开圣门这样的事实。
念及此处的敖貅心头一沉,周身的气机愈发狂暴
的翻涌,所有的力量都在那时被他所驱动,从他的四肢百骸中涌出,穿行过他体内一道道巍峨的神门,最后抵达了那位于最深处的圣门前。
玉石铸成的高大圣门静默而立,无形之中便有一股浩然的威严漫开。
饶是以敖貅的心性,在瞥见那座神门之时,也不禁心头火热,他沉下心神,周身的狂暴的力量汇集在一起,冲向那圣门,它们就像潮水一般聚集在圣门前,一次次冲击着圣门,但收效甚微,即使已经强到了这般地步,圣门似乎还是无可撼动。
但敖貅却并未露出半点的慌乱,他眯起了眼睛,心中念头一动。他的体内忽的暴起一阵阵耀眼的金光,一股比起那浩瀚灵力还要强大不知几何倍的气息忽的从他体内涌出,来到了那圣门前那是他的本源神力。
轰。
一声闷响忽的荡开,圣门轻颤,尘埃从圣门之上抖落……
方才还纹丝不动的圣门,此刻在那金色力量的催动下却开始缓缓移动,璀璨而神圣的光辉透过那圣门移开的缝隙照射而出,伴随着还有一股强大得让人心颤的恐怖力量顺着那门缝溢出。
敖貅的面色潮红,身子开始颤抖,他加大了对体内力量的催动,那圣门的移动愈发的明显,门缝中透彻的光辉愈发的明亮,而那股恐怖的力量也溢出得更加的明晰。
就在敖貅以为这一切会一路顺风顺水时,那已经被推开一半的圣门忽的一颤,停滞了推开的脚步。敖貅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想要催动体内的本源之力加大对圣门的催动。但这样的做法并未让圣门再次推动,反倒是在一声沉闷的闷响之后,圣门竟然开始缓缓闭合……
从门缝中溢出的光辉与力量也开始消退,而更让敖貅感到心颤的是,冥冥之中那股之前将他笼罩的意志竟然也随即退去。
“不……”
敖貅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变故,他的额头上开始浮现密密的汗迹,嘴里摇头自语着,他疯了一般全力催动着体内的力量想要阻止这样的事情,但一切都是徒劳,圣门的闭合几乎不可挽回,无论他如何做,也只是稍稍缓解那圣门闭合的速度而已。
而在百余息的光景之后,伴随着又是一声闷响,圣门重重的合上。
噗!
敖貅的脸色一白,嘴里喷出一口鲜血,神圣的光辉与那恐怖的力量随着圣门的合上而尽数消退,一切都归于平静,就好像之前的种种,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敖貅颓然的坐在乌盘江中,他低着头,双手却紧握,身子颤抖……
良久之后,他像是弄
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抬起头,双目血红的看向远方,咬着牙吐出了两个阴冷的字眼。
“魏来!”
……
魏来微笑着看着眼前神情木楞许宣,再次开口问道:“阁下觉得太少了吗?”
魏来说罢也不待许宣回应,他的一只手伸出,一道阴风席过,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开始在魏来的身后浮现,那是一只只张牙舞爪双目血红的阴魂,数量庞大几乎充盈了整个桐林,那更像是一支由阴魂组成的军队。
许宣的面色难看,嘴角不停的抽动,身子隐隐打颤,他就是再自负也不会是眼前这般数量的阴魂以及那只阴龙的对手。
只是他的沉默并未让魏来就此收声,魏来似乎并不理解此刻许宣的心思,他很是善解人意的看着那位圣子大人,眯着眼睛笑容灿烂的再次问道:“阁下还是觉得不够吗?”
啪!
魏来说罢这话,打了个响指。
昂!
又是一道龙吟升腾,一只与那阴龙一般却浑身弥漫着耀眼光芒的金色巨龙猛地浮现在魏来的背后,冰冷着眸子注视着身下渺小的许宣。
狂暴的龙气荡开,在那股气势的威压下,许宣的身子颤抖得愈发的明显。他根本生不出半点与之对敌的心思:“走。”
“走!”
他这般说道,也顾不得其他,身形一闪便朝着天际遁去,与他同行的那些乾坤门弟子同样早已被魏来这番手段吓破了胆子,见许宣如此,他们自然也不敢多留,纷纷施展手段,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离。
转眼这破败的桐林中便只余下了魏来一行人。
“阿来,你为什么要放他们走!?”孙大仁最先从魏来这华丽到极致的登场方式中回过神来,他走到魏来跟前便高声言道。语气中并没有丝毫重逢的喜悦,反倒带着一股质问的味道。
那司马官是他的杀父仇人,他没有本事对抗一位四境修士,而现在的魏来所展现出来的声势如此浩大,在孙大仁看来对付一个司马官不是绰绰有余?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魏来会在选择放走那些家伙?孙大仁的性子素来直来直去,在这时的质问也就并不奇怪了。
而听闻此言的魏来看向脸色略有愤怒的孙大仁,他面露苦笑。张开嘴正要说些什么。
但话未出口,他的身子却忽的一歪,直直的跌入了孙大仁的怀中……
那些被他召出的各色气势汹汹的事物也在那时失去了力量支撑,如云烟一般飘散,转瞬便再无踪迹……
第六十九章 大燕的病根
“你的纪姑娘走了么?”与魏来并肩走在虞府中的男人轻声问道。
“嗯。”魏来点了点头,并未去纠正虞桐有意的调侃。
魏来又在其后问道:“王先生那边?”
“无碍,只是没了那位相依相偎七百年的挚友,难免有些伤感。我与他商量好了,三日后他会与我一同离开古桐城。”虞桐轻声言道。
魏来的眉头微微一皱,有些诧异:“你们要离开?”
“阴龙没了,候位也没了,十万阴魂也算有了归宿,留在这里干嘛?难道真的替他袁家做一位知县,混吃等死?”虞桐反问道。
魏来一愣,然后笑了笑,枯守一城,似乎真的不是这位曾经的小侯爷能够做出的事情。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反问道:“那接下来你打算去何处?”
“在这古桐城待了足足二十八年,早就腻了,去哪里都无所谓,就当走走看看,说不得在哪处合了心意,就此住下来呢?”虞桐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万事皆无所谓的架势。
魏来却在那时忽的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向虞桐,他眨了眨眼睛,神情古怪的问道:“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虞桐反问。
“那位叶圣子苏醒之后曾与我说过关于这阴龙炼化为神纹的法门是从何而来。”魏来却不答虞桐此言,反倒自顾自的说起了一段与之前二人对话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情。“据说是乾坤门新收了一位弟子后,乾坤门掌教忽然提起此事,而在此之前,叶渊身为乾坤门的第一圣子的十余年间却从未听掌教提及过此事。“
虞桐转头看向魏来,眉头一挑,意味深长的问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魏来却摇了摇头:“我只是奇怪,到底什么样的人物能够活到七百年后的今天,就是圣境的仙佛最长者,寿元也不过两三百载。活了七百年的家伙,岂不是大妖所化?”
“你不是说想要随便走走吗?那就去固州看看,说不得那里会有合你心意的地方呢?”魏来又眨了眨眼睛如是言道。
虞桐愣了愣,过了好一会方才说道:“我可不会对你说谢谢。”
“不用。”魏来却伸手拍了拍自己背后那把长刀:“咱们这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清。”
二人说罢,在那时互望一眼,随后都默契的笑了起来。
……
夜色渐晚,二人走到了位于虞府深处的祖庙前。
随着虞候封为被收回,这处曾经栖身过三位虞家先辈的居所,如今也只是如寻常家供奉先祖之地一般的所在,再无任何别致之处。甚至比起一般的大户人家,这处祖庙还显得有些寒酸。
吱呀
伴随着一声沙哑的声响,虞桐推开了祖庙的大门。
这一次,没有了的尘埃抖落,祖庙中那阴暗的烛台也被人换上了上好的蜡烛,彻夜不息的点着,将这矮小的祖庙照得恍若白昼,魏来细细看了看发现这祖庙中的各处都被人打扫得一尘不染,与上次所见连灵牌之上都蒙有尘埃的情形可谓大相径庭。
而能做这些的显
然也只有一人,为此魏来不免侧眸有些诧异的看了身旁的虞桐一眼。
感受到魏来目光的虞桐耸了耸肩膀:“这三个家伙生前在我耳边絮絮叨叨,死了也天天不得清闲,每天这个大道理那个大道理的说个不停,听得我耳朵都起了茧子。“
“他们呢也活够了,我呢也听够了他们的话,我就以为啊,等到他们走的那天,我们好好道个别,也就算完了。可不想他们才走,我就开始想他们了。”
“大概这世上的人都是如此,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后悔莫及。而我呢?好像也不能免俗,也终究没有我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洒脱。”
虞桐说着,脸上的神情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魏来却能多少感觉到对方语气中隐藏得并不如之前那般好的落寞。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魏来多少应该说些什么,来宽慰眼前的男人,这是人之常情。魏来也确实在心中打着腹稿,思索着在这时应该说些什么。
可那些酝酿了半晌的话,魏来还来不及说出口,虞桐便再次言道:“不用安慰我,虽然这看上去确实是一件挺悲惨的事情,可事实上对于虞家来说,对于我来说,都是好事。”
“嗯?”魏来一愣,并不能很好的理解虞桐的逻辑。
“世人都说我虞桐沉溺酒色,十年修为未有进寸,他们哪里懂,我十八岁便有了四境修为,要是这十年再破上一两境,那今日扣在我虞桐头上罪名恐怕就不是德不配位了。”虞桐笑道。
魏来听到这处,顿时反应了过来,他点了点头:“以虞兄的资质,饶是十年未有修行,今日成就也足以让宁州年轻一辈难以望其项背。今日又如鱼入海,如虎归林,他年登临圣境,绝非难事。”
魏来此言由衷而出,绝非与人客套的场面话。
事实上,一个十八岁便有四境修为的之人,日后成就能抵达何处,都并非一件奇怪的事情。
但虞桐却摇了摇头,意兴阑珊的言道:“世人都言圣境如何了得?我看未必。至少那个活了七百年的家伙,就绝非单凭圣境便可解决的。”
魏来沉默,虽然在与王道安的谈话以及之后在那地底的遭遇中,魏来很确认那位七百年前的家伙有很大的几率确实活着,但诚如他之前所言,他难以想象怎样的人物能够度过七百年的漫长岁月活到此世,至少在魏来的理解中,能有这般本事之人要么是修为通天的大妖,要么就是如王道安一般的阴神,可若是阴神,又哪来的本事去将他人点化为阴神呢?
那么答案便只剩下一个一个活了超过七百年的大妖,且这只大妖在七百年前便有了圣境的修为,这样的对手比起魏来所要面对的乌盘龙王,强出不知多少,也就难怪提及此事时,虞桐会如此泄气了。
但虞桐永远都不是那种需要旁人鼓励又或者安慰的人,他永远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又怎样去做到。
他双手伸出放在自己的后脑勺,笑着言道:“那无论那家伙再强,我要做的也只是杀了他。”
“杀一个人便可解决的问题,算不得难题。”他说着眉头一挑若有深意的看向魏来,忽的问道:“你呢?去
了宁霄城,把那女孩送到他处,下一步你要做什么?”
“是也寻个宗门当靠山,还是投靠江浣水?”
这个问题让魏来沉默了一会,他想起了虞桐之前与他说过的话,他说害死魏来的爹娘的,杀死吕观山远远不是一个乌盘龙王那般简单。
他抬起头看向虞桐,忽的问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虞桐耸了耸肩膀:“当然。”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心里本就应该装着很多问题。”
“而一个成熟稳重又富有才华的男人有责任给像你这样的小屁孩解惑。”
魏来可没有心思去理会虞桐的自卖自夸,他问道:“你觉得五皇子与太子,谁才能做好这大燕的皇帝?”
虞桐的眉头又是一挑,看向魏来的目光多出了几分古怪:“你觉得如今的大燕,问题是出在那位老皇帝身上?“
如今泰临城的那位宁宇帝,五十登基,足足做了三十年的太子,先帝为人强势,作为太子那三十年,宁宇帝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也真是如此,这才造就了今日的宁宇帝生性多疑,除了皇后娘娘,几乎不信任任何人。这才导致大燕律法严苛,以苍羽卫、黑犬甲为首的鹰犬横行,金家外戚干政,上到朝堂,下到百姓都人人自危。
这些可不是魏来臆想出来的东西。
约莫三年前,有位读书人去到了泰临城,这位读书人颇有才情,又恰逢机缘得到上面赏识,坐到了议郎的位置,那读书人那时也才三十出头,又出生寒门,能有这般际遇,实属不易。若是本分的干下去,说不得年老之时还能走到那九卿之列,也算位极人臣。
但读书人不远万里从固州来到泰临城显然为的不是光宗耀祖,成为议郎的第三天,便将一份奏疏递了上去。
也就是这份奏疏让当时的大燕震动,读书人第二天便被斩于泰临城的午门外,然后大半与之有过交集,又或者提拔引荐过的人都无一幸免,纷纷被扣上了逆贼的名头,满门抄斩。
此案牵连足足八百余人,比起当年楚侯谋逆一案犹有甚之。
而那读书人上递的奏疏中所言之物,便是魏来之前心头所想之物,而这番分析也确实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被认为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大燕如今的症结所在。当然这些言论也只是在民间暗中流传,可并无任何人敢在陛下面前说起。
魏来疑惑的目光已经很好的回答了虞桐的问题。
虞桐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继续问道:“你觉得你爹与吕观山是笨蛋吗?”
虞桐此问来得极为突兀,魏来闻言也是一愣,他不解道:“什么意思?”
虞桐张口欲言,却又像忽的想到了什么,缄默收声,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生生的咽了回去。然后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没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爹与吕观山也分不清谁才能是那个会给大燕带来盛世的帝王,我又怎么能知道?”
“你若是真的想要卷入那场皇权之争,那就先去宁霄城看一看,这大燕的病根究竟在哪里……”
第七十章 小胖子还是大骗子
宁霄城很大。
大得好似一眼望不到边,大得一行人在走入这座城郭时只能纷纷张开嘴,发出一声“啊!”,以此用胸中不多的墨水,表达出由衷的赞叹。
宁霄城也很热闹。
热闹这个词似乎有些不太恰当。
准确的说,宁霄城已经拥挤不堪,你推我攘。
以至于站在城门口时,瞥见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孙大仁揣紧了腰包里的钱袋那可是魏来出卖色相换来的血汗钱,孙大仁暗下决心这一次一定得保护好诸人的钱财。
龙绣将背上的锈剑取下,环抱在胸前,目光警惕的四望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尤其是这个环境你还并不熟悉的情况下,总会下意识的护住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大抵也是因为如此,刘青焰在那时紧紧的牵住了魏来的手……
一行四人就这样站在了这宁霄城的城门前,望着人潮涌动的宁霄城街头,踌躇满志。
“阿来。”孙大仁目光如炬,一本正经的看向魏来,打破了这份沉默。
“嗯?”魏来疑惑。
“北境第一的宗门叫什么名字?”孙大仁问道。
“仙门天阙界。”魏来心中虽然疑惑孙大仁为何会在这时发出此问,但见对方神情太过严肃,魏来还是如实应了对方此问。
“好。”孙大仁重重的点了点头。
魏来还在疑惑,可孙大少爷却转头看向那人潮涌动的街道,只见他的嘴猛地张开,然后孙大仁那标志性的粗犷嗓音便在这街道上猛然响起。
“天阙界!你们的圣子大人来了!!!”
……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还人声鼎沸,行人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此刻人群静止,沉声不语,只是纷纷都将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站在城门口的四人身上。
“姓魏的,你从哪里寻来的这个活宝。”龙绣脸上的肌肉抽动,目光死死的盯着魏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问道。
魏来也未有想到孙大仁会闹这么一出,他在那些行人注视些也觉头皮发麻,他轻声言道:“大仁……低调。”
“撒?”孙大仁却不以为意,反倒扬起了头,不屑的看了那些行人一眼。用他胸中不多的墨水挤出了一句:“燕子安知鸿鹄之志!”
一旁的刘青焰将脑袋低到了怀中,轻声提醒道:“燕雀。”
“这样吗?”孙大仁求证似的看了魏来一眼,见魏来点了点头,这家伙便再次看向那些目瞪口呆的行人,然后张开嘴就要把方才说错的话再说一遍。
“燕雀”
但这话方才出口,便被一旁的龙绣一把捂住了嘴巴,然后不由分说的便拉着孙大仁钻入了一旁的小巷口。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魏来拉着刘青焰硬着头皮朝着那些递来目光的行人们连连致歉,然后逃一般的随着龙绣钻入了巷口。
“你做什么!?”
终于逃离了那些行人目光的孙大仁也挣脱了龙绣的束缚,他很是不满的看着龙绣,似乎对于对方打断自己的“表演”很是不满。
“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龙绣言说道。
“哼!你个妇道人家懂个什么!男儿大丈夫,就是要有大志向,咱们既然来了这宁霄城,要参加那劳什子翰星大会就得奔着最高的目标去!正所谓……”孙大仁辩解道。
“就你?”龙绣上下打量了孙大仁一番,然后不屑问道。
孙大仁被此问憋得满脸通红,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魏来:“我不行,难道阿来也不行?”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龙绣不依不饶,显然是不打算再给孙大仁台阶下。
这一路走上魏来与刘青焰也习惯了这两个家伙一言不合便开始斗嘴的事情,索性在一旁的台阶下坐下,魏来还从包裹里找出了两块肉饼,递给刘青焰一块。二人便蹲坐一旁,安静的看着孙大仁与龙绣之间的“战争”。
“我跟阿来是过命的兄弟,他去哪里,自然我就去哪里!”孙大仁理所应当的言道。
“呸!”龙绣反唇相讥。“你个白痴,人家天阙界可从来没有圣子!”
“撒?人家好歹是北境第一宗门,连乾坤门都能挑出几个歪瓜裂枣的圣子,天阙界为什么就不能有圣子?”孙大仁显然不相信龙绣之言。
龙绣扶额,又骂了句:“白痴。”
孙大仁为之气结,抡起了衣袖,就要理论。
“呵呵。这位姑娘说得可没错,天阙界可从来没有过圣子……”就在这时,一旁忽的响起一道声音。
很显然的是,这声音的主人并非在场的任何人,众人都是一愣,纷纷在那时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之间那巷子的阴影下,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众人的心头一凛,暗暗警觉,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处。
待到看清那人的模样,众人皆是一愣那是一个生面孔,年纪与诸人相仿,约莫十**岁的样子,穿着一件蓝色大袍,可饶是如此却依然遮不住他那略显臃肿的身形。他正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在这笑容的牵动下,眼缝在脸上的赘肉拥堵下,几乎到了不可见的地步。
“你是谁?”本着一致对外的原则,孙大仁暂时放下了对龙绣的怨念,警惕的看着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家伙。
“呵呵。在下胡乐。刚刚在街头听闻兄台高呼,暗觉兄台是位性情中人,便想与兄台结交一番,这才冒昧前来。”那胖子一本正经的言道,语气肃然,神情庄严,大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
孙大仁闻言,那顿时是乐开了花,他故作矜持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舔着脸说道:“哪里哪里,兄台过奖了。”
说着,孙大仁
还挑衅似的看了龙绣一眼。
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让龙绣不免又翻了白眼,嘴里暗骂一句:“不长记性。”
“咳咳。“那胖子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这套现编出来的胡话会让孙大仁如此受用,他咳嗽两声整理了一番思绪又才言道:”我观兄台周身气机凝练,行路之间自有威风升腾,咬字吐句中气十足,想来修为不俗,在下眼拙看不出深浅。”
“兄台年纪不大,却有如此修为着实令在下佩服。”胖子说着还向着孙大仁拱了拱手。
饶是是孙大仁在对方这样的夸赞下,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尬笑两声:“哪里哪里。”
一旁的龙绣见他如此,又翻了个白眼,索性来到了魏来与刘青焰的身旁,蹲坐下身子。
魏来倒是极有眼力劲的给龙绣也递来一块肉饼,三人就这样坐在台阶口,抱着肉饼,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孙大少爷的表演。
“兄台是有大志之人,那想来此行也是为了两个月后的翰星大会,对吗?”胖子眯了眼睛,眼缝中的光芒炙热。
“嗯。”孙大仁已经在对方的夸赞下被捧得忘乎所以,对于对方的询问当然没有半点怀疑,点头便如实应道。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百胜,兄台有大志,也有大本事,但若是因为消息闭塞,而失了机缘那就着实太令人痛惜了些。”胖子“循循善诱”,一副诚心诚意为君分忧的架势。
孙大仁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兄台只知这天阙界是北境第一神宗,却不知这天阙界为何是第一神宗。“胡乐说道这处,有意顿了顿,见孙大仁的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他自知时机成熟,便于那时侃侃而谈:”都言清虚大陆北境共有九国,但这只是寻常人认识中的北境。而北境真正意义上是有十一国。“
“十一国?”孙大听得一头雾水。
“除了咱们熟知的齐、燕、鬼戎之流的九国,还所余两国,其一便是渭水龙王所统领的渭水神国,而其二便是兄台方才所言的北境第一神宗,天阙界。天阙界统御万里之地,所辖之地百姓数量不可计数,且大都身负修为,都可算作天阙界的弟子,故而天阙界虽名义上是座宗门,实际却自成一国,谓之天阙仙国。”
“天阙界的掌教便是仙国之帝王,自然也勿需什么圣子,传闻每当掌教仙逝,东境的仙人们便会降下旨意,天阙界的弟子按照旨意便可寻到新任掌教的转世,将之带回宗门,抚养成人即可。”
孙大仁哪曾听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可谓目瞪口呆,也终于明白为何方才在那街头时,诸人看向他的目光那般古怪,饶是以孙大仁的脸皮这时也不免觉得双颊发烫。
“这……这样啊……”孙大仁舌头打结,吐词有些不清,显然颇为心虚。
“兄台不必觉得难堪。“胡乐却是看穿了孙大仁的心思,笑呵呵的言道:”像兄台这般潜心修行之人,本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古来圣贤皆是如此。“
孙大仁闻言脸上的尴尬之色稍缓,心底却暗暗感激胡乐为自己解围。
“所以啊!兄台要得知己知彼,方才可在这翰星大会上有所作为。”胡乐说着在怀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纸叠。
“你看,这是在下这些日子总结出来的翰星榜上值得注意的人物,兄台有了此物,以后遇见了上面的人物,心底便有了底,不至于被人藏了拙,吃了暗亏不是!”
“原来是个情报贩子。”一旁一直看着二人的龙绣见着此景眉头一挑,终于是弄明白这个叫胡乐的小胖子到底在打些什么算盘。
而孙大仁呢?
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对方已经“图穷匕见”,他一脸认真的翻看着眼前的纸叠,见上面密密麻麻用笔墨写着字迹,便觉脑袋一阵发蒙他这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看书,这密密麻麻的字迹着实让他有些摸不清方向:“这些全都是你自己写的?”
不过这倒也并妨碍孙大仁感叹胡乐在读书写字方面远超出他的天赋。
“嗯,都是在下一字一句写下来的东西,想来对兄台会有所帮助。”胡乐应道。
“不行不行,太珍贵了,此物我不能要。”孙大仁闻言赶忙将那厚厚的纸叠递了回去,这世上可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读书写字的辛苦,这么厚厚一叠,若是交给他来写,就是照抄,没有个把月他也写不完。
“唉!兄台这是什么话,你我一见如故,我赠兄台此物,兄台不收便是不给在下面子。”胡乐说着,忽的话锋一转:“只是此物不仅是我一人所为,是诸多同窗共同收集来的讯息,兄台若是觉得有用,不若予我些银两,我回去分给同窗们,也算有个交代。”
“这样吗?”孙大仁闻言点了点头,便又问道:“那兄台认为多少合适呢?”
胡乐闻言顿时面色一喜,伸出手便要比划数字。
“咳咳。我说你是不是傻啊!”好在一旁的龙绣终于在这时看不下去了,她迈步走上前来,伸出手指便顶在了孙大仁的脑门上,嘴里毫不客气的言道。
已经被胡乐绕进了沟里,却毫无知觉的孙大仁抬头看向龙绣,眨了眨眼睛,神情困惑。
“唉。”龙大小姐深深的叹了口气:“就你这智商,阿来到底是费了多大的勇气才跟你做的兄弟。”
“你!”孙大仁闻言顿时怒从中来,方才被胡乐出现而打断的怒火又蹭蹭的自他胸中升起。
“那翰星榜就在这宁霄城,上面将强弱排名写得清清楚楚,你去看上一眼不就得了,用得着费这劲吗?”龙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言道。
本来心头堆积着火气的孙大仁听闻此言顿时哑言,却又不愿意承认自己之前的愚笨,一时间不知何以为对。可就在这时,胡乐却抢先一步言道:“姑娘这话说得就不对了!”
“这翰星榜上最初的排名只是基于修为与年岁,可与实际战力
比起来却相去甚远。”
“譬如如今已经排到翰星榜第三名的阿橙姑娘,刚到宁州时也不过四十名开外,靠着一次次与人比斗如今已经进了三甲。而如今随着越来越多的榜上天才来到宁霄城,这排名每日都会发生变化,孰强孰弱就不是单靠一份榜单可以说明的了!“
”对对对!“孙大仁此刻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可顾不得什么一致对外的原则,他连连点头,言道:”听听,人家说得多对,翰星榜的水可深着呢,你还想着要去什么天罡山,没这位兄台的这份情报,你能有把握吗?“
此刻的龙绣恨不得把孙大仁那颗不知道装着些什么东西的脑袋拧下当球踢,她强压下自己的火气,又言道:“既然是真实战力,谁不知道在这翰星大会前隐藏些实力?你凭什么知道?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写的这些都是真的?“
“姑娘问得好!”胡乐显然是个懂得见风使舵的人,也深谙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与孙大仁他讲交情,到了龙绣这里,他就得拿出些不一样的东西了。
他这般说着,一把将孙大仁手中那叠厚厚的纸叠拿了过来,随即在龙绣面前翻开。
“就如我之前所说,这翰星榜上最初的排名只是基于修为与年岁。我能将这份榜单分为两部分,其一是身在宁霄城中以及周边的家伙。他们相对密集,而年轻一辈之间相互比斗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因此他们的实力如何,有些什么手段,只要愿意收集,有的是他们的信息。这些讯息当然也并不值钱,我也只是做个汇总而已,但却也加上了一些自己的见解。“说着胡乐便从那纸叠中抽出了一张,递给了龙绣。
魏来与刘青焰见这家伙说得煞有介事,不免也有些好奇,纷纷凑了上来。
……
阿橙。翰星榜排名第三。
修为三境,善使双刀,一曰夜尾,一曰昼明。
开启龙虎斗十三次,战绩全胜。
其对手有现翰星榜第七位萧藏、第三十六位童当、四十二位邱休……
目前尚未与第一位萧牧、第二位虞桐交手,但基于虞桐十月过后便年满二十八岁,达到翰星榜最高年限,阿橙实际排名理应第二。
同时其修为第三境,却能击败诸多四境修士,笔者认为阿橙姑娘极有可能在三境便凝出了完整神纹,此次翰星大会威胁程度:天阶!
……
看到这些的魏来不禁脸色微变,阿橙能在三境之时凝聚出一道完整的神纹,若非他亲眼所见,决计难以相信,可这家伙还真的在他所写的东西进行了这样的猜测,魏来念及此处不禁对看了眼前这个小胖子一眼,暗道这家伙好像并不只是一个骗子那般简单。
胡乐却无法知晓魏来此刻的心思,他见诸人看得仔细,心头火热,便赶忙趁热打铁:“对于榜单上除开宁霄城中的其他人,他们大都分布在宁州各处,通常情况下,他们并无见面开起龙虎斗改变自己排名的机会,所以判断他们真实修为的办法就相对要麻烦一些。但是!”
“也不是没有办法。”
胡乐眨了眨眼睛,在此处顿了顿又才言道:“众所周知,判断一个人的天赋强弱,最主要的标准便是其修行的速度,而我能在这第二份情报中准确的罗列出了翰星榜这半年来值得注意的家伙,同时也根据他们的排名推断出了他们大致的修为程度。”
说着胡乐开始翻动起那纸叠,嘴里言道:“同时按照其威胁程度将他们划分成了三个品阶。人、地、天。”
说道这处,他便从纸叠中又抽出一张,递到诸人跟前:“譬如这上面的十余位!就是半年来修为进展不俗之人。”
诸人低头看去,却在那诸多名字中寻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
孙大仁,八月十八上榜。今日排名六千七百位,修为推测一境巅峰铭刻神纹或,二境初境,未有铭刻神纹,此次翰星大会威胁程度:人阶!
……
“我才人阶?你这排名有问题吧!”孙大仁皱起了眉头,很是不满。
“呵呵,兄台莫急,这排名只是基于修为变化而来与实际战力并不挂钩。”胡乐笑呵呵的言道,看向孙大仁的目光也有了些许变化,似乎并未想到孙大仁的排名会如此靠前。
“那让我看看地阶的是些什么水平!”孙大仁问道。
“这可有意思了。”听闻此问的胡乐面有喜色,他赶忙又从纸叠中寻出一张递到了诸人面前:“地阶的有很多,但这一份可是我的独家资料,旁人绝不知晓。”
诸人见他如此神秘,心头也不免好奇便再次凑了上去。
……
钱浅、钱岳、李绪……这张纸叠上密密麻麻写着足足八十个名字,而孙大仁等人却是越看神情越是古怪,这些名字分明就是他们在金牛镇的同乡。
此八十人,于九月二十上榜,一日便从榜外冲至六千九百名至七千一百名之间。修为相似,上榜时间相差无几,笔者认为此八十人极有可能是某个隐世世家秘密培养的传人,介于其有可能在翰星大会开始前再次发生大规模冲榜,故此次翰星大会威胁程度:地阶!
……
孙大仁可记得真切,这些家伙可都是受过魏来恩惠的那些孩子,孙大仁就是再傻在这时也明白了魏来这一手到底是如何的恐怖,一想到这里他的面色便有些古怪,几乎就要惊呼出来,好在一旁的魏来早有预料,赶在这之前便抢先问道:“那天阶呢?”
“这一份评估的不是实际战力,而是修为提升,以及可能隐藏的实力与潜力,所以天阶的只有一人。”
说着胡乐便又将一张纸抽了出来,递到了诸人跟前。
诸人侧眸看去,却见那纸上最上面写着两个字眼……
极为熟悉的两个字眼……
魏来……
第七十一章 去把赤霄军调来
“所以就因为这上面有你的名字,咱们就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一堆这样的破玩意?”
走在宁霄城的街道上,龙绣翻看着手中厚厚的纸叠,颇为不满的嘟囔道。
“反正钱是魏来哥哥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哥哥怎么花都没问题!”刘青焰站了出来,双手叉腰的反驳道。似乎是为了增加自己此言的说服力,她说罢这话还转头看向一旁:“大仁哥哥你说对不!?”
孙大仁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一本正经的言道:“那可不,我跟你们说,这种事情老费劲了,你没看那几天阿来都没有精神吗?”
“咳咳!”眼看着孙大仁越说越来劲,魏来赶忙咳嗽两声,阻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的意图。
在数次纠正诸人这般错误认识却依然没有改变他们看法之后,魏来也没了再去纠正此事的心思,他只能转移话题,说道:“咱们得走快些,报了名后还得去寻住处。”
宁霄城可是一处真正意义上的庞然大物,在场诸人也只有魏来在他爹娘在世时来过几次,但年岁久远,对于宁霄城的记忆魏来早已模糊。一行人边走边问,但距离翰星榜所在之处似乎还有颇远的距离。
大概也是那翰星大会将至的缘故,宁霄城城中拥堵的状况比起城门处有增无减,随处可见背负刀剑的武夫,亦有身着儒衫道袍的修士,若是眼尖细看,甚至还不难发现穿梭在人群之中还有那么些许被这古怪匣子之人,这般装束若无意外,大都应是些墨家门徒。
翰星大会五年一界,算得上宁州数一数二的盛会,而今年以往时不时缺席各大神宗今年却都如期而至,翰星大会尚未开始,北境排名前十的神宗便有六家确定会参与此次翰星大会,由此可见今年翰星大会比起往日的不同与盛大。
穿行在拥挤的街道中,孙大仁忽的问道:“阿来,你说咱们到底去哪个宗门比较好?”
“怎么不去天阙界做圣子呢?”不待魏来回应,一旁的龙绣便抓准了机会挖苦道。
“当不了圣子,就没撒意思。”孙大仁讪讪一笑,有些尴尬的言道:“要不咱们去排名第二的试试,想来比起那天阙界应当差不了多少。”
“九莲金寺?你已经决定出家了吗?”龙绣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问道。
“额……那就第三……”孙大仁的声音小了许多,看上去有些心虚。
“无涯书院?你字认得全吗?”龙绣挑了挑眉头。
孙大仁偃旗息鼓,方才的气势全无。他转头看向魏来:“阿来,你说,你要去哪个宗门,我反正就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嗯!我也是!”一直听着二人斗嘴的刘青焰听闻此言,在那时赶忙说道,极为坚决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龙绣一愣,目光忽的瞟向一旁的魏来,没了方才的气势,声音小了些许:“那就干脆和我一起去天罡山得了。”
“倒也不是不可以。”孙大仁点了点头,他倒是听说过关于龙绣的事情,很能理解对方执意要去天罡山的事情,而自己对于究竟当去何处并无任何执念,对于他来说去天罡山并非一个不能接受的选择。说罢此言,孙大仁便兴冲冲的看向魏来,问道:“阿来,你怎么说?”
魏来脸上的神色在那一瞬间有那么些许的不自然,但粗线条的孙大仁三人并未察觉。
“能去哪个宗门可不是咱们就能决定还得看人家能不能看上咱们,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还是先报了名再说吧。”魏来的话里带着极为明显的转移话题的意图。
可惜三人同样未有察觉,纷纷点头应是。
……
翰星石碑位于宁霄城正中央浔阳街与衡珞街交接的十字路口。
这里本就是整个宁霄城数一数二热闹之处,加上翰星大会将至,州牧府将报名翰星大会的所在地也设在了这处,这处便愈发的热闹,酒客们得闲便喜欢聚集在周围的酒肆中看一看又有哪位榜上有名的青年才俊来了宁霄城,一些大的世家也会派出家奴蹲守此处,为自己家族或拉拢人才,或为自己族中后辈收集情报。甚至一些宗门也会派人蹲守,就像修士需要宗门的资源,宗门同样也需要天资资质极好门徒来传承壮大,但并非每个宗门都能有诸如无涯书院亦或者天阙界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大多数寻常宗门之间依然存在争夺天才门徒的斗争,守在这处,若是有中意年轻后辈到来,先下手为强,能够收入几位天才少年对于宗门自身来说亦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十字路口的边缘,买咸豆腐的大叔打着哈欠,瞟了一眼不远处买甜豆腐的大婶,见她也没有什么生意,顿时心安,低着脑袋揣着双手就开始小憩。
自从翰星大会临近徐余年便很是讨厌来到这翰星碑前,毕竟以他十六岁的年纪便身处翰星榜九十八位的资质来看,哪怕是那些在旁人眼里高不可攀的神宗都愿意为了徐余年而大大出手,争先恐后的想要将这徐家的小公子收入门中,这些日子以来来徐家登门造访的各方宗门长老几乎就要将这徐家的门槛踩烂。而一旦抛头露面,那些
追逐徐余年的宗门长老们更是会如嗅到了肉腥味的豺狼一般蜂拥而至。
徐余年当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但……
“余年,今天我想吃甜豆腐。”身前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女子轻声言道。
“是。”徐余年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伸出手摁住了轮椅下的机关,将之停住,这才迈步走向那卖甜豆腐的大婶处。
路程并不算远,不过十余丈,徐余年却走得很慢又小心翼翼,他得提防着别被什么人给认出来。待到买到那豆腐,徐余年便赶忙回道那轮椅旁,将甜豆腐递给轮椅上的少女,然后低下头,看着一口一口吃着豆腐脑,目光平静的盯着那石碑下报名之处的少女。
他们已经风雨无阻的每日来这翰星碑前足足有五个月的时间了,自从五月十四那个家伙的名字忽的窜上了这翰星榜,徐余年便每日都得被少女当做了壮丁抓来此处。
徐余年想着与宁家那小子约的酒局,想着那名为青竹与紫凝两位剑侍,徐余年便暗觉心头火热,他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言道:“姐,那家伙估摸着今天也不回来了,要不咱们今天就找些回去……“
话未说完,坐在轮椅上的少女放下了手中的豆腐脑,缓缓的转过头看向徐余年。那平静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徐余年的身上,好似一把利剑腰间徐余年洞穿。
徐余年一个激灵,身子如坠寒冰炼狱,根据以往十六年他在徐府中艰难求生的经验看来,他很明白但少女露出这样的目光对于他来说会是怎样的灾难。他赶忙在自己的脸上堆起了勉强的笑容:“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我也是怕姐姐受了风寒,着了凉……”
“是吗?“侧头看着徐余年的少女眯起了眼睛。
徐余年莫名有些心虚,声音不觉小了几分:“当……当然。”
“那这么说来,我今日出门时让小玲去宁府推了你的酒局,你也应当不会生气吧?”少女轻声问道。
徐余年的身子一颤,耷拉下了脑袋:“什么……什么酒局,我不知道……爹让我好生修行,我每日都勤练不辍,哪有时间参加什么酒局……”
“嗯。”少女很是满意的转过头,又看向了翰星碑所在的方向。
徐余年暗暗松了口气,但还不待他从错失与佳人相见的遗憾中完全恢复过来,身前少女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哦,对了。”
“我还顺便让小玲给宁川带了话,让他那两个剑侍不要有事没事就往咱们徐府跑,我弟弟徐余年有的是事情忙,叫他们不要再做攀龙附凤的白日梦了。“
徐余年顿时脸色煞白,他很是艰难的方才鼓起气力,言道:“姐……姐姐,做得对!”
“那现在你还想回去吗?”少女头也不回的问道。
“姐姐的事情更重要!姐姐要待多久,我就待多久!”意识到自己那点小心思终究骗不过少女的徐余年很快便认清了事实,他赶忙义正言辞的说道。
“唔。”少女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可就在她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的身子却忽的一颤,目光死死的落在了翰星碑所在的方向。
徐余年很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家姐姐的状况,他心头疑惑,下意识的看向那处,却见两男两女一行四人走正走到那翰星碑下报名翰星大会的所在处。徐余年意识到了什么,问道:“是他吗?”
“嗯。”少女点了点头,徐余年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素来沉着冷静的姐姐在吐出这样一个字眼时,语调中带着颤音,气息略有不稳。
“那我们过去?”徐余年问道。
少女并未在第一时间回应徐余年,但徐余年却看得真切自己姐姐放在那轮椅扶手上的玉手死死握着扶手,青筋浮现。
好一会之后,少女的手方才松开,然后她长舒一口气,言道:“慢点。”
……
啪!
龙绣一把将手按在了眼前的木桌上,她瞪大了眼珠子盯着前方的老人,眉宇间煞气涌动:“凭什么他能参加翰星大会,我们俩就不能!?”
老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这样的情形,他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孙大仁言道:“规定嘛。翰星大会之所想叫翰星大会,就是得人在榜上有名才能参加,人家排在六千多名,你跟这小女孩都不在榜上来凑什么热闹!”
“谁说的不在榜上就不能参加翰星大会!”龙绣不满道。
“这还用问吗?要是不在榜上也能参加,那所有人都挤过来,咱们这翰星大会不得闹上个一年半载,累都得累死!”老人眯着眼睛,不慌不忙的言道:“况且说,你连这前一万名都挤不进来,参加了不也等于自寻没趣吗?”
“谁说我没有一万名,我是被……”龙绣闻言顿时有些着急,她说着瞪了一旁的魏来一眼:“我是被人挤下去的。”
“对嘛,被挤下去就说明你技不如人嘛,这不就相当于比不过嘛?一万名你都比不过,还来参加这翰星大会做什么?”老人悠哉悠哉的言道。
“你!”龙大小姐的脾气火爆
,听闻老人这番话顿时火冒三丈。
好在她还未有来得及发作,一旁的魏来便伸手拉住了她。然后魏来朝着龙绣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这才自己走到老人面前,恭敬问道:“老先生,我们远道而来,确实不知还有这等规定,但据我所知,以往似乎也有未在在翰星榜之列之人在翰星大会上取得很好的名次,毕竟翰星榜只记录户籍在宁州之人,万一有些隐世门阀又或者特殊情况,未有去官府报备户籍的,终归不能一棒子打死。是不是还有什么通融之法?”
魏来倒是并不担心龙绣的去处,他与曹吞云虽然接触不多,但可明白得很,这老头子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既然他没有收回龙绣的剑,那说明他心底大抵已经认下了龙绣这位弟子。魏来担心的是刘青焰的去处,老蛟蛇曾提及过刘青焰的先天神体,那时那蛟蛇所表现出来的垂涎之色让魏来心头不安,他得为刘青焰寻到一个好的去处。他也相信,以刘青焰的天赋以及那足以让乌盘龙王垂涎的劳什子先天神体,应当足以吸引来一些北境中有名的神宗。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刘青焰得有机会参加这翰星大会。
魏来这番话说得极为客气,但其中所言之物却又有理有据,老人不免抬头多看了魏来一眼,这才又慢悠悠的言道:“当然不是没有办法,但……”
“还请先生赐教。”魏来根本不给老人说出但是的机会,便再次拱手问道。
老人撇了撇嘴,见魏来态度坚决,也就没有拐弯抹角的心思,索性便直言道:“首先你得找一个翰星榜排名靠前,至少百名往上之人作为担保。“
单是这个条件便足以吓退大多数人,毕竟能在翰星榜排到前百名,只要年纪不大,那可都是各大宗门争抢的天才弟子。
但这番话却并未让眼前这四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心生退意,尤其是那位名叫龙绣的女孩反倒抱起了双手盯着老人身后那巨大的石碑,一脸认真的看着最上方的百余个名字,然后在老人错愕的目光下问道:“你有把握吗?”
然后,只听那个方才让老人还觉得感官颇为不错的少年点了点头:“应该没问题。”
老人暗叹一声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翰星榜前百位的家伙可没有一个是吃素的,眼前这些少年少女最大的也不过十六七岁,修为撑死二境,有没有铭刻神纹尚且两说,如何能是这些前百位最低也有三境修为且都铭刻上神纹的妖孽们的对手。
老人出于好心,又提醒道:“单是这样还不行,你找的担保人还得证明你的身份足够清白。”
“怎么才叫清白?”龙绣皱起了眉头。
“就是他得有证据或者有信服力让大家相信你不是来路不明的家伙,毕竟你未在翰星榜上,我们也没有办法去细查你的户籍是否属于大燕……”
……
“姐姐。他们好像遇见了麻烦。”徐余年看着与那老人吵吵嚷嚷个不停的龙绣等人,轻声在少女耳边言道。
“我都听到了。”少女头也不回的应道,虽然她的声音被她极力维持得平静,但透过对方露出的雪白颈项,徐余年还是能明显的发现自己这位姐姐微微有些紊乱的呼吸。他看向前方那少年的目光顿时古怪了起来,心底暗暗想着,这家伙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自己的阿姐这么多年还是念念不忘。
“去,帮她做这个担保。”正想着这些,少女的声音却忽的响起。
徐余年一愣,他的排名恰好在百名前,而以徐家的声望,想要给谁证明个身份,那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这对徐余年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只是他却不免心惊于自家阿姐对于那男孩的重视程度。
他想着这些,心底暗暗嘟囔着一句:女大不中留。
然后便要迈出步子,走上前去,完成自己阿姐下达的任务。
“这简单!我是他妻子,我跟他拜过堂成过亲的!这总能证明我的清白吧?”
可是他的脚步方才迈出,还悬在半空中未有落下,前方那女子便忽的一把靠在了男孩的肩上,嘴里大声嚷嚷道……
那声音很是清晰的传入了徐余年的耳中,自然也逃不过他身后少女的耳朵……
徐余年身子僵在了原地,他的嘴角抽搐,面色难看。他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少女,心底盘算着当如何宽慰自己的姐姐。
但当他回过头时,瞥见的却是那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徐余年暗暗松了口气,心道自己似乎误解自家阿姐对着家伙的心思了,或许他们只是单纯的朋友。
“余年。”这时,少女的声音响起。
语调很轻,亦很是平静,听不出半点波澜。
“啊?”徐余年抬头疑惑的看向少女。
少女的嘴角在那时笑意更甚,声音也更轻,更静。
她说。
“去把赤霄军调来。”
第七十二章 渣男回忆录
洛元三年,冬。
小雪,天寒。
州牧府中灯火摇曳,大人们杯光交错。
九岁的徐推着自己的木制轮椅缓缓的来到州牧府的屋檐下,皱着眉头看着屋外纷然落下的雪花。
“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当年我们就该拦着楚岚天去收复茫州。茫州一归,楚岚天满门抄斩,只留下了寡女幸存,咱们宁州的日子也不好过,没了茫州鬼戎大军的威胁,这朝廷削剥军饷的圣旨便是一道接着一道。我这紫霄军都快揭不开锅了。“
“虽不是一样呢?老萧你就别在这里卖惨叫苦了,你问问老徐,我们宁家的青霄军与他家的赤霄军哪一个不比你过得凄惨?朝廷摆明了想削了我们的兵权……”
“昔年南有鬼戎虎视,北有齐国盘踞,宁州是大燕门户,自然得以大军镇守。每年花在宁霄三军手中的军饷足足占了国库中近三成的银两,如今茫州得复,削减军制,充实国库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哼。魏老弟说得倒是对!只是再这么削下去,保不齐咱们就是下一个楚岚天呢?”
“臣犹于君,君疑于臣,这才有我大燕百年积弱!”
……
门中大人们敬酒声,在酒酣之后渐渐变作了争吵。
徐皱起了眉头,朝着屋内喊了声:“爹!我要回家!”
“哼!魏老弟说得轻巧,父子尚且相疑,更何况君臣,此事古来同理,只有相互平衡,哪有……“
但屋中之人却吵得不可开交,自然也就没有将女孩的话放在耳中的道理。
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撇了撇嘴,索性自己便赌气似的推动起了那轮椅下的木轮顺着州牧府外的街道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雪下得大了几分。
徐闷头赶路,她的轮椅在街道的积雪上拖行出两道狭长的印记,但很快却又被大雪淹没。
徐的头在那时低得更深了些,从她记事那刻起她便很少一人独自一人上街,而一旦她如此做了,她就得承受街边行人递来的异样的目光所有人都知道,赤霄军的大统领生了一个瘸子女儿,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残疾,就注定徐得遭受一些与她无关,却又确实因她而起的非议。
徐当然并不喜欢众人递来的目光,所以她加快了推动木轮的速度,她想要快些逃离这处。
“萧兄。这不是你那未过门的小媳妇吗?”
忽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道揶揄的声音。
徐警觉的抬起头,却见街头一群穿着锦衣绒袍,看上去便非富即贵的少年正朝着她走来。
其中被诸多男孩所围着的男孩模样精致,虽然年纪不大,稚气未脱,但却隐约有了些许翩翩少年郎的轮廓。
“我……我不认识她。你别乱说!”男孩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徐同样不喜那群年纪比她大不出多少,却已经学着称兄道弟,还在这宁霄城干过不少欺男霸女的勾当的“太子党”们。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推着自己的轮椅便要离去。
“萧少,你媳妇要走了!还不去拦住她!?“女孩的缄默却并未让男孩们消停,当下便有人又起哄道。
“我说了她不是我媳妇!”
“萧兄害羞什么,你爹和徐统领缔结婚约时我爹可在场,这是他亲口给我说的,还能有假?”
“谁会娶这个瘸子!我迟早会让我爹收回这道婚约!”
“哎,你们说徐统领与徐夫人都是四肢健全之辈,又是修行之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个瘸子。”
“哼,保不齐是她娘在外面……”
女孩的转动着木轮的手忽的停止,轮椅也在那时停下,她转过身子,看向身后那群低声细语中的男孩,目光冰冷的落在了为首的男孩身上。
“萧蒙。你难道真的以为谁会愿意跟一个半个月前还尿床的家伙的成亲吗?“
徐此言一出,那为首的男孩顿时脸色铁青,他周围同伴们看向他的目光也随即变得古怪了起来。
萧蒙的双脸憋得通红,他重重的跺了跺脚,指着女子便言道:”你!你胡说!“
“胡说?”徐眉头一挑:“这可是你哥哥萧牧前些日子来我徐府中与我爹说起的事情。”
“我……我……”萧蒙显然慌了手脚,一时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有,你要是再胡言乱语诽谤我娘,我一定会让赤霄军踏平你萧府!”女孩出了口恶气,心情大好,又狠狠的撂下了这么句狠话,便仰起了自己的雪白的颈项,推动着自己的木轮,就要转身离去。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再次转动自己轮椅的木轮,她忽的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她连同着她的轮椅都在那时侧倒在了雪地上。
徐的呼吸沉重,她双手撑在雪地上,刺骨的寒意透过双手传到她的全身,她艰难想要撑起身子爬上她的轮椅,可毫无自觉的下半身就像是一块巨石系在她的腰间,让她的每一步都步履维艰。
就在她艰难的扶正她的轮椅,双手撑着那轮椅,就要爬上那轮椅时,一只脚伸出,将那轮椅再次推翻。
“你不是很厉害吗?小瘸子!”徐抬起头,萧蒙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赤霄军?难道我萧家的紫霄境会怕你不成!”
“你最好能说服你爹取消了这门婚事,否则等你嫁过来,我天天揍你!”
说着年纪不大的小男孩还耀武扬威的挥了挥自己的拳头,脸上露出了略显狰狞的笑意。
徐双手握紧,将地上的积雪抓在了手中,她咬着牙死死的盯着男孩,沉默不语。
“徐瘸子!怕了”
那个“吧”字选在萧蒙的嘴边还未吐出口,一颗雪球便从侧面飞出,极为精准的砸在了他侧脸的脸庞上。
他的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耳畔却响起了一道稚嫩的声音:“我娘说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打女人。”
萧蒙愤怒的转过头,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一个身材瘦弱,模样看上去才七八岁的男孩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雪球,目光凶狠的盯着他们。
“你怎么就跟你爹一样烦人呢?”萧蒙擦了擦自己侧脸上的雪渍,看着那男孩低声言道。
“我爹……”那瘦弱的男孩显然不喜欢别人说他爹的坏话,张开嘴就要反驳些什么。
可话未出口,萧蒙便喝道:“给我揍他!”
于是乎一群狐朋狗友蜂拥而上,将男孩的身子淹没……
……
“我说,你怎么就这么爱管闲事。”看着鼻青脸肿,在身后推着轮椅的男孩,徐没好气的撇了撇嘴。
“我爹说……”男孩一本正经的就要说些什么。
“好啦好啦。也只有你受得了你那话唠老爹。”徐听男孩提及他爹便觉一阵头大。
每年年关时,州牧大人就得让他们这群孩子聚在一起,听那魏大叔讲课,说实话,魏大叔的那套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就是徐也听得耳朵生茧,甚是不喜。
“哦。”男孩倒也体贴,闻言便收了声,沉默的推着女孩在积雪的街道上前行。
女孩又回头看了一样脸上满是伤痕的男孩,心头有些不忍,思虑了会,便试图寻到话题:“你什么时候回去。”
“过几天吧,看我娘的意思。”男孩闷声应道。
“你们家,你娘说了算?”徐有些奇怪。
“嗯……天下人不都是这样吗?”男孩听出了徐语气中的古怪,他反而更加奇怪。
徐的额头上冒出了”黑线“,她问道:”这是你娘说的?“
“对啊。”男孩如实应道。
徐顿时哑言,闷了半晌只能由衷感叹一句:“那你娘可真棒。”
“我爹也这么说。”男孩不疑有他,笑呵呵的接受了女孩的夸赞。
徐扶额,而这时男孩已经将她送到了徐府门前。
“徐姐姐,到家了。以后你可别一个人再乱跑了,你爹寻不见你,可急坏了。”男孩一本正经又老气横秋的嘱咐道。
“他才不会急呢!”徐却不以为意。
“姐姐就不要老是与徐叔叔作对了,徐叔叔他……“
“他要是真的在乎我,怎么会把我许配给萧蒙那个混蛋?”相比于男孩那个烦人的话唠老爹,徐显然更反感她自己的父亲,她的声音在那时陡然大了几分,转头怒视着男孩,似乎是将心底堆积的怒火莫名的撒到男孩的身上。
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男孩一愣,似乎是被徐这番举动吓得不轻。
“在他的眼里,我是徐家的累赘,毕竟像我这样的瘸子,又有谁会真的在乎呢?”徐发泄完怒气,也意识到自己似乎选错了目标,她低下了头略有愧疚,却又不愿将自己的歉意宣之于口。只是低
语言道,脸上神情落寞。
“姐姐不要胡说,我一直把姐姐当做朋友!”男孩的心性单纯,丝毫没将女孩方才的宣泄放在心上。他在那时展颜一笑,便很是诚恳的言道。
徐一愣,看着眼前分明已经模样狼狈不堪,却还是笑得如此真切的男孩,心头莫名一暖,她忽的冒出了个奇怪的念头。
“要不,你让你爹向我爹提亲,让我嫁给你吧!”女孩的性子果决,想到什么便直言说道。
“嗯?”男孩眨了眨眼睛,显然未有料到女孩会有此言出口。
“你不愿意?”徐方才好上一点的心情,在男孩的迟疑间又落了下去。
“不是不是,可是成亲到底要做什么……”男孩连连摆手,焦急言道。
“就是……”徐也有些不明白,但为了保持住自己的气势,只能硬着头皮言道:“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起床、一起聊天,就是做什么都在一起,还要相互照顾。你愿不愿意?”
“愿意倒是愿意。只是……”男孩停了此言,点了点头,但神情还是有些迟疑。
“只是你嫌弃我是个瘸子,是吗?”女孩板起了脸,冷哼道:“哼,我娘说得对,你们男人啊,都一样,说得好听,就是做不敢做!”
“不是的!”男孩有些招架不住徐的连番进攻,他又赶忙言道:“只是,我爹说过,我跟另一个女孩有婚约……”
“谁?我叫赤霄军去杀了她。”徐冷眸说道。
男孩愕然,言道:“这……不太好吧。”
“那你娶我,不许娶她!”徐寒声说道,那般气势倒是颇有几分赤霄军大统领的架势。
“我……回去问问我爹?”男孩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不行!你现在就要答应我。”徐认准了此事,丝毫不给男孩半点回旋的余地。
“但我爹说过,君子言而有信,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现在要是反悔答应了姐姐,日后别的姑娘也这样威胁我,我岂不是也能答应别人?那姐姐要这个承诺又有什么用?”男孩一本正经的言道。
“这……”徐皱起了眉头,一时语塞,平生第一次发现魏大叔那些她听得厌烦的大道理好像有时候还真的有那么些许道理。
“那……那女孩你见过吗?”徐思虑了半晌,又问道。
“没有。”男孩摇了摇头。
“那她腿瘸了吗?有着没有手?是个傻子?长得很丑?”徐一连串的问题,如连珠炮弹一般打在男孩的脑海。
男孩有些发蒙,思虑了好一会之后才应道:“这些,我爹好像都没有提及过。”
得到这个回答的徐顿时展颜一笑:“你看,这就对了。她没了你还可以找其他人成亲,可我要是不嫁给你,就只能嫁给萧蒙那个混蛋,你忍心看我每天都被他揍吗?”
男孩果断的摇了摇头,然后他低着头皱着眉头思虑了半晌,像是很是认真的在考虑这件事情一般。
过了好一会,他方才抬起头看向徐:“那姐姐等我到十六岁好不好?”
“为什么要十六岁?”徐皱起了眉头。
“我爹说我出生便有恶疾,很有可能活不过十六岁,我现在就是答应了姐姐,万一……岂不是还是食言。”
“等我活过了十六岁,我再来宁霄城时,我就叫我爹向徐叔叔提亲,姐姐说这样好不好?”
男孩说这些的时候,双眸直视着徐,那一脸认真的模样,让人很难去怀疑他此言的虚假。
徐也为此愣了愣,然后她在男孩紧张的注视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笑颜如花的一应道:“好!还有九年,我在宁霄城等你!”
男孩很少见徐笑得这般开怀,他看得不禁有些发呆。
但还不待他品味完眼前这份美景,女孩的脸色却又忽的一寒,脸上的笑意被她尽数收敛,只听她寒声言道:“可九年后你要是还活着,却不来寻我,又或者找了别的女孩,我……”
“我就叫赤霄军杀了那个女孩!让你打一辈子光棍!”
男孩打了个寒颤,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男孩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要是别人不同意我悔婚……我能娶两个吗?”
女孩眯起了眼睛,眸中的寒光比起漫天的风雪更冷。
“你说呢?”
第七十三章 徐兄高义
“姐姐?“徐余年眨了眨眼睛,不解道:“叫赤霄军做什么?”
徐盯着眼前为了证实自己所言真实性,已然拉住了魏来胳膊,将脑袋靠在了魏来肩上的龙绣,她低语言道:“杀了这对狗男女。”
徐余年小心翼翼的看了徐一眼,这才轻声试探似的的言道:“这样……不好吧。”
“嗯?“徐抬头,嘴里一声闷哼,目光落在徐余年的身上。
徐余年一个激灵,他知道今日自己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恐怕就会被他姐姐当做与那对“狗男女”一般的“叛徒”给打入死牢。为了自己的性命安全,徐余年眼珠子一转,硬着头皮言道:“姐姐细想,要是咱们现在闹出了大动静,这对恶男恶女固然是不得好死,但是爹娘那里岂不也就知晓了这事。你看,要是他们知道姐姐一直等待的如意郎君其实是个一只脚踏百只船的恶棍。那岂不是又得将姐姐与萧蒙的婚约摆上台,姐姐难道还真的要才出狼群,又入虎穴?“
徐闻言眉头一挑,对于徐余年所言不置可否,却问道:“那你说当如何做?”
徐余年闻言暗暗松了口气,但他表面上却露出一副同仇敌忾,对于自己阿姐遭遇感同身受,愤怒无比的架势。
“阿姐没听他们说吗?”
“那个女……贱人,想要参加翰星大会,而那个叫魏来的家伙我看了看拍在三百六十多名,他想要帮他那女人作保,就得寻一个翰星榜百名之前的家伙开启龙虎斗。”说道这处,徐余年忽的停了下来。他朝着徐一阵挤眉弄眼,然后又将自己的腰身挺得笔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徐愣了愣,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她颇为狐疑的看了自己弟弟一眼,问道:“你能行吗?”
徐余年怒道:“阿姐!我可是徐余年,北境第一天才徐余年!”
徐神情揶揄:“那宁川是第几呢?”
徐余年脸上神情一滞:“那家伙根本不是人,不算。”
徐耸了耸肩膀,也就不再自己弟弟的伤口上撒盐了,她神情肃然,轻声言道:”下手轻点。“
“好勒。”徐余年笑道,随即便迈步而出。
……
“嗯……二位是夫妻的话,且这位小哥真的能够打上翰星榜前百名的话,便可以给这姑娘作保。”负责报名的老人眯着眼睛轻声言道,他说得倒是有条不紊,可任谁都听得出他对于此事并不太放在心上。毕竟翰星榜前百名之人,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嗯,谢过先生。”魏来点头说道,由衷感谢老人的解惑。
“接下来咱们就要找一个翰星榜上前百名的家伙打上一场,对吗?”龙绣神色轻松的自语道,看得出她对于魏来极有信心,丝毫不担忧魏来能否是那些翰星榜上天才人物的对手。
一旁那位老人将龙绣的言语与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暗暗叹了口气: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那找谁呢?”龙绣又抬头看向身前那座巨大的石碑,语气略微有些困惑与苦恼。
“呵呵。”此言出口,一旁的孙大仁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就得问我孙大少爷了。”
说着,他便在龙绣古怪的目光下从怀里缓缓掏出了一大捧纸叠。
这分明是之前孙大仁在那个名叫胡乐的胖子手中买来的所谓的“情报”。
“这玩意能有什么用?”龙绣反应过来,然后撇了撇嘴,不屑言道。但话虽如此所,人却极为诚实的凑了过去,见孙大仁鼓弄半天也翻不到他们所需情报的所在,龙绣不免有些着急,索性一把将那纸叠从孙大仁怀里抢了过来,嘴里言道:“笨得很,我来找。”
“前一百名应该都是出名的人物,在这边。”龙绣低首翻动着手中纸叠,手指熟络又轻快的在那些纸叠跳跃。看样子之前胡乐介绍这份所谓的情报时,口中对其不屑的龙绣,却记得比谁都清楚。
“鱼璇儿。这个怎么样,看上去挺弱的,还是个儒生,一看就不太能打。”
很快龙绣便在那叠记录着前百名修士情报的纸叠中寻到合适的目标,她将之提起放在了诸人眼前,嘴里询问道。
魏来沉眸看了看,修为三境的儒生,年纪十九岁,并非出生大族,理论上也不会身怀什么可扭转战局的异宝,加上儒生修士的本质释然,在四境之前,未有凝出一道完整神纹时,其战力比起一般的武夫都差上一筹,如此看来这身处八十八位的少女确实是个稳妥的选择。
“打女人啊?不好吧?”孙大仁却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看不起女人啊?”龙绣闻言,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问道。
眼看着这二人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内斗“,魏来暗觉头大,正要出言喝止二人。
“哟!这不是魏兄吗!”而就在这时,一道颇为惊喜的声音忽的从魏来身后传来,魏来愣了愣,转眸看去,却见一位生得俊俏身着锦袍的少年郎正笑脸盈盈的朝着他走来。
对方笑得如春风过境,如秋雨落林,灿烂至极。他迈步走来,无论是眸中的目光,还是迈步的方向,怎么看都是朝着魏来而来。
魏来皱起了眉头,很认真的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似乎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家伙。
但很快对方便来到了他的跟前,那少年显然没有魏来一般的疑惑与顾虑,他伸手便搭在了魏来的肩上,熟络的问道:“怎么来了宁霄城也不与我说上一声?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
魏来很不情愿,但却不得不辜负对方这热情的招呼。
他眨了眨眼睛,问道:“我们认识吗?”
之前龙绣在翰星大会报名处的大声嚷嚷已经让魏来一行人被周围那些看客们所注意,此刻徐家的小公子一脸热络的上前,却得到如此冰冷的回应,更是让周围的百姓们大跌眼镜,一时间纷纷改变之前对于魏来等人乡下小民的定义,心底多少对他们的身份有了些许好奇。
“额……!”徐余年也有些尴尬,毕竟他在这宁霄城中多少还算个人物,哪怕是寻常百姓也听闻过他的名头,魏来这般直白的询问显然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出的事情。但好在徐余年深知自己背负着“重要的使命”,也无心与魏来计较这些,他干笑两声便又言道:“魏兄还真是健忘,我啊!徐余年!魏兄忘了,小时候在州牧府,我们还一起玩过呢!?”
以往早些时日,每到年关,他爹娘就会带着他从乌盘城来到宁霄城,与江浣水共度年关,那时的魏来年纪还小,而自从他爹娘死于六年前那场大水后,他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乌盘城,因此对于宁霄城的记忆大都停留在九岁那年之
前的日子。关于宁霄城的一切,他记得大都不太真切,徐余年此言说出后,魏来皱着眉头认真的思索了半晌,方才有些许头绪。
“徐余年?”他叨念着这个名字。
“对对对!就是徐余年,魏兄好好想想。”徐余年见状,连连神情热切的应道。
魏来看着眼前这张俊俏的脸蛋,这幅模样隐约与记忆中某张稚嫩的脸蛋重叠在了一起。魏来紧皱的眉头猛然舒展,他一拍脑门,言道:“徐余年!”
“就是那个喜欢往泥巴中尿尿,然后和在一起捏人玩的徐余年?”
大概是许久未见的缘故,终于记起对方的魏来声音不禁大了几分,于是乎这段对于“宁州第一天才”堪称黑历史的不堪往事就这样清晰无比的传到了在场每个一心想要看个热闹的百姓的耳中。
一道道的笑声从人群中绽开,徐余年的脸色发紫。
但一想到自家老姐的交代,徐公子却不得不压下心底的不郁,皮笑肉不笑的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对了你姐姐呢?”魏来又问道。
徐余年的心头一凛,暗道这家伙似乎还有些良心,至少没有把他姐姐彻底抛诸脑后,他念及此处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徐,却见对方听闻此言脸色稍缓。徐余年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念头,言道:“家姐一切都好,就是时不时会提及魏兄。”
“对了,魏兄此次前来宁霄城,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徐余年这般问道,为了让魏来有所警觉,还朝着魏来一个劲的眨着眼睛。
魏来看着眼前这个忽然冲出来与自己套近乎的家伙,心底暗暗警惕,便敷衍道:“也无什么大事,只是帮……”
魏来说着看向龙绣,龙绣却一个劲的眨着眼睛,魏来意会,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只是带贱内来参加翰星大会,不过却遇见了些麻烦,不知徐兄能否为我寻上一位翰星榜排名前百,又愿意接受龙虎斗的朋友,了却贱内这桩麻烦事。”
徐余年心头一沉,侧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徐,却见自家阿姐脸色发寒,握着的轮椅扶手的双手上隐约有青筋暴起。
“除了这事呢?还有其他事没有?”徐余年又一个劲的朝着魏来眨着眼睛,问出问题时所用的语气也抑扬顿挫,极为古怪。
饶是魏来再迷糊,也能感觉到这徐余年似乎再提醒他什么。
他皱起眉头,嘟囔道:“还有其他事?”
他眼角的余光一瞟,忽然看见了站在孙大仁身旁的刘青焰,他一拍脑门言道:“对对对,徐兄提醒的是,确实还有一件事。”
徐余年顿时松了口气,正要再说些什么。
“还有小青焰,也要参加这翰星大会。”
徐余年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的指向刘青焰,小声问道“这……这位是……”
魏来在心底用数息不到的时间思索了一番如何陈述自己与刘青焰的关系按理来说,张婶应当给小青焰报备过户籍,但首先就如那负责报名的老人所言他们并没有时间去细查每个人的户籍,因此就需要相对有利的证据证明对方的清白。譬如龙绣说自己是魏来的妻子,那么等到日后,龙绣真的做出了什么奸细才能做出的恶事,那作为其担保人的魏来自然也难辞其咎。这对于双方都是很好的约束,因此对于这翰星大会的担保而言,也对于目前魏来并没有任何说服力的身份而言,显然夫妻关系是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担保方式。
所以魏来在微微迟疑之后,便索性言道:”额……也是我的妻子……“
“什么!?”徐余年的心头一怔,看向魏来的目光满是惊骇,那个女孩也就罢了,眼前这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又是什么东西?这也能下得去手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对方疑惑,魏来也暗觉不妥,赶忙改口道:“未过门的妻子,只是父辈们定下的婚约。”
徐余年又是一愣,正要说些什么,可却忽的感受到自己的背后传来一阵彻骨的凉意。
他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他的那位姐姐正面色幽寒的盯着他,见他递来目光,徐缓缓伸出手,在自己的颈项处轻轻一抹……
徐余年心头一凛,再次看向魏来的目光便只余下深深的惋惜。
魏来却无从知晓徐余年此刻心底的翻涌,他的看着对方,暗暗有些感激,若不是对方提醒,他险些就忘了刘青焰的事情。
不想与对方幼年相识,魏来都近乎了无印象之人,既然如此轻易的便一眼认出了他,不仅如此,对方还如此善意的多加提醒,方才让魏来未有遗忘要事。念及刚刚相见时,魏来对其还有所警惕,此刻想来魏来心中不免涌出些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感。
“今日谢过徐兄提醒,我们还得去寻人开启龙虎斗,等到做完此事,若有机会我定会上门与徐兄道谢。”魏来拱手说罢这话,就想着带着众人离去。
他可没有诸如龙绣那般轻松的心思,他很清楚翰星榜排名前百位的家伙,应当都是修为三境以上,且在自己的三道神门上都刻有神纹的修士。
要知道对于一位修士而言,神门上是否铭刻上神纹,所能产生出的战力差距是极为巨大的,哪怕这些神纹在未到四境之前未能有显化的能力,但所能带来的战力增幅也不容小觑。
魏来虽然已经推开第二道神门,甚至也在那道神门上铭刻下了神纹。可碍于某些原因,魏来已然无法驱动自己第二道神门上的神纹。这也就意味着魏来得凭着二境修为,去对抗一位处于完全状态,真正意义上的三境修士。
虽然魏来的二境修为远超出寻常人,但毕竟于此之前从未凭着自己本事与真正三境修士交过手,魏来也并不确定此境修士他到底能否力敌。因此寻找一位相对胜面较大的对手,是摆在魏来面前此刻最为紧要的事情。
而从那名为胡乐的胖子手里买来的情报,虽然不能完全信以为真,但确实是份可以作为依据的事物,魏来倒也有心好生研究一番。
“魏兄莫急啊!”徐余年见魏来准备离去,他岂能放任,赶忙伸手拉住了魏来的衣袖。
此举未免有些唐突,魏来疑惑的看了徐余年一眼:“徐兄还有何事?”
“呵呵。魏兄不是要寻一位翰星榜前百名之人比斗吗?”徐余年却笑了起来,说着在魏来面前站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膛:”魏兄看在下如何?“
“嗯?”魏来一愣,目光却是越过了眼前的之人,直直的落在了那座翰星碑上。
魏来在那翰星碑上上下移动着自己的目光,最后落在那排在第九十七位的名字上。
徐余年
,翰星碑九十七位。依照翰星碑排名的原则看来,年纪与魏来相仿的徐余年能排到就九十七位应当与他的年纪偏小不无关系,如此说来他的真实修为在这百名之中应当只能算是中下之资,确实是作为魏来登上前百名所能选择对手中比较合适的人选。
但对方来得如此之巧,从提醒魏来到此刻主动提出开启龙虎斗,一切都显得太过巧合,魏来心底不免疑窦丛生。
他很仔细的想了想,即使是在儿时,似乎他与对方的关系也只是单纯的在父辈闲谈时,被生拉硬拽着扯在一起的玩伴,这么多年不见,怎么本就不算友好关系反而不退反进?见对方接二连三出言的架势,似乎是每一件事情都为魏来考虑周全。
“魏兄觉得我在诓你。”徐余年似乎是察觉到了魏来的疑惑,他一把将手靠在了魏来的肩上。“我与魏兄多年不见,此刻相见欢喜还来不及怎会加害?”
说着他又将嘴凑到了魏来的耳畔,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魏兄的修为我看得真切,不过二境,与旁人还好说,可与这翰星榜上,神纹全开的三境修士比起,可是半点胜算都不曾有,魏兄想要进去前百名,只有与我一战,我自会拿捏好分寸,让旁人看不出端倪,又让魏兄能够获胜。“
这自然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明示。
魏来听得懂,但魏来却不傻。
要说之前徐余年表现出来的热络还可用天生便热心肠来形容,可此刻他与他近有七八年未曾谋面,怎么会为了儿时的旧识,可以在龙虎斗上败给自己呢?
魏来明白恐怕这家伙另有什么算计,他本能便要拒绝。
但转念一想,已经排名如此靠后的徐余年他若是还不是对手,其他人恐怕打起来就更加难堪,倒不如与他试上一试,就当摸一摸这翰星榜前百名之人到底是个什么水准,也当检验一番自己的真实战力。
抱着这样的念头,魏来将到了嘴边的拒绝之言生生的给咽了回去,他极为坦率的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劳烦徐兄了。”
“不劳烦,不劳烦。”得到魏来应允的徐余年大大的送了口气,他连连点头,唯恐魏来发现了其中端倪,回绝了此事。那他可就不知当如何与自家阿姐交差了,他这样想着,回眸正好对上徐杀机腾腾的目光,徐余年赶忙朝着自己姐姐递去一个“我做事,你放心”的眼神,然后又才看向魏来。见对方一脸感激之色,徐余年心头暗暗有愧,只能在心底默默言道:我也是为了救你,这样你最多受一顿皮肉之苦,否则以我姐的脾气,把赤霄军拉来,搞不好真的会闹出人命的。
这样想着,徐余年的面色一沉,看向在一旁那负责翰星大会报名的老人,言道:“游老,麻烦你让人挪个位置,别伤到了百姓。”
那老人不想魏来等人还真的敢朝翰星榜前百名之人发起挑战,而且挑的还是这徐家小公子。
他一个激灵站起了身子,赶忙驱散着周围的百姓,很快以魏来与徐余年之间便围出了一处数十丈大小的空地。
“龙虎斗!”徐余年在那时周身气机一沉,一道晦暗的气息便从他的身上涌向了魏来。
魏来感受到事物,一股神奇的感受随即涌遍他的全身,那是来自龙虎斗的邀请,事实上只要是翰星榜前八百名的人物都能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开启龙虎斗,但这法门却极为特殊,只要身处龙虎榜前八百名之人才能使用与接收。魏来没有半点犹豫,面色同样一沉,便受下了这道气机。
那时,只见二人身后那巨大石碑上光芒亮起,所有的名字都在那时消失,只有魏来与徐余年的名字分立两侧,光芒交错。
周围的百姓见着这番情况都知道这是龙虎斗开启的前兆,不过他们对于魏来都并不抱有太大的信心,更多的只是想要看一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乡小子,是如何被徐家小公子所收拾的。
徐余年同样未将二境修为的魏来放在眼里,他将自身气机流转,却并未出手,而是盯着魏来,心底暗暗衡量着等会在何处发力,方才能让魏来看上去足够凄惨,而受到的伤势最小。
“徐兄!我动手啦!”
而魏来可素来奉行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他的面色一沉,胸前与背后两道神门亮起,胸前金光血光交错,背后黑芒与金芒闪烁。
他的身形一动,猛地便朝着徐余年冲杀了过来。
在魏来看来,一位三境修士,尤其是排在翰星榜百名之前的三境修士,应当是极为难缠的对手。所以他一出手,便没有丝毫留有余力的想法,他将体内八十一枚神血中的血气之力与八十二道灵台中磅礴灵力尽数催动,运转于周身,汇集于一拳,于那时朝着徐余年的面门便毫无保留的轰杀去。
听闻魏来此言的徐余年毫不在意,他甚至连神门都未有放出,嘴里还悠哉悠哉的言道:“魏兄尽管……”
可这话方才说道一般,他便觉察到那股呼啸而来的轰然灵力波动。
他的心头一震,来不及去细想,正要运转起体内的神门抵御那忽然到来的杀招。
可还未等到完全催动起体内的力量,魏来的拳头便已然冲杀到了他的面门前。
徐余年的瞳孔陡然放大,凌冽的灵力席卷而来。
只听一声凄厉的哀嚎,在那些围观百姓愕然的目光下,徐家小公子的身子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堪称完美抛物线,然后直挺挺的落在了人群中。
不待百姓们从这般变故中回过神来,那巨大的翰星碑上,徐余年的名字猛然熄灭,然后魏来的姓名一亮,翰星碑上那密密麻麻的名字猛然出现,而魏来的姓名则随即落在了第九十七位,以徐余年为首的名字随着魏来的到来,而尽数下移了一位。
整个翰星碑的广场前都在那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在此之前会相信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会将徐家的小公子击败,更何况是以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
他们都在那时双眼发直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时间心头的惊骇让他们发不出半点声音。
而身为当事人的魏来却并没有这样的自觉,他神情古怪的看着倒在人群中模样颇为狼狈的徐余年。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徐余年竟然真的如此言而有信,做的这一切也真的是完全在为他考虑,否则魏来也无法解释,一位三境的修士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败在他的手中。
但此刻众目睽睽,他若是指出徐余年是假装落败,恐怕对徐余年的名声也并无好处。故而魏来在那时朝着徐余年拱手言道:“承让了。”
心底却暗暗赞叹了一句徐兄高义!
第七十四章 与君一样
魏来。
是谁?
凭什么能够如此轻易的击败徐家的少公子?
这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在场诸人脑海中第一时间泛起的疑问。
诸人面面相觑,但很快便有人反应了过来。
“魏来!他是魏守的儿子!州牧大人的外孙!”
有人这样大声说道,而随着这声音的响起,诸人之中也有人意识到了这点这并非什么辛密,只是因为年岁太过久远,许多人都忘记了这一点。而一旦经人提醒,这些寻常百姓们便唤起了之前被短暂遗忘的记忆。
魏来自然将人群中此刻隐隐升起的骚动听在耳中,出于某种他自己也难以言明的心理,他并不愿意成为这场忽然升起的变故的中心。他皱了皱眉头,看向不远处那位老人负责翰星大会,报名之事的老人,言道:“先生,现在我可以为她们担保,参加翰星大会了吗?”
被徐余年称作游老的老人显然此刻仍然处于魏来轻松击溃徐余年的惊骇中,而之后百姓间升起的议论,也让老人意识到了自己方才有眼不识泰山的愚蠢举动。此刻听闻魏来询问,老人自然不敢再有半点方才的怠慢态度,他连连点头,又一路小跑的回到那翰星碑下的木桌前,提起笔墨,一脸干笑的问道:“还请公子将二位担保之人的姓名报上,然后签字画押,便可在腊月十八一同与公子参加翰星大会了。”
魏来闻言,瞟了一眼周围那些朝他递来热络目光的百姓,心底暗暗泛苦。但既然是别人立下的规矩,魏来也不好反驳带着龙绣与刘青焰便走到了老人的跟前,开始按照老人所言的流程,将龙绣二人的信息一一上报。
满心想着快些了结此事,离开众人视线的魏来,此刻自然未有注意到在他忙活着这些的时候。
摆弄着咸豆腐的大叔收起了摊铺,买着甜豆腐的大婶也打发走了围观的孩童,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互望一眼,然后带着一股相互较劲的狠劲,纷纷转身快步离去。
……
这担保不在翰星榜上之人参与翰星大会的过程极为复杂。
即使那老人极力配合,魏来等人也足足耗去了半刻中的时间方才做完这一切,周围汇集的人群在这半刻钟的光景中非但没有丝毫减少,反倒有了越聚越多的趋势。
魏来看了一眼已经起身,走到了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女子身旁的徐余年,魏来微微一愣,大抵记起了对方的身份,他不觉有他,只是感激的朝着对方点了点头,也来不及去注意对方的回应,然后他便带着众人准备离去。
哒哒哒!
可就在这时,浔阳街与衡珞街街道尽头分别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议论纷纷的百姓们也被这忽然响起的马蹄声所惊醒,纷纷转头看向马蹄声响起的方向。
只见两队人马都身着制式甲胄,而甲胄胸前却纷自刻有紫色云印与青色云印那是宁州三大军队之二的紫霄军与青霄军。算上徐家的赤霄军,这三支军
队便代表了整个宁州最为强大的力量,而他们背后的萧、徐、宁三家也是这宁州最为显赫的门阀。
两队人马从不同方向奔来,却同时将目标锁定在了那翰星碑所在之处。周围的百姓们自是没有人敢于冲撞这代表宁州最高权力的人马,纷纷在那时退避开来。
于是乎两队人马长驱直入,直奔翰星碑魏来等人所在之处而来。
魏来等人摸不清虚实,目光警惕的看着那忽然杀来的两道人马,脸上的神情都极为凝重。
那两队人马来到了魏来等人的身前,各自为首的将领拉缰勒马,然后众人在魏来等人古怪的目光下,纷纷翻身下马,直直的在魏来跟前单膝跪下。
“青霄军(紫霄军)统领,宁衍(萧藏)参见少公子!”
此言一落,那些二人身后的甲士,也纷纷高声言道。
“青霄军(紫霄军)参见少公子!”
宁州的三霄军于整个北境都颇有威望,在茫州未有被楚侯收复之前,宁州北临齐国,南有鬼戎,东境还依靠着北境最为强大的楚国,宁州为大燕门户,靠着三霄军坐镇,硬是保了大燕百年安稳。饶是随着茫州收复,鬼戎不再能被作为威胁,与楚国关系近年也颇有改善,故而自从宁宇帝袁通登基继位以来,削减三霄军军力举措从未间断。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三霄军依然在宁、徐、萧三家的统领下,依然是大燕最为强大的军队之一。
此刻来到魏来身前的百余位甲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朗声喝道,中气十足,周围那些因为他们到来而窃窃私语的百姓们也被他们此番高喝的气势所震,纷纷静默下来。
与魏来同行的孙大仁等人,显然也未有料到会有这番变故,他们惊尤不定的看了看眼前那些跪拜的甲士,又看了看身旁的魏来,大都心底惊讶不已,饶是孙大仁在此之前也从未听人说起过魏来还有这重身份。
“这里没有你们要见的少公子。”魏来皱了皱眉头,冷声言道,说罢这话便要越过眼前的甲士们迈步离去。
但那为首的两位统领却几乎在同时迈步上前,以身躯拦住了魏来的去路:“青霄军(紫霄军)大统领,宁陆远(萧白鹤)请公子上府一叙!”
二人说的是请,用的也是“请”字,但无论是拦在魏来身前的行径,还是此刻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股命令甚至威胁的味道。
魏来自然听出了这一点,他皱起的眉宇间有煞气涌动,他于那时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二人,这二人显然都是出身行伍,久经沙场之辈,立在那处宛如铁铸雕像一动不动,神色冷峻,周身有淡淡杀气奔涌。
“我说过这里没有什么少公子,也不会有人去见什么大统领。”魏来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如此言罢,转身便要从另一侧离去。
可那宁衍与萧藏二人却同时迈步再次拦住了魏来的去路,嘴里重复着之前的话:“青霄军(紫霄军)大统领,宁陆远(萧白鹤)请少公子上府一叙!”
来的眉头一挑,怒极反笑:“若是我今日不去呢?“
宁衍与萧藏对视一眼,随即面露冷笑:“那我们今日便只有得罪了!”
……
“姐……”徐余年摸了摸自己浮肿的右脸,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徐的身旁。
少女阴冷着脸色盯着翰星碑前辈唯独的少年,看也不曾去看徐余年一眼:“你这宁州第一天才,连个二境修为的家伙都打不过,回去准备被爹关进武馆禁足吧。”
徐余年顿时面露苦色:“我怎么知道他一个二境修士怎么会有这般灵力,一个不查就被……”
“爹常说,狮子搏兔亦需全力以赴,你今日轻敌是丢了颜面,明日轻敌保不齐丢的就是我徐家的百口人的性命了。”少女依然不曾回头,只是声音愈发的冰冷,带着一股教训的语气。而平日在外嚣张跋扈的小公子,在自家阿姐的训斥下却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拉耸着脑袋,不敢忤逆半句。
“总之……姐姐放心,我这就再寻他打上一场,一定为阿姐出了这口恶气。”为了逃避即将到来的禁足“惨案”,徐余年开动脑筋,露出一副与徐同仇敌忾,一定要收拾魏来的架势。说着,他撸起自己的衣袖,作势便要上前再去寻魏来再战。
听闻这话,一直看着翰星碑前状况的徐第一次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徐余年心头一喜,暗以为自己表态戳中了自家阿姐的内心,他心头一喜,正要趁热打铁,继续说些什么。
“修为不够,一次打不过,好生修行些时日,下一次说不定就能打过了。”
“可若是脑子进了水,一次打不过,下次接着打,丢的恐怕就得是性命了。”
但还不待他说出些什么,徐平静却又冰冷的声音抢在他之前响起。
“嗯?”听闻这话的徐余年脸色一变,目光困惑看向自己的阿姐。
“轻敌是你落败如此之快的原因,你若是一开始全力以赴,不至于如此狼狈。至少……”
徐说道这处,顿了顿,皱着眉头像是在计算些什么,过了一会她方才言道:“至少可以在他手上撑过十个回合。”
“什么!”徐余年闻言面色一变,嘴里极为失态的惊呼道。“阿姐!你就算喜欢他,那也不能为了这小子说胡话吧?”
“我好歹也是三道神门全开的三境修士,会不是一个二境修士的对手?”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莫如萧蒙之流做井底之蛙。”徐余年的高声惊呼换来的却只是徐一道语调平静的回应。
徐余年撇了撇嘴,显然对于这样的大道理并不放在心上,他嘟囔道:“难不成这家伙还能如阿姐一般,是……”
这话说道一半,他忽的停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抬头看向徐,只见徐缓缓点了点头,徐余年的眉宇间顿时涌上了浓郁的惊骇之色。
……
第七十五章 设宴
哐当。
一声轻响在翰星碑前荡开。
魏来抽出了白狼吞月,雪白的刀光亮起,映照着少年的侧脸。
他寒声言道:“那就试试到底是谁得罪谁吧。”
宁衍与萧藏显然未有料到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男孩竟然真的有勇气与他们提刀,他们互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瞥见了错愕之色。
“小公子身份尊贵,刀剑无眼,我们恐伤了公子,公子还是在我们中选一个,上府一叙吧。”其中那位名叫宁衍的青霄军统领便在这对视之后,摇头苦笑言道。
显然,在宁衍的心中丝毫没有将魏来的邀战放在心上,他的语气与态度更像是将魏来的行径看做孩子的胡闹。
不过魏来也从对方此言中闻出了些许不一样的味道,似乎这同时到来的青霄军与紫霄军并非同路,反倒隐约在暗暗较劲,而作为他们较劲的目标,魏来的心底多少也有些疑惑为什么这双方人马会在他出现之后,便立马赶到,又为何如此强硬的要带他去各自府门?
魏来可不会单纯的真的相信这些家伙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为了让他上门叙旧,但无论是哪一种缘由,魏来暗想都应当与江浣水存在某种联系,而恰恰此刻的魏来最不愿意的便是与江浣水扯上关系。
“你们要打,那便快些打,若是不打……就滚!”魏来眉宇间煞气涌动,在那时厉声喝道。
宁衍与萧藏本还带着些许戏谑笑意的脸色,在魏来这声高喝下尽数散去。
萧藏面露冷笑,看了一旁的宁衍一眼:“看样子咱们这位少公子,戾气可有些重啊。”
宁衍的眉头一挑,玩味言道:”那不如萧统领与少公子比划比划,让咱们见识见识少公子的本事?“
萧藏摇头:“在下是来请公子的,可没有与公子动手的胆量,宁统领若是好奇,倒是可以试上一试,到时候我一定将其中过程与宁统领对少公子的悉心教导一一禀报给州牧大人。”
宁衍的面色一寒,当然也听得出萧藏话里的威吓与调侃。
他们要带魏来去见自家家主自然不假,可其目的却不是为了做坏与魏来以及魏来背后那位州牧大人的关系。这要是真的与魏来交了手,被对方记恨上,那岂不是舍本逐末,自断手脚?
二人也明白对方都是在这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精,自然也就不会入如此简单的圈套之中。索性他们也就收起了相互算计的心思,各自的手抬起,身后被他们带来的甲士们令行禁止,猛地窜出将魏来连同着他身后的孙大仁等人团团围住。
他们用这种方式给予了已
经拔刀而出的魏来回应他们不会与魏来动手,但同时也不会放任魏来离去。
魏来瞥见此境,面色一寒,提刀之手猛地一紧,周身灵力奔涌,朝着孙大仁等人道了句:“准备好。”
这话出口,魏来的身子便猛的朝前迈出一步。
这番举动让宁衍与萧藏二人都是脸色一变,与他们看来这位自从魏守死后便一直待在乌盘城的少公子年纪不过十六岁,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却不想对方如此果决,看那架势,若是他们再不退去,那魏来真的会朝他们下杀手。
念及此处,二人都有些骑虎难下。
毕竟退下去无法向家主交代,可不退难不成还真的要与这州牧大人的外孙动手?
他们可清楚得很,那件干瘪的儒衫下藏着的是什么东西……
当年州牧大人确实对自家女儿与女婿的死无动于衷,可这并不代表他也能同样对自己的外孙置若罔闻,而魏来能从那场大水中活下来,并且一直活到现在,便是最好的佐证。江浣水的年纪很大了,但在他真的永远合上双眼之前,这位大燕……不!应该说是整个北境最后一位州牧大人,依然是任何人都不敢去轻易忤逆的雄狮!
宁衍与萧藏皱起了眉头,又对视一眼,彼此的脸上皆没了方才相互挖苦时的轻松与惬意,他们都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况中。而那位少年却并不打算体谅他们的苦处,他坚定的迈步,刀锋高举,神情肃然。
但二人都是出身行伍之人,虽心中存有疑虑,可却也明白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让对方捷足先登。这样念头一起,二人几乎就在同时迈步而出,腰间刀剑在那时被他们抽出,直面魏来。此刻与魏来动武虽有诸多不妥,但只要最后他们自己顶下这责罚,就是州牧大人怪罪下来,想来也牵扯不到主家。
咻!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刀剑相向之时。
一道破空之音忽的袭来,一道黑色流光从众人的背后袭来,于半空中划开一道诡诞的弧线,所过之处,那些甲士们纷纷如受重创身形暴退,只是眨眼的光景,包围着魏来等人的甲士们尽数应声倒地。而那黑色的流光着又如受驱使一般猛地飞遁回诸人身后。
宁衍与萧藏皆被这忽然升起的变故所震,他们下意识的回眸看去,却见那黑色流光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轨迹,然后直直的落入一件橙色的长衫之中,随即消失不见。
而那件橙色长衫的主人,此刻正眉目冰冷的盯着他们二人。
“阿橙!”几乎是在看清对方容貌的一瞬间,宁衍便惊呼除了对方的名讳。
“滚。”阿橙依然惜字如金,但从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眼中所蕴含的分量却也同样重如泰山。
“阿橙姑娘是不是太过霸道了一些,我们可是奉……”萧藏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看周围那些被阿橙所伤,此刻尚且还在到底哀嚎的甲士们,眉宇间煞气凝重。他沉声言道,脚步也朝前迈出。
“滚!”阿橙却根本不给对方再说出半句话的机会,她的脚朝前踏出一步,宽大的橙色长衫涌动,昼明夜尾从腰间摇曳作响,胸前背后以及眉心处,三道神门光芒涌动。
骇人的气势于那一刻将宁衍与萧藏笼罩,萧藏说到一半的话,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然后他再次与身旁的宁衍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目光中看见了深深的无奈。但于这般的无奈之下,却也不乏些许不可言说却又真实存在的庆幸阿橙的到来固然阻止了他们带魏来回各自主家复命的计划,但那毕竟是阿橙,他们因此而失利,就是回到家中,想来家主也无法怪罪,也正好免除了他们不得已与魏来动手的这般无奈之举。
当然,二人心底虽然如此想着,可面子却还是摆出了一副颇为愤慨的架势。二人朝着阿橙拱手低语道:“姑娘此举,我等定会向家主回报,姑娘好自为之!”
说罢这话,二人便又朝着那些倒地的甲士们冷声喝道:“走!”
于是乎,这来势汹汹的青紫二军便灰溜溜又从来路策马离去。
周围的百姓被这般变故惊得瞠目结舌,一时间看向阿橙的目光惊尤不定,却是想不明白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女倒地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青霄军与紫霄境服软。
“走吧,我给你们安排好了住处。”阿橙将橙色长衫放下,嘴里如是言道,却是看也不曾去看魏来等人一眼,说罢此言,转身便离去。
……
看着魏来等人随着阿橙离去,徐余年宛如狗头军师一般的凑到徐面前,啧啧言道:“阿姐我怎么觉得这小子跟阿橙也有一腿呢?”
徐看了一眼有意挑拨的徐余年,转动起了自己轮椅上的木轮,转身便要离去。
徐余年见状一愣,赶忙跟上,嘴里却问道:“阿姐?咱们就这样放过那小子了?”
“萧家、宁家都要请他入府,徐家身为三族之一,岂能不懂这待客之道。”
“回去让阿爹设宴,宴请少公子。”
走在前方的徐头也不回的淡淡说道,而听闻此言的徐余年又是一愣,很快便想到了当年萧蒙来徐家赴宴后的境遇,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狞笑,侧脸那触目惊心的浮肿于那时似乎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剧痛难耐了。
第七十六章 一条命的代价是什么?
“这女的谁啊?怎么感觉这么厉害?”跟着阿橙穿越着宁霄城的大街小巷。
龙绣终于耐不住心头的好奇,凑到了孙大仁身旁,轻声问道。
“阿橙。”孙大仁应道。
这话一落,龙大小姐便狠狠的踩了孙大仁一脚,不悦言道:“我看上去像是聋子吗?我是问阿橙是谁!“
孙大仁吃痛,面露委屈之色,但还是忍着脚下传来的剧痛言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宁州边境,有一座乌盘城……”
“城里住着一群人,这群人里有一个叫孙大仁的家伙,那家伙长得是身高八尺面容伟岸,上知天时下晓……”
“啊!!!”
孙大仁的故事讲到的一半,脚尖又传来一声剧痛,他所言之物戛然而止,化作了一声贯穿整个巷口的杀猪般的哀嚎。
……
阿橙回眸看了一眼嬉笑打闹的孙大仁一行人,忽的言道:“这才几个月不见,你就有了两位妻子呢?”
与阿橙并肩而行的魏来一愣,神情古怪的看了身旁的橙衣少女一眼。
女子的面色如常,盯着前方赶路,她总是如此冷静又严肃,以至于当她用带着些许玩笑意味的语气问出这个问题时,魏来的心头不免生出了愕然以及些许难以言说的受宠若惊。
“只是权宜之计,青焰被那老蛟蛇盯上,总得想办法为她寻一个好归宿。至于龙绣……这家伙为了能去天罡山,估摸着也不在乎这点名声。”魏来耸了耸肩膀苦笑道。
阿橙点了点头,对于魏来此言不置可否。
然后她又言道:“你回答得很认真。”
魏来又是一愣,有些不解阿橙此问何意。
“袖春一直说我太过古板……我想试着改变一下……”
说道这处,少女的那对剑眉蹙起,低语道:“不过似乎,效果并不好。”
魏来的心头一凝,直到这时他才记起当初在古桐城时,纪欢喜曾与他说过的话阿橙与太子早在十多年前便定有婚约。
这样的事实以及此刻阿橙的表现让魏来的心底没来由涌出些许不郁。
但还不待他去细细品味其中就里,阿橙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宁州各处这些日子来也开始修建乌盘龙王的神庙,估摸着翰星大会之后,这宁霄城也得起上一座神庙,龙王晋升昭月正神之事,于朝堂来说,势在必行。”
魏来皱了皱眉头,对于女子如此迅速且突兀话题转换倒也习以为常。他反问道:“姑娘是想提醒我如今的处境有多么艰难吗?”
阿橙不接此问,继续自顾自的言道:“乌盘龙王一旦真的坐上了这宁州的昭月正神,那整个宁州都会作为他的食粮,被他所吞噬。“
“楚侯,也就是我爹,收复茫州以后,宁州盘踞的三霄军一直便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既怕三霄军拥兵自重,又怕削藩之事势头太猛,引来不必要的反弹。”
“龙王一旦登临神位,整个宁州的气运为其所辖,一来渭水之争大燕便掌握了极大的胜面,二来,三霄军背后的徐、宁、萧三家也注定难以再做大,于朝堂来说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魏来对于宁州的局势所知不多,与三霄军背后的三大家族在年幼时虽然有过接触,但毕竟年幼,诸事一来但是不会在意,二来也忘得所剩无几。听闻这番话,魏来倒是多了几分明悟,他又问道:“那手握三霄大军的徐、宁、萧三家会不明白这其中利弊,任由朝廷宰割?”
“狗急尚且跳墙,徐、宁、萧三家岂会等死?这不一收到你来宁霄城的消息,宁萧两家就急不可耐的要请你上府吗?”阿橙嘴角在那时微微上扬,轻笑言道。
“那他们恐怕找错人了,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魏来耸了耸肩膀。
“公子当然没有。”阿橙如实言道,脸上神色如常,丝毫没有戳人短处的自觉。“但州牧大人有。”
魏来的眉头
皱得更深了:“那他们就应该去找江浣水。”
阿橙听得出魏来言语中对于江浣水的抗拒,但她并不急着去点破这一点:“州牧大人对于这个问题,素来回避,以往乌盘龙王所能威胁到的只是乌盘江流域周围的城池,对于徐、宁、萧三家来说,这样境况无关痛痒,可一旦波及到整个宁州,那便动摇了他们的根本,他们也就自然无法再作壁上观。而既然在州牧大人那里寻不到他们想要的帮助,那么就只能寄希望于公子身上,他们认为或许通过公子,能够在州牧大人那里得到些足以应对这场麻烦的帮助。“
魏来闻言冷笑一声,然后转头看向阿橙:“那姑娘呢?姑娘又想在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阿橙在那时忽的停下了脚步,她仰头看向身前,轻声说道:“到了。”
魏来等人也纷纷抬头看去,却见不觉间他们已然来到了一处位于还算繁华街道上的府邸前,那府门算不得华贵,却颇为别致,门前木柱上刻有兔龟瑞兽,门槛上雕有花草虫木,府门牌匾上书两个大字:魏府。
魏来的脸色微微一变,某些模糊的记忆在他脑海深处翻涌,好似要溢出。
“州牧大人猜到了公子不会接受他的好意,所以这处魏先生的旧宅,是太子托人为公子赎回来的。因为当年魏先生触怒的是陛下,所以这处宅邸虽然被官府收回,但也并无人愿意购置,这么多年过去,院中的陈设老旧了不少,但几乎都还维持着当年模样。我寻人打理了一番,想来应当足以让公子满意。”阿橙这般说着,伸手便朝着魏来递来一串钥匙。
魏来盯着那串钥匙,并未伸手接过,而是言道:“离开宁霄城时我才两三岁,对于此地也并无太多记忆,之后虽然每逢年关都有来宁霄城的习俗,但所待的时日甚短,我爹又为人勤俭自然不会花钱请人打理,故而此地虽是我魏家的祖屋,但我对此处并无多少记忆,于我而言,它还比不得乌盘城的老宅。姑娘却如此大费周章寻回此物,魏来无功之人,受之有愧。”
“公子是怕我挟恩图报,对吗?”魏来说得冠冕堂皇,但阿橙却一语洞穿了魏来的心思。
“此处虽有太子关系所在,但最多也只是查阅卷宗之时带来些许方便,毕竟魏先生死去那么多年,再大禁忌也散去不少,算上打点各处花去的银子,所有的花销我都记在了府中的书房的账本中,公子若是觉得受之有愧,大可将花去的银两折合加上五成,分期归还于我,就当成全一桩生意。“
说罢这话,阿橙便将那府门的钥匙再次递出,魏来见她态度坚决,微微思索了一会,索性便点了点头,接过了钥匙。毕竟阿橙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魏来也确实没有他所言的那般完全不在乎魏家的祖宅。他将钥匙收好,言道:“谢过姑娘,这笔钱,我一定尽早归还。”
阿橙颔首,迈步走上魏府门前的台阶,言道:“公子先看一看这院子打扫得可还算满意,如若何处缺些什么大可与我言说。”
魏来既然受了此礼,倒也并不矫情,也就依言走上前去,掏出钥匙,想要打开院门前的铁锁。
少年显然没有他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静,他握着钥匙的手明显微微打颤,将钥匙插入锁孔中这般简单的事情,他来来回回鼓捣了三四次方才做到。
……
吱呀。
伴随着一声略微沙哑的声响,魏府的院门被缓缓推开。
“哇!小阿来,你家原来这么有钱吗?”身后的孙大仁等人也随即看清了魏府中的情形。
魏府府门打开入目的第一眼便是一处近十余丈大小的院落,远落后是大厅与内院的院门,看那大厅三层高的架势,以及内院院门算得夸张的大小,很容易便让人联想到后院又当是如何景象。很显然,能在宁霄城拥有这样面积的府邸的魏家应当是极为富裕的。
但众人的惊呼与感叹却让魏来面露苦笑,孙大仁瞥见这番情形暗以为是魏来在睹物思人,本想出言安慰,可以一旁的龙绣却嚷嚷道:“走!咱们逛逛,我活这么大可还没见
过这样大的院子。”
孙大仁闻言,心头便涌出几分傲气,转瞬将安慰自家兄弟的事情抛诸脑后:“就这?我孙家在乌盘城的武馆你要是见着了还不得惊掉你的门牙!?”
孙大仁嘴上这般说着,可身体还是极为诚实的被龙绣与刘青焰拉着窜入了魏府的内院。
“谢谢。”魏来并没有与众人一般的兴致,他的目光在院落中扫过,然后看向阿橙,由衷说道。
他当然知道阿橙所行之事,背后定然还是有着某些与那徐、宁、萧三家相似的目的,但至少为他寻回祖宅这份心意魏来还是极为受用的。
“公子给了钱,我赚了钱,这就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没有什么需要道谢。若是公子真觉得欠着人情,不若就允妾身一件小事。”阿橙轻声应道。
魏来对此早有预料,他苦笑道:“姑娘请说吧。”
“公子不必紧张,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
“过些日子,太子回来宁霄城,届时太子希望公子能抽出些许时间,与他见上一面。”阿橙言道。
魏来闻言深深的看了阿橙一眼,然后便在女子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我也很想见识见识那位太子殿下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能让阿橙姑娘这般人杰,如此死心塌地处处为他着想。”
这一次,轮到阿橙一愣了。她似乎能感受到魏来此言中的某些与之前不同的情绪,但以她的性子显然不会去太过深究。
“阿来!你这院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除了书房里满满当当的书意外便什么都没有!?”而这时,去院中闲逛的龙绣等人也在极短的时间内赶了回来,孙大仁远远的便朝着魏来嚷嚷道。
“我爹当年爱书如命,又乐善好施。举家搬到乌盘城后,便时不时的将家中物件变卖,换作书籍又或者接济他人……若非我娘拦着,这祖屋估摸着最后也得给他买了。不过后来他们犯了事,此地还是被朝廷收走……”魏来语气平静的诉说着事情的缘由。
一旁的孙大仁闻言也知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东西,顿时缄默收声。
魏来不愿让其自责,便言道:“你们先去看看屋中有什么东西能用,还差些什么,列个单子,待会咱们一起去把该买的都买回来,毕竟翰星大会还有些时日,咱们可能得住上一段时间。”
三人自知理亏,自然不会去与魏来争辩,纷纷点头,再次一溜烟的离去。
“看样子公子今日还有的要忙,妾身也便再做叨扰。”这时,一旁的阿橙也轻声言道。
魏来点头:“我送送姑娘。”
……
魏来与阿橙并肩行走在宁霄城的街道上,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般境况即使是乌盘城最热闹的时候,也未能与之相比。
“公子,之前是公事,现在妾身还有一件私事想说与公子。”阿橙忽的在路口停下了脚步,看向魏来言道。
“姑娘请说。”魏来点头应道。
“公子还是抽个时间去一趟州牧府,见一见……”阿橙言道,但话未说完便被魏来打断。
“若是此事就不劳烦姑娘费神了,我自有分寸。”提及江浣水,魏来的态度出奇的恶劣。
阿橙对此也有所预料:“我知道公子因当年魏先生与江姨之死对州牧大人存有偏见,但……”
“但他毕竟是我外公吗?”魏来眉头一挑,语调冰冷的再次打断了阿橙,“姑娘既说了是私事,那边让我自己解决吧,见也好,不见也罢,那都是我魏家与江家的私事,姑娘不便参与,也参与不了。”
在阿橙的记忆中,眼前的少年虽然寡言少语,但却很少真的露出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她微微一愣,在一段并不算长的沉吟之后,终是点了点头:“妾身明白了。”
“但公子若是有心,到时候见了太子,亦或者去了他徐、宁、萧三家中的某一处,问一问他们的家主,当年为了让公子活下来,州牧大人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第七十七章 三个响头
“这烤鸭味道比起乌盘城那家还是差了点。”坐在名为九壶庄的饭店中,孙大仁咬下一口鸭肉,嘴角满是油渍,嘴里吐词不清的对着手中的烤鸭评头论足。
“饿死鬼投胎。”龙绣白了一眼吃相颇为感人的孙大仁,嘴里没好气的言道。
天色渐晚,一行人在宁霄城足足逛了一个下午魏来的祖屋百废待兴,小到厨房中的锅碗瓢盆,大到被褥桌椅,除了那满满一屋子的古书,当真称得上要啥没啥。宁霄城的物价比起乌盘城高出不少,一行人兜里只有四十来两魏来挣来的“血汗钱”。
本着节约为本,勤俭至上的原则。
一行人精挑细选,足足花去了近十五两银子才淘到勉强可以维持家用的各种事物。
为了庆祝也为了犒劳自己,他们便寻到了这处饭庄,准备胡吃海喝一顿。
孙大仁之前在魏来的书房中瞥见了阿橙留下来的账本,他算了算,这处祖屋算上加上五成的成本,魏来总计欠阿橙足足七百六十三两银子。
考虑到阿橙是太子的未婚妻,有这层关系在,之前使在纪欢喜身上的“钱债肉偿”的办法,恐怕难以在阿橙的身上奏效。孙大仁意识到他们俩兄弟很快便要走上漫漫无期的还债之路,所以这一顿饭孙大仁完全将之当做债务除清前,最后一顿大餐,故而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周围那些食客大概都没见过孙大仁这般人物,好些个家伙都忘了自己桌上的菜肴,目瞪口呆的盯着风卷残云的孙大仁。
魏来三人强忍着周遭那些目光,一个劲的低头吃饭,想着快些吃完这顿饭菜,然后带着这丢人现眼的家伙离开。
“翰星大会将至,把这宁霄城挤得水泄不通。明玉楼早就订满了,诸位今日委屈,就将就在这里吃上一顿,明日我再带诸位去尝一尝,这宁州远景闻名的明玉楼!”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的从店门处传来。
却是一位身着道袍,背上绣着紫云印记的老者,带着一群同样穿戴的少男少女走到了饭店门口。
而除开那些同样装束之人,老人的身旁还站着一位黑衣老人,以及身着锦袍的一对少男少女。
在看清老人的装束时,整个饭庄之中都忽的静默了下来,那些之前落在孙大仁身上的目光也齐刷刷的落在了老人一行人的身上。
道袍、紫云印记,这分明就是位于大燕宽州的神宗紫云
宫的装束!
虽然比起世人常常提起的北境十大神宗,紫云宫并没有位列其中的资格。但这并不代表紫云宫势弱,事实上,能担得起神宗二字,便意味着宗门之中存有圣境强者。而只要有圣境存在,那这方势力无论对于何等人物来说,都是不可忽略的。而对于大多数寻常人来说,紫云宫便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哪怕是翰星榜上名列前茅之人,能入诸如紫云宫之流的神宫为徒,便已是足以自傲之事。
因此,当这群紫云宫之人到来时,这饭庄之中的食客们皆不免露出惊骇之色。而更让他们惊骇的是,那群包括老者在内的紫云宫众门徒们,对于那一老二少三人的态度极为恭敬,以这些食客们的眼界,自然很难想象,到底这三人又是什么身份,能让紫云宫之人如此小心翼翼的侍候着。
“卫老不必客气,此处亦很别致,我们还要在这宁霄城待上不少时日,有的是机会去明玉楼一观。”黑衣老人颔首回应道,态度还算客气,但这份客气中,却又带着一股上位者天生的高傲。就好像他并非不在意今日到底在何处吃,又吃些什么。只是在他的心底,无论是眼前的饭庄,还是卫老口中远近闻名的明玉楼,与他看来都是不入流的东西。
紫云宫那位名为卫老的老人,连连点头,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话中的言外之音。
他热络的带着众人来到了大厅中某一处的空下的木桌旁坐下,然后唤来店中的小厮,正要为这群贵客点上一些饭菜。可这时那对锦袍少男少女中的少女忽的瞥见了坐在邻座的魏来等人,而吃得最为兴起的孙大仁也很是理所应当的入了少女的眸中。
少女的眉头一皱,站起了身子,径直走向了魏来等人所在之处。
紫云宫中的众人,周围那些围观的食客,都并不明白这少女此举何意,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好奇与疑惑,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随即锁定在了那少女的身上除了依然在跟自己最后一份大餐做“殊死搏斗”的孙大仁。
“左先生桔姑娘这是?”正要点菜的卫老瞥见此境,也是一愣,看向一旁的黑衣老者,疑惑问道。
名为左先生的黑衣老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对此也并不了解,但却并未出言阻止,反倒微笑着看着走到了魏来身前的少女。
少女就这样站在了魏来等人的桌前,闷头吃着饭菜的众人也渐渐感觉到饭店内某些不一样的气氛将他们围绕。魏来等人缓缓的抬起头
,看向身后,正好对上那少女笑盈盈的目光,众人互望一眼,面色古怪,显然都并不认识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贵气的少女。
而少女对于魏来等人疑惑的目光同样视而不见,她只是盯着坐在最里侧的那位依然还对此番境遇毫无察觉,一心与烤鸭搏杀的孙大仁。
“风流债?”龙绣压低了声音,朝着魏来小声问道。魏来打心眼里佩服龙大小姐异于常人的想象力,但他可从未见过这位女子,也从未听孙大仁提及过此事,自然也只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对于这少女同样一无所知。
“你怎么怎么不吃了?”孙大仁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抬起了头擦了擦自己嘴角的油渍,嘴里囫囵的问道。
但也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身前站着的身影,他下意识的抬起头,仰头看去……
魏来等人纷纷盯着孙大仁,等着这家伙在看清少女容貌后,给众人解惑。
可孙大仁却在看了女子一眼后,脸上露出了与诸人一般的困惑之色。不过好在他也感受到少女似乎是在盯着他,孙大仁暗暗想着莫不是他饮酒吃肉的豪爽架势吸引到了眼前的少女?
这样的念头一起,孙大仁的心中不免有些火热,他再次打量起少女峨眉凤目,红唇皓齿,生得倒是极为标志,比起砚儿恐怕也不遑多让。
咕噜。
孙大仁一口咽下了嘴里的食物,轻咳两声,摆正自己的仪态,然后特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以便让它听起来更有磁性:“姑娘,有何贵干?”
少女闻言在那时展颜一笑,面若桃花,她朝着孙大仁伸出了手,如白玉一般的手指指向孙大仁。
然后,她用她宛如莺啼一般的声音俏生生的言道:“你。”
“跪下,磕三个响头。”
……
本来满心以为自己终于走了回桃花运的孙大仁,听闻此言不免一怔,他好一会之后方才回过神来,他干笑着看着少女,言道:“姑娘,这是开的什么玩笑?”
“不是玩笑。”
女孩却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她将手收回放在自己身前,将其中的食指与无名指伸出,其余三指并拢。
“三个响头,又或者一只手、一只脚加一颗眼珠。“
少女说道这处,有意顿了顿,然后她面上的笑容灿烂,又言道。
“你选一个吧。”
第七十八章 大孽界
饭庄中忽的静默了下来。
是那种落针可闻的静默。
孙大仁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那笑容可人的锦衣少女,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就是你要么磕三个响头,要么就把我师妹说的那三样东西自己取下来,听不懂吗?”这时,那位与锦衣同行的少年也走上前来,站在了众人的木桌前,面带笑容的言道。
“现在,你有三息的时间去做决定。”
“三……”
这少年与少女行为古怪,又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气,颐指气使,俨然已将孙大仁当做了待宰的羔羊。
砰!
孙大仁还在位这二人一本正经的一唱一和而发愣,一旁的龙大小姐脾气可没有孙大仁那般“温良”,她猛地一拍桌板,站起身子:“哪来的两个失心疯,要人手脚,当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
但龙绣拍案而起的怒斥却并未起到恐吓住那二人的效果,少女转头看向少年,眨了眨眼睛,颇为奇怪的问道:“燕国的人都是这么喜欢大呼小叫的吗?”
少年耸了耸肩膀:“毕竟是乡野未有教化之地,比不得我们中土。”
龙大小姐见二人对于自己所言聪耳不闻,反倒还颇为闲暇的对她品头论足,龙绣气结,当下便在言道:“本小姐……”
“聒噪。”但这一次,龙绣的话方才起头,那少年便冷哼一声,随即一道青色事物猛地从他袖口遁出,爆射向龙绣而去。
龙绣心头一惊,既没有想到对方真的会如此突然的动手,更没有想到对方攻势如此凌冽。
她赶忙伸手去拔自己背后的锈剑,可手方才摁到剑柄,那青色的事物便已然杀到了她的面门前。
龙绣的眸中露出了骇然之色,她感受到了那青色流光中裹挟的力道,她很清楚一旦被此物击中,她恐怕就得真的丢掉性命,而且还是以一种极为凄惨的死状。
就在龙绣脑子一片空白,眼睁睁的看着那青色事物就要轰入她眉心的刹那。
一只手却豁然从一旁伸出,横在了龙绣与那青色事物之间,稳稳的将那青色事物握在了手中。
是魏来!
龙绣的双眸睁大,面色却因为方才那眼看着已经及身死亡阴影而煞白。
“嗯?”锦衣少年的眉头一挑,看向魏来面有异色,似乎是想不到眼前这群他口中的未有教化之人,竟然还能接住他的杀招。
“你是何宗门人,竟有这等本事,报上名来。”少年朗声问道,语气依然高傲。
魏来缓缓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看向手中之物,却是一柄碧玉铸成的飞刀,刀柄之上刻有游龙之相,通体暗自有淡淡青气萦绕,入手寒意彻骨,显然绝非凡品
魏来将此物轻轻的放到了桌面上,然后转过头看向那对锦衣少年少女,他的神色平静,目光冷峻,于那时轻声言道。
“三个响头,又或者一只手、一只脚加一颗眼珠。”
“选一个。三息时间。”
这话出口,轮到那少年与少女一愣,二人神情错愕的互望一眼,随即都猛然笑出了声来。
“师兄,这家伙好有趣。”少女掩嘴笑道。
少年耸了耸肩膀:“师尊常说井底之蛙自以为可观天地,夏虫自以为时为三季,未有开化之地,这些事都不足为奇。”
“三。”
魏来却根本不理会这二人一唱一和间的嘲弄,他自顾自的便开始了计时。
“来真的?”少年的眉头一挑,索性双手环抱于胸前,饶有兴致的盯着魏来,至于魏来的威胁,在他看来,似乎并不足以被放在心上。
少女见状亦是如此。
“二。”
“师兄,我要他和那个嘴臭女人的眼睛。”少女忽的言道。
“师妹有所求,做师兄的自然在所不辞。”少年笑着应道。
少女得到这样的答复,朝着少年一笑:“师兄最好了。”然后,便俏生生的退去数步。
“一。”而魏来也在这时,完成了他的倒数。
哐当!
伴随着一声脆响,魏来站起身子,背上的白狼吞月猛然出鞘,幽寒雪白的锋刃展露,光芒刺眼。
周围那些食客们见此景,大抵也猜出此处恐怕得有一场大战,虽然他们都不明白双方的身份,更无从知晓这场没头没尾的矛盾到底是由何而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看热闹的心情,当然在此之前,他们也极为配合的退去数步,给魏来与那少年留出了在他们看来足够二人施展的空间。
“你的刀看上去不错,就是跟错了人。”少年的神色轻松,盯着魏来的刀轻声赞叹道。
“你的头看上去也不错,就是长错了地方。”魏来平静应道。
少年的眉宇间顿时露出了怒色,他冷哼一声,言道:“找死。”
这话说罢,少年宽大的锦袍涌动,一道道碧绿色的事物接连从他衣衫中涌出,他的胸前、背后、眉心三处神门亮起,青色的光芒从神门中溢出,将他周身笼盖。那些碧绿色的游龙短刀被他神门中的光芒所牵引,悬浮在他的背后,刀身轻颤,如拉缰的战马,满弦的烈箭,只要一声令下,它们便会撕碎挡在它们身前的任何人。
“御剑术?”魏来的眉头一挑,嘴里暗暗言道。
他很早便听闻诸如天罡山这样的剑修,在修为抵达一定层次后便可以气驭剑,某些修为通天的剑道大圣,甚至可
以以一己之力,御神剑八千,一人便可敌雄狮百万。当然眼前这个少年所驾驭之物是刀非剑,但与传闻中的御剑之术却又异曲同工之妙。
“土鳖就是土鳖。御剑术岂能与我的天阙界的大孽界相提并论?”少年冷哼一声,语调轻蔑,而随着他此言一落,那数十柄碧绿色的飞刀便如得敕令化作一道道流光杀向魏来。
魏来心头一凝,却来不及细想少年方才言语中所透露的信息。
那些幽绿色的刀锋杀机凌冽,魏来不敢轻敌,提刀抵御,好在他虽然不能动用两座神门上的神纹,但无论是体内的血气之力,还是在二境累积的灵力都极为骇人,这些飞到远不至于能威胁道魏来。魏来刀锋翻转,将那些爆射来的飞刀一一挡退。退去的飞刀激荡爆射在周遭各处,桌凳、菜肴、酒水打翻一地,这处饭庄便在转瞬间变得满地狼藉。
但让魏来诧异的是,被击退的飞刀并未就此偃旗息鼓,而是在一击不中退去之后,又很快便再次朝他袭杀而来。
他眉头微皱,暗觉这番手段略微有些烦人,他想着擒贼先擒王,身形便朝前迈出一步,一边以长刀挡退那源源不断,败而不馁的飞刀,一边身形朝着那少年逼近。
这并非一件太难的事情,那些飞刀所能给魏来带来的只是稍稍拖慢魏来的步伐,饶是他们在少年的牵引下不断的进攻,但有强大的内力作为支撑的魏来,还是在数息之后杀到了距离少年不过一丈之处。
魏来暴喝一声,又劈开三道飞刀,随即手中的白狼吞月一震,刀锋猛地探出,身形向前直取那少年的面门。
可就在这时一直矗立原地不动的少年嘴角却忽的勾起一抹冷笑,他的双眸猛地泛起渗人的绿光,身前的三道神门光芒大作,幽绿色的光芒将魏来笼罩其中。那盘踞在魏来周身的飞刀再次朝着魏来袭来,魏来皱起了眉头,感受到这一次杀来的锋刃气息更为凌冽,他不得不收起了攻势,再次抵御这些飞刀。
可就在他手中长刀要与那些飞刀接触的禅那。
幽绿色的光芒猛地自那些飞刀知道亮起。
吼!
一声声怒吼自刀身中升起,然后在魏来诧异的目光下,那些不过三寸大小的飞刀们刀身忽的拉成,转瞬化为了一柄柄绿色的长刀,而一道道身形也忽然在那些长刀的刀柄处凝聚,化作一道道手握长刀的虚影,最为诡异的是,那些虚影的胸前、背后、眉心都亮着三道神门,而周身所荡漾的气势,也与三境修士相差无几。
转瞬间,魏来便处于了足足十八位三境修士的包围之中。
那些家伙周身气息激荡,在身形凝聚的刹那便裹挟着浩瀚气势,直直的朝着魏来杀来!
第七十九章 孽灵
“这就是大孽界吗?”那位来自紫云宫的卫老盯着那十八尊围杀着魏来的绿色身影,瞳孔睁大,眸中的光芒炙热,嘴里喃喃言道。
“宋世子的大孽界初成不久,火候尚且差上些许,让卫老见笑了。“身着黑衣的左先生躬身言道,语调客气,却同样高高在上。
“只是不知这小子是如何开罪到诸位的?左先生早与我言说,我寻人便料理了此子,何须宋世子亲自出手。”卫老嘴里这般说着,目光却依然落在那所谓的大孽界唤出的绿色身影上,死死看了好一会,方才艰难的抽回目光:“我听闻大孽界是天阙界最顶尖的法门之一,想要修成此法,得有一道完整的神纹以为载体,宋世子这才推开三道神门,难道说……“
这样的猜测不可谓不大胆,仅凭三道神门便可铭刻出一道完整神纹之人并非没有,只是太过少见,而能够做到这一点,便说明此人的神门极为强大,方才能凭借三道神门容纳下寻常人需要四道神门才能容纳下的完整神纹。这样的家伙只要能够安然成长下去,登临圣境推开圣门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对于天阙界这样的北境第一神宗来说,拥有一位这样的天才人物当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让卫姓老人真正感到诧异的是据他所知,此子在天阙界新晋的一百零八将星之中排名不过垫底,如此说来天阙界中,这般天才妖孽,少说也有百位之数……
咕噜。
念及此处,卫姓老人咽下一口唾沫,对于所谓的天阙界这北境第一神宗的底蕴又有了新的认识。
身着黑衣的左先生,用眼角的余光将卫姓老人这短短数息间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他眯起了眼睛,也不去理会卫老方才所言之物,只是淡淡应了句:“此行之后,卫老将门中圣子送来,若有机缘,也未尝不无得到此法传承的可能。”
大孽界的可远非此刻那少年所展现出来的那般简单。
传闻大孽界最为精妙玄奇的地方在于,不仅是这些孽灵可以完全模拟出施法者的修为,与之对战,实际上便是以一敌众,而最为神奇的是,修行到了高处,这些孽灵可以化为大孽灵,每一个都相当于独立的存在,修行者甚至可以在这些孽灵的神门上铭刻各种不同的神纹,而神纹作为高阶修士最主要的手段。那时这大孽界所带来可就不只是量变,而是对修士近乎质变的可怕提升。
一想到自己紫云宫的门人也有机会得到这样的传承,卫姓老人看向左先生的目光便顿时满满的都是感激之色。
左先生却并不给他表达自己感激之意的机会在说完这话后,便转头看向那被大孽界笼罩中的魏来,低语道:“不过这小子却也给我些许意外。区区二境修为,竟然能在大孽界中坚持这么久,而不落败,呵呵,古怪,古怪。“
……
十八位三境修士的围攻可谓攻势骇人,这些那所谓的大孽界凝聚出来的人影,不知疲倦也无惧死亡,攻势绵绵不绝,魏来虽然凭借着自己强劲的修为能勉强与之抗衡。但这绝非长久之计,十八位修士的攻击让他没有接近那少年的机会,他被拖住步伐,疲于应付其绵绵不绝的攻势。如此下去,要不了多久时日,魏来便会被耗尽气力,被这诡诞的法门生生耗死。
魏来一刀逼退涌上来的数位绿色身影,他的嘴里喘着粗气,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些绿色身影后的少年,而对方也正眯着眼睛,一脸戏谑的盯着他。
魏来很清楚,想要破开眼前的局面,只有斩杀掉那个施法的少年才是最要紧的事情,而那少年也很清楚,以魏来所表现出来的战力,虽然不俗,但却远远无法做到冲出这十八位孽灵的围攻。
魏来的心头暗暗叫苦他的修为并不弱,以他推开两道神门的修为,在无法动用神门之力的前提下,他甚至能与十八位与三境修士相当的孽灵抗衡如此久的时间,这样的战力足以让大多数人惊掉大牙。
但摆在魏来眼前的困境却是,他空有一身高深的修为,却并无半点对敌的法门,甚至除了那鸠蛇吞龙之法外,魏来连一招半式的刀法都未有学到。以往他所经历的每次大战要么借住外物诸如阴神、蛟蛇之力,要么就是简单力与力的搏杀,当真正接触到修士之间神通法门的较量时,魏来才意识自己比起真正的修行者依然有着不小的
差距。
如此看来此刻的邀战不免有些托大,但魏来并没有时间去后悔。他又是一刀挥出,击退了杀上前来的数道身影,心中却暗暗思虑着破敌之法。
“小子,现在跪下来求饶,我或许可以考虑只剜掉你一颗眼珠,如何?”那少年看出了魏来的疲态,他狞笑着言道,语气之中充斥挖苦与嘲弄。
魏来岂有心思去理会那家伙的嘲弄,他皱着眉头一边抵御这绿影的进攻,一边思虑着破敌之法。
平心而论,魏来此举确实有托大与冲动的嫌疑。但这群家伙着实太过嚣张了一些,动则便要断人手脚,龙绣不过怒骂了两句,他们便要取龙绣性命,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若是这事魏来也能咬牙吞下,那魏来就不是魏来了。
那天阙界的少年见魏来依然还在坚持,心头冷笑,三道神门光芒大作,那十八道孽灵攻势愈发凌冽。魏来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他的心底不免泛起些许绝望,他也尝试过击杀这些孽灵,但哪怕他将之斩成数端,可数息之后,这些家伙变又会在那大孽界的绿色幽光下重生,完好如初的加入战场。
这似乎已经成了一道破无可破的死局……
魏来想着这些,面对再次杀来的绿影,心头堆积着郁气的魏来,招式也开始大开大合,将那袭来的绿影,一刀砍成两段。
但那绿影在那幽光的滋养下,却很快便又恢复如初,已经不是第一次瞥见这番情形的魏来眉头紧皱,他嘴里微微气喘,在寻不到破局之法以及体内力量不断被消耗的双重困扰下,神情已然有了些许狼狈。
“我天阙界的大孽界,攻势无穷无尽,岂是你能破解的?”少年瞥见此境,眉宇间终于涌出些许笑意,显然很满意此刻魏来的惨状。
魏来依然不语,身形却在那些绿影的攻势下渐渐露出疲态。
难道这所谓的孽灵真的杀之不尽?这岂不是和那些古桐城中的阴魂一般?
魏来暗暗想到,可这时他忽的心头一颤阴魂?
他抓住了心中某些一闪而逝的念头,然后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些再次杀来的孽灵们,介于虚实之间的身形,悍不畏死的战斗风格,以及可以不断短时间复活的能力。这些与当初他所遭遇的阴魂何其相似?
如果这些孽灵真的是某种类似阴魂的事物所化的话,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对阴魂有效的法门,在他们身上也同样适用呢?
这样的念头一起,魏来便没了迟疑。
他得抓住这唯一的破局之法。
……
宋斗渊的眸中忽的涌出些许异色,他见那之前一直负隅顽抗的魏来忽然竟将长刀收入背后,然后直挺挺的站立在那处,不仅如此,那家伙甚至连周身的气势也一并收敛,竟是没了半点抵御这些孽灵的架势。
“放弃了?还是另有杀招?”宋斗渊在心底暗暗想着,不过这样的疑虑很快又被他所打消无论眼前这个乡下小子在想什么,对于他来说都并不重要。
他的师尊曾经说过,这世上确实有那么些人,喜欢暗藏手段,喜欢算计也喜欢出其不意,觉得暗中藏拙,方才能在紧要关头一击制敌。这些固然没错,但对于天阙界的弟子来说,这些却并不重要。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修行!不断的修行!然后在临阵对敌之时,以强出别人十倍、百倍的修为,将所有的算计与杀招一一碾碎。
宋斗渊深谙这样的信条,他面色一凝。没有半点迟疑,那十八位孽灵再次被他催动,手握着幽绿色的长刀直直的杀向魏来。
他的目光亦死死的盯着对方,他想要看清对方被孽灵们撕开血肉前,眸中的绝望之色。
魏来似乎真的放弃了抵抗,那些孽灵们已经杀到了他的身前,幽寒的刀锋从四面八方袭来,杀机凌冽,也封死了他所有的进退之路。
“阿来!”
“魏来哥哥!”孙大仁等人瞥见这番情况,心底也是又惊又急,可奈何以他们的修为根本就无法杀入那大孽界中,除了惊呼他们就再也无法做到任何事情。
宋斗渊嘴角微微上扬,狞笑浮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魏来会被那些刀锋撕烂、碾碎、斩成肉泥之时,魏来紧闭的双眼却忽的睁开,他
胸前那道神门之中金光与血光大盛,一枚漆黑色水滴缓缓从他的神门中溢出,悬浮在了魏来身前,也悬浮在了那首当其冲的幽绿色刀锋之前。
幽寒的锋刃与黑色的水滴相遇。
叮!
一声脆响荡开,漆黑色的光芒猛地亮起,将魏来与那十八道孽灵笼罩其中。
整个狼藉一片的饭庄都在那时无边的黑暗所笼罩,食客们隐约听到了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响彻又戛然而止。
宋斗渊的脸色一变,他当然不会去畏惧这忽然涌出的黑暗,他只是在这黑暗涌出的刹那,忽的失去了对那十八道孽灵的控制。
难道这家伙真的有克制天阙界功法大孽界的法门吗?
宋斗渊对于自己的宗门有着绝对自信,因此在这样念头升起的刹那,他的心底也有同样巨大的惶恐涌现。就好比当初在乌盘城时,那些香客们对于乌盘龙王的信仰有多坚定,信仰崩塌时,他们的内心就有多绝望。
但幸运的是,宋斗渊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感受自己内心在那一瞬间升腾起的惶恐。
那涌动的黑暗只持续了数息不到的光景便豁然如潮水般退去,然后宋斗渊便瞥见了魏来的身子暴退而去,在撞飞了数张他身后的木桌后,狠狠的砸在他饭店的木门上,将木门撞的支离破碎后,方才停住暴退的身形。而之前断开的与孽灵们的联系,也随着那黑暗的退散再次恢复。
宋斗渊的心情大好,他朝前迈出一步,双眸盯着那勉强从满地狼藉中站起身子,嘴角溢血,衣衫褴褛的魏来。
他将方才的异状归咎于魏来某些下三滥的手段,而现在的情况也很明显的说明,魏来的手段并未奏效,那么胜负也理应有了分晓。
“你比我想象中要强那么一点点,以你这乡间野民的身份,能做到这般地步倒是相当不错了。不过也仅此而已,天阙界不是你可以想象的存在,更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拿来玩笑的地方!”宋斗渊享受着身为胜利者应有的欢愉,他居高临下的言道,目光在在场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神情倨傲,宛若审视子民的君王。
而最后他还是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魏来的身上,他的嘴角勾勒出的笑意更甚:“现在,你可以跪下来亲吻我的鞋尖,并宣誓作为我的奴仆,或许这样,我可以考虑饶你一条性命。”
但那堪堪站起身子的少年却低着头,立在那处,对于宋斗渊的话,置若罔闻。
宋斗渊皱起了眉头,但转瞬便笑道:“看样子你做了个稍稍有骨气的选择。”
“但有骨气的人,通常会死的比较快。”
宋斗渊这般说罢,手指微微一台,那些笼罩在幽光下的孽灵们便纷纷高举起了手中的利刃,双目泛起了阵阵血光,死死的盯着魏来,只要宋斗渊一声令下,这些家伙便会毫不迟疑的取下魏来的性命。
“天阙界?”
“北境第一神宗?”
“呵呵!”
可就在这时,低头的魏来却忽的轻声言道,他的脑袋随着他所言之物而缓缓抬起,他看向宋斗渊,那沾满血污的脸上却充斥着笑意是那种,在乌盘城时,城中百姓看他时所露出的笑意那是,正常人看傻子时才会露出的笑容。
“怎么连一个不识数的傻子也能入门?那这么说来,我去了是不是可以混个掌门当当?”
“你!!“魏来的话对于将身为天阙界门徒一直当做最为自傲的资本的宋斗渊来说,无异于是最大的侮辱。
他脸上的笑意散去,眸中怒火升腾,他收起了方才那点戏弄魏来的兴致,他要用最残忍的方法杀死眼前这个狂徒,让这家伙为自己的言行付出应有的代价,也让世人明白,天阙界是不容置疑与诋毁的存在。
这样的念头一起,他便于那时催动起了那些孽灵。
而也就是在这时,宋斗渊的心头一颤,脸色煞白。
他睁大了双眼看向魏来,却见对方也正眯着眼睛盯着他就在刚刚催动大孽界的刹那,他忽的发现,他费劲千辛万苦凝聚出来的十八位孽灵,此刻只余下了十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