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汉末之吕布再世TXT下载汉末之吕布再世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汉末之吕布再世全文阅读

作者:回头大宝剑     汉末之吕布再世txt下载     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八五章 探监

    吕布微微思索之后,应允了贾诩的提议。

    就像当年的弘农王刘辩,即使日后他跳出来号令诸侯,由于史书记载已死,所以世间的士族百姓也多为不信。

    更何况,刘备的号召力还远不如刘辩,

    现在的他,即便侥幸逃得一死,也根本不敢冒头扯大旗,否则,吕布一旦知晓刘备所在,必是以雷霆手段进行剿灭。

    “主公,那些劫掠的广陵军如何处理?”徐晃抱拳请示。

    “凡涉事的将校军侯,明日于城中,通通处死。”吕布的决断干脆利落,至于那些参与过的广陵士卒,暂且放过,若真要细究,估计得把这支广陵军通通杀光才行。

    “主公,城中官员大多已经弃暗投明,唯有陈登、糜竺两人,死活不肯投降,已被扔进了狱中,请主公定夺。”

    “将陈登押送徐州,交给陈处理,之前我是答应过的,破城之后,会留他儿子一条性命。”吕布心中有数,若不是之前陈暗中透露情报,也没那么容易掌握徐州军的动向,所以这个人情,还是得还。

    “至于糜竺么……”

    吕布托起了下巴,眼眸中透出几许思虑。

    “主公,末将请求去一趟监牢,游说糜竺来降。”

    武将行列中,有一人出列抱拳。

    视之,乃是振武中郎将徐庶。

    早些年前,在戏策的坑蒙拐骗之下,他取了靡家的小妹,算起来,糜竺还是他的大舅哥。

    夫妻两人琴瑟调和,他也常常听夫人提起,糜竺对她的关心疼爱。

    如今大舅哥落难,犯的也不是十恶不赦之罪,所以,徐庶还要想要捞他一把,救糜竺脱困。

    “好吧,准了。”

    吕布点头应下。

    之后,众人又提了些许问题,吕布也一一作了吩咐。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今天的会,就暂且散了吧。”

    会议完了的时候,外边天色已黑,吕布摆了摆手,与众人说着,攻城辛苦,大家也都累了,等会儿用过晚饭,就早些回去歇着。

    众将应下,抱拳之后,纷纷退出堂外。

    “孟起,你留下。”

    吕布低唤了一声。

    马超心中咯噔,迈出门槛的右脚重新收了回来,默默转身,候在了原地。

    “主公有何吩咐?”马超硬着头皮问道。

    吕布没急着说话,而是待到众人散去,才缓缓开口:“孟起,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你寄予了厚望。今天特意叫你留下,其实也没其他事情,只是想告诉你,重情义虽好,但……下不为例。”

    “末将知罪!”

    马超赶紧低头认错,他又不傻,如何听不出吕布这话里的弦外之音。虽然不知是谁透露了风声,但可以肯定的是,吕布绝对是知道了赵云私放自己妹妹的事情。

    所以,吕布也不难推测,今天马超是有意助赵云脱困。

    私助敌方大将,乃是重罪。

    换作普通将领,别说削官罢爵,充军砍头都未必没有可能。

    好在马超认了,倒也诚实,吕布遂没再追究,他往外挥了挥手,示意马超可以退下。

    “末将告退。”

    马超低着头,忐忑的出了大堂。

    他甚至都不敢去看座位上吕布的脸,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主公,如今已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上位者,不怒而威。

    下邳城北,昏暗不见天日的监牢。

    水灌下邳之后,地牢中湿气极重,蓄有不少水洼,墙壁底角生出了许多青苔。

    嘎吱~

    一声轻响之后,通往外界的大门打开。

    门口处亮起火把,火光将徐庶的脸庞映照通红。

    “哎呀,徐将军,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典狱官故作惊讶,笑脸迎上前去。他倒不是敬徐庶中郎将的名衔,而是混迹官场的大多人都知道,这位徐中郎将和那位先生、以及祭酒郭嘉,有着极为要好的关系。

    “奉主公之命,来见糜竺。”

    “好勒,下官这就带您前去。”

    典狱官回答得十分爽快,并且亲自引路。

    沿着阴暗的地牢直走,直到尽头的一间牢房,典狱官才停了脚,让后命人打开牢门,锁住牢门的铁链哗啦啦的响了好一阵子。

    “糜竺,有人看你来了!”

    典狱官在外面大声说着。

    坐在里面的男人背对着外边,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见。

    典狱官还欲再喊,徐庶伸手制止,叫他先行退下,自己有话要单独与糜竺说。

    “那您慢慢说,有事儿尽管招呼下官皆可。”

    说着,典狱官带人离开了这里。

    走进牢房,空气中除了潮湿的气味,还有一股子腐烂发霉的味道。

    “大舅兄,他们没为难你吧?”

    徐庶走上前来,替糜竺捉去身上的杂草。

    见是徐庶,糜竺脸上的冷漠缓和了些许,却也没有太多的感情可言:“徐元直,你来做什么?”

    “我来接你出去。”

    “出去?呵,我是重犯死囚,怎么出去?”

    “大舅兄,只要你肯……”

    “我不肯!”

    糜竺知道徐庶想说什么,不等话语说完,就直接否了徐庶念想。

    “你这又是何必,远在徐州的二舅兄已经降了,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兄你不明白?”

    “这个没骨气的东西!”

    听得弟弟糜芳选择了投降,糜竺气得大骂,骂上一阵子后,他忽地又不骂了,神情颓然的坐在地上,叹了口气。

    也好,至少糜家的香火血脉,还能继续传承下去。

    “大舅兄,徐州已定,从此以后,天下间再无战火,大汉疆域将重归一统,这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太平么?”

    徐庶仍旧苦口婆心,只要糜竺肯稍稍服个软,吕布定然是不会多加为难。

    “太平?哪有太平?我的眼中,只看到外贼寇略徐州,烧杀抢掠,杀人嗜血。不以仁义待民,何来太平之说?”

    “主公与曹操不同。”

    “在我眼里,没有什么不同。”

    见徐庶还欲再说,糜竺摆了摆手:“好了,你也不必与我多费唇舌,我只希望以后,你能好好待我小妹,如果能够在糜家落难时,帮一把手,我就真的感激不尽了。”

    “至于我的事,你不必再说。”

    唉!

    徐庶叹了口气,自家的这个大舅兄,真是执拗得如同顽石。

    等到徐庶要走的时候,糜竺忽地叫住了他。

    “元直,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徐庶回过身来,以为糜竺回心转意,遂耐心的等待起下文。

    “玄德公,他……还活着吗?”

    糜竺的眼神中抱有浓浓的希冀。

    刘备都把你都害成了这样,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想着他。

    徐庶的声音很冷。

    他死了。

第一千零八六章 白门楼上,不见故人

    翌日上午,和煦的阳光洒下,给入冬的大地带来一丝暖意。

    下邳城内,人头耸动。

    其中,围在外层的百姓居多,中央区域空出一大片空地,周围把守着层层甲士,手中持有戈矛,如松柏一般挺立,神态肃穆。

    不多时,从左侧处打开一条通道,在上百名甲士的看押下,几十名带着手铐脚链的犯人拖着沉重步子,缓缓走向空旷的场地中央。

    以往处刑,一般是在闹市或者郊外,像今天这样摆在主干街道行刑的实属少见,自然也引起了更多人的围观。

    负责监斩之人,乃是徐晃。

    而这些犯人,自然便是广陵军那些纵容士卒劫掠的将领校官。

    围观的百姓中,不少人都认得徐晃,昨日要不是这位徐将军出手及时,恐怕好多百姓都遭了大难。

    因此,不少人百姓心中对徐晃都存有几分感激之情。

    等待伏法的犯人押至刑场,徐晃从位置上起身,他看向四周围得密密麻麻的百姓,清了清嗓音,大声说了起来,数落起这些人的罪状。

    “昨日攻城,武昭王有言在先,破城之后,不可伤及无辜平民,而这些人,利用职务之便,纵容手下烧杀抢掠,致使城中诸多百姓受难……武昭王获悉之后,震怒无比……”

    “天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

    “故,吾奉大王之令,负责今日监斩。”

    声音朗朗,足以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

    “姓徐的,你放屁!老子们浴血奋战,拿命攻城,不过是拿了些贱民的钱财,这也算是犯法?”

    “没有我们冲在前头,你们现在哪会站在这里!”

    “老子有冤!老子要面见吕布,快去把他叫来!”

    不甘就此受死的广陵校官们大声咆哮,奈何左右皆有甲士摁住他们肩膀,别说反抗,连动弹都尤为困难。

    “大王名讳岂容尔等直呼,来人,掌嘴!”

    徐晃眼眸一寒,当即呼喝手下过去,哗哗哗的一连抽上几十个大耳刮子,抽得这些个口无遮拦的家伙脸庞肿得老高,嘴角血水直流。

    百姓们心中大呼解气,推推搡搡的向前探张着脑袋。

    他们虽然憎恨吕布破坏了他们的平静生活,也杀死了他们最为拥戴的刘使君,但相比之下,他们显然更恨这些恶贯满盈、只知劫掠烧杀的广陵将士。

    如今吕布拿他们开刀,也算是替受难的百姓,出了一口恶气。

    “大王英明!”

    人群中,有人带头大喊了一声。

    不过响应者廖廖,几乎无声。

    说到底,在心里,他们还是在抗拒和排斥吕布。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

    日至正空。

    “将军,午时已到。”

    随行的文官上前来与徐晃低声说着。

    徐晃抬头望了一眼,从桌案上的令箭筒里取出带有‘斩’字的令箭,重重掷在地上,低喝一声:斩!

    监斩的刀斧手端起酒碗,大饮了一口,却不咽入肚子,张嘴‘噗’地喷在明晃晃的刀身,使得泛寒的刀刃更加熠熠夺目。

    大刀扬起。

    几十颗人头,同时落地。

    “好!”

    寂静的人群中忽地爆发了一阵大叫的喝彩。

    而此时的吕布,正迈步缓缓登城,沿着墙壁,走上城楼。

    远处如山呼海啸的喝彩,隐隐约约能够听见。

    想来,是徐晃已经执刑完毕。

    主薄杨修跟在吕布的后头,一向聪慧机敏的他,此时也有些不解,低声询问:“主公,您今日为何不去监斩,若是您亲自监斩,再说上些慷慨之词,定能民心大顺,让百姓们感恩戴德。”

    吕布脚下不停,仍旧向前走着,听得杨修问起,他微微摇头,淡然说着:“‘刘备’的尸体挂在城楼,这才几个时辰,请求给他收尸的百姓,比看热闹的还多,无论孤怎么做,他们心里头惦念着的,始终都是这个仁义无双的‘刘皇叔’,论收买人心,孤远不如他……”

    “刘备不过是假仁假义,嘴上说得好听,其实自私无比。否则,又怎会弃百姓不顾!要说仁义爱民,大王才是真正的替百姓着想!”

    杨修心有不忿,替吕布辩驳起来。

    吕布稍稍回头,却是笑道:“这个你我说了不算,至少在百姓眼里,他的确是一个仁德之君,虚名什么的,孤不在乎,也没心思与他计较这些。”

    登上城楼,城上守卫站岗的将士无不抱拳见礼,神色恭敬的喊着大王。

    吕布点头巡视了一圈,然后双手扶住城墙,向外眺望。

    “德祖,可知此为何地?”

    “此地乃是下邳。”

    “我是说,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

    “白门楼。”

    杨修答完之后,吕布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

    清风拂过他的鬓角,带动得几丝鬓发微微后扬。

    白门楼啊!

    曾几何时的梦魇之地。

    无数个夜晚醒来,后背湿透,冷汗涔涔。

    如今,群雄皆灭,天下间将再无敌手。

    这纷乱动荡的大汉天下,历经几十载战乱,群雄割据,互相攻讦,如今,终在我吕布手中,达成一统!

    蓦地,吕布心中豪气万丈。

    过去的往事也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从起初的厮杀鲜卑人,到奉命入京担任羽林中郎将,从幽州平叛,到征讨西凉,从董卓入京,到虎牢关下力战群雄……

    再后来,奉命出关,南征北战。

    不觉间,已是这么多年过去。

    群雄皆灭。

    我,才是这天下的主宰!

    豪情万丈之后,思绪渐渐重归于平静。

    “听说了吗?我们很快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以后,再也不用打仗了!”

    士卒们私下讨论的声音传来。

    天下太平。

    不知怎地,听到这话的吕布反而从心底生出了几许寂寞。

    他叫人搬来了一把椅子,放在空旷的城楼中央,就那么躺了上去,继而眯起眼睛,享受着和煦温暖的阳光洒在自己的身上。

    杨修候在一旁,不敢有所惊扰。

    恍恍惚惚间,他似乎听得吕布口中的喃喃自语,感慨中带有几许惋伤。

    白门楼上,不见故人啊!

    …………

    (我要是在这里写个全书完,你们会不会打死我?)

第一千零八七章 移驾徐州

    几日后,吕布离开下邳,动身去往徐州。

    得到消息的徐州勋贵们,动员了族中子弟,一大早就在城门外头候着了。

    虽然其中的大多人都没见过吕布,但这些年吕布事迹无数,早就威名在外。

    站在人群最前的,是个高高大大的魁挺男人,沉默寡言,身穿武将甲胄,腰间佩剑,脸上不喜言笑,尤为肃穆庄重,笔挺挺的站着,如同松柏。

    这么多的大佬在场,能够站在人群最前,其身份自然不容小觑。

    乃是吕布麾下的第一大将、八百陷阵营之统领高顺。

    那日,他伏击完曹豹之后,直接奔徐州去了,城里有陈为内应,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攻进了徐州城,改旗易帜。

    入城之后,高顺严令约束部下,与百姓秋毫无犯。

    城中百姓对此倒是没有多大感觉,除了觉得换了支部队接手城池之外,其他的,与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

    之后,数不胜数的请柬,如飞雪飘絮般送到高顺那里。

    面对这些世家豪族的邀请,高顺一概否了,他没时间,也不想去。

    这也一度令徐州的世家豪强们觉得,高顺自视甚高,瞧他们不起。

    所以许多人都在暗地里琢磨着,要不要给高顺下套,使个绊子。

    打仗他们比不过高顺,不过要论人情世故,这些世家家主哪个不是人精,随随便便就能甩高顺十万八千里。

    站在高顺后面的,是以陈为首的一众世家老爷,陈有开城之功,又是徐州有名的大世家,他站在仅次于高顺的位置,没人敢嚼舌头。

    反倒是一向与陈家齐名的曹家,这会儿不见了踪影。

    陈旁边,是他的两个儿子,大儿子陈登,二儿子陈应。

    左右两边排开,是其他的世家老爷,以及家族里的青年才俊。

    再往后,才是本地的官员佐吏。

    约莫到了晌午时分,站了一上午的世家老爷们无不腿脚发软,却也没人打道回府,只在心中暗自腹谤,白白等了这么多个时辰。

    好在老天开眼,不多时,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几不可闻到震耳发聩。

    众人张望起脖子,向前方远眺,看不清来人,但远远的看见有漫天的沙尘扬起。

    “来了!来了!”

    官员们喜笑颜开,能有这么大的阵势,除了吕布,还有何人?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重新整理起衣冠,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乐师们同时敲响手头的乐器,锣鼓喧天奏起来,比娶新媳妇还要喜庆欢快。

    远远的听见动静,骑坐赤菟背上的吕布笑而言道:“这么多年,高顺还是头一次敲锣打鼓的欢迎我呐!”

    旁边的郭嘉撇了撇嘴,却道:“高顺是根木头,他哪会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我猜啊,九成是徐州世家老爷们的意思。”

    吕布笑了笑,甭管谁的意思,至少这些人还是很识时务,有向自己迎接示好的态度,这样一来,今后也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行至徐州城外,吕布将手一抬,紧随身后的庞大队伍缓缓停下了行进脚步。

    得见吕布到来,高顺与身后众人一同行礼。

    “顺拜见主公!”

    “我等拜见大王,大王神威!”

    吕布身后,漫天的旌旗摇动,黑压压的将士,明晃晃的兵戈,给这些世家老爷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极大的阴影。

    吕布带这么多人前来,是否别有用意?

    大佬们心中纷纷琢磨。

    当年,关中反叛,诸多世家组建军队联合讨伐吕布,遭到血腥镇压,战败之后,灭族者比比皆是。反倒是被世家打压的一些地方豪强因此得以发家,紧抱吕布大腿。

    如今吕布初来徐州,会不会也先拿他们开刀。

    大佬们心头没底,站在原地老老实实的躬身作礼,吕布不作声,他们也不敢直起身来。

    很快,吕布下了马背,过来亲自扶起高顺双臂,笑着说道:“今日进驻徐州,你当为首功。”

    “末将不敢居功……”

    “好了,你我之间,就不必客气了。”

    吕布知道高顺的性子,每次论功行赏时,他都会将功劳推脱到将士们的身上。但吕布知道,倘若没有他这个大将指挥,再多的士卒,也难破这城坚墙固的徐州城。

    和高顺寒暄完后,吕布看向那些仍旧躬着身子的徐州权贵们,道了声:“劳烦诸位久等,且起身吧!”

    他嘴里说着劳烦,脸上却不见丝毫歉意。

    这就是实力所在!

    只要他想,转眼间就将这些人发配充军,甚至抄家砍头。

    可以这么做,但没必要。

    风风雨雨这些年,吕布也看清了很多事实,这些世家,根本是杀不绝的,杀了他们,新的一批豪强又会取而代之,连绵不绝。

    吕布能做的,就只是让这些家伙匍匐在他的脚下,老老实实听话。

    更何况,州郡之地的治理,也少不了这些地头蛇的帮衬。

    听得吕布叫起,世家大佬们如释重负,稍稍直起了身子。

    “陈元龙,咱们又见面了。”

    人群前方,吕布看到了陈登,笑着先打起招呼,并没有因之前陈登替刘备卖命,而有所厌恶。

    陈登则神色复杂,不知是因为觉得羞辱还是难堪,脸色略微有些涨红,却也没有应话。

    “逆子,大王问你话呢,你还不回答!”

    见自家儿子杵在原地,也不作声,陈老爷子心里一急,当即抄起手中藜仗,作势就欲打去。

    老爷子今天带上陈登,就是为了当面向吕布赔罪,从而拉近双方关系。现在吕布主动问话,儿子却跟个木头人似的,这怎能不叫他着急上火?

    万一要是因此而恶了吕布,那陈家以后还要不要在徐州混了?

    老爷子来打,陈登反应也快,赶紧向吕布拱手见礼:“罪民陈登见过大王,之前有所得罪,还请大王恕罪。”

    “当时各为其主,孤不怪你。”

    吕布倒是大度,然后问他:“早在兖州时,孤就听闻徐州陈元龙学识渊博、智谋过人。怎样,有没有心思来孤手下做事?”

    旁人听得这话,简直羡慕得要死。

    然则陈登心中其实不太愿意,但见老爷子又有挥仗的趋势,只得拱手应道:“愿凭大王差遣。”

第一千零八八章 谁赞成,谁反对?

    “这位,便是陈家主了吧?”

    吕布的目光从陈登那里收回,看向侧旁的鬓白老者。

    陈,陈家的当代家主,老谋深算,识时务者的最佳代表。

    上一世卖自己,这一世卖刘备,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吕布心中哂笑。

    陈不知吕布所想,作揖行礼:“小老儿陈,拜见大王。”

    说完,颤颤巍巍着身子,竟要当场下跪行礼。

    这老狐狸!

    吕布见状,心中暗骂一声,这么多人在场,几万双眼睛,他要是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陈下跪,保不准私底下能传成什么样子。

    尊老爱幼,在以仁孝为本的汉王朝,尤为推崇。

    “陈老爷子莫要折煞孤王,论资历辈分,您老才是长者,孤可当不得你这一跪。”吕布嘴上说着,脚下也当即上前一步,双手扶起陈。

    “世人皆道大王残暴不仁,今日对小老儿尚能如此礼遇,足以证明之前所言,全是造谣污蔑,大王仁德!”

    被扶起的陈又行了一记大礼,言语间感激不尽。

    “大王仁德!”

    身后的世家老爷和官吏们跟着齐声大呼。

    反倒是吕布微怔了稍许,但他随即就明白了过来,敢情陈是在给自己铺路。

    在此之前,刘备任职徐州牧,私下遣人在徐州各地散播吕布名声,节奏带得飞起。

    在这个没有电子行业的年代,信息传递,全靠一张嘴,三人尚能成虎,所以关于吕布的形象也就越传越离谱。

    什么生噬人肉,杀人饮血,霸占百姓妻女,嗜杀婴童等等,传得沸沸扬扬。

    吕布的名声基本没了,就连小孩都知道,吕布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这也是为什么在得知吕布准备攻打徐州时,会有那么多的人愿意放弃家园,跟着刘备迁徙下邳。

    如今就算吕布出来澄清,估计也没几个能够相信。

    陈今天搞这么一出,这件事情早晚传开,虽不至于使吕布立刻得到徐州百姓的认可,但至少会让吕布的名声好上不少。

    之后,就看吕布自己怎么做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吕布心中暗叹一声,有陈这么个老鬼在,看来自己上辈子输得其实不冤。

    之后,吕布入了徐州城。

    众人拥簇着吕布,如众星捧月。

    州牧府早已整理出来,高顺知道吕布不喜欢花里胡哨,于是把刘备之前的那些鎏金装饰,全都撤了,换上几盆干净素雅的盆栽。

    既能净化空气,还能教人心旷神怡。

    到了州牧府,吕布金刀大马的坐下。

    徐州的官员和吕布麾下的文武分列两旁,泾渭分明。

    徐州权贵们老老实实的站着,如同在严厉夫子面前的学童,大气都不敢喘。

    吕布见状,心下满意,脸上却是笑道:“尔等不必约束,孤此番前来,只是顺道看看,过几日再去一趟冀州,就准备班师回朝……”

    麴义和司马懿联手拿下了冀州,已经有些时日。麴义虽然占了大功,将袁绍的三个儿子逼至绝境,但最后的致命一击,还是出自司马懿之手。

    除了袁尚逃亡北方,其他的两人袁谭、袁熙,首级全在司马懿的手上。

    说起这个,吕布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近几年司马家的发展,似乎太快了些,不仅成为了河东一带的大世家,司马懿手中还握有超过九成的幽州兵权。其兄司马朗任职洛阳令,权力不小,其他司马家族的子弟,也都大大小小的担任着各种职务。

    倘若司马家生出二心,会很棘手!

    吕布悄然蹙眉,当年先生说,用人要疑,疑人要用。

    这些年,吕布也一向如此。

    不过,如今司马家势头过猛,吕布便琢磨着,是否需要打压一下司马家的势力。

    想的远了,吕布收回思绪。

    听得吕布过几日就要离开,在场的徐州官员心中同时舒了口长气,甚至还带有几许窃喜。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拿手下立威风。

    如今听吕布的口气,似乎并没拿他们开刀的意思,所以内心一直忐可的徐州官员们,自然也因此放下心来,觉得是逃过了一劫。

    “大王,您可不能走啊!如今徐州百废待兴,百姓期盼,都等着大王您来主持大局呢!”有人大声说着,像是发自肺腑。

    吕布看去,乃是糜家的二老爷糜芳。

    当日高顺一进城,糜芳就果断选择了投诚,人在屋檐下的这个道理,糜芳远比他的大哥糜竺通彻。

    好在高顺也没有为难,这才使得糜家保存了下来。

    “徐州的事务么,你们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吧!该怎么就怎么,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多多善待百姓一些。”

    吕布缓缓说着,似乎仍旧没有插手的打算。

    “大王仁义,我等铭记于心。”

    右侧的徐州权贵们齐声应下,说是这样说,到时候是不是这样做,那就很难说了。

    世家老爷们根本不在乎哪个当徐州的主人,只要能保住他们家族的利益,别说是徐州的主人,就算是当皇帝,他们都懒得过问。

    谁当不是当呢?

    “大王,那空缺的那些职位……”有人试探问道。

    此话一出,堂内的目光霎时全都落在了吕布身上。

    这里,得划重点。

    刘备垮台了,不少郡县的位置都因此空了出来,

    谁能拿下这些位置,对家族的发展壮大,必将是巨大助力。

    可这个事情,他们谁说了都不算,还是得看吕布的意思。

    “哦,这个啊,既然问起了,那孤就简要安排一下好了。”

    吕布轻描淡写,广陵郡守笮融为国捐躯,孤已经向朝廷表了,朝廷将追谥他为堂邑侯,平东将军。

    “广陵郡守的位置空了,暂且就由陈元龙接替补上。”

    陈登因此怔楞了好一阵子,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刚刚脱离待罪之身,就受此大任。要不是弟弟从旁提醒,他短时间内根本回不过神。

    他面向吕布拱手抱拳,当看到吕布也在冲他微微点头肯定时,心中竟也生出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大声应下:“属下定不负大王期望!”

    “下邳郡守由李担任……”

    “彭城相由曹苓担任……”

    “…………”

    “徐州牧就暂且空着吧,凡事你们多商量就是。”

    吕布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来,最后,他象征性的问了一下众人:“好了,孤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见。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这位杨家的家主,杨家作为徐州的一方大佬,连曹豹家都能有人任职,偏他家一个没有,这不摆明欺负人么!

    他正欲发难,好在旁边的老友赶忙将他摁住,摇了摇头。

    今非昔比了啊!

第一千零**章 流民

    果不其然,吕布在徐州只待了廖廖数日,在当地权贵们的目送下,又动身去往冀州。

    一路走来,兴许是麴义的那场大水,亦或是近几年的战乱不断。

    总之,冀州百姓流离失所,很不幸福。

    渡过浊河之后,吕布沿途看到的,全是食不果腹的流民。

    “当地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

    吕布一发火,清河郡连带郡内七个县的大小官员全都连夜赶来,候在吕布面前,大气都不敢喘,诚惶诚恐。

    “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你们治下的百姓?”

    吕布四平八稳的坐在一块大石上面,语气里蕴含着的愤怒,更是令一众清河官员如履薄冰。

    “怎么,都哑巴了?”

    清河郡官员不做声,吕布更是火大:“要是干不了,就通通给我滚蛋!”

    到了要摘官帽的地步,不少官员不得不向吕布吐起苦水。

    “大王,当初麴义将军和袁绍大战,掘开浊河,大水肆虐,几个郡地之中,我清河遭难最甚。大水冲毁百姓房屋、田土无数,以至百姓们居无定所,麦谷颗粒无收。”

    “此后,袁家的三位公子又连年打仗,烽烟不断,如今战火平息不到半年,短时间内,难民的生活,根本无法改善。”

    清河官员们大吐苦水,吕布却是越听越不耐烦。

    “清河郡拿不出粮食,你们就不知道从其他郡地去调?”

    “单是据孤所知,仅是魏郡、巨鹿两地所囤积的粮食,都足以救济这些流民!”

    吕布之前虽未曾踏足冀州,但对于冀州的情报,却是还是知之不少。

    “此事,下官向麴义将军申请过数次,可每一次都是石沉大海,至今仍旧杳无音讯。”清河郡守苦瓜着一张脸,没有上面的手令,根本调拨不了其他郡县的粮食。

    麴义?

    吕布低念一声,不由皱眉。

    也不知道麴义是真不了解情况,还是故意视而不见?

    拿下冀州,麴义当属首功,而且还替吕布缓解了北方压力。

    只是麴义为人狂傲,常常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故而也得罪了不少同僚,好在吕布信任,他才能一直稳坐位置至今。

    “主公,是否要派人去邺城问明情况?”主薄杨修从旁低声问道。

    吕布未答,反问一句:“咱们距离邺城还有多久?”

    “正常行军,大概十天左右。”

    “那就不必了,还是等孤当面问他,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还有,替孤拟诏,着令河内、河东、东郡、平原等地,立即调粮救济冀州。”

    杨修点头应下。

    至于清河郡的官员,吕布暂时没动,只是半带威胁性的说了一句:“粮食孤给你们调了,要是一月后,再看见有这么多的难民,到时候孤要的,就不仅仅只是你们头顶上的这顶官帽了。”

    言下之意,在场之人心里都懂。

    清河郡的官员们连忙称是。

    翌日,吕布重新启程。

    …………

    魏郡,邺城。

    作为冀州的行政之所,邺城的繁华不言而喻,州牧府也设在邺城。

    州牧府内,四名婀娜女子翩翩起舞,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端的是一片歌舞升平。

    褪去将军衣甲的麴义斜躺榻上,手中端着一盏美酒,旁边有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作陪。

    “将军神威,鄙人早就知道袁家那三个小儿不是将军敌手,故而早早献城投了将军。只可惜两位袁公子的首级,却被那司马家的小儿夺了去。”

    中年男人端起酒盏,敬向麴义,脸上满是笑容,嘴里说的,全是奉承之话。

    麴义极为受用,不过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不由冷笑两声:“司马懿?呵,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的黄毛孺子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即便没有司马懿从北边夹击,他也照样可以攻破冀州,只不过稍稍多些时日而已。

    所以司马懿的到来,在麴义眼中,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多他不多,少他不少。即使司马懿运气好拿下了袁谭和袁熙两兄弟的人头,攻破冀州的功劳,仍然是他麴义占了大头。

    “将军,张将军求见。”

    此时,守卫前来通禀。

    麴义虚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摆了摆手:“让他进来。”

    稍许,身穿甲胄的张迈入堂中,经过这几年的征战,张看起来愈发的沉稳许多。

    “末将张,见过将军。”张面向麴义抱了抱拳。

    见到张进来,中年男人也从位置上起身,作揖见礼:“下官眭元进见过张将军。”

    张没有鸟他,甚至眼中还流露出一丝憎恶。

    不仅因为眭元进是墙头草,更是典型的虚伪小人,背主求荣不说,如今更是百般的讨好麴义,使麴义沉迷享乐,荒废军事,还怂恿麴义趁百姓流离失所之际,圈用大量百姓之地,据为己用。

    张曾多次提出异议,却都被麴义否了。

    “据可靠情报,主公大军已至洹水,后天就能抵达邺城。咱们当如何迎接,是否需要动员百姓以及其他颇具名望的人士?”张拱手请示。

    麴义稍稍抬了抬眼皮,将手中酒盏搁于案桌,稍加思索之后,便带有些许醉意的说着:“不用整那些繁琐的礼仪,你只管告诉庖厨,多备些好酒好菜,今晚本将再调教几个漂亮歌姬……主公在外征战多年,没几个时间享乐,如今来到冀州,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一番……”

    “将军,我觉得这似乎不太妥当……”

    “你觉得没用,你又不是主公。”麴义毫不在乎的说着。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出了问题,自然有本将军担着!”

    见到张还欲再说,麴义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好了,你下去吧,别耽误了本将军的雅兴。”

    “将军性情直爽,在下对将军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我再敬将军一杯!”眭元进趁机说着,脸上堆满笑容。

    只要抱紧了麴义这条大腿,今后他在冀州横着走,完全没有问题。

    这一记马屁拍得麴义舒爽至极,端起酒盏又是一饮而尽。

    走出大堂许远,大堂里的畅快笑声仍旧清晰无比的传进了张耳中。

    将军,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诶!

    张有些沮丧,忍不住长叹起来。

第一千零九零章 不作,不死

    两日后,吕布抵达邺城。

    河北将士阵列城外,以麴义为首,张副之。

    “末将麴义(张)恭迎大王!”

    “我等恭迎大王!”

    在麴义、张带头见礼之后,身后河北将士亦是齐声大吼,极具气势。

    人数虽然不少,但比起徐州的规模,小的可不只是一丁半点。

    吕布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就此发难,下马拍了拍麴义肩头,颇为器重道:“麴将军,有劳了。”

    吕布平易近人,麴义也跟着笑了起来:“主公客气,末将已备好酒宴,为主公接风,请主公随末将入城。”

    吕布点头,让张安排了驻地,然后跟着麴义入城,一路来到了邺城的州牧府外。

    “麴将军平日就住在这里?”

    看着红漆匾额上金灿的“冀州牧府”四个大字,吕布在门外顿了一下步子。

    拿下徐州以后,高顺都不敢住进州牧府,麴义倒是格外胆大。

    麴义也不怕,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语气像是开玩笑的说着:“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末将住住而已,主公不会这么小气的吧!”

    话语间,俨然一副以冀州牧自称的态度。

    “当然不会,要不是你,孤还未必进得了这冀州的大门呢!”

    这么多年走来,吕布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麴义哈哈大笑,竟也觉得深以为然。

    接风的大宴摆在了宽敞庭院里,吕布面南而坐,麴义、张以及吕布麾下的其他文武,分坐两旁。

    每个人的桌面上都摆满了膳食和美酒,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满满一大桌,可谓奢豪至极。

    几名舞姬翩翩起舞,婀娜的舞姿,妖娆的身材,薄纱下的雪白若隐若现,吸人眼球,看得一众武将是哈喇子直流。

    吕布扫过这些衣着暴露的女子,眼底掀不起多大波澜,比起家里养着的金丝雀,这些简直就是庸脂俗粉。

    酒过三巡,气氛尽兴。

    “麴将军,你可知州内有许多流民?”吕布饮上一口酒,不咸不淡的问着。

    “这事儿我知道,一群贱民而已。”麴义回答得浑不为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对麴义而言,没有价值的流民,他才懒得去管他们死活。

    麴义就是这点好,敢作敢当,只要是自己做过的事情,从来不藏着掖着。

    吕布微微点头,似乎没有要责备的意思,又问了一句:“听说,你还圈了地,是想自封个万户侯么?”

    语气中带有几许玩味。

    “将军,慎言。”听的这话,张手里酒盏一抖,顾不得与旁边将领的寒暄,赶紧提醒起麴义。

    这事要是回答不好,估计脑袋都得搬家。

    在此之前,张就强烈反对过这事。

    因为即便要分赏田土,也轮不到麴义来封赏,这是僭越啊!

    犯了大忌!

    可麴义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

    即使到了现在,他也不知道要如何慎言。

    借着酒意,麴义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他先是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又看向吕布,醉意微醺道:“主公,我为您攻克冀州,拿些无主的田土,将来解甲了好种庄稼,不算过分吧?”

    “嗯,不算过分。”吕布单手托着下颌,脸上仍旧带有笑意。

    吕布不责怪,麴义胆子也大了起来,继续口无遮拦:“更何况,我才只要了一个县,其他的县地,都分给有功的将士了。他们为主公浴血厮杀,也为攻破冀州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分些田土,也没什么不妥吧?”

    这还是眭元进提出的计策,为的就是防止吕布发难问责。

    法不责众,吕布总不能把所有将士的封赏都收回来吧。

    真要这样做了,只会让河北将士寒心。

    “自然是没什么的,你替孤分忧,做的很好。来,喝酒。”

    吕布举了举酒盏,将眼底的不悦掩藏很好。

    “麴义能活到现在,真是个不小的奇迹。”

    怪不得当初韩馥和袁绍都容不下他。

    贾诩低眉顺眼,自顾的喝着温茶,他与高顺一样,不喜饮酒。

    “麴义打仗是个好手,几乎攻无不克。颜良、文丑,还有袁绍全都栽在了他的手里。唯一不好的就是,这里出了点问题。”

    郭嘉舒服的灌了两口美酒,用手指了指脑袋。

    贾诩未作回应,微勾的嘴角里,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这样的人,即使能够得势一时,却也不会长久。

    推杯换盏,大快朵颐之后,几坛子美酒下肚,一帮子武将喝得是面红耳赤,话题聊着聊着就扯到了本事和功劳上面。

    说起这个,别看将军们这会儿醉意醺然,甚至有些站都站不稳,但哪个不是从血海尸骨堆里熬出来的,哪个不是功勋累累?

    本事不够的,要么还没出头,要么就已经躺下。

    所以,谁也不服谁。

    “某跟着主公这些年,砍过的人头,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你们谁人能比?”

    华雄粗犷着声音,摇摇晃晃,嗓门儿好似大喇叭。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反驳笑道:“华雄,你那不过是莽夫之勇。这些年,我统兵指挥过的大战,杀死的敌兵何止十万!”

    众人视之,乃是讨虏将军张辽。

    “张文远,你固然有些本事,但当初西凉叛乱,要不是我平乱成功,你们前线压力肯定是顶不住的!说不定大王的东征计划,也会因此半途而废。”

    “若论武艺,在座诸位,谁人又能是我的对手?”

    马超昂扬着脑袋,很是自负,俊逸的面孔因醉酒而潮红一片。

    “小马儿,你休要托大。在老夫眼里,你们不过都是后生晚辈。想当年,老夫年轻时,和大王两人守战城头,一左一右,几万蛾贼如潮水涌来,杀得血流成河,那才叫一个过瘾!”

    将领之中,年岁最大的黄忠捋着长须,遥想当年,洋洋自得。

    吕布微醉,单手托着脸颊,微微偏头,笑听着众人的吹嘘胡侃。

    气氛也因此愈发融洽。

    不多时,喝酒上头的麴义也掺和进来。

    但他实在不会聊天,一开口,便将所有人都得罪了个光。

    他借着酒性,一手叉着腰,一手端着酒,大大咧咧:“恕本将直言,尔等所谓的战绩,不过是小儿过家家。只有我,才是大王手里,最尖锐的矛!至于在座诸位嘛,在我看来,也不过是烹牛宰羊之徒。”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受此轻视,众将脸上皆是怒容浮现。

    暴躁老哥华雄更是拍桌而起,手指麴义,黑的脸上怒气腾腾。

    “妈了个巴子的,你有种再说一次!”

第一千零九一章 挨揍

    “说又如何,你华雄山野出身,大字不识,简直白痴一个。”

    麴义根本不怂,继续毒舌。

    “干恁娘,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华雄火气来了,大声骂着,冲过去猛地一拳。

    麴义这会儿意识恍惚,沙包大的拳头落在脸上,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顺势向后飞出,腾空重重落在桌上,然后听得‘轰嚓’一声,身下的长条木桌径直断裂开来,汤汤水水洒了一身。

    也由此可见,华雄这一拳头是出了真力气的。

    麴义躺在地上,由于醉了酒,挨打的疼痛感其实并不强烈,他甩了甩脑袋,想让脑海里的意识尽量清晰一些。

    马超等人冷眼旁观,谁让麴义口无遮拦,有辱他们名声。

    麴义倒在地上,华雄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手握着拳头,再度走了过去,然后又是猛地一拳。

    只要吕布不吭声,他今天还真敢打死麴义。

    此时,一道身影从旁闪出,伸手化掌,利用巧劲,接下了华雄这记重拳。

    “华将军,麴将军有口无心,又是醉了酒,还请您和诸位将军,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关键时刻,只有张挺身而出,挡在了华雄面前,替麴义赔礼道歉。

    他跟随麴义许久,知道麴义就是这么个性子,其实他是没有恶意的,只是说话太直,所以在外人听来,就格外刺耳。

    “你这厮,竟敢打我?”

    麴义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阴沉的盯着华雄,倒不是因为脸上疼痛的原因,而是因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令他很是难堪。

    “来啊,给我将此人拿下!”

    随着麴义的一声大喝,庭院外立马冲进数十名甲士,手握利刃,在灯火下泛着幽幽寒芒,很是晃眼。

    这些人全是麴义心腹亲卫,只要麴义开口,砍死在座诸人,眼睛都不会眨上一下。

    “将军,你疯了!大王还在这里,你怎敢动刀!”

    张急了,这是真作死啊!

    在座诸将见这架势,根本不怵,他们杀的人自己都数不过来,区区几十个拔刀的甲士,塞牙缝都不够。

    黄忠停下手中酒盏,望向恼羞成怒的麴义,轻蔑笑道:“麴义,你怕是忘了,你这断去的一臂,是谁人所斩?”

    众人这才注意到,麴义的另一只袖管,空荡荡的,风一吹,还轻轻的来回摆动。

    麴义听得这话,脸上戾气大涨,似是被踩到痛脚一般,怒骂黄忠:“老匹夫!”

    黄忠眉头一挑,左右的马超、张辽、徐晃等人接连站起身来。

    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之势。

    “孤还没醉,你们倒是先醉了。”

    一直置身事外的吕布放下酒盏,不仅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吕布发了话,即使有心教训麴义手下的马超等人,也只得按捺下心中不爽,重新坐回位置。

    “对嘛,都是自家人,何必动刀动枪,大伤和气呢!”

    见到一方收敛,逄纪赶紧出面,当起了和事佬。

    麴义仍旧站着,看向诸将的眼神冷冽,似乎不打算就此了结。

    “麴义,你还要孤再说一遍吗?”吕布自顾的饮上口酒,声音骤降了几分。

    “将军!大王生气了!”

    张急得不行,不断提示,麴义终究还是咽下了这口恶气,摆了摆手,一众甲士也就此迅速退出了庭院。

    麴义听劝,吕布语气也就和缓了几分:“好了,今天此事就此揭过,以后谁也不准再提,更不准记恨于心,汝等记下了吗?”

    “我等记下了。”诸将点头称是,且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嘴上要答应下来。

    “张,你扶麴义回房歇着,其他人也都各自歇息去吧,有事明日再议。”

    吕布挥手,示意众人可以就此离去。

    张赶紧应下,生怕麴义再趁着酒兴,说出什么惊人之言。

    退场之后,仍旧有不少文士谋臣留在这里。

    “主公,麴义此人狂妄自大,仗着有几分功劳,便目中无人,请主公治罪!”军中从事田楷第一个站了出来,字正腔圆,说得义正言辞。

    “田从事说得没错。”

    旁边的功曹杜经亦是说道:“分赏田土,只有天子和主公才有此等权力,麴义私下分封,实乃僭越之举,有不臣之心!当处死!”

    “没错,即使有功,也不能如此狂妄,倘若听之任之,将来他岂非连主公也不放在眼里?”

    “不杀麴义,不足以平息众愤。”

    声讨麴义之声不绝于耳,无一不是要求处死麴义。

    口诛笔伐之下,竟无一人出来替麴义求情,也由此可见,麴义的人缘,几乎寡淡至极。

    如此一来,吕布反而放心了许多。

    “此事孤自有定论,尔等不必再言。”

    吕布挥手令诸人退下,然后又命人叫来眭元进,说是有话问他。

    …………

    翌日的阳光照进门窗,铺射在床榻,暖洋洋的。

    麴义从恍惚中醒来,浑身酒气,昨晚喝断了片儿,脑子胀疼不说,尤其是脸,更是疼得厉害,伸手一摸,肿胀得老高。

    从床榻起来,麴义唤来近仆,替自己沐浴更衣,同时也询问了昨晚所发生的情况。

    仆从自然是一五一十的说了。

    “华雄这厮,下手也忒狠了些!”

    得知自己脸是被华雄揍了,麴义恶狠狠的骂上一通。

    不过既然主公说了不计较,他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眭元进呢?”

    麴义仰躺在木桶里,单手搭着桶边,神情很是惬意。

    “被大王杀了。”

    仆从的回答,如飘扬大雪,凛冽刺骨。

    “杀了?怎么会!”

    麴义身上的汗毛一下就炸立了起来。

    仆从如实答道:“昨晚大王问他,天下姓什么,眭元进讨巧,说姓吕。然后就有了无视君上的罪名,抄家斩首。”

    “人头这会儿都挂到闹市去了。”

    “不是小的说您,将军您昨晚上胆子实在太大了些,好在大王宽宏,没有责怪。”

    仆从叨叨说着,麴义越听越心惊,最后直接从沐桶里站起身来,换上衣服,急急忙忙见吕布去了。

    来到大堂,吕布正坐在州牧椅上,目光凝聚在身上的桌面。

    “主公,昨晚末将喝醉,口出狂言,还请主公恕罪。”

    麴义垂低头颅,罕见的主动请罪起来。

    “哦,你醒了啊?你我主臣之间,不必如此。”

    吕布抬头,目光落在麴义身上,脸庞带笑,同时招了招手,让他上前:“来,看看。”

    麴义见状,大步走了过去,摆在案桌上的是一张汉帝国西边的疆域地图,图上许多地名他都从未听过。

    “主公,这是……”麴义不明所以。

    “西域以西,有一大国,号为贵霜,据说有百万之众。”

    “这份地图是侯六从边境传回来的。”

    “有道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眼下大汉境内诸侯皆灭,所以孤准备任你为大将,出兵三万,讨灭贵霜。你可有信心?”

    吕布目光灼灼,麴义也同样是战争狂人,当即应道:“普天之下,除我大汉,皆为蛮夷。既然主公委以重用,末将自是愿意前往!”

    “很好。”

    吕布对此很是欣慰,同时也应允麴义:“冀州的田土,孤给你留着,等你平了贵霜,孤再向朝廷请奏,多封几个县地给你。到那时,你就是十万户侯了……”

    麴义闻言,不禁喜上眉梢,脑海里甚至想起凯旋时,主公率众来迎接他的风光场面。

    于是当场立下誓言。

    “请主公放心,不破贵霜,末将誓不回朝!

第一千零九二章 冢虎

    几日后,邺县城外。

    主客倒置,麴义骑在骏马背上,吕布率众亲自为他送行。

    “西域徐荣那边,孤已经打过招呼了,他给你备了人马,你只管过去接手就是。”

    吕布招了招手,旁边的亲兵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摆放着两杯盛有飘香美酒的酒盏。

    吕布同时拿起,将其中一杯递给麴义,然后举了举酒杯。

    麴义单手接过,眼眶竟微微的有些泛红,或许是他觉得自己此生终于得遇明主,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主公放心,末将此番前去,定不负您所托!”

    酒杯归还,麴义眼中有着前所未有的笃定。

    即使没有张同行,即使要赴陌生之地,他也无所畏惧。

    哒哒哒!

    马蹄声起。

    曾经手握十万精锐的河北大将军,只带了数十骑,风卷以西。

    “风萧萧兮!”

    望着西去的背影渐远,吕布身旁的主簿杨修不禁叹上一声。

    吕布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回城。

    其实杨修也明白,麴义为人狂傲,人情世故上,根本不知分寸。圈地、自重、分田,哪一条不是僭越了本分,真要留下来,早晚得死!

    可他就是替麴义感到可惜。

    这也许,是他最好的结局了吧!

    …………

    回到州牧府不久,一匹快马从北方而来。

    马背上的青年约莫二十五六,穿着军营里独有的戎服,脸庞上虽然饱餐风尘,却透着一股子与年龄格外不符的成熟与干练。

    他在州牧府前下马,将缰绳和马鞭交由卫士之后,噔噔噔几步拾级而上,朝大门口的看门卒拱手:“劳烦通禀,幽州佐军司马、参任功曹司马懿奉命前来觐见。”

    司马懿!

    听得青年自报名号,尤其是‘司马懿’这三个字响起的时候,几乎有所人的目光全都看来过来,眼神中带有惊诧之色。

    这个名字放在两年前,也许名声不显,但在如今,却是如日中天。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位名声大噪的司马竟会如此年轻。

    得知司马懿前来觐见,正与郭嘉商量归程的吕布笑说起来:“这司马家的小子倒是来得挺快。”

    郭嘉笑而回道:“司马懿年纪虽然不大,做事却是格外的谨小慎微。我估摸着吧,他肯定是在知道您想见他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星夜兼程而来。”

    吕布点头,然后吩咐了下去:“唤他进来。”

    不多时,司马懿来到堂外。

    他先是尽可能的拍去身上泥尘,又将皱巴巴的衣衫整了整,然后才迈过门槛,站在大堂中央,面向吕布恭恭敬敬的躬身见礼:“下官司马懿,拜见大王!”

    “仲达,不必多礼!”

    望着堂下司马懿,吕布哈哈笑着,笑容格外灿烂:“许久不见,你是越发的精神了。”

    “一切都是托大王洪福。”司马懿应承了一句,稍稍直起了些许身子。

    “两年时间里,你奇袭破易京,吞下整个幽州,又威吓得乌桓人战战兢兢,然后率军直转南下,攻克冀州北境的河间、中山两郡,又杀死了袁家二子,你的功劳,可谓天大。”

    “说吧,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是孤能给的,孤通通赏给你!”

    吕布大手一挥,言语间满是豪爽。

    “为国讨贼,本就是我等应尽之责,仲达不敢请赏,区区尺寸之功,更是不值一提。”司马懿表现出的态度谦逊无比。

    司马懿不断压低自己的态度,吕布有些不乐意了,故意板着脸道:“仲达,我与你恩师乃是多年至交,即使时至今日,我亦呼他一声‘先生’,你我都是自家人,不必这么拘束,想要什么完全可以与孤直说。”

    司马懿口中连连称是,老实的站在一边,仍然没有要请赏的意思。

    司马懿不开口,吕布索性替他做了主:“赏是肯定要赏的,这样吧,就封你个镇北将军,统领幽、冀两地的兵马好了。”

    镇北将军,实打实的重权将领。

    两州之兵马,数十万之众。

    “仲达,还不快谢谢大王。”郭嘉从旁怂恿,眼中笑意更甚。

    司马懿哪里敢接,当场噗通跪在地上,呼天抢地的叫苦起来:“哎哟大王,您就饶了我吧!”

    “行军打仗,实在是太累了。您看我这手上,都起了好厚一层黄茧,其中好几次,我小命都差点折在了战场。您若实在要赏,就请您把我打发回长安,给大公子做个伴读书童或者计薄什么的闲职,千万别在让我领兵打仗了,整天担惊受怕的不说,日子可真是太苦了啊!”

    司马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起辛酸史来,完全不顾个人形象。

    真是叫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那镇北将军这个职位……”吕布拖长了话音,似是为此感到踌躇。

    “大王麾下猛将如云,其中黄老将军、张辽、马超等诸位将军哪个不是善战之将,他们皆可任职。其效果,必定强我百倍,请大王三思!”

    司马懿大声说着,所说之话,句句发自肺腑。

    吕布见司马懿态度诚恳,遂也不再强迫:“好吧,既然你不愿,孤也就不勉强了。你从中山郡长途跋涉而来,想来也一定累了。这样,你先去洗澡沐浴,晚上孤再亲自为你设宴接风。”

    这回司马懿没再推脱,道谢之后,老老实实的退出堂外。

    回到安排好的房间里,司马懿摸了摸后背,背衫不知何时,早已湿透。

    他的眼中不复之前大堂里的谦卑,生出几许凌厉。

    主公这是起了对付司马家的心思,还好自己反应够快。否则,司马家可能就要因此而倒大霉了!

    “奉孝,你怎么看?”

    司马懿走后,吕布就刚才之事,问向郭嘉。

    郭嘉则是笑了笑。

    这头冢虎,求生**很强啊!

    晚上,吕布如约的给司马懿办了接风洗尘,麾下将领也都尽皆到场。

    “黄老将军,您老可真是老当益壮,小子常常听家父提起您的英勇事迹。每每思之,小子都是佩服得紧啊!”

    “马超将军当真海量,你威震西凉,被羌人奉若神明,不愧是神威天将军!”

    “这位壮汉莫非是关西战神?当年汜水关前斩敌,当真是神勇至极!”

    司马懿情商在线,推杯换盏,游走于诸将之中。

    气氛和谐融洽,诸将对这个近两年才名声大噪的青年小子,也同样是印象大好。

    吕布也就此宣布,他已经调并州的严礼来担任新的冀州牧,负责冀州的所有大小事务。

    另外,大军将会在十日之后,启程班师。

第一千零九三章 许多年前,许多年后

    冬日里的阳光,总是暖洋洋的。

    金灿灿的光芒落在大地,添上一层淡淡的酥黄,驱散走凝聚在空中的寒气,暖进了人的骨子里。

    城西的街道上,熙熙攘攘,从西城门外担着货物的百姓络绎不绝。

    今天是赶集的时日,所以市集里格外热闹。

    吕布领着郭嘉、司马懿,融进在这人来人往的市集里,说是要买些东西回去。

    陈卫带了两名护卫稍稍落在后头,不紧不慢的跟着。

    “主公,您想要的东西,哪里还需得着买?只要您一句话,什么东西没有,何必亲自来这市集走上一遭?”

    司马懿到底是世家子弟出身,很难明白吕布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些琐碎无用的事情之上。

    “仲达啊,个中乐趣,你不明白。反正在府里也是没事儿,不如出来视察视察民情,也是不错的嘛!”

    吕布面带笑意,看着邺城百姓安居乐业,心里也是颇为开怀:“你瞧,邺城的热闹程度,都快赶上长安的繁华了!”

    三人一路走来,颇为惹人注目。

    尤其是吕布那高逾九尺的身高,即使在川流不息的市集人群里,也同样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左手边的郭嘉气质卓群,身披一件大青衫,腰衔玉,一张白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勾人且洒脱不羁。

    少女们的目光,几乎全在他的身上。

    走过之后,也都忍不住的要回头看他几眼。遇见胆大些的妹子,甚至还主动掏出手绢往郭嘉怀里一放,然后娇羞似的跑了。

    “奉孝,你果然是个天生的浪子。”

    看着郭嘉怀里的一堆手绢,吕布不由哈哈大笑。

    郭嘉也是笑了,语气里故作惋惜:“可惜啊,她们来得晚了些,我心里啊,已经有人了。”

    弱水有三千,我却只取一瓢。

    司马懿不作声,静静的从旁听着,脑海里琢磨着自个儿的事情,鹰眸眼中,时不时浮现几许凌厉,倒是颇有些令人畏惧。

    三人虽然引人注目,但也没有引起过多的骚动。

    这也得赖于当初麴义没有引邺城百姓出城迎接,所以几乎很少人知道,如今混迹在市集的这位,就是当今威名赫赫的武昭王。

    一间贩卖皮衣的店铺前,吕布顿下脚步,随即方向一改,走了进去。

    “客官,您想买些什么?虎皮、鹿皮、羊皮,什么材质的在咱们这里,应有尽有。”店主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他一见吕布三人气质非凡,直接打发了小二,改由自己亲自笑脸相迎。

    “把挂在中间的那件取下来,给我看看。”吕布抬手指了指,方才在门外,他就一眼相中了这件。

    “客官,您真是好眼力,这可是咱们的镇店之宝!”

    中年男人脸上笑开了花,取下之后,更是自卖自夸:“您瞧瞧,这色泽,这手感……”

    吕布接过手后,手感确实细腻暖和,遂也不多说,直接问道:“开个价钱。”

    店主伸出两根手指,笑脸说着:“两千钱。”

    吕布本身没带这么多的钱财出门,回头唤来陈卫,令他叫人去取,然后把这件狐皮貂装好带走。

    “如果不暖和,我会叫人来掀了你的店铺。”

    走的时候,吕布留下这么一句。

    “是是是……”店主卑躬着身躯,连连点头。多年的经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不知来历,但他惹不起。

    出了店铺,几人继续游走在市集之中。

    “主公,您方才买的狐皮貂似乎小了些。”

    “非是我穿,我乃习武之人,根骨强健,区区严寒,根本不足为惧。”吕布对自己的身体很是自信,三人之中,也就他穿得最为单薄。

    “回到长安就是开春,先生最是怕冷的,他肯定用得着。”回忆起之前和戏策对坐的场景,吕布脸上不由的浮现出一抹关切。

    每年寒冬,戏策是最难熬的。

    身上的衣服,裹了一层又一层,恨不得将自己裹成一个实心大粽子。

    许久未归,也不知道他的寒疾是否彻底痊愈了。

    …………

    随后,吕布又逛了好几处铺子,难得来一趟冀州,总得带些特产回去才是。

    记得有一次,吕布在外征战走得匆忙,两手空空的回了家,小铃铛可是与他生气了好久。

    上好的笔墨买上一套,精致的护手买了一副,桂花酿的美酒捎上两坛,各种特色小吃零嘴通通不落……

    “我觉得这个不行……”

    “不,我觉得岳母肯定会喜欢!”

    “那是你的眼光,薇娘才会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喜不喜欢,得岳母说了才算,我建议啊,先买了再说!”

    “唔~好像很有道理。”

    吕布闷着头买买买,后面的陈卫和几个护卫很快就双手堆满。

    …………

    “篆儿不小了,过了今年,就该及冠了吧!也该成个家了……就是念昭太小了些,先给他纳个妾吧!”

    “骁儿嘛,虽说与篆儿孪生,但这小子浑得很,心性不稳,还是过两年再说。”

    “倒是小铃铛,都成大姑娘了……”

    吕布迈着步子,嘴里叨叨说了起来。

    聊着聊着,话题就落到了成家立业的事情上来。

    “岳父诶,您老就这么急着抱孙子?”郭嘉笑着打趣一声,还故意用上‘您老’二字。

    吕布侧目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当姐夫的也是,一点儿不上心,有空你也帮衬着留意留意,看有没有特别出色的青年才俊……”

    司马懿下意识的张了张嘴。

    却不知什么原因,最终选择了沉默。

    …………

    到了吃饭的晌午。

    酒肆、饭馆之类的店铺渐渐聚满了人群。

    “师姐,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市集的某处,一名目若星辰的麻衣少年,咧着嘴,眼眸里充满阳光。

    少年的穿着虽然普通,几与寻常百姓无异,但他腰间别有一柄长剑,彰显着游侠儿的身份。

    “随便买些吃的就行。”

    束发的女子淡淡说着,她伸手将垂下的秀发稍稍向后拢了拢,细柳的眉梢,如秋水般的长眸,若是掸去脸上泥尘,定会是个绝色的女子。

    她早年遭难,母亲死在了蛾贼暴乱之中,索性天不亡她,得遇高人,收为弟子。

    下山之后,她游侠于江湖,走遍并、幽两地,专杀作恶之徒。

    如今来到冀州邺城,是听说那个人似乎在此。

    她也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他,但她走遍并、幽两州,从描述中看,应该是他。

    所以,昨夜她在州牧府外站了一宿。

    如果,真的是他,我该怎么办?

    不知怎地,她竟有些怕了。

    身份悬殊,天上地下。

    她想报恩。

    亦或是想再见他一见。

    那一句‘小姑娘,你为何拽我衣角’,温暖了她的整个人生。

    “奉孝,你觉得这邺城的酱肉香饼味道如何?”

    恍惚间,似是有一道梦萦环绕的声音,传入耳中。

    声音成熟沧桑了许多,却格外的熟悉。

    女子蓦然抬头,情急之下,四处张望。

    她的心头噗通噗通的狂跳,竟是这些年从未有过的紧张。

    最后,目光锁定在了前方较远处,那一道尤为显眼的高大背影之上。

    是他吗?

    女子心里没有答案,但脚下已是用力奔跑,扒开逆流密集的人群,不顾一切的跑向那个迎着阳光的挺拔背影。

    等到靠近时,她已是筋疲力尽,气息急喘。

    护卫拦下了她。

    吕布也因此回头,见是一装束稍显邋遢的女子,以为她是饥荒所至,遂笑着将手里还没开动的肉香饼递了过去,言语温和。

    “喏,小姑娘,给你。”

    女子没接,只是怔怔的站着,她看向眼前的男人。

    不知怎地。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直往下掉。

    …………

    (本卷完)

第一千零九四章 陛下,时代变了

    从邺城到洛阳,走了足有月余。

    身为洛阳令的司马朗得知吕布返朝途经,自是率着本地官吏出城相迎。

    吕布亦是在此多作停留。

    走在洛阳城里的街道,吕布将一切都看在眼中。

    如今的洛阳城经过司马朗的治理,虽说比不得当年吕布初入洛阳时的繁华锦盛,但比起大火之后的满目疮痍和断壁残垣,着实要好上许多。

    至于人口户籍,也同样是有了较大的回涨。

    其主要来源是自兖州和南方而来迁徙避难的流民。

    这些年的烽火战乱,不仅将士阵亡许多,更是波及到了许多的无辜百姓。

    眼下,群雄皆灭。

    终于还了他们一个天下太平。

    …………

    另一边,长安城里,吕家府邸。

    大公子的书房中。

    西曹掾郭淮恭恭敬敬,同坐在书案前的云衫少年拱手禀道:“大公子,方才从前方传来消息,大王班师大军已从洛阳出发。”

    从洛阳到长安,快的话,也就半个月的时间。

    少年手中执有一卷竹简,听得此话之后,他将竹简搁下,问了郭淮一声:“迎接的相关事宜准备得如何了?”

    “回公子,迎接的依仗、仪式俱已准备完毕,迎接的官员、世家,以及城中百姓,属下也已经通知到位。只是……”

    说到这里,郭淮犹豫了稍许,然后才压低了声音:“宫里头的那位似有不愿,称疾不见任何人。”

    “不愿?”

    少年的眉梢稍稍皱了一下。

    这可不行,父亲东征这么多年,扫清逆贼,荡平天下,其功勋之卓著,世人皆知。

    此番班师回朝,若没有皇帝亲迎,威风都少了许多。

    尽管父亲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但他这个当大儿子的,怎么都该在外人面前,给父亲长足脸面。

    至于宫里头的那位,即便真是病了,到了那日若还不见好,就算是抬,也要抬到长安城外,为我父和三军将士接风。

    吕篆定下决策,郭淮躬身领命而去。

    郭淮走后,吕篆独自出神了许久,回过神来,便将双臂枕在桌面,脑袋深埋,看不清表情喜怒。

    父亲大胜班师,这本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他心里,始终安不下心。

    父亲回来,他就再也不用每天废寝忘食,殚精竭虑了。

    但同样,有些事情,也会瞒不住了。

    “父亲他……会恨毒了我吧。”

    …………

    长乐宫,永昌殿。

    宽阔的大殿里,身为当今天子的刘协敞露帝服,斜躺在地,醉眼微眯。

    整个大殿里,飘散浓郁的酒气。

    “陛下,地上凉冷,您身子骨弱,哪受得这些。快些起来,可别着凉。”身穿玄黑常侍服的中年宦官神色担忧,似是很着急的样子。

    说着,就要搀刘协起来。

    刘协见状,一把推开宦官的搀扶,端起美玉酒盏,咕嘟咕嘟的又是几大口下肚。

    服侍了刘协这么多年,中年宦官知晓这位陛下的性子,也不敢强行去扶,只是垂低着头颅,小声询问:“陛下,武昭王即将回朝,您当真不率百官相迎?”

    “韩宣,你知道那些朝臣在奏疏中怎么写的吗?扫清**,荡平天下。他吕布真是好大的威风,好大的威风啊!”

    “朝中大臣、地方豪强、市井百姓,乃至整个长安城都在拍吕布的马屁,就连朕这个天子都被要求,必须去接驾吕布……”

    “朕还算哪门子皇帝!”

    咬牙切齿中带有强烈的嫉妒,刘协的脸色也愈发的潮红起来,只是到了后头,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朕不是不去,朕是病了,去不了……”

    “您若不去,就怕有心人造谣,说您没有帝王之风,心胸狭隘……”韩宣从旁担忧说着。

    “混账!”

    刘协大声叱骂了一句,后者连忙噤声,不敢再说下去。

    大殿里,霎时陷入到一片沉寂之中。

    “陛下,左中郎将吕骁在宫外求见。”一名小黄门在殿外通禀。

    “吕骁?呵呵,这吕家的二傻子来此作甚?”

    刘协面露讥讽,他对吕骁的印象,仍停留在十多年前那个鼻涕糊脸、哈喇子直流的憨儿身上。即使是吕骁击破鲜卑、匈奴,刘协不认为那是吕骁的能力,不过是有吕布手下的那帮子战将扶持罢了,吕骁本人,是根本上不得台面。

    “告诉他,朕乏了,不见。”

    刘协不以为意,今日来的若是吕篆,他兴许还会见上一见,但对于一个傻子,犯不着有太多的客气可言。

    小黄门依令传旨去了。

    不多时,正当刘协准备起身就榻时,大殿门口的紫檀实木门‘砰’的一下就被人猛地推了开来。

    门口处,一道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

    刘协用手遮住额头,从外面射进来的强烈光线,着实有些射眼。

    “我父在外辛苦征战,每日里和三军将士风餐露宿,你却在这里花天酒地,享乐安逸,如此帝王,简直昏庸至极!”

    声音洪亮,语气中的斥责之意清清楚楚。

    “你敢说朕是昏君?真是好大狗胆!来啊,给朕将此人拿下!”盛怒之下,刘协当即呼喝外边的护殿卫士。

    话音一出,顷刻间便有十几道身影冲入殿中,披甲持剑,装备十分精良。

    然则正当他们准备动手之际,却发现来人是吕府二公子吕骁,霎时间又都怔楞住了,谁也不敢动手。

    “你们都聋了吗!”

    见双方僵持,刘协似是有些气急败坏。

    吕骁虽无甲兵在身,神情却并无惧色,他看向刘协,脸上丝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屑。

    这种胆量,也配做皇帝?

    “韩宣,你去杀了此獠!”

    使唤不动那些卫士,刘协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最为亲信的心腹宦官。

    韩宣则只是上前搀住刘协左臂,连道陛下醉了,怎可私下对武昭王的二公子处死。

    好在吕骁也没继续刺激刘协,拱了拱手:“臣下来此只是想告知陛下一声,我父亲为大汉朝戎马一生,不日就要回朝。到时候,陛下若是不去,臣下还会亲自来请。”

    说罢,也不管刘协是何想法,吕骁转身走出大殿。

    吕骁走后,刘协在殿内将所能看见的瓷器全都摔了粉碎,以此来发泄心中怨恨。

    “韩宣,你刚才为何不肯动手!以你的本事,他一介小儿,未必会是你的对手!”刘协仍是气极。

    韩宣则从旁看着刘协发泄怒火,当问及自己时,才幽幽叹上一声。

    “陛下,时代变了。”

第一千零九五章 独少一人

    二月十八,立春之后的第二个节气,雨水。

    天空中纷纷洒洒飘起几粒小雨,有道是‘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这对田地里刚下苗的庄稼极为有利。

    长安城外,人头耸动。

    今天是个极具重要的日子,早在数日前就已经满城皆知:平定天下的武昭王,将在今日返京。

    霸城门外十里的渭桥,文武百官俱是到齐,连天子也乘着御撵从皇宫移驾,专来为武昭王接风洗尘。

    吕篆和吕骁两兄弟也早早就到了,吕篆身后站着郭淮、孙翊、王象等人,吕骁左右则是曹隽、黄叙、韩龙以及眭固、张青牛一众黑山军将领。

    两兄弟的中间则是吕玲绮和孙尚香,她两虽无官职,但站在这里,却没人敢出来说一句不是。

    吕家府邸里,仆从们来来往往,忙碌不已,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清晨诵完经后,严薇换上节日里才穿的礼服,头上发髻挽起,端坐在大堂,眉眼间皆是轻松,心里总算放下一块大石,夫君在外征战多年,终于平安归来。

    府内的另一处小苑里。

    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倒映出的,是一张魅惑众生的绝美容颜。

    “夫人,您可是真美呢!”替女子梳头的婢女看得有些呆了。

    “大王今日回来,我自当以最好的状态相迎,绝不会输给府里那个黄脸婆子!”美貌女子语气笃定,罕见的带有一丝丝的妒意。

    “大夫人已经老了,您才是这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子。待会儿大王看到夫人您啊,肯定眼珠子都挪不开的!”

    “呵呵呵呵……”

    美貌女子展颜,小苑里传出欢快笑声。

    约莫到了晌午之际,不断有斥候快马来报。

    “报~武昭王大军已过霸陵,距渭桥仅有二十里路。”

    “报~武昭王大军已过霸水,距渭桥不到十里……”

    “报~武昭王大军已到五里之外……”

    听得大军已经不足五里,吕骁心头再也按捺不住,径直出列,往旁边走去,然后从士卒手里牵过一匹骏马,翻身而上,同自己的死党们大喊了一声:“走,我们去接父亲!”

    曹隽、韩龙等人跟着过来,同样翻身上马。

    “阿弟,等等我!”

    吕玲绮瞧见了,也牵过一匹马儿,跟了过去。

    十余骑哒哒哒的径直向前奔去,扬起一溜烟的灰尘。

    朝中有依附于吕篆的官员见状,唯恐吕篆落后,赶紧出起主意:“大公子,您也快去!千万别让小公子捷足先登了!”

    “御史大人说得没错,您还是赶紧去的好,这样也能在大王面前展现一份孝心!”

    “我们在此候着,大公子您还是快些动身!”

    有人甚至已经主动将马匹牵了过来。

    说到底,长安城里的大部分官员都在支持吕篆,毕竟这位大公子聪慧过人,又是嫡长子的身份,必是将来继承吕布事业的不二人选。

    所以,都先想着要抱紧吕篆大腿。

    “我?还是算了吧。”

    面对支持者们的殷切期盼,吕篆不禁有些气馁。

    个中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过了霸水,吕布走在前头,和身旁的郭嘉等人有说有笑。

    谈论的话题与军政无关,无非是一些家长里短,诸如两个儿子是否长高许多,小铃铛是否还是小时候一样调皮……

    没走多远,前方便有马蹄声传来。

    目光望去,乃是吕骁带着十余骑到了。

    “老爹,我接你来了!”吕骁从马背上滑下,身躯挺立笔直,笑嘻嘻的说着,对吕布一如既往的冠以‘老爹’之称,父子间浑然没有任何隔阂。

    “你这臭小子!”

    看着儿子长高长大许多,吕布脸上很是欣慰,笑骂一声,脸上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爹爹!”

    吕玲绮也喊了一声,眼眶红扑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谁给欺负了。

    “我家小铃铛这么漂亮,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家小子!”

    “爹爹……”

    吕玲绮娇嗔一声,神情竟有些忸怩起来。

    “哈哈哈……”

    女儿不好意思了,吕布这个当父亲的却是一阵爽朗大笑。

    “见过大王!”

    吕骁身后的曹隽等人下马见礼。

    吕布点头,目光仔细看了看,仍旧不见吕篆的身影,不由的有些纳闷儿:“篆儿呢?”

    按理说,小铃铛和蛮儿都来了,作为吕府长子的吕篆没理由不来。

    “他啊,还在渭桥那里等着呢!”

    吕骁浑不为意的说着。

    吕布微微点头,却也没有再问,率军继续向前。

    吕骁等人自然加入到了队伍其中。

    “小蛮儿,几年不见,你这身板儿是愈发的结实了。”马超等一众将领笑着打趣起来。

    到底是一起打过仗的,吕骁跟他们也不生分,咧着牙笑嘻嘻的说着:“那是自然,我不努力,将来怎么将你们一一击败?”

    “嚯,你们听见没,这小子的口气,狂得很呐!”

    马超哈哈大笑,浑然没有放在心上。

    其他诸将也是笑着,吕府的两位公子,他们也是最看好这位二公子的。

    “传言都说二公子憨傻愚钝,我瞧着他,倒是挺聪明的!”稍稍靠后的贾诩眼中精光闪过,悄摸的在心底嘀咕了一声。

    大军抵达渭桥。

    亢长的号角声吹起,擂动的鼓声如雷。

    “我等参见大王!”文武百官俱是躬身行礼。

    唯一没有躬身的,只有在帝王撵驾上的天子。

    吕布催马上前,朝天子拱了拱手:“臣下吕布,拜见陛下!”

    看着眼前稍微躬身的男人,刘协其实很不想说话,但如今众人在场,吕布又手握重兵,他也不敢撕破脸皮,只能说一番冠冕堂皇之言:“吕卿平身,这些年你为大汉朝南征北讨,扫清逆贼,实在功不可没,朕亦是记在心里。”

    “为大汉驱贼扫逆,此乃臣之本分。”

    君臣二人寒暄了少许,吕布便将目光望向了前来迎接的众人。

    人群中,熟悉的面孔居多,杨彪、陈宫、杨廷、华歆、杜畿、王朗、司马防……

    却,独独少了一人。

第一千零九六章 孤之生平,豪气满千

    “先生呢?”

    当父亲那温和中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时,吕篆身子一抖,继而神经紧绷,在这一刻,他的呼吸都好似快要停止。

    “先生,先生他……他……”

    吕篆唇齿打颤,他甚至都不敢去直视父亲的眼睛。在此之前,他设想过无数次的画面,包括父亲盛怒的模样,但现在,他却连告诉父亲的勇气都没有。

    “嗨,瞧我这记性,我忘了先生正闭关呢!”

    吕布陡然一拍脑勺,自个儿先反应了过来。

    在上一次的书信中,先生说年底闭关,要到惊蛰才会出关。

    这会儿才雨水节气,距惊蛰还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

    先生不在这里,再也合情不过。

    “篆儿,为父不在长安的这几年里,关中地区大小事务井井有条,你做的很好,为父很是欣慰……”

    来到吕篆面前,吕布将手搭在儿子肩头,寄予厚望的眼神里,丝毫不掩饰对儿子的褒扬。

    听得父亲表扬,吕篆眼眶泛红,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心酸。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得到了父亲的认可。

    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也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心中感动无比,也不想再继续隐瞒下去,他要告诉父亲真相,哪怕会因此被父亲憎恨。

    “父亲,其实……”

    吕篆一咬牙,决定全盘托出。

    然则吕布却摆了摆手,打断了儿子后面的话语。

    “好了,今天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其他事情,你不必多说,这些事情,以后我们父子有的是时间谈心。为父知道,这些年,我对你,是太过严苛了些……”

    “不是的父亲,是孩儿……”

    “为父知道的。”

    吕布温柔的笑着,伸出手去,替儿子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我吕家男儿,即使天塌下来,也从没有流泪一说。”

    吕布向儿子教导着自己这辈子的人生格言。

    不久,有官员前来请示,何时从渭桥启程,朝长安进发。

    毕竟渭桥不是长安,距离真正的长安城仍有十里路程。

    吕布此刻心情大好,也不急着回城,大手一挥,畅快发下命令。

    今晚,孤要在这渭水河畔,与三军将士不醉不归!

    …………

    是夜,渭水河畔。

    还未走近,便先听得欢声笑语入耳。

    从天上向下俯瞰,渭水一带,燃起的篝火无数,灯火通明,照亮整片星空。

    空气中,酒肉之气飘荡,无数的汉家儿郎聚在一起,勾肩搂背,喝酒吃肉,大声的说笑谈天。

    “不是跟你们吹,我跟着大将军那会儿,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喝奶呢!”

    “咄!当年我也是参加过平乱西凉的,若非是运气不好,早就进了狼骑营了!狼骑营你们知道吧?大王麾下最强骑兵,他们称二,没人敢称一。”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周围许多新兵的注目。

    “邓老七,你是觉着咱们冲骑营差了是吧?”一名军官模样的男人虎着张脸。

    汉子见状,立马改口,嘿嘿笑着:“那哪能呢?狼骑营虽然牛,但冲骑营才是我邓老七的窝!谁不知道,冲骑营当年,也是大将军亲自带队,算是诸营之中的老大哥了。”

    将士们尽兴,吕布这边也同样高兴,麾下诸将亦是满脸通红。

    遥想当初,几十人相随,如今,振臂一呼,便有百万甲士。

    吕布胸中豪气万千。

    他举起酒盏,走到前方。

    “孤有一言,请诸位相听。”

    浑厚的声音传遍渭水河畔。

    一些打闹嬉戏的将士顿时停下,稍稍醉酒的亦是从地面爬起,目光投往吕布所在方向,神色肃穆充满尊敬。

    各营地的军侯竖起食指,比出噤声的手势。

    “嘘,都给老子安静,听大王讲话!”

    原先沸腾喧嚣的场地,不过霎时,便沉寂如水,耳畔能够听到的,只有偶尔吹拂过的呼呼风声。

    数不清的目光投来,吕布也不觉压力,趁着微醺的酒意,缓缓道来。

    “孤本愚陋之人,少为百夫长,混迹于边塞行伍。本想驱逐蛮胡之后,于乡野春耕秋收,作一农夫,以此避世。

    不想,蛾贼暴起,以致天下大乱。

    朝廷也因之任我为将,自此,开始征讨四方贼寇。”

    述说完前半生平,吕布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大手向旁边一展,豪迈喊道:“取戟来!”

    很快,便有两名亲兵抬着方天画戟来到吕布面前。

    吕布见状,将酒盏交由旁人,轻舒臂膀,双手抓握戟杆,将方天画戟横在胸前。

    “孤握此戟,驱鲜卑,破蛾贼;东讨幽州,西平凉羌;破天下诸侯于虎牢关前,救天子陛下于洛阳危难;此后,孤率军东出,败袁术于济水、破曹操于兖州、诸侯联军亦难挡孤之锋芒……”

    伴随着吕布的豪迈,一幅幅跃马扬鞭,与敌军作战,攻无不克的画面,浮现在众人眼前,心中亦是无不热血澎湃。

    “自起兵以来,平群雄,灭贼乱。深入塞北,直抵辽东,纵横天下,所向披靡。”

    “此生,不负大丈夫之志也!”

    掌中画戟重重跺在地面,发出“咚”的闷响,吕布迎着河畔清风而立,单手叉腰,肩后锦袍随风微摆,整个人的气势可谓霸气外露,眼神中充满磅礴之气,睥睨天下。

    大王威武!

    大王威武!

    受吕布的豪气所染,原本安静的将士们顿时大吼起来,眼神狂热,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连逄纪、辛评这些文官也都跟着歇斯底里的呐喊,无不热血沸腾。

    吕家两兄弟就在后方不远,看着前方那道比山还要挺拔的身影,两兄弟眼中满是崇拜的光芒。

    尤其是桀骜不驯的吕骁,他从没服过人,唯独对老爹,是打心眼儿里觉得厉害。

    此时此刻,皓月当空,江波荡漾。

    吕布单手撑着画戟,叉腰的右手又从旁取过一盏美酒,此番他敬向所有三军将士,声音洪亮,如同撞钟:“如今,孤终于荡平天下,威加四海,人臣之位已到极点,当与诸公共享盛世,以乐太平!若无诸公效力,则天下难平。孤在此,敬诸位了!”

第一千零九七章 争夺

    “我等敬大王!”

    吕布敬酒之后,将士们有碗的端碗,没碗的索性抱起酒坛,向吕布遥敬,然后将头一仰,咕嘟咕嘟只管往肚子里灌。

    痛快至极!

    与将士们痛饮三盏,吕布才回到位置坐下。

    不久,有身穿宦官服的小黄门前来,其后还随有两名小宦官,手中捧着质地不菲的云水锦袍。

    “仆下见过大王。”小黄门先是躬身行了一礼,然后与吕布说道:“雨水时节,长安气候湿冷。陛下担心大王着凉,特赐锦袍一件,为大王御寒。”

    “陛下有心了,臣在此谢过。”

    吕布稍稍拱手,淡然说了一声。

    身后的陈卫自是不用提醒,上前从那小宦官的手中接过锦袍。

    任务完成,小黄门也不多做逗留,向吕布告了个身,便带着两名小宦官回宫复命去了。

    瞥了眼那锦缎织就的云水袍,吕布眼中并无太大波澜,他这一生好武,对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着实兴趣不大。

    于是,吕布唤来陈卫,在他耳旁低声几句之后,后者点头领命而去。

    不多时,吕布重新站起身来,走到台阶处,面向下方诸将笑道:“诸位,孤方才得一锦袍,十分华美,欲赐予有功之臣,然……诸位皆是随孤征战多年的兄弟袍泽,而锦袍又只有一件。所以,孤决定有能者得之。”

    诸将一听这话,霎时来了兴致。

    “敢问大王,何谓有能者?”

    “尔等久居军营,当知实力至上的道理。所谓有能者,即为实力最强之人!”

    吕布笑说起来,然后手指右侧的渭桥。

    诸君请看。

    众人目光随之望了过去。

    不知何时,渭桥中央已经竖起一根粗实的木头,约有三丈,在顶端,有一锦袍高挂其上。

    “谁能以最快的速度取得锦袍,锦袍便是谁的。”

    吕布所立的规矩倒也简单。

    诸将一听这话,之前因喝醉酒的惺忪眼神在顷刻间变得凌厉起来,私下摩拳擦掌,却也都按捺着没有动身。

    “哟,华雄,你这急躁的家伙,居然耐得住性子,真是稀奇!”马超手里的酒盏端在半空,从旁打趣起来。

    “马孟起,你觉得,我会差这区区一件锦袍么?”华雄不屑说着,似乎一点儿没放在心上。

    “老黄头,你难道就没想法?”

    “老,身子骨跑不动了。”

    “…………”

    诸将谈笑说着,言语间似乎都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吕布将诸将表现尽收眼底,要说好斗,恐怕没有人比他麾下将领,更为好狠斗勇了吧。

    手中酒盏放下,吕布大手向渭桥方向一挥,口中喝道:“开始!”

    此令一出,原本谈笑呵呵的诸将霎时从位置暴起,朝着渭桥方向猛冲,数十道身影,犹如脱弦之箭,令人目不暇接。

    冲在最前头的,出乎意料,竟是平日里给吕布扛戟的文稷。

    别看他战力不显,但奔跑的速度,绝对是堪称一绝。

    毕竟整天扛着几十斤的方天画戟在跑,如今没了画戟压制,整个人都奔疾如风。

    紧追其后,是平日里行事低调的徐晃。

    徐晃后边,就是有着西凉神威天将军之称的马超。

    “马孟起,你这家伙!”

    华雄稍稍落后些许,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喝骂。

    方才他是亲眼看着马超如同兔子般的窜了出去,再看后边,管亥、潘凤、魏越、曹隽、韩龙个个奋勇狂奔,就连须发皆白的黄忠,也同样是健步如飞,毫无半点显老之态。

    这些家伙,说的倒是好听,真抢夺起来,估计谁也不让。

    锦袍倒是小事,但在这么多将士面前,谁都想做吕布口中的‘实力最强’之人。

    “马超将军,冲啊!”

    “徐将军,冲冲冲,一口气夺下锦袍!”

    “黄老将军,再快些,可别输给这些小子了啊!”

    士卒们全都因此沸腾起来,他们虽没资格参与其中,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为自己家的将军,呐喊助威。

    吕布麾下旗营众多,正儿八经的数起来,至少二十以上,所以各营将士私下也都常有比试,但凡争夺,皆是想要取胜,以证明自身实力。

    一时间,渭水河畔,气氛高涨。

    “瞧,这才有点儿意思!”

    吕布又给自己添了盏酒,拿在手中,却是不饮,整个身躯稳坐泰山,看着将领们奋勇冲锋的身影,不禁心生豪迈。

    天下猛将,尽入吾彀中矣!

    另一边,文稷仍旧以一马当先之势,率先冲到渭桥。

    来到渭桥中央,巨大的粗木被固定得极为牢靠。文稷双臂抱住木杆底部,仅仅试了一下,便决定放弃用蛮,以他的力气,根本不可能做到拔地而起。

    于是索性双手向上攀爬,下方双脚夹紧,一伸一缩的向上蠕动,想要爬到顶点摘下锦袍。

    只是他还没爬几步,后方的华雄、马超等人便接二连三的抵达。

    文稷也因此很快被拽落下来。

    一众武夫围在了渭桥中央,几乎拥堵成一片,谁也不肯相让。

    几十颗脑袋抬起,眼中只剩下空中飘扬着的那件锦袍。

    众人一使力,粗木杆应声而倒,挂在顶端的锦袍也因之飘落下来。

    诸将奋勇,争相跃起抢夺。

    人头耸动之下,吕布也看不清锦袍究竟落在何人之手,但他眼中却含有笑意,很久没见到这么欢快的场景了。

    须臾之后,诸将越闹越大,嘈杂之声亦是远远传来,似有大打出手的意思,好在吕布及时阻止。

    “好了,都别争了!”

    吕布过来制止,诸将自是停下手来。

    原先高挂在上的华美锦袍,此刻早已扯烂成数块,难以入眼。

    观其神色,不管是抢着的,还是没抢着的,诸将神情各有不忿,有些更是颇为狼狈。

    吕布见之,哈哈大笑起来:“瞧瞧你们,好歹是带过几千几万兵马的将军,如今却因一锦袍,搞得跟泼皮打架似的,成何体统。”

    “汝等皆是孤之爱将,区区锦袍,孤岂会吝惜?来啊,去取锦袍来,每位将军,各赐一件。”吕布毫不吝啬,叫人只管把锦衣取来,分与诸位将军。

    “谢大王!”

    诸将拱手抱拳,齐齐谢恩。

    锦袍争夺之事,也暂时就此告一段落。

第一千零九八章 狡兔死,走狗当烹

    “欺人太甚!”

    未央宫,宁德殿里,天子怒吼低哮,瓷器玉碗摔在地面,发出咔嚓咔嚓的不断声响。

    “好你个吕布!朕赐给你锦袍,不穿倒也罢了,居然还纵容手下争抢,更是将朕赐予的锦袍撕烂成数块,你这分明是存心与朕叫板!”

    发泄完一通的刘协面色阴鸷,气息急剧的喘着粗息。

    或许在那些只晓得打仗的将军眼里,这件锦袍,

    不过只是一件看起来稍稍值钱些的袍子罢了。

    可在刘协眼中,这就是天子的象征。

    天子所赐御物,从来都没人敢拿来逗乐玩笑,吕布此举,是根本没有将他这个大汉天子放在眼中!

    “韩宣。”

    刘协低低喊了一声。

    每当他发泄怒火的时候,整个殿里,宫女近侍全部屏退,只留韩宣相陪。

    这个陪伴了刘协近二十年的宦官,是他最为信任的心腹,也是他手里紧握的最后一张底牌。

    中年宦官如幽灵般迎上前来,喊了声‘陛下’。

    刘协抬起眼皮,之前的愤怒之色,好似在此刻烟消云散,但语气里却多了几分狠色:“天下已定,吕布已经没有作用了,朕要除掉这个国之大贼!”

    天子要杀吕布,尤其是从刘协口中亲自说出,恐怕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在场,都会震惊万分。但韩宣脸上并无惊诧,仿佛早就料到。

    “这些年,朕叫你训练的死士如何了?”

    刘协再度将声音压低,尽管近几年幽居皇宫,但他从没想过坐以待毙,悄摸的命令韩宣,在暗地里发展自己的武装势力。

    好在韩宣也同样不负所望,避开了校事署的眼线,私下募集了大量的军事力量。

    “回陛下,已有两千精锐死士,随时都能听陛下差遣。”

    两千人,不少了!

    刘协点头,道了声‘很好’。

    眼下,吕布麾下的将领、兵马,俱是驻在长安城外,就连宫中禁卫、城中兵马,也尽为吕布心腹所掌。

    稍有妄动,走露半点风声,可能他这个皇帝就做到头了。

    “还有半月,便是上巳节了。那日,朕会邀吕布入宫赴宴,在此期间,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得将南门守卫换成咱们的人。然后埋伏甬道上方,看朕手势,将其射杀。届时,吕布纵使有通天之能,也休想活着从甬道离开!”

    刘协说出自己筹谋已久的计划,当说到杀死吕布之时,脸上狠戾之色大涨。

    等到杀死了吕布,便趁机收拢军队,将他的党羽,一网打尽!

    届时,大汉万里江山,将终归朕手!

    想到这里,刘协心跳更是加快了不少。

    机会只有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韩宣,你记住。此事若成,你便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但此事若败,你与朕都将身首异处!所以,只能朕知,你知,你……明白吗?”

    刘协目光死死盯着近前的中年宦官,将包括性命在内的所有,全都托付于他的身上。

    韩宣如何不知此番重任,在刘协说完之后,就直直跪了下去,重重磕头,声音里笃定十足:“请陛下放心,奴下明白!”

    …………

    月至高空,渭水河畔高涨的气氛渐渐冷清下来,燃烧的篝火也因柴禾不继而灭去大半。

    稍有意识的将士开始陆陆续续回营,高顺则指挥着麾下,有条不紊,将那些酩酊大醉的将领或是士卒,搀回各自的营帐歇息。

    夜深雾寒,空气中湿气很重,倘若放任不管,任由将士们席地而睡,明早起来,估计很多人就该患上风寒了。

    将士们三三两两回营,原先喧闹拥挤的原野,渐渐变得空旷。

    “主公,该回营了。”

    高顺来到吕布近前,轻轻拍着趴在桌面熟睡的吕布。

    稍许,吕布眼眸微睁,待他看清高顺一脸关切的时候,才在座位上直起身子,双臂张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打了个大呵欠,用手拍了拍张大的嘴巴。

    今晚着实尽兴,酒都不知下肚了多少。

    高顺来扶,吕布摆了摆手,从位置起身:“营帐就不去了,我准备回府,薇娘估计还在府里等着我呢!”

    虽然走起路来还有些摇摇晃晃,但脑海里的酒意已经醒去大半。

    不远处,得知吕布要回长安,逄纪赶紧推了推吕骁:“二公子,二公子,快醒醒……”

    吕骁睁开眼,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睡得正香,被人叫醒,有起床气的吕骁很是不爽,要换了以前的脾气,他早就揍了逄纪一通。

    但好在他这几年开了灵智,也知道这位逄从事乃是父亲帐下重要谋士,所以也按下了想要扁人的冲动。

    “叫我干嘛?”吕骁很没好气的问上一句。

    “大王准备回城长安,你可以藉此同归。大公子已经睡熟,机会难得啊!”

    逄纪低声献策,一对浑浊的眸子里精光闪烁。

    他之所以愿意替吕骁出主意,乃是因为逄纪私下听吕布在谈论小儿子时,说过这样一句:此儿最似吾也!

    如今,吕骁再不是当年的憨傻儿,又有破鲜卑、匈奴之功,深得军中将士认同,战功显赫,加上吕布喜爱,将来极有可能会继承吕布的位置。

    所以呢,逄纪就想在其他谋士倒向吕骁之前,先行一步。

    “逄从事,谢了!”

    吕骁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逄纪肯提醒自个儿,这份情谊他记在心上。

    逄纪微露笑意,什么也没再说。

    有这一声谢,就说明自己的功夫没有白费。

    …………

    另一边,赤菟牵来,吕布翻身骑了上去。

    高顺又唤来几百甲士跟随,吕布对此表示大可不必。

    渭桥距长安不远,此时的城中百姓早已入了梦乡,带的甲士多了,反而扰民。

    更何况,高顺和麾下将士忙前忙后,也都累了,还是早些歇着去吧!

    高顺当然不肯,在他看来,即使吕布没有醉酒,如今身居高位,也不能在这深夜里独自出行。

    万一有个好歹,后果谁都担待不起。

    高顺的固执叫吕布哭笑不得。

    双方僵持之际,吕骁小跑过来,单手抓住赤菟缰绳,咧嘴笑着。

    “老爹,儿子给你牵马!”

第一千零九九章 是谁走漏了风声?

    高顺仍旧担心,却让吕布给强压了下去。

    随后,父子二人动身,去往长安。

    吕布走后,营地更是冷清许多。

    熟睡的郭嘉也在睡梦中被人唤醒,他摇摇晃晃的起身,准备回帐就寝时,途经一处,却发现阴暗之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独坐,似乎正喝着闷酒。

    “仲达,瞧你这样子,似乎不开心呐!来,把不高兴的事情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郭嘉走了过去,在司马懿的身旁坐下,满脸揶揄之色。

    司马懿微微侧头,见是郭嘉,脸上抑郁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尽量露出笑容:“郭祭酒,你可是说错了。在下并没有不高兴,反而是在为大王的凯旋感到开心,所以在此痛饮美酒……”

    “停停停,鬼话你就少跟我说,难道我还看不透你小子?”郭嘉打断了司马懿的话语,这些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你这小子远比你大哥聪明,知道功成身退,心眼儿又多。当初你交还幽州兵权,眼睛都没眨。你跟我说说,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让你这般吃瘪难受?”

    郭嘉颇为好奇的询问起来,同时手中也顺过一坛美酒,先把腰间的酒葫芦灌满,然后酒水下肚,咕嘟咕嘟,那叫一个舒坦畅快。

    “郭祭酒既然不信,在下也没有办法,时日不早,我该回去歇息了!”司马懿自是不肯实话实说,但他被郭嘉盯得难受,因此起身告辞。

    郭嘉对此也不阻拦,目光看着司马懿起身。

    “是小铃铛吧!”

    待到司马懿刚走几步,郭嘉冷不丁的开腔,一针见血。

    听闻‘小铃铛’三个字,走着的司马懿脚步一顿,背对郭嘉的脸庞上闪过一抹痛苦,自然摆动的手臂,此刻也攥紧了拳头。

    但也仅仅只是顿了刹那,司马懿便回过神来,也不回头,继续往前走了。

    “可惜!”

    司马懿的小动作哪里逃得过郭嘉法眼,他笑着起身,微微摇了摇头。

    …………

    月光皎洁,洒下淡淡清辉。

    辽阔的平地上,地势开阔。

    吕家父子二人漫漫走着,偶有清风吹拂,带来丝丝凉意。

    走上许久之后,做父亲的吕布开了口,他看着前方牵马的小儿子,语气轻和:“蛮儿,听说我不在长安的这段时日,你和青童相处得不好。”

    吕骁脚下前走,脑袋却是转了过去,他并没有回避这个话题,而是很坦然的说着:“孩儿和兄长性情不和,相处不好,也是难免。”

    吕布听得这话,眉头微微一皱。方才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因为宴会的时候,两个儿子间的互动几乎没有,所以吕布才觉着两兄弟之间可能存在隔阂。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篆儿性情温和,素来不与人相争,你们两人如何会起冲突?”吕布对此略有狐疑,即便两兄弟起了口角争执,只要不是捅破天的事情,篆儿肯定会让着弟弟。

    “连老爹也觉得,是我故意为难阿兄?”

    吕骁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语气也随之低沉了几许。

    “不是我觉得,而是从小到大,篆儿都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孩子。”

    吕布这样说着,也由此可见,两兄弟间的矛盾看来似乎不小,“这样吧,其中缘由,你且说来为父听听。”

    听得父亲问起,吕骁也不隐瞒,将返程回来,多番遇刺的事情与父亲说了,希望父亲大人能够为此做主。

    “这件事情,我怎不知?”

    “当时父亲正东征叛逆,孩儿不想让您分心,所以将此事压了下去,没有向您禀报。”

    “是谁指使?”

    面对这个问题,吕骁沉默着没有作答。

    吕骁在前面低着头走,马背上的吕布面沉如水。若非今天吕骁说起,他还真不知道,自个儿的儿子,差点途中遇害。

    “当时知道你具体回城路线和日期的,只有三人,我、篆儿、奉孝……”

    “父亲和姐夫肯定不会害我。”

    “所以,你认为是篆儿?”

    吕布反问一声,似是找到了兄弟俩的矛盾所在。

    吕骁又沉默了。

    他至今没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那些刺客是兄长指派。

    “蛮儿,为父和奉孝不会伤害你,篆儿也一样不会,因为你们两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啊!”吕布的口吻很是严肃。

    感觉到父亲似是站在了兄长一边,吕骁不服气了,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起初我也是不信的,但历史上兄弟相残的事例屡不胜数,如今我手上握有重兵,功勋也比他高。别人都说,阿兄是怕我会夺了属于他的位置,所以想要先发制人。”

    “小时候阿兄待我好,因为那时候我还是个‘傻子’,构不成威胁,现在,我开了灵智,外人都说我比他强,所以,他未必会对我手下留情……”

    “够了!”

    吕布陡然低喝一声,略带怒意的打断了小儿子说话。

    吕骁也就此停下步子,回过头来,语气却是不让分毫:“孩儿只问一句,万一真是兄长所为,父亲打算如何?”

    如何?

    扪心自问,吕布也不知道,他从没想过会有兄弟相残的情节,发生在他的两个儿子之间。一个深受他的期望,另一个又最像自己,无论哪边倒下了,他这个当父亲的,都会痛苦心伤。

    “我说不是篆儿,就肯定不是!”

    吕布一口咬定,斩钉截铁。

    看着父亲那微微发红的眼珠,吕骁低下头去,神色为之黯然了不少,他重新牵起缰绳,默默在前方走着,心中同样委屈:我知道的,从小到大,在老爹眼中,我始终是不如阿兄!

    四周重归于寂静,空旷的原野上,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父子两人各怀心事,吕骁觉得父亲是有意偏袒兄长,而吕布则是在马背上不断思量,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

    难道是奉孝?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吕布摇了摇头,没理由啊!

    或者说,是巧合?

    这貌似也不大可能。

    正当吕布想得头疼之际,一道灵光陡然在脑中乍现。

    不对,还有一人!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281/ 第一时间欣赏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 作者:回头大宝剑所写的《汉末之吕布再世》为转载作品,汉末之吕布再世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汉末之吕布再世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汉末之吕布再世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汉末之吕布再世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汉末之吕布再世介绍:
本书简介:并州飞将吕奉先,身长九尺,膂力过人,手中一杆方天戟,就是天下无敌。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汉末之吕布再世》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汉末之吕布再世无弹窗,汉末之吕布再世全文阅读.汉末之吕布再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末之吕布再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