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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之吕布再世全文阅读

作者:回头大宝剑     汉末之吕布再世txt下载     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九六章 东去

    大战之后的第四天,空中纷飞的大雪暂时告一段落,天边升起了金黄的朝阳,给这个寒冷冬天,带来了几许暖意。

    中岭,临时驻扎的曹军营地。

    自三日前那场变故之后,曹操将自己封锁在大帐之中,再也没有出来。

    担忧之下,荀携带着盛满食物的饭盒而来,想要入帐给曹操送去。他至今也忘不了当时曹操的神态表情,这个放眼天下几乎都无所畏惧的男人,竟如失了魂魄一般,神情恍惚而悲凉。

    守在帐门外的典韦伸手拦下,声音沉闷:“主公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帐。”

    荀立在原处,强闯肯定是行不通,他只好与典韦说起道理:“主公已经三天三夜都没有进食过了,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

    典韦仍旧没有要放行的意思,主公吩咐过,没他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帐。作为死忠曹操的近卫将军,对典韦而言,曹操的吩咐,比天子的圣旨都管用百倍。

    主公之令不可违,荀就算说得天花乱坠,典韦也不可能放他进去,否则就是失职。

    不过荀说得也有些道理,典韦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荀令君若是担心主公身体,大可把食物放在地上,捎会儿吾自当给主公送去。”

    “唉,也只好如此了。”

    荀叹了口气,他能够理解曹操的心情。

    哀莫大于心死。

    正当荀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垂下的帐帘,被人掀了开来。

    听得动静,荀又回转身躯。当他看清掀开帐帘的男人时,饶是定力惊人的他,神色也有过极大的吃惊。

    一只脚,从营帐里面,轻轻踏了出来。曹操的身影,慢慢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没了之前指点江山的意气,连带头上的黑发都已白去大半,此刻的曹操,不像一位雄才伟略的明主,却像年过半百的山野老叟。

    荀的声音不知怎么,突然变得沙哑而迟疑,就连他自己听到,也在怀疑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声音:“主……公,你还好……好么?”

    曹操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微仰起头,深深呼吸。

    守在帐外的典韦同样神色紧张,唯恐曹操有个万一,突然道:“主公,你自己要保重……身体,大公子若是还在,也不愿看到您这个样子。”

    曹操的肩头微微颤动,但很快平服下来,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虽然沧桑与悲凉依然刻在他的脸上,但眼眸之中,却已有了淡淡光芒。

    那仿佛是看透了世事沧桑的目光。

    “我看起来,老了许多罢!”他竟是这么说的,说了一句,嘴角轻动,有微微的笑意,可是那其中,却满是苦涩。

    荀与典韦同时低下头去,不忍再看这个男人。

    …………

    定陶以东,吕布军所在的菏泽大营。

    麾下将领正在向吕布汇报战果。

    此番与曹军决战,双方总共投入兵力二十五万,其中曹军十六万,吕布军九万余众。

    其中,参与战役的阵亡将士高达十四万人,曹军阵亡将近十万,吕布军四万余,存活将士几乎人人带伤,曹军被俘四万七千人。

    “缴获战马两千余匹,兵器十余万件……”

    虽说多为劣质兵器,回炉重造之后,至少也能打造出七八千把精锐斩刀。

    “只可惜未能全歼敌军,还走脱了曹操!”马超语气有些不甘,几次三番的机会,都让主帅曹操给逃了。

    听得这话,华雄的脸色有些阴沉起来。本来他是奉了主公之命,前去追杀曹操,眼看就要追上,谁想半路杀出一波伏军,树林后方沙尘漫天。

    华雄以为曹军布有大量埋伏,便不敢深追。

    回来同吕布说了,却被陈宫当场点破,说这肯定是曹军的疑兵之计。曹操要真有那么多的兵马,就不会埋伏在半道守株待兔,而是直接投入战场,再来博个胜负。

    得知中计的华雄气得跳脚骂娘,咬牙发誓将来要亲手摘下曹操脑袋。

    见到马超心有不甘,逄纪笑说起来:“马超将军不必动怒,如今曹操几乎全军覆没,失去了兖州,再难与主公抗衡,已经不足为虑。”

    “要我说,最可恨的还是河北军,完全就是一群猥琐小人!”大腿缠着绷带的侯成大声说着,他是负责北侧战线,当初可是吃足了河北强弩的苦头。

    等到胜局已定的时候,侯成本想狠狠痛击一番,却不见了河北军的踪影。

    这令侯成等诸多将士大为恼火。

    先是射杀黄忠及麾下骑卒,搜刮了不少兵器、马匹,后来又混入战场,射杀了大量吕军士卒。

    河北军可谓是占尽了便宜。

    “公台,等会儿你写封信差人送至北方,告诉公孙瓒,就说明年开春之后,吾将率军北上,与他南北夹击袁绍。”

    吕布眼眸中闪过一抹寒色,声音很是果断。前一阵子,偷袭濮阳的帐还没算,河北军就又在他和曹操决战之时,赶来掺和一脚,甚至还差点助曹操掀翻了战局。

    如此毒瘤,

    当及早除之。

    陈宫点头称是,高顺拿下昌邑的捷报前日便已传至,这意味着兖州版图几乎彻底纳入主公麾下。

    如今曹操元气大伤,已经不再具备威胁,下一步战略计划,自然是要瞄准北方的冀、青两州。

    “对了,近来有没有曹军动向?”

    按照吕布推测,曹操极有可能会回豫州。

    那里虽说是世家当道,可曹操麾下的荀家叔侄,毕竟也出身于豫州颍川的名门望族。有了这层关系,那些世家老爷们多多少少会给曹操几分薄面。

    负责情报消息的逄纪拱了拱手,认真答道:“回禀主公,据探子来报,说曹操在葬了长子曹昂之后,率军似是往徐州的方向去了。”

    徐州?

    吕布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看来曹操这是不想吃豫州的软饭,所以才选择去跟刘备怼上一波,争夺徐州的掌权人。

    虽说徐州还有曹操留给夏侯的一万将士,可经过数月发展,刘备的声势也是渐起,深得民心。

    双方相拼,谁胜谁负尤未可知。

    上一世,你二人联手诛我;今朝,便教汝二人自相残杀。

第七九七章 庆功晚宴(4000字)

    随后,吕布亲笔写了奏章,为参与此番战役的将士请赏,表马超为讨虏将军,徐晃为荡寇将军,宋宪为振威中郎将,潘凤为偏将军……

    至于攻下昌邑的高顺和张辽等人,等以后汇合之后,再作封赏。

    吕布又使人传信刘备,若他能诛杀曹操,则表其为镇东将军。

    夜晚,空旷的原野上燃起许多篝火。

    吕军将士们盘坐在草地,各自围坐在一起,没了往日的军纪约束,一个个满面红光,抱着酒坛,吆五喝六,气氛好不热闹。

    美酒,肉食,应有尽有。

    准确的说,这是一场大型的庆功晚宴。

    每有大胜,吕布势必会亲自为三军将士庆功,这已经成为了军中默认的惯例。

    受降的曹军将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隔得远远的看着,眼中满是羡慕与憧憬。

    收降曹军以后,这几万曹军士卒打散分拨了下去,黄忠、马超等诸将麾下各自分到了数千人。

    阵亡士卒的亏空,总得有新的将士补上才是。

    “羡慕吗?”

    不知何时,作为主帅的吕布大步走来。

    降卒们行完礼后,下意识的往后退上两步,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憧憬已经深深出卖了他们。

    吕布见这些降卒如此畏惧自己,又全都闷着葫芦也不开腔,遂与众人说道:“羡慕就过去,一起吃肉,一起喝酒!”

    “小人们不敢。”

    有人怯懦答道,前些时日,双方还是要分个你死我活的敌人,杀了那么多的吕军将士,纵使诸位将军不为难他们,他们也一样心神不安,不敢去面对那些受伤惨重的吕军士卒。

    当然,也有些人怀有其他想法。

    他们投降吕布是为形势所迫,但这只是暂时性的,不过是卧薪尝胆,委身于此,等曹公东山再起,势必寻机会再去投靠。

    有这种想法的人,大多是忠诚于曹操的青州兵。

    王二虎就是其中一个。

    “我是绝对不会背叛曹公的!”王二虎心中如是想着。

    吕布眉头微皱,曹军士卒融不进去,这可不是一个好的现象。嘴上说着投降,未必是真心实意的愿意归顺,得让他们从心里,融入进新的团体队伍。

    否则下一次开战,还没开打,这些降卒就会临阵反戈。

    在此之前,陈宫是建议将降卒们押送至关内为奴,或者是发配边疆,作为戍卒。

    郭嘉却不建议,他认为不能收得人心,这些曹军将士,早晚会是隐患。

    曹军士卒不愿靠拢过去,吕布便命人将他们强行驱赶至各自的营地。

    随后,吕布登上临时搭建起的木台,望向场下的所有将士。

    “看,主公来了……”

    将士们在看见吕布之后,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挺立起身躯以示尊重,目光崇敬的齐齐望了过去。

    见所有人都望向了自己,吕布深吸口气,面目沉稳的大声说了起来:“今天,我们在这里庆功,就是要昭告世人和天下,是我们赢得了胜利,成功拿下了兖州!”

    “相信你们也看到了,在你们之中,有许多人是降卒。不管你们以前是兖州军,还是豫州军,如今归降了我,便是我吕字旗下的卒,是我吕布的兵!”

    “还有你们,之前,大家各为其主,战场厮杀在所难免。他们如今既已归降了我,便是自家的弟兄,尔等追随吾多年,应该晓得我的脾气,不准故意刁难,听见了没有!”

    吕布的声音洪亮,响彻在这片夜空之下,仿佛炮弹一般冲击人心,极具感染,令人听来不觉热血沸腾。

    “听见了!”

    将士们大声呼喊,许多之前投降吕布的士卒对此深有体会,所以也回答得格外大声。

    吕布麾下综合几十万兵马,七八成都是降卒,要说最初的家底,估计就只有最开始的那七十六人。

    吕布微微点头,显然很满意士卒们的回答,他从案桌上拿起一只酒樽,倒酒的同时,也与众人说道:“来,所有人都满上一杯酒。”

    众人依令而行,不管是吕军将士,还是曹军降卒,全都满上一杯。

    “这杯酒,咱们先敬在此役中阵亡的将士儿郎,敬他们忠烈不屈,敬他们以身报国!”吕布目光遥望昔日的战场,语气铿锵,将杯中酒水洒下地面。

    众将士依法效仿,脸上流露出悲凉,在酒水落下的同时,嘴里念叨着兄弟走好。

    酒水渗入地底,吕布收回远望的目光,又让众将士倒满:“第二杯酒,汝等互相碰上一杯,敬以前的敌人,也敬以后的袍泽!”

    场下吕军士卒与曹军士卒把酒倒满,互相看着彼此,此刻的这种情绪很难用语言述说。

    “喝!”

    酒碗一抬,烈酒入喉。

    于这群粗莽的汉子而言,话语无须多说,一切都在酒里。

    看到双方将碗里酒水喝干,吕布也很满意,他左手握拳抵在腰间,重新举起酒樽,独有一番磅礴气势,激昂说道:“这第三杯酒,汝等不必举杯,我要独敬大伙儿。这场仗赢得艰难,全赖诸君奋力死战,方能夺取最后的胜利!我吕奉先,此生以你们为荣!”

    说罢,一饮而尽。

    下方将士见吕布如此霸气洒脱,无不为他的豪迈所感染,个个神情激动,胸有似有一股热流呼之欲出。

    正值热血年纪的马超更是站出身来,将手里的酒碗高举,敬向吕布:“我等也敬主公,愿此生,誓死相随!”

    说完,猛地一仰头,将整碗酒水‘咕嘟咕嘟’的灌下喉咙,端的是豪气干云。

    “誓死相随!”

    “誓死相随!“

    站起来的将士们同样一饮而尽,人声鼎沸,声浪像潮水涌来,连绵不绝。

    听着周围的呐喊狂呼,许多降卒也跟着狂热的呼喊起来,被现场的氛围所感染,也被吕布的魅力所征服。

    听着这山呼海啸的声音,吕布胸中何尝不是热血奔流。

    有此雄师,何愁天下不定!

    待到将士们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吕布调整好心境,面带微笑的宣布起来:“今夜没有所谓的军纪与规矩,也没有将军与士卒,所有人都不必拘束,只管敞开膀子,喝个痛快!”

    呼~吼~~

    下方将士们顿时眉开眼笑,大声怪叫着欢呼起来,万分拥护这个决定。

    远处观望的小铃铛望见这边人山人海的热闹场面,也是激动得小脸儿通红,这是她当孩儿王时,内心所体会不到的激动与澎湃。

    “我去练剑了。”

    站在小铃铛身旁的弟弟似是没有多大兴致,闷闷说上一声,便提着巨剑往训练场地的方向走了,俨然一副小武痴的模样。

    “可惜呀,戏策不在这里,否则,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取下腰间戏策赠予的酒葫芦,郭嘉自顾的饮着酒,白狐脸上略显落寞。

    他与陈宫等人脾气不搭,注定难以混到一起,所以郭嘉也没期望能混进那个所谓的谋士圈子,平日里给自家丈人出出主意,提提意见就好。

    至于什么首席谋士的虚衔,就让他们去抢好了。

    郭嘉对此风轻云淡。

    将士们聚在一起开始了狂欢,作为降卒的王二虎怔楞在原地,形单影只,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喂,你小子会划拳吗?”

    旁边有个汉子起身,拍了下王二虎的肩膀。

    王二虎转过身去,只见那汉子相貌凶煞,像是要吃人的阎罗,吓得王二虎小腿肚直打哆嗦。

    “会……会一点。”王二虎结结巴巴的说着,还时不时的用余光瞥着眼前男人,生怕凶恶男人会因此而发难。

    他这才发现,其实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勇敢,也没有古人说的男子汉当顶天立地,威武不能屈。

    听得这年轻小子也会划拳,抱着酒坛的汉子顿时有了兴致,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吼着:“好得很,坐下且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王二虎不敢不从,老实坐下。

    随后,带着浓烈酒气的凶煞男人抛给他一坛酒,一个土陶酒碗。规矩也订得清楚,输一把,喝一碗。

    “哥俩好呀,三星照啊!”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八匹马呀,来一个啊!”

    …………

    在一阵阵的划拳声中,王二虎凭着实力和运气,成功干翻了一大片酒汉。

    “让开让开,让老子来会会这小子!”又有人踉跄走来,粗大着嗓门儿,坐下撸起了袖子。

    “是狼骑营的百夫长!”旁边有人认出了这名汉子身份,惊呼起来。

    吕字旗下,士卒无不以入狼骑营为荣。

    王二虎愣了一下,似是不太敢相信眼前面貌和善的中年大叔,竟会是出自于令人闻风丧胆的狼骑营。

    在王二虎之前所听到的版本中,狼骑营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魔鬼,胸佩光秃头骨,饮毛茹血,还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如今眼前这人便是狼骑营的百夫长,看起来与常人无二,两个眼睛两条腿,根本就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可怕。

    倘若别人不说,他还不晓得这是狼骑营里的人物。

    听得狼骑营的人来了,周围霎时间靠拢过来不少喝醉酒的士卒。

    打量一番王二虎身上装束,同营里的士卒助威喊道:“小子,加油啊!别给咱们营里丢人!”

    “狠狠干吧!”

    一道道注目的眼光,一声声期盼的助威。

    不知为何,王二虎的心中莫名的感到有些开心。

    “小子,你还敢不敢来了!”中年汉子面带醉意的激将起来。

    “有何不敢!”

    话不多说,撸起袖子,直接开干!

    “哥俩好呀,六六六啊!”

    “三星照啊,五魁首啊!”

    “七个巧呀,九重天啊!”

    “你输了!”

    王二虎大灌一口酒,沉浸在周围的热闹气氛之中,完全忘了自己是降卒这一码事,不服输的喊道:“再来!”

    欢声笑语之中,夜色渐渐晚了。

    痛快!痛快!

    酒水从空中灌入嘴里,百夫长老郑畅快大笑。

    一番酣战下来,酒逢对手,王二虎也是神识晕乎。不觉间,一只手已经勾搭在老郑的肩上,醉醺醺的说着:“老哥啊,老弟我想不明白,战场上你们这么拼命,究竟图啥,难道就不怕死吗?”

    “死?”

    老郑笑了一声,浑不在意道:“倘若你死后,可以得到十倍抚恤金,家里娃儿可以免费上学堂读书,还可以按照你所立的功勋分拨田土,十年免赋税……”

    听着这一系列的福利,王二虎有种在做梦的感觉,你们这是当兵,还是在当大爷?

    “老哥,你喝多了,你说咱们这出身也能分得田地,世家老爷们能肯?”王二虎明显不信,以为是在吹嘘。

    “世家老爷?我呸!怕他个屁,也不想想,咱们的主公是谁?纵横天下无敌的大司马大将军,天下第一人!”

    听得王二虎不信,有名脾气较莽的汉子当场嚷了起来,闷了口酒后,他如市集里的说书人般,声音张弛有度,扣人心弦:“前几年,关中大旱大伙儿都晓得吧?关中那叫一个惨啊,饥荒横行,难民无数,道路上的尸体都堆了不知多少。

    关键时刻,咱们的主公领着大军回来了。

    回到长安之后,主公把各地的世家老爷请来府上喝茶。说是喝茶,其实……嘿嘿,是想让这些老爷们出粮。

    可这些老爷们个个不是善茬,在主公面前哭穷。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说道关键之时,汉子嘿嘿笑了起来,故意吊起众人胃口。

    “你倒是快说啊,后来怎么了?”众人急不可耐,急得是抓耳挠腮。

    汉子很是满意现场带来的效果,抿了口酒,故作高深的继续说道:“众所周知,咱们主公一心为民,听得这些个老东西不肯出粮,当时是大发雷霆,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叱喝:不行,每个人都给老子两百万石粮食,少一粒,都把你们的家给抄!”

    汉子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当时他就在场一般。

    “好!”

    众人无不为之喝彩,只觉大快人心。

    事实上,战争所得的土地,吕布会提前拿出来一小部分,用以安抚当地世家,其余的再拿来分给作战有功的将士。

    至于吕布自己,一个温县都够他吃好几辈子,还要那么多的土地干嘛。

    靠拢过来的降卒们听得是心旷神怡,之前跟着曹操,除了不会挨饿以外,几乎啥也没有。毕竟在这个混乱的世道,能有一口饭吃,让自己不被饿死,就已经成了许多人的奢望。

    “那我现在跟着大司马干,还来得及吗?”众多降卒中,有人问出了大家的共同心声。

    “瞧见那边嘬骨棒的家伙没有?”

    男人往斜前方指去,说起了这个汉子的来历。

    前两年还是为害一方的匪寇,因为敢在战场上拼命博军功,如今已经是军侯级别的大人物了。

    降卒们顿时肃然起敬,内心也开始有些蠢蠢欲动。似乎对重回曹操麾下,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了。

    “来,老弟,来块羊肉,暖和暖和。”老郑给王二虎撕了块烤熟的羊肉。

    王二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吃。

    “小老弟,来一口,就来一口。”

    架不住老郑的盛情,王二虎不情愿的张嘴咬上了一口,在那瞬间,冷清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极为享受起来。

    艾玛,真香!

第七九八章 父子

    夜已深陈。

    篝火静静燃烧,饮醉酒的士卒们倒下大片,吕布令人将他们扶回各自的营帐。寒冬不比炎夏,这要是在外面睡上一宿,明早起来估计就得头昏脑涨,鼻涕直流。

    还有许多酒量好的汉子仍在酣畅痛饮,粗大着嗓门儿,吹嘘起各自的英雄事迹,或是见过的奇闻异事。

    曹军降卒们亦是摆脱约束,醉意熏然的胡天侃地,大大咧咧,渐渐融入进了新的集体。

    站在高台上的吕布收回目光,眉宇轻舒,能够达到这种效果,他很是满意。

    从台阶上走下,吕布伸张懒腰,时日已经不早,他准备回帐歇下。就寝之前,吕布照例要巡视一番营地,防止有走水之类的意外发生。

    途经训练场的时候,点着零星几根火把的训练场上,伴随着兵器声的碰撞,有两道身影正在场地中央跃动,比试切磋。

    定睛看去,居然是吕骁和马忠。

    认出两人后,吕布脸上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也不走近,就在旁边静心观看起来。

    吕骁双手提握着巨剑,仗着天生蛮力,不断向前挥斩。

    马忠似是不想硬接,往旁边翻滚躲开之后,口中提醒喝道:“小公子,小心了!”

    说罢,手中甲刀从上方斩下。

    吕骁见状,笨重的巨剑被他随手横来,兵器交锋发出‘锵’的一声清鸣。随后吕骁借机发力,轻吼一声,猛地往后一推,巨大的力气推得马忠往后连续往后倒退了数步。

    没作任何犹豫,吕骁提剑撵了过去,马忠见吕骁气势凶猛,赶紧避开,同时寻找机会反攻。

    六十余合下来,二人皆是大汗淋漓,稍作休息。

    吕布缓缓走了过来,马忠见状,赶紧起身抱拳,唤了声‘末将拜见主公’。

    吕骁也跟着站起身来,喊了声‘老爹’。

    这是某次吕骁去曹隽家里玩耍时,听到曹隽用‘老爹’来称呼他父亲曹性,所以也就跟着学了过来。

    那时候,吕骁的智力低下,教不过来,所以吕布也就由他去了。

    数年时光过去,吕布也渐渐习惯,反而还对这种称呼有了种莫名的亲切。

    两儿一女,小铃铛总是喜欢喊‘爹爹’或者‘阿爹’,语气里透着撒娇的语气;大儿子吕篆年少就极为懂事,如今又进了太学,成为许多老夫子争抢的得意门生,他从来都是用‘父亲’来称谓吕布,以表尊敬。小儿子则喊着‘老爹’,语气里多是自由洒脱的气息,像只关不住的小野豹。

    马忠的身上没有酒气,吕布笑问起来:“怎么,没去喝酒?”

    “戒了。”

    马忠回答得倒也实诚,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高将军说喝酒易误事,我也就跟着一块儿戒了。”

    马忠嘴里的高将军,自然是指高顺。

    吕布点点头,于带兵打仗的将军而言,戒酒不是坏事。历史上因酒误事之人,不在少数。

    “瞧你们刚刚斗得热闹,你且说说,蛮儿实力如何?”吕布脸上挂有笑意,让马忠点评吕骁的实力。

    “小公子天赋异禀,勤奋好学,又英姿不凡,神力过人……”

    听得这些赞美之词,吕布眉头微皱,脸上显然没有多少的高兴神采,言简意赅道:“这些话往日在长安城里,已经听得够多了,说重点。”

    马忠只好如实道来,指出吕骁战斗中的不足:“小公子过于依赖蛮力,进攻中只顾及前方,从而忽略了一些常用的实战技巧。”

    吕骁在旁边听得很不服气,哼哧一声:“那你怎么没赢过我。”

    面具下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尴尬,总不能说是自己有意让着小公子吧。

    吕布看破不说破,同马忠道了声:“夜深了,你也早些回营歇着吧。”

    吕布很欣赏马忠的毅力,然则他的习武天赋却远远不及箭术,否则,早就跻身为一流境的强者了。

    马忠点头应下,能够如此平易近人的主公,也只有自家主公了吧。

    同吕布拱手道别,马忠离开了训练场地。

    空旷的场地上,仅剩下父子二人,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醉汉们的笑声,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酒香。

    “老爹,我也去睡了。”吕骁想要趁机开溜。

    兴许是小时候挨打比较多的缘故,和父亲单独待在一起,吕骁总觉得父亲会冷不丁的从哪里抽出一杆枝丫,狠狠抽在他的屁股。

    吕布看了儿子一眼,声音很沉:“蛮儿,随为父走走。”

    逃脱不成的吕骁立马耷拉下脑袋,‘哦’了一声,有些不太情愿的跟了过去。

    走上小会儿,终是吕布先开了头:“近来可曾读书识字?”

    自打发现小儿子比以往聪明许多之后,吕布就又有了让吕骁读书识字的念想。

    吕骁想也没想的就直接摇晃起脑袋。

    “那从明日起,你就开始跟着公台和元图他们,好好学学知识。”吕布微顿脚步,几乎以命令的口吻说着。

    以吕骁如今的本领,长大后肯定是要在军营立足,单独带兵征战沙场也是早晚的事情。吕布不想儿子成为大字不识的粗莽武将,至少也得是个懂得行军布阵的大将才行。

    吕骁自然不晓得父亲的良苦用心,就算知道,估计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早晚有一天,他会超越自己的父亲,这个天下第一的男人!

    “我不想读书识字,我想当将军!”吕骁很是认真的说着,双目中眼神坚定。在第一次见到父亲统领兵马出征时的壮阔场景,吕骁就暗自下定决心,将来也要成为这样的英雄人物。

    听得儿子的志向,吕布稍感欣慰,循循善诱:“想当将军,就要识字懂兵法。”

    “我要当将军,不想读书识字。”

    吕骁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他是个犟脑筋,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正当吕布准备继续同儿子说教时,前方营帐里传来一阵极为奇怪的声音。

    啊~~啊~~

    啊~啊啊~~~

    声音里有痛苦,也有激爽,两股声音混杂在一起,令人听来,竟有股莫名的兴奋。

第七九九章 这才是人心

    “老爹,这是什么声音?”

    这么多年,吕骁还是头一回听见这种奇怪的叫声。

    吕布面色不太好看,虎着张脸走上前去。

    守在帐外的士卒见到吕布过来,赶忙行礼抱拳。

    “这是谁的军帐,谁在里头?”吕布当头喝问,语气明显有些不悦。

    “回主公,是华雄将军。”胆量稍大的士卒忐忑回道。

    “让他滚出来见我。”

    吕布没有好脸,士卒哪敢耽搁半分,转身跑进了帐内。

    不久,营帐里传来了华雄的怒吼声。

    “你他娘的进来干啥!”

    “没看见老子正在兴头上吗!”

    怒吼之后,声音里便是惊愕。

    “啥?主公?”

    “愣着作甚,快给我拿衣服啊!”

    “我裤子呢,那边!那边……”

    继而又一阵的声音。

    小半晌后,换上甲胄的华雄从营帐里出来,见到吕布冷冰着一张脸。华雄咧开嘴,有些谄媚的笑着:“主公,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儿来了?”

    随即,华雄还注意到吕骁也在这里,笑着打起招呼:“哟,小公子也在这儿呢,晚上好啊小公子……”

    “少嬉皮笑脸,你在军帐里做些什么!”吕布依旧没有好的脸色,冷声质问起来。

    跟在旁边的吕骁也是一脸好奇。

    “回禀主公,末将正在审♂问抓俘的一些曹军文官。”

    华雄挺直魁梧身躯,雄性十足的脸庞上正义凛然。见吕布似是不信,他又补充起来:“这些家伙有身文人的臭毛病,嘴巴又硬得很,末将打算从心灵上给他们疏通疏通,也让他们晓得我军的厉♂害。”

    华雄说得义正言辞,要是没有听见刚才的奇怪叫声,保不准吕布还真的信了。如今听华雄这么一说,联想起刚才的叫声,吕布大概也猜到华雄在营帐里干些什么了。

    好在小铃铛早已睡下,吕布心中有些庆幸,同时也恶狠狠地警告起华雄:“以后小声些,要是敢让小铃铛听见,我就剁了你那审讯的玩意儿!”

    警告一番过后,吕布也没多过多责备,带着吕骁往别处去了。

    “好的主公,主公您慢走啊!”

    华雄满脸堆笑,目送着吕布离去。

    走了许远,吕骁仍在纠结华雄营帐里的声音。

    “不是说了吗,是在审问犯人。以后,离华雄远一点,别让他带坏了你。”吕布沉了沉眉头,如是说着。

    次日上午,艳阳高照。

    这于北方的冬天而言,是少有的景象。

    搭起的军帐里,许多士卒还因昨夜的宿醉,迟迟没有醒来,蜷缩在帐篷内响亮的打着呼噜。

    “起来起来,都别睡了。”

    垂下的帐门掀开,随着一阵急促的低吼声,睡梦中的士卒缓缓睁开了眼睛,打着呵欠坐起身来。

    “李头儿,大清早的把我们叫起来,究竟什么事儿啊?”

    帐内不杀士卒都认得进来的军官,并且关系不错,他们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懒散询问起来。

    “别东问西问的,但凡点到名字的人,都给我出来。”李姓军官板着张脸,打开手里的竹简,开始逐一点名。

    “许邦木,陈多陇,牛才良,秦闵,王二虎,赵春才……”一个接一个的名字,从李姓军官的嘴里念出。

    听到自己的名字,王二虎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莫名有了股不好的预感。

    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曹军的降卒。

    与此同时,其他各营也都在进行同样的点名。

    点名完毕之后,王二虎这些人全部被集中起来,送至了昨夜庆功的地方。

    燃烧的篝火已经熄灭,地面上还留有许多昨晚剩余的残留。

    与昨夜狂欢相比,今天四周明显多了很多持握兵器的士卒,神情肃穆森严。站在木台上的人,依旧是昨夜那个说着以后双方将士不分你我的威武男人。

    “主公,您要的士卒,俱已到齐。”

    清点完人数,徐晃上前禀报。

    往下方望了一眼,三四万人的降卒站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即使手里没有兵器,也同样颇具气势。

    吕布左手按住腰间宝剑,挺立的身躯如山,在木台前方沉吟小会儿,脑海里捋了捋词儿,眼眸中映出这几万降卒的身影,用雄浑的声音缓缓说来:“本将军昨夜思虑了一宿,当年曹操入主兖州,汝等之中许多人都受了曹操恩情,想必心中难以忘怀旧主……”

    “听大将军这口气,该不会是想把咱们赶尽杀绝吧!”有人脸上露出恐惧表情,浑身下意识的直打哆嗦。

    这种恐惧,在人群中很快传递开来。

    王二虎傻愣愣的站在远处,越听心越凉,好不容易才存活下来,难道还是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吗?

    经过昨夜的欢庆,王二虎觉得自己似乎可以融进这个新的集体,他已经不想死了。

    “怕个球啊,死就死,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有个相貌粗鲁的汉子大声嚷着,王二虎认得此人,以前与他一个营,名叫田雄。

    “没错,掉了碗大个疤,我赵木春绝不做贪生怕死的小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降卒纷纷响应起来,反正是个死,还不如死得有尊严一点。

    此时,吕布的演讲也到了结尾时刻。

    “现在我宣布,你们可以走了!愿意留下的,我吕布热情欢迎,想要回家耕田,或是重新投入曹操的怀抱,本将军也不会阻拦,这些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哗!

    听得吕布这话,下方将士无不为之哗然。

    “主公,不可啊!”

    郭嘉神情激动的大声劝道,这些人要是重回曹操怀抱,必定又是一股巨大的威胁。

    吕布摆手制止了郭嘉的发言,完全打定主意:“吾意已决,汝等不必多言。”

    “大司马,我愿意归顺于您!”人群中,有人大声呼喊,当众表明自己的决心。

    王二虎顺着声音看去,竟是刚才吼得最凶的田耕。

    这个臭不要脸的!

    王二虎心中啐骂一声,然后将右手高高举起,“大司马,我也愿意留下!”

    “还有我!”

    “我!”

    一道道声音在下方接连不断,最终汇集成海,发出巨大的浪潮。

    如果说,昨天他们是图吕布军的福利,才选择加入,那么今天,就纯粹是为吕布的广阔胸襟所感动。

    “大将军,收下我们吧!”

    所有降卒尽皆跪地。

    这才是真正的人心啊!

    吕布心中感叹,他看了郭嘉一眼,郭嘉同时也看向吕布,两人心照不宣。

    “好好好,都是好样的!诸位,请起身,以后你我便是生死相依的兄弟!一起征战天下!”吕布爽朗大笑,激昂雄浑的声音里,透着滚滚热血。

    感受着吕布的豪迈,站在前方的徐晃带头大喊了起来:“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

    降卒们,还有吕军将士齐齐高声呐喊,振奋的声音充斥在整个天地之间。

第八百章 捷报传长安

    关中,长安城。

    岁末下了场小雪,整个北方大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五六匹快马从远方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骑卒饱经风尘。

    把守城门的校官见来人亮出‘吕’字令牌,神色敬畏,丝毫不敢阻拦,更不敢盘剥审问,以最快的速度乖乖放行。

    “大捷!”

    “大将军收复兖州,痛击曹军,歼灭敌军贼子十余万人!

    “我军大获全胜,俘虏四万余……”

    哒哒的马蹄在城内疾驰,骑卒手中高举着吕布亲笔所书的战报,大声呼吼传递,很快便响彻在长安城内的各处街道。

    城中巡守的士卒为之肃然起敬,窝在家中烤火取暖的长安富户,以及当地的百姓纷纷跑出家门,望着仅剩下背影的骑卒,憨厚脸庞上满是高兴和欢呼。

    “大将军可真厉害呀!”有人感叹万分。

    “那可不咋,大将军武功天下第一,世上谁人不知哪人不晓?偏偏那些乱臣贼子还敢反抗,简直就是给自己掘坟!”

    一名屠户模样的男人满脸横肉,大声说着,唾沫乱飞,恨不能将那些贼子通通宰了。

    百姓们虽说没啥文化,大字也不识两个,但基本道理还是懂的。大将军奉天子之命出关,正义自然在他们这方。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吕布在强行夺取兖州之后,几乎没人敢跳出来说他来路不正,主动巴结依附者,更是数不胜数。

    “阿爹,以后我也要当大将军!”

    “哈哈哈,儿子说得好,有出息!”

    抱着孩童的壮年男人哈哈大笑,显然极为开怀。

    周围百姓也是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对大将军称赞不绝。

    每逢胜仗,吕布势必会派人回关中大肆宣扬,这不仅仅是让百信树立起对吕布的信心,更是想让他们对这个国家怀有信心。

    这么多年下来,在百姓心中,吕布就像一樽战神,驰骋冲锋讨灭贼子,战无不胜,令他们无比安心。

    这也使得吕布在民间的威望持续增长,达到了民心所向。

    没过多久,带队的骑卒队长在城内与其他其人分路,乘着快马,独自去了大司马府上。

    名唤‘林二’的骑卒入了大司马府,在客堂耐心等候稍许之后,便见到一位端庄典雅的妇人向他走来,虽是衣着朴素,言谈举止间却尽显大家风范。

    猜到来人身份,林二赶忙将头低下,抱拳见礼:“卑职飞将营亲卫林二,见过夫人。”

    “林将军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

    严薇报以温和的微笑,令侍女端来茶水点心,好生招待。

    大夫人如此平易待人,林二心中倍觉感动,他从怀中掏出信筒,恭敬递了过去:“这是大将军所写书信,此番逢卑职回京报捷,大将军便让卑职顺带捎回,交与夫人。”

    婢女予儿上前双手接过,转放到严薇所坐的案桌前。

    “我家夫君近来可好?我那一对儿女,没在军中闯祸吧?”严薇不急着打开竹筒内的信简,很是关心的询问起来。

    “大将军一切都好,大小姐和小公子也都英姿不凡,尤其是小公子,不仅神力过人,而且还差点擒获了敌军主帅。”林二如实回答。

    “骁儿上战场了?”

    严薇面露惊讶,因为在此之前,夫君是答应过她,会让儿女远离战场烽火。

    “骁儿有没有伤着,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正所谓关心则乱,听到自己的儿子上过战场,严薇这个当娘的自然免不了一番心惊胆战。

    “夫人勿忧,小公子一切安好。”林二回道。

    听得这个答复,严薇总算舒了口气,不过她也因此拿定主意,必须写信让儿女回来,战场上实在太过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没了小命。

    随后严薇又问了许多,约莫都是些生活中的琐碎事情。

    林二不敢怠慢,一一如实回禀。

    待到严薇问话完毕,林二才抱拳告辞,准备离开大司马府。

    走至中庭时,有名相貌清秀的婢女缓缓走来,同林二纳了一福,谦谦有礼的说着:“这位将军,我家主子有几句话托婢问您。”

    这个府上,能被人称为主子的人,除了严薇,还有一个被外人称作‘小夫人’的妾室貂蝉。虽说是妾室,但却极为受宠。

    “贵人请讲。”林二不敢怠慢,抱拳回上一礼。

    “我家主子问,出征的这些时日,大将军可曾觅得新欢?亦或是,可曾有女子自荐枕头?”

    “大将军忙于军事,几乎少出军营。”林二恭敬答道,随后略显尴尬的又补充了一句,“至于是否有女子自荐枕头,卑职实在不知。”

    好在婢女也不与林二为难,问完这个问题,便让他走了。

    稍后,婢女带着答案去了东苑。

    布置精巧的房屋里,燃烧的炭火将这间屋子烘得很暖。

    一名女子慵懒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绝美容颜,怔怔出神。

    婢女推门而入,唤了声‘主子’,然后低声汇报起方才所得的答案。

    绝美女子的脸上为之舒缓许多,但她的目光仍旧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入屋的婢女:“我美吗?”

    “主子,您是婢子见到过的,在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婢女发自肺腑的赞美。

    “那为什么……君侯走了一年,却没有一封书信与我?”

    铜镜中的绝美女子神色黯淡,一双好看的梨雨眸中充满了迷茫。

    见到自家主子这般痴痴的模样,婢女忽然有些心疼起来:“兴许是大将军忙于公务,又或者是战事吃紧……”

    绝美女子摇了摇头,因为君侯对我,没有感情。

    之前宠幸于我,不过是因为新鲜,以及我有着张世间无双的好看皮囊罢了。可终有一天,我也会老,会有皱纹……

    到那时,估计他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这便是女人的宿命。

    婢女见貂蝉脸上的表情忽然间落寞下去,唯恐她胡思乱想,脚下上前两步,好声安慰起来:“主子,您可千万别胡思乱想,您还年轻,有着许多的光阴,等到将来为大将军诞下儿女,这偌大的府邸之中,怎么也会有您的立足之地……”

    听得这话,貂蝉心中升起一缕希望,继而平下心境,呼了口气,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带有倾城之姿的笑容:“这么多随我过府的丫头,就属你最聪明伶俐。”

    “谢主子夸奖。”婢女谦逊回答。

    “等君侯回来,我一定可以怀上孩子。”

    看着镜子中美丽的容颜,貂蝉喃喃说着,伸出玉指轻轻抚摸过去,吹弹可破的肌肤,如羊脂白雪。

    想起刚才对严薇的羡慕,貂蝉抹了胭脂,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我竟会妒忌起这个比我丑的女人。

    严薇今年已经三十出头,青春美丽已经渐渐远去,过不了几年,就会人老珠黄,被君侯嫌弃。

    貂蝉心中有些快活起来,到那时,这个府邸将会变成自己的天下。

    “先生的病可曾好些?”

    话题一转,貂蝉看似漫不经心的问着。

    婢女未作回答,而是低声提醒起来:“主子,恕婢子多嘴,您对戏策先生的关心,似乎过了些。这要传入有心人的耳中,恐会对您的名声有所玷污。”

    “不过是寻常关心罢了,不做亏心事,又何惧外边流言。”貂蝉对此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或许戏策早已忘怀了当年的事情,恐怕纵使聪明如他,也料想不到,当年那个被他给予麦饼的小女孩,会长大成为当今大将军最喜欢的宠妾。

    对于戏策,貂蝉一直都怀有感恩之心。

    府邸门口,大公子吕篆从书院回来,跟在身后的两名仆人搀着一名晕倒的老叟,衣衫褴褛,看模样像是路边的老乞丐。

    看门的仆人上前恭敬行礼之后,有些纳闷儿问道:“大公子,您这是……?”

    吕篆回头看了眼老人,耐心讲起事情经过。

    原来吕篆下学回来的时候,途中见到这名老人昏倒在路边,如今正值天寒地冻的季节,吕篆不忍见他冻伤,遂将其带回府邸。

    等到老人醒来以后,再问他家住何方,派人送他回去。

    “公子宅心仁厚,必得老天庇佑。”看门管事的仆人尤为感慨的说着。

    吕篆吩咐仆从将老人带去歇息,若是老人醒来,便来通知自己。

    随后,吕篆回了自个儿书房,开始读书温习功课。

    兴许是太过疲乏的缘故,书籍看到一半,吕篆便支撑不住,趴在桌上进入了梦乡。

    “青童,你父亲出征为何只带了你姐姐和弟弟,独独没有带你?”

    “是不是你父亲不喜欢你,嫌你没用?”

    “当然是他父亲不喜欢他呗,不然还能是啥!”

    “你父亲勇猛无敌,你却一点儿不像,简直就是窝囊废物。”

    “哈哈哈……”

    “哈哈哈……”

    梦境中,有许多道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或讥讽,或张狂。

    “不是的!不是的!”

    吕篆愤怒的大声呼喊,想要驱赶走面前的人群,却发现如何也赶不走他们,那一张张丑恶的嘴里不停的在眼前晃悠诉说,快要将他脑子撑炸。

    啊!

    啊!

    啊!

    伴随着一阵怒喊,吕篆猛地睁开双眼,双手压在桌面上‘噌’的而起,直到眼前的书籍和周围事物渐渐清晰,他才发现方才是在做梦。

    “青童,你怎么了?”

    听得动静,坐在房间里的孙翊急忙转过身来,脸上写满了狐疑。

    吕篆擦去额上冷汗,微微摇头,调整好心态,与孙翊说着:“没事,方才做了个噩梦而已。”

    原来是梦。

    孙翊这才放心,顺带吐槽起来:“书院那帮老家伙没事儿出这么多的难题,这分明是存心想累死咱们,我要是睡着了,估计噩梦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来……”

    孙翊性情直爽暴躁,与兄长孙策脾气极像。

    为此,他在太学里打架斗殴的事情也没少干,每回都是吕篆给他擦的屁股。

    “叔弼,你说……我父亲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吕篆犹豫一下,还是对小伙伴儿吐露出心声。

    “这个我哪儿知道,不过大将军若是真的不喜欢你,那你更得争气才行!”

    说着,孙翊用手搭在吕篆肩上,满脸郑重的给他打气助威:“不管外边的人怎么说,总之,我很看好你!”

    吕篆露出笑容,衷心说了声:“谢谢!”

    …………

    此时,长安城皇宫,崇明殿。

    天子刘协正在阅览从三公处呈报上来的奏折,学习处理政务的基本方式。

    在此之前,在身边宦官的诱导谄媚下,刘协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享乐皇帝,直到某天晚上高祖托梦,叫他励精图治,不要葬送了大汉江山。

    刘协这才幡然醒悟过来,撤去那些献媚的宦官,弃了美色与玩乐,重新把心思放在国家大事上面。

    “陛下,大捷,大捷啊!”

    宫殿外,黄门侍郎许楷双手捧着竹简,高兴无比迈入殿中,脸上掩饰不住喜色。

    见到许楷这般高兴模样,刘协心中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许楷属于吕布的党羽,但脸上却不动声色:“许卿家何事如此高兴?”

    “大将军在兖州大破曹操,我军大获全胜,这是方才从太尉府传来的奏报,请您过目!”许楷躬身,将手中竹简呈了上去。

    刘协瞥了奏简一眼,淡淡道了声:“此事朕已知晓,许卿家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先退下了。”

    “臣,告退。”

    黄门侍郎在心中揣测一番圣意,躬身退出殿外。

    待许楷走远,刘协命人将殿门关上。

    然后将那还没过目的奏简重重掷于地面,发出‘哗擦’的清脆声响,刘协走了过去,用脚狠狠地跺踩在上面,像是发泄心中压抑已久的愤怒。

    “陛下息怒。”心腹宦官韩宣好言劝谏。

    “息怒?你叫朕怎么息怒!”

    刘协一遍又一遍的跺踩,脸上充满阴鸷,声音里压抑着巨大愤怒:“朕就在长安城里坐着,可你看看外面,百姓只知大将军威风神武,又有几人晓得大汉朝,还有朕这个天子!”

    “明日朝堂之上,吕布党羽势必又会将封王的事情重提,到那时,朕能怎么办!朕该怎么办?若是真封了王,干脆将这大汉江山,也一并送于他吕布好了!”

    刘协咬牙切齿,他十六岁了,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无知孩童。

    他是天子,正如他父亲生前所说,既是天子,整个天下苍生,一切都该由他来主宰!

    见天子大动肝火,韩宣低声道了句:“奴倒是有个法子,不知可行与否。”

    “且说来听听。”

    刘协压下胸中怒气,韩宣伴他多年,深得他的信任。

    韩宣挪步过去,以手掩嘴,在刘协近前低声说了一番。

第八零一章 陛下英明

    翌日早朝,未央宫。

    庄严大殿内,文武群臣汇集,立于大殿左右两侧。

    伴随着一声清瑟的宣报声,身穿帝王服的刘协从侧翼走出,缓缓来到皇位处落座。

    群臣见状,皆是躬身行礼,口中齐呼:“臣等参见陛下。”

    刘协摆了摆手,淡然道来:“诸卿免礼,平身。”

    待到群臣各自归位,天子便问:“今日朝会,诸卿可有事务启奏?若无事,即可退朝矣。”

    话音落地,便有人出列禀报:“启奏陛下,昨日大将军捷报传至长安,我军在兖州大破曹军,斩首十余万,请陛下嘉奖英勇作战的三军将士。”

    谦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笃定,群臣视之,乃是尚书张沅。

    说起张沅的来历出身,殿内诸人皆是心知肚明。

    不过是先帝时期的一个小小奉常,靠着抱住吕布这条大腿,在官场道路上一路攀爬而上,做过长安令,京兆尹,议郎,仆射等诸多官职,如今已是尚书之一。

    小人物能够爬到这个位置,也堪称一段传奇。

    奖赏三军将士?

    呵,说得好听,你这是忙着给你家主子摇尾巴讨好了吧!

    刘协心中冷笑,张沅是吕家的狗,君臣皆知的事情,可刘协却不能动他。一来是张沅此人世故圆滑,几乎抓不到大的把柄;二来,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把吕布搬倒,就动张沅,容易打草惊蛇。

    “张尚书所言极是。”刘协笑着点头,颇为认可张沅的说法,他看向站在百官前方的杨彪,询问起来:“杨太尉,这事儿该你负责,你以为当如何赏赐?”

    处于三公位置的杨彪微佝着身子,头发白去大半,不复当年健壮。他压了压手中笏板,躬身回道:“回禀陛下,此事说易不易,说难不难。三军将士皆可按功封赏,唯有大将军封无可封,臣下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请陛下圣裁。”

    说了半晌,又把烫手的山芋给扔了回来。

    这个老狐狸!

    刘协心中低骂一声,要不是念在杨家对汉室还算忠心的份上,他还真想把杨彪给拖出去砍了。

    “太尉说得也是,封无可封,这可真叫人头疼啊!”刘协揉了揉额头,故作无奈模样。

    站在前方的大臣们皆不作声,臣列后方的两名年轻议郎对视一眼,同时走出行列,向天子躬身禀奏。

    “陛下,微臣以为,大将军功勋卓著,声名海外,又获先帝器重,救陛下于危难,挽百姓于水火。此番东征,几经厮杀,正因为大将军身先士卒,所以三军将士才无不奋命而战,最终击败曹操。大将军居功至伟,当重赏才是!”

    “臣以为陈议郎说得没错,我大汉自开国以来,皆是赏罚分明,汉律严明。若是有功不赏,恐会令将士寒心。”

    二人一唱一和,连一丝的台阶都不准备留给帝位上的少年天子。

    刘协眉宇间闪过一抹怒气,朝廷养出的居然是这种吃里扒外的玩意儿,好在他如今已然懂得厚积薄发,有了一定城府,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喜怒于色。

    微白的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刘协看向二人,平和问道:“那二位卿家说说,该当如何赏赐?”

    “臣以为,大将军当封王!”

    二人异口同声,连给出的答案也是一模一样。

    封王!

    当听到这两个字眼的时候,殿内一片哗然,群臣神情各异,有的面露愤怒,咬牙切齿,有的默不作声,仿佛置身事外……

    封王的事情,早在旱灾结束的那会儿,就有人提过,当时被天子和许多臣工都联合否了。

    如今旧事重提,当年敢站出来怒斥的老臣,如今已寥寥无几。

    “陈台,张聘,你二人是想造反吗!”

    一名头发微白的男人站了出来,对陈、张二人怒声呵斥。

    众人视之,乃是御史荀悦,已故的老司空荀爽,便是他的叔父。

    “荀御史,我二人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您老何必如此生气?”陈台笑着说道,似是完全没把荀悦放在眼里。或许荀家在颍川极具势力,可这里是长安,隶属于吕布的势力范围。

    他与张聘,是通过招贤馆举荐,然后靠着自身努力,一步步爬到如今位置。总的来说,他两也是依附于吕布的党徒。

    吕布兴,则他们兴。

    吕布亡,他们也没得跑。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们站了出来,在朝堂上为吕布冲锋陷阵,摇旗呐喊。若是吕布真能封王,他两出这么大力气,又是最先站出来的鼓说之人,以后自然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异姓不得封王,这是历代先帝传下来的规矩!”荀悦坚持己见,气得快要吹胡子瞪眼。

    陈、张懒得理他,同时躬身喊道:“请陛下封大将军为王!”

    其余臣子见了,亦是齐齐躬身,口中齐呼:“请陛下封大将军为王!”

    上百名朝臣,超过八成的人都在躬身请命。

    有些人口中虽然没喊出声来,却也弯下身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见到这么多人都为吕布请命,荀悦气极,指着这些人怒声唾沫:“亏汝等平日里自诩忠良,还说铁骨铮铮,我呸!”

    唾骂完后,荀悦转身又同天子作揖,态度坚决:“陛下,祖宗之法不可违,若您要封吕布为王,老臣今日便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相比荀悦的愤怒,刘协更多的还是心寒。虽然殿内还有一二十人站着,可却没有一个人有荀悦的胆量,敢站出来大声怒斥。

    大汉的江山,真的要到头了吗?

    刘协心生悲凉,他看向站在前方的三位重臣,怀有最后一丝期冀的问着:“太尉,司空,司徒,你们以为,该当如何?”

    “老臣愚钝不知,还请陛下定夺。”

    杨彪、王允、刘普三人同时躬身回道。

    呵,果然。

    刘协心中自嘲一笑,便不再寄希望于他们身上,整顿心情,同殿内朝臣说着:“朕倒是有个法子,或许能两全其美。”

    群臣见天子开口,便不再争论,嘴里说着:“臣等洗耳恭听。”

    “早些年间,朕便听闻,大将军与夫人严薇伉俪情深,患难与共,至今在并州境内仍旧还流传着他们的爱情故事。”

    “大将军如今已是位极人臣,封无可封,所以朕决定为严薇赐爵,封其为永安君,以此来褒扬大将军的卓越功勋。如此一来,大将军必然高兴,也不会违背老祖宗的先律,卿等以为如何?”

    刘协缓缓道来,这也是昨日韩宣所进之言。

    陈、张二人紧皱起眉头,其余诸人也没人敢说反对,唯有齐齐盛赞。

    陛下英明。

第八零二章 剑圣

    朝会散去,天子要封严薇为永安君的消息,不出半个时辰,便传入戏策耳中。

    戏策对此倒没有多大怨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推翻旧帝国,改朝换代,其道路势必艰难险阻重重,哪有这么容易。

    更何况,吕布志向不在封王,他更想平定乱世,为大汉朝开拓更广阔的疆域。

    捎上胡车儿,戏策决定外出转转。

    岁末年底,寻常百姓都忙着在家中与亲人团年,街道上行人较少,只有凛凛的寒风吹来,嗖嗖的像是要钻进人的骨头离去。

    裹着厚夹袄的戏策紧了紧身子,别看他外面几大层衣裳套着,裹得跟个肥粽子似的,可实际上戏策的体重,已经不足百斤,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跟随在一旁的胡车儿体型健壮,只穿了件皮袄,丝毫不惧严寒,走起路来大摇大摆,与瘦弱的戏策形成鲜明对比。

    见戏策缩着身子微微发抖,胡车儿有些不忍:“我说先生啊,你这身子看起来虚得很啊,你又这么怕冷,咱还是翻了年再出来转吧。”

    “等到明年,黄花菜都凉了。”戏策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颜,示意胡车儿不必担心。

    “可张神医说,你应该多加休息,少劳心劳神……”

    戏策偏过头去,有些玩味的揶揄起来:“你什么时候也像妇人一般,婆婆妈妈的了。怪不得你当不了将军,只能屈居在我身边当个护卫。”

    “切,那是老子喜欢自由!”

    感觉受了轻视的胡车儿大声嚷嚷,巨大的嗓门儿,引得不少路人抛来好奇的目光。

    两人沿着大街走了小会儿,在铺满白雪的地面上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对了,近来将军的府上,可曾有什么异动没有?”

    戏策佝偻着身躯,言语淡然。

    说起这个,胡车儿正好有事情想向戏策禀报。

    昨天下午,吕篆不知从哪儿救回一名老叟,带回了府中。等老者醒来之后,得知是吕篆救了自己,又见他心地仁厚,便主动留下来做了吕篆的老仆。

    “你猜这个老叟是谁?”

    说到这里,胡车儿满脸红光,却故意卖起了关子。

    瞧见胡车儿这般兴奋模样,戏策面含笑意,“看你这般模样,估摸着那老人应该是大有来头吧。”

    “岂止大有来头,简直是名动九洲啊!你听说过‘二圣’没有?”胡车儿双眼放光,表情那叫一个激动。

    戏策对此不解,很淡定的摇了摇头。

    胡车儿拍了下脑额门儿,这才想起:“我忘了,你不是混我们这圈儿里的人。”

    “好,那洒家今天就免费就给你普及一下‘二圣’的传奇故事。”

    胡车儿兴致勃勃,也不管戏策愿不愿意听,就噼里啪啦的讲了起来。

    二圣,即指‘剑圣’王越与‘枪神’童渊。

    这两人都是成名于桓帝时期的人物,如果活到现在,少说也该有七八十岁的高龄了。

    王越,辽东燕山人,擅使剑术。二十二岁出山,白衣仗剑,三年间游走于大汉各地,挑战成名高手一百七十九人,未曾一败。

    之后,杳无音信。

    有的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在大汉境内已然无敌,去了西域求败,留下种种传说于世间。

    童渊,河北常山人氏。

    早年间,有数千贼匪盘踞于常山作乱,童渊得知后,孤身山上,凭着手中一杆铁胆枪,于数千贼众之中,豪取贼首。

    随后漫步下山,将首级掷于市集,翩然离去。

    官府得知,征其为都尉,童渊不愿。官府不甘失了颜面,出动各地官兵进行逮捕,被童渊尽皆杀去。

    此后,童渊闲云野鹤般游走于世间,也成了一代传说。

    胡车儿说完,唏嘘的叹了口气,像是感慨万千。

    在投靠吕布之前,胡车儿就是混迹于道上的亡命之徒,对这些事迹如数家珍,说得头头是道,仿佛就像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般。

    “你这是在讲神话故事吧?”戏策听完,表示完全不信。

    “你别不信,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提及王越、童渊,谁人不知,哪人不晓?”胡车儿哼哧起来,似是颇为光荣。

    在游侠草莽和绿林匪寇界,这二位可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偶像一般的存在。

    “咱们的大公子啊,这回算是捡到宝了。”胡车儿满心欢心,赶明儿他也去大司马府上瞧瞧,传说中的剑圣,究竟有几个脑袋几条腿。

    “那你如何知道,他就是王越?”戏策有些好奇,胡车儿这两日并未去过大司马府,所以不可能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剑圣’。

    那么,他又是如何确定了王越的身份?

    听得戏策提问,胡车儿眼中充满狂热。

    因为老人赠了把剑与大公子,剑名‘帝霄’。

    沿着大街直走,转上个两个拐角,进入到一条较为僻静的小道。

    来到校事署的大门前,戏策与胡车儿同时停下脚步,抬腿往台阶上迈去。

    得知戏策到来,王政放下手头事务,匆匆出来相迎,拱手抱拳:“卑职王政见过先生。”

    戏策微微点头,笑着同王政说道:“有些时日没见,王掾史看起来似乎愈发精气十足了。”

    王政稍稍欠身,将戏策迎进校事署内,轻声询问:“有劳先生挂念,不知先生今日来此,是否有事与卑职吩咐?”

    “我寻思着没事儿,就出来走走,恰好路过你这里,便来看看之前所说的事情,练得如何了。”戏策接过递来的热茶,吹了吹热气,缓缓先饮上一口。

    “先生,此事已经在进行实验了,卑职这就带您前去观看。”王政恭敬回答。

    “另外,你再帮我查一个人。”

    “请先生示下。”

    “王越。”

    “王越?剑圣王越?”王政脸色凝重,手指托着下巴。

    “你知道他?”戏策颇为好奇。

    王政点了点头,但凡混迹江湖的游侠,几乎无人不知这位剑道前辈。不过此人消失多年,是死是活犹未可知,查起来恐怕极为困难。

    “他如今就在大司马的府内,我想让你查查,他这些年,消失去了哪里。”

第八零三章 我要做皇帝

    淮南,寿春。

    后将军袁术的府上。

    当年济水大战,袁术十万精兵为吕布所破,退避承匡,后又被吕布狂追数百里,直至狼狈逃回九江郡,才脱离险境。

    事后,袁术不准身边之人再提此事,以为此生最大之耻辱。

    回到寿春,袁术得知孙策投降了吕布,气得肝火大动,当即派桥蕤统兵三万,进攻孙策,结果大败而归。

    自此之后,袁术一蹶不振,再也没了争雄天下的决心,只想着缩在淮南,安心当他的土皇帝。

    前不久,听说曹操与吕布决战,袁术当众表示:曹操赢不得吕布。

    众人皆疑。

    不久后,战报传至淮南,曹操果然战败。

    帐下将军、谋士皆高呼主公英明,以为袁术深谋远虑,眼光非常人所能及也。

    袁术对此表示极为淡定,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若曹操能提前联合吾,说不定还能有九成胜算,单打独斗,曹孟德哪会是吕布的对手。”

    这番装逼十足的言论,令众人肃然起敬。

    然而诸人不知道的是,袁术自傲甚足,于他而言,连他都打不赢吕布,在这世间就没有人能够再将吕布击败。

    这便是袁术的依据。

    在淮南土皇帝的安稳日子待得久了,享于安乐的袁术又有了其他想法。

    他叫来宠信的谋士李丰,问他天命之数。

    这李丰呢,是个十足的谄媚小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个满腹博学的谄媚小人。为了讨好袁术,他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袁术既然找他讨论天命之说,李丰自然揣测出了自家主子的意思,有理有据的说了一大堆:“袁姓出自于陈,陈是舜之后,以土承火,得应运之次。又以为谶文云:代汉者,当涂高也。”

    话里的意思,就是说该由袁术登基,取代汉室。

    袁术听完这话,简直高兴得飞起,眉开眼笑的重重嘉奖了李丰一番。

    第二天,袁术便召来手下文武,振振有词的宣告众人:“如今刘氏天下已经衰微,海内鼎沸,我们袁家四代都是朝中重臣,百姓愿意归附于我。既然民心所向,所以呢,我就想秉承天意,顺应民心,在淮南登基称帝,不知诸君意下如何?”

    众人听了,大多闷着脑袋,袁术的脾气他们是知道的,如今明显在兴头上,公然反驳,让他脸面往哪儿放,这不作死么?

    当然,也真有不怕死的人,比如说主簿阎象,在听完袁术这番无君无父的叛逆发言后,他直言不讳的指出:“当年周人自其始祖后稷直到文王,积德累功,三分天下可说有他们的两分,可他们还是小心翼翼地做殷商王朝的臣子。明公您虽然累世高官厚禄,但恐怕还比不上姬氏家族那样昌盛;眼下汉室虽然衰微,似乎也不能与残暴无道的殷纣王相提并论吧!”

    听了阎象这番话,袁术没有吭声,心里却是尤为冒火。

    当皇帝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像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袁术不死心,给河北的袁绍写了信,并明确表示,只要袁绍肯支持自己,就封他作大将军,兄弟两人分南北而治。

    另一边,从兖州败退的曹操,率领着残兵败将来到徐州,与驻守彭城的夏侯成功会合。

    当曹操问起徐州的情况时,夏侯面有羞赧,称步履维艰。

    昔年的织席小贩刘备,如今摇身一变,已是朝廷官方认证的徐州牧,在徐州收获了极高的民望,也得到了许多世家豪强的支持。

    而曹操呢,当年为报父仇,屠戮了十几万无辜生灵,徐州百姓对曹军那叫一个深恶痛绝。

    如此大环境下,刘备军自然是一路奏响高歌,数月间便将徐州收复大半。

    仅剩下彭城,还被曹军攥在手中。

    曹操得知,也是深感局势艰难,提笔写信与刘备,说过几日必当亲自前去拜会。

    …………

    徐州城,风雪交加。

    偌大的州牧府内,身为徐州牧的刘备坐在位置上,悠悠叹了口长气。

    他这个徐州牧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各处受制。

    徐州的世家老爷们嘴上说着拥立他为徐州之主,可实际上呢,全都把权力牢牢握在各自手里。

    刘备没有吕布那种动不动就杀人灭族的狠厉,也没有袁绍、曹操等人的强大背景。徐州的世家豪族,他轻易不能得罪,更不能去触踩他们的底线。

    毕竟他只是个‘外来人’,在徐州毫无根基。

    好在有糜家替刘备撑腰,倾力相助,否则,真的是寸步难行。

    此时,张飞大步走进,手中拿着一卷信简,嗓门儿尤为洪亮:“大哥,曹操那厮派人给你送信来了!”

    曹操?

    刘备狐疑一声,接过信简打开,缓缓浏览起来。

    “大哥,曹操那厮说了什么?是不是想约咱们干架!”张飞瞪大铜铃般的眼珠,虎须倒竖,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曹操说,过几日会来徐州城里拜会。”刘备看完之后,微皱起眉梢,告诉张飞信中内容。

    “这家伙还敢来徐州城里?”

    张飞表情一滞,粗武的脸庞上很是纳闷儿。曹操之前干尽坏事,在徐州可谓是天怒人怨,他来徐州城不是自寻死路吗?

    “你再看看这个,这是半月前,吕布派人送来的密信。”刘备从怀里拿出一张羊皮制成的卷轴,递给张飞。

    其内容是,刘备如果能够诛灭曹操,吕布愿意向朝廷举荐,表他为镇东将军。

    看完密信内容,张飞眉飞色舞,颇为高兴,大声说着:“那正好啊,有了这个,咱们也不怕外人说三道四,有朝廷在,咱们干脆就宰了曹操这混账东西!”

    若能杀死曹操,不仅朝廷有所表彰,徐州百姓也同样会感恩戴德,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张飞高兴无比,刘备却悄然叹了口气,事情要真有这么简单,那就好了。

    刘备虽然没有对天下格局的把控,但他同样也不是傻子。

    信中说得好听,但刘备清楚,吕布这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吕布忌讳曹操,所以才写信给他,想借他之手来干掉曹操,或是让他们互相厮杀,狗咬狗。

    最后,再由吕布来收这渔翁之利。

    真是好手段啊!

第八零四章 联曹抗吕

    几日后,曹操抵达徐州城。

    没有大张旗鼓,甚至连随从都没带几个,他也知道自己在徐州的名声不好,所以只是悄悄的来了。

    得知曹操抵达府前,刘备搁下手中事务,出门相迎,又命人备下酒席,设宴款待。

    “玄德公,许久未见,风采可谓是更胜当年了,哈哈哈……”曹操爽朗大笑,握着刘备的手掌轻拍起来,像极了许久未见的好友。

    刘备显然被曹操这股子热情弄得怔了一下,但他也非寻常人物,很快缓过神来,露出和善笑容:“尤记当年诸侯讨董时,唯有曹公尽心竭力,可谓大汉栋梁……”

    二人见面一顿互夸,这波操作惊呆了张飞与典韦等人。毕竟在此之前,曹操攻打徐州的时候,刘备屡屡坏其好事,曹操怒声叱骂,誓与刘备势不两立,定要取其首级。

    如今这一相见,两人脸上同时洋溢着友好的笑容,根本看不出半点苦大仇深的模样。

    分主宾落座之后,话题拉回正轨。

    “不知道曹公亲赴徐州,所为何事?”刘备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

    曹操叹息一声,向刘备拱了拱手,做出悔恨模样:“实不相瞒,曹某自在兖州败给吕布之后,已是心灰意冷。想起以前所犯下的罪恶,更是彻夜难眠。所以此番腆着脸皮来此,就是想把彭城交还给玄德公,也算是曹某赎罪了。”

    站在刘备身后的关、张二人听闻此话,皆是面有喜色,一副算你识相的模样。

    曹操真有这么好心?

    刘备心中起了怀疑,他不比两位结拜弟兄的纯直,对曹操方才所言刘备将信将疑,唯恐曹操暗地里给他使坏。

    二人碰了杯酒,刘备饮完又问:“恕备多言,不知曹公今后有何打算?”

    提到这个,曹操神情愈发黯淡了许多,狠狠闷了口酒,脸上带有一丝的落寞与自嘲:“还能如何?待吾回去之后,便遣散麾下队伍,然后回乡野种地,当个普通农夫,再不管家国大事。至于曹公这个称谓,玄德公以后不必再提,曹某实不敢当,唤我孟德即可。”

    听得曹操要遣散队伍,守候在旁边不远的典韦急得大呼:“主公,不可啊!”

    刘备也试着好言安慰起曹操:“自古以来,胜败乃兵家常事,孟德兄何须过于自责。这次输了,下次赢回来便是。”

    一声‘孟德兄’似是将两人关系拉近了不少。

    刘备的安慰并没起到太大的作用,曹操仍旧唉声叹气,充满颓废与失望:“吾以一州之力对抗,都赢不了吕布,即使再有下次,也同样赢不了他……”

    唉~

    曹操长叹一声:“玄德公,多加小心啊!”

    看似无意的叹息,却给刘备提了个醒。

    眼下吕布已有关中、司隶、西凉、汉中、并州等地,加上前不久拿下的兖州,大汉朝几乎有将近一半的版图,握在了他的手里,在其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势力更是如日中天。

    拿下了兖州,倘若吕布不回关中的话,下一步的战略方向,九成九会在冀州和徐州里面,二选一。

    强如曹操都败给了吕布,还没能完成徐州统一的刘备,就更不是吕布对手。

    该怎么办呢?

    刘备陷入了深思。

    看着眼前失意落魄的曹操,忽然间,一道灵光在脑海里悄然闪过。

    刘备整了整衣冠,正襟危坐的问向曹操:“不知孟德如何看待吕布?”

    “名为大将军,实为窃国之贼!”

    听得此问,像是喝醉了的曹操大声怒骂,醉意熏然:“他仗着将陛下从董卓手中救出的功劳,把控朝野,恣意妄为,将天子百官玩弄于鼓掌。我想问他,这天下,究竟是姓刘,还是姓吕啊!”

    刘备精神为之大振,当即从怀中取出密信,交于曹操:“孟德兄请看此信。”

    曹操打开一瞅,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狠厉,继而消散不见,又恢复了醉酒时的模样,语气比起之前多了一分坦然:“玄德公若是要取某首级,就请动手吧!某不怪你。”

    张飞虎目一张,身上散发出燥戾的气息,只需大哥一声令下,他分分钟就能上去摘下曹操脑袋。

    感知到危险的气息,典韦同时上前两步,紧守在曹操身旁,以防敌人发难。

    原本融洽的氛围,瞬间紧张起来。

    “吾若是想要杀你,又岂会与你在此把酒言欢?”

    刘备给自己倒上杯酒,神色淡然。

    “那玄德的意思是……”曹操试探询问。

    “吕布此招,无非是想借刀杀人,可他低估了吾,吾岂会是为了虚名而出卖朋友的小人!”刘备掷地有声,说得大义凛然。

    听得身后的关二哥都细眯起丹凤眼,捋了把长髯,颇有以大哥为荣的意思。

    “汉室倾颓,奸臣窃命,致使主上蒙尘。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于天下,然至今日依旧势单力薄,有愧于天下……”

    刘备站起身来,谈起自己的理想抱负,顺便还鞭策了一波曹操:“公乃汉室忠良,一心报国,又岂能因此小小挫折,而一蹶不振!”

    曹操手中动作一停,似是有所意动,叹息说着:“非曹某不愿振兴汉室,拯救天子,可如今连个栖息之地也没有,实在是有心无力。”

    刘备二话不说,当即表示:“公若是想重整旗鼓,备愿将彭城暂借于孟德,届时你我二人联手,共抗吕布!”

    其实刘备也清楚,即便曹操还回彭城,也是给那些地方世家腾出位置,他估计连汤都难喝上一口。

    诸如此类的前车之鉴,已是屡见不鲜。既然如此,还不如用来给自己找个盟友。

    曹操大为感动,垂下两行热泪。

    约莫临近黄昏的时候,曹操出了徐州城,带有州牧印盖过的文书,往彭城去了。

    途中,跟随身旁的典韦憨厚说着:“主公,这刘使君可真是一个大好人呐!”

    好人?

    曹操嘴角挂起一抹嗤夷笑意,呵,这家伙远比想象中的聪明。

    为什么只借给了彭城,而不是其他地方?乃是因为彭城挡在徐州和兖州的中间,吕布要入徐州,势必要先破彭城。

    刘备说得好听,可实际上呢,却是在拿我作挡箭牌!

    这些话曹操没说,闷在心里。

    见主公不答,典韦又问:“那您还会遣散咱们的军队吗?”

    曹操摇头。

    汉室未兴,吾曹孟德至死也不会放弃!

    此乃吾毕生之志!

第八零五章 惊蛰(4000字)

    时光流转,于不知不觉间,冬雪消融,迎来初春。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吕布大军入驻兖州主城,与高顺、张辽等人成功汇合,也收编了数万泰山贼寇,以臧霸为大将,麾下贼首孙观、吴敦、尹礼、昌等人亦编为校尉,号为‘泰山军’。

    有了臧霸的加入,这于吕布的实力而言,如虎添翼。

    前两日,兖州下过一场春雨,地面的泥土混着雨水,坑坑洼洼,泥泞难行。

    正月二十八日,惊蛰。

    农谚有云:到了惊蛰节,锄头不停歇。

    兖州城外的田野间,卷起裤腿的农夫们早早就忙活起来,挥动起手中锄头,干劲儿十足的翻新起田地里的泥土,除去杂草,弓着腰在土坑里洒下庄稼幼苗,播种谷物。

    春种一粒粟,方能秋收万颗子。

    远处的泥泞土道上,有三男一女正往这边走来。

    居于中间的男人身材挺拔高大,虽然穿着普通人的衣裳,但昂首挺胸的姿态,和沉稳有力的步伐,都像极了军营里的将士。

    在他左手边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面貌透着些许憨傻,脚下沾了一鞋的黄泥,他当即抠了下来,在手中搓弄玩耍,变化成各种形态,捏成丑丑的泥人。

    右手边,则是名活泼娇俏的少女,眉眼带笑,天真烂漫。嚼着娘亲从长安寄来的糖糕酸果,脸上露出美滋滋的享受表情。

    少女旁边的青衫公子哥儿,相貌俊逸,有股说不出的潇洒。

    这一行人,正是吕布和他的儿女,以及女婿郭嘉。

    从进驻兖州之后,吕布几乎一直都待在城内忙碌政务,除此之外,他还要接见兖州各地世家的拜见,洽谈利益的重新划分,整合当地军队,以及各地驻防将领的调动……

    直到最近几天,才得了闲空。

    城内呆得久了,感到枯燥的小铃铛嚷着要出城玩耍,去感受大自然的气息。吕布反正闲了下来,也正好借机巡视一下百姓们春耕的景象。

    途中走着走着,吕布便起了考校儿子的心思:“蛮儿,为父且考考你,今日是何节气?”

    吕骁只顾低头玩弄着泥巴,头也不抬。

    “我知道!”

    小铃铛欢呼的高举起小手,抢先作答:“今天是惊蛰节。”

    吕布微微点头,对女儿的回答颇为满意,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然后有提问:“可知为何要叫‘惊蛰’?蛮儿,你说。”

    “不知道。”吕骁搓着泥巴,很是实诚的回答起来。

    孔夫子说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在吕骁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吕布被小儿子的语气气得够呛,就差吹胡子瞪眼,同时也怀念起大儿子来:“若是篆儿在此,必能答得上来。”

    吕骁‘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除了揍和打,吕布拿吕骁基本上是没辙,唯有感叹一声:“你呀,什么时候能有你哥哥一半的勤奋好学,就真值得我去寺庙里烧香拜佛了。”

    吕布不再言语,小铃铛意犹未尽,昂扬起小脑袋看着父亲:“那为什么今天要叫惊蛰呢?”

    吕布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了眼郭嘉,同他说着:“奉孝,你且说与小铃铛听。”

    有这么樽学识渊博的大神摆在这里,吕布就不需班门弄斧了。

    既然岳父大人开口,郭嘉这个当女婿的多少还是得给几分脸面。

    “惊蛰,古时亦称“蛰”,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三个节气。《月令七十二侯集解》有云: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出走矣……”

    郭嘉缓缓而谈,为小铃铛讲解起其中的典故由来。

    大概意思就是,动物在入冬的季节会藏伏土中,不饮不食,称之为“蛰”。当春天的第一声雷响,冬眠的动物被惊醒,人们便称这天为“惊蛰”。

    故惊蛰时,蛰虫惊醒,天气转暖,渐有春雷。

    小铃铛认真听着这些新奇的知识,漂亮眸子里对这位无所不知的姐夫,充满崇拜。

    来到田野间,吕布见一老农正杵着锄头稍作歇息,遂过去与之交谈:“老伯,休息呢?”

    老农转过身来,枯黄干瘦的脸庞上饱经风霜,穿着破旧的深褐布袄。上下打量了吕布几人一番,老农意识到来人身份非同寻常,佝偻着身躯,语气里带有谦卑,还有一丝丝的惶恐,惴惴不安的低声问着:“贵人,您找我有事?”

    “老伯,我可不是什么贵人。我呀,就是一普通人。”

    吕布微笑说着,与老人寒暄起来。

    吕布语气和善,但老人深知眼前男人非同寻常,器宇轩昂不说,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自信和淡然气质,跟他们这些常年与黄土打交道的农户村夫,完全不一样。

    吕布不愿承认,老农也不敢随意点破。

    闲聊了小会儿,吕布问起了庄稼:“老伯,你们耕种这么多的粮食,够一年的吃穿用度吗?”

    老农杵着锄头,摇头叹了口气,与吕布说来。

    这些年天灾战乱不断,耕地遭到践踏,百姓们无法耕种,就只能将土地贱卖与世家大户。然后等到日子稍稍太平些,世家大户们又将得来的土地重新租于百姓。

    当吕布问起租税时,老农脸上的愁云就更多了。

    百姓租赁田地,要按照粮食产量上交七成的租钱,剩下三成里,还得拿出两成多的粮食交纳朝廷各种赋税,最后剩下不到一成的粮食,才用来供给家里的吃穿。

    “这么点粮食,怎么能够支撑起偌大的家庭?”吕布对此很是不解。

    旁边不远的另一处田地里,有名二十多岁的青年听得这边谈话,寻摸着歇息小会儿,也跟着掺和进来,大咧咧的说道:“肯定不够吃啊,所以大多时候,咱们都是在地里扒拉野菜、树根等东西,混着吃。”

    “树根也能吃吗?”小铃铛露出极其不可思议的表情。

    “只要吃不死人,就没什么不能吃的!”

    青年的表情不以为意,或许是早就麻木了。

    “要说倒霉的时候,还会有山贼入侵,抢掠村子里的粮食,但凡被抢光粮食的人呐,几乎等同于走向了绝路,就只剩下卖儿卖女了……”又有人说了起来,脸上一片无奈。

    “难道官府就不出面管管吗?”吕布面色略显不悦。

    听得此话,农夫们有的嗤夷,有的愤恨。

    “管?官老爷们忙着到处揽钱吃喝玩乐,谁还有心思管咱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

    “话也不能这样说,好官还是有的,只是很少罢了。就好比前几年曹将军来了兖州,肃清贼匪,又稳定了局面,咱们的日子才算好过了些。可惜啊,前不久被大将军吕布击败,也不知道这大将军会不会稍稍体恤我等。”有人反驳了一番,很是感慨起来。

    “别再乱收赋税就谢天谢地了,要我说,除了曹公,当官的就没有一个好人!”

    “那是你孤陋寡闻,我听说陈留郡的张邈张使君就是个大大的好官。”

    “切,你又没去过陈留,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好官?”

    农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大有不争出个结果,就誓不罢休的意思。

    吕布在一旁默默听着,看得出来,曹操在这里深得民心。

    “我听人说,大将军的军营里待遇很是不错。我已经托了人去打听,要是真的不错,赶明儿我就去当兵入伍,只要能填饱肚子,给家人混份儿口粮,叫我干啥都行!”

    “李铁狍,若是真的,到时候也叫上我,咱们也好有个伴儿。”

    “算我一个,就算战死沙场,也比在这儿饿了要好……”

    农夫们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把话题扯到了当兵头上。

    年轻的汉子们有了念想,觉得干劲儿十足,老一辈的农夫则唉声叹气起来:“你们年轻可以入伍,我们就不行了。老,老胳膊老骨头,就是想入伍,人家也不会收了……指不定哪天,就饿死在了这片土地上……”

    言语间,道不尽的心酸。

    农夫们聚在一起吹侃了小半晌,随后又各自回了田地。胡侃归胡侃,今天的农活儿还是要干完的。

    农夫们重新忙活起来,吕布心中有了计较,便不再打扰,起身带着儿女离去。

    回城的途中,走在泥泞的道路上,及至一处窄地小径,前方不远传来了水牛的哞叫。

    目光望去,一名约莫**岁的小女孩手里拽着长长的麻绳,挽了好几个大圈。

    个头不大,背后的大背篓里却是盛满了青草,比她脑袋都要高出好大一截,青草旁边放着一双沾满泥土的布鞋。

    后面不远,一头大水牛啃着路边的野草。

    小姑娘用力拉了拉牛鼻绳,打着赤脚,裤脚卷得很高,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淅沥的泥泞里,踉踉跄跄的往前走着,嘴里喊着:咄~咄~

    那股子坚韧顽强的劲儿,令人看来,倍觉心疼。

    小铃铛趴在父亲宽阔的背上,望着前方小姑娘那双沾满稀泥的小腿怔怔出神,她问自己的父亲:“阿爹,她不冷吗?”

    吕布摇头。

    怎么可能不冷?

    尽管过了寒冬,但现在的气候仍旧冷风嗖嗖。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能对小女孩而言,那双沾满泥土的布鞋可能更加昂贵。

    双方即将相遇的时候,小女孩退避在了一边,主动给吕布让路。

    “阿爹,我要下来!”

    小铃铛摇晃了两下身子,嘴里低声喊着。

    吕布便将女儿从背上放了下来,小铃铛踩着泥泞走了过去。她将兜里所有的云桂糕全部拿了出来,递给被泥土弄得脏兮兮的小姑娘:“喏,这些点心送给你!我叫吕玲绮,你也可以叫我小铃铛!”

    看着那递来的点心,小女孩眼神里满是惊讶,同时也忍不住的咽了口水。这天下间,竟还有如雪一般洁白的糕点。

    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呢!

    然则小女孩最后却是摇了摇头,婉言拒绝了小铃铛:“娘亲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这样有失礼仪。”

    听得这话,吕布为之动容,被小女孩的教养和品德所打动,温和问着:“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渔儿。”小姑娘很有礼貌的回答。

    “是在水里游的鱼儿吗?”一路上不吱声的吕骁忽然来了一句。

    “娘亲说,是授人以渔的‘渔’。”

    吕骁挠了挠头,实在想不出来。

    “哎呀,就是三点水的渔!阿弟,你可真笨。”旁边的小铃铛敲了弟弟脑袋一下,略显嫌弃的说着。

    吕骁嘿嘿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牙齿,将手中捏好的泥人送了出去:“喏,这个送给你,我叫吕骁。”

    兴许是觉得泥人好看,亦或是小孩子天性使然,小女孩独独接过了泥人,怯怯说了声:“谢谢。”

    小铃铛收回糕点,用布巾包裹起来,分别的时候,悄悄放在了小女孩的背篼。

    余下的路,小铃铛没有再回到父亲背上,哪怕再崎岖难行,她也努力独自走着。

    “阿爹,为什么会有吃树根的伯伯,还有连饭都吃不起的老爷爷?还有渔儿,新衣裳也没有,这么小的年纪,还要做这么多脏累的农活……”

    小铃铛想不明白,在她的童年记忆里,几乎充斥着各种欢声笑语。爹爹和所有叔父伯伯都宠着自己,把自己像宝贝一样的呵护在手心。

    只要是自己有想要的东西,他们就会努力的去找来让自己高兴。

    别说上山放牛,就连端茶递水、打扫庭院这种小事儿,都从来没人让她干过。

    在父亲的呵护下,她有着一个最为美好的童年。

    “这个问题太过于复杂,爹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你呀,只管开开心心就好……”对于小铃铛提出的问题,吕布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父亲给不了答案,小铃铛便将脑袋偏向另一边,目光看着青衫白狐脸的郭嘉:“姐夫,你说呢?”

    郭嘉看向吕布,白狐脸上沉吟片刻,语气里罕见的有些深沉:“人各有命,上天注定,有人天生为王,有人落草为寇……”

第八零六章 忠奸自有后人评说(4000字)

    回到城中,小铃铛带着弟弟换完沾满泥土的衣服,和父亲招呼一声,就又跑去玩了。

    吕布则派人找来陈宫和逄纪,与他们说起了今日外出的所见所闻。

    陈宫听完,脸庞上露出凝重神色,感叹一声:“不想兖州的租税,竟已高达如此地步。”

    吕布深以为然,背着手转过身来,神态郑重:“所以我想改一改政策,把原先的七成土地租税,降低到三成,至于朝廷赋税,再另行酌减。”

    陈宫点头,道了声‘主公英明’。

    他很清楚的明白,导致百姓饥荒遍野的罪魁祸首,主要在于当地世家的剥削压榨。只有把世家所占的大头砍了,百姓们才能有新的活路。

    此时,一旁的逄纪表示有不同意见,他出声好言劝道:“主公,咱们才刚刚拿下兖州,根基尚未稳固。如今公然侵犯兖州世家大族的利益,简直同翻脸无异,恐怕会令他们与主公产生隔阂,不利于地方上的治理。”

    吕布若有所思的看了逄纪一眼,后者又接着说道:“更何况,田地租税,是豪族和百姓自愿立订的条款,至于收多收少,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们从中间强行干预,会不会不太好啊?”

    逄纪说得有理有据,完全找不出任何毛病。

    这些年,他跟着吕布南征北讨,不管是地方上的治理,还是献计献策,都立有诸多功劳。同时,暗地里也收受了不少好处。

    这些金银玉器,良田瓦舍,都是各地世家暗中送于他的,目的就是希望逄纪能够在关键时候,替他们说说话,争取些可以争取的利益。

    吕布麾下的四大谋士里,最好说话、最通人情之人,非逄纪莫属。

    “那我且问你,世家的田土从何而来?”吕布声音沉了两分。

    逄纪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的回答起来:“自然是祖上庇荫,一代代传下来的。”

    “元图兄,你这话说的,也不尽然吧。”

    陈宫对此显然有不同见解,他轻捻下颌胡须,缓缓说来:“据我所知,近几年世家豪强的扩张,都是靠着战争暴乱,囤积居奇,大肆兼并土地,逼迫得数以万计的百姓家破人亡。这些土地,都是他们不择手段,趁火打劫,强取豪夺得来!”

    逄纪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该作何辩驳。

    这时,轮到吕布开口了。

    他面带笑意,仿佛在说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我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世家现有的土地,只要不犯事,我也不会去动。只是如今想让他们退上一步,少收些租税,给百姓们留条活路。”

    这个混乱世道,百姓想要的仅仅是一份温饱,和一丝安宁,以求能够活过这场浩劫。

    逄纪闻言,面露难色:“主公,这恐怕很难让当地的世家点头,倘若削减为五成,或许还能有商量的余地。

    “商量?谁要与他们商量?”

    吕布嗤夷一声,继而声音陡然森寒下来:“众所周知,我吕布起家,从来都不是靠什么宅心仁厚,我所依赖的,便是我麾下的数十万铮铮儿郎。只要我一句话,顷刻间便能将所有的兖州世家连根拔起!你替我转告下去,谁要是不肯退让,就别怪我吕布心狠不认人。”

    瞧见吕布动了怒气,逄纪不敢再辩,应了声‘是’,说等会儿就去制定方案。

    世家少了那些租税一样能活蹦乱跳,可百姓会死。世家老爷们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

    吕布扪心自问,当兵除了护国,同样也要安民。

    “除此之外,我还查阅了兖州近年来,各郡县登记的户籍。”吕布回到位置处坐下,沉声说了起来。

    兖州共有八郡七十九处县邑,近四十万户,人口数两百一十二万人。

    这比起三十年前,足足减少了近两百万的人口!

    天子昏聩贪图享乐,蛾贼作乱,匪患四起,诸侯为争夺地盘混战厮杀,再加上天灾**等等,这一系列的事件,皆是导致百姓人口锐减的重要因素。

    陈宫接过话题,叹上一声:“不仅兖州如此,其他州郡人口,亦是在大幅度的缩减。”

    只有关中和并州稍好一些,关中是地理位置优越,很少受到战乱波及,不过前两年的那场旱灾,也是够呛,死了不少百姓。

    至于并州,本来就是穷乡僻壤,人丁稀薄。不过在吕布击败鲜卑人之后,逐渐安稳下来,又有羌人迁入,并州牧严信注重民生农业发展,近几年又建立起胡市,与西域各国通商,倒是发展得有声有色。人口在去年,也已经破过了百万大关。

    “关于人口增长,汝等可有好的建议?”吕布询问起来。

    其实,要想增长人口,最为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让百姓们更多的繁衍后代。可现在这世道,百姓们连自个儿都养不活,即便生下儿女,也几乎很难存活于世。

    陈宫脑海中略一思量,很快便有了想法:“主公可知越王勾践的生息之策?”

    吕布摇头,“愿闻其详。”

    “春秋时期,勾践战败被俘,卧薪尝胆数年,定了一个国策,叫做“十年休养、十年生息”。”陈宫缓缓道来,对史书记载几乎倒背如流:“其中有一条,就是鼓励人口生产。法令这样规定:令壮者无取老妇,令老者无娶壮妻,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三十不娶,其父母有罪。将免者以告,公医守之,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生三人,公与之母;生二人,公与之饩。”

    意思大概可以解读成两条:

    一条是提倡早婚早育,女子十七岁,男子三十岁,如果还不结婚,他们要遭官府问罪。

    另一条是提倡人口质量,男女双方年纪悬殊的,不允许结婚。

    当越国的妇女快要分娩时,得上报官府,官府会委派医生上门,点对点无偿守护,接生。倘若生了男娃,奖励两壶酒一条狗,生了女娃,奖励两壶酒一口猪。生三个子女的,将义务派给乳母哺育。

    倘若是妓女生了孩子不愿抚养,国家可以替她养育。

    吕布托着下巴思索一番,虽说勾践是六七百年前的史书人物,年代久远,政令与眼下局势有些冲突,但仍不失为好的政策,可以改良效仿。

    只要兖州稳定,过个两三代人,人口自然又会增长回来。

    “主公,属下亦是赞同军师的意见。”

    逄纪出言表示支持,同时还提出建议:“军中多有未成家的将士,主公也可借此机会,安排一个大型的相亲活动,令各地未出嫁的女子,来兖州相亲。若有中意者,可直接登记入户,回去准备嫁娶事宜。”

    如此一来,既能为人口增长做出贡献,又能为军中将士解决终身大事,还能巩固兖州的民心。

    可谓是,一举三得。

    “说得好!”

    听完逄纪发言,吕布开怀大笑,鼓手称赞。

    关于逄纪收受贿赂的事情,吕布心中有数,但念在逄纪追随自己十多年的份上,并且能力出众。所以只要不涉及到原则问题,即便私下收取些报酬,吕布也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后,三人在堂内认真商量和制定了一番新的政策,准备近日在兖州各地进行推广。

    不久,陈卫从堂外走进,手中拿着一卷密封好的竹简,恭恭敬敬交到吕布手中,轻声说道:“主公,长安来信了。”

    正在与陈宫、逄纪商量的吕布暂作打断,接过竹简,认真查看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吕布眉头渐渐皱起,紧锁成了‘一’字。

    见吕布脸色不好,陈宫试探问着:“主公,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看完信简的吕布将竹简递了过去,你们自己看吧。

    陈宫双手接过,与旁边的逄纪一同浏览起来。

    信简所述的内容很多,密密麻麻的几乎写满。

    瘦劲清峻的字迹,一看就是戏策亲笔所书。

    信中提到,关于吕布封王的事情,朝臣们在庙堂上争论不休,最后天子敕封严薇为永安君,这件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张沅诸人并非怕了天子,而是想知道吕布的意思,是让步,还是该继续争取。

    除此之外,还提到了吕篆捡回王越的事情。

    王越青年时期成名,在二十五岁搦战完天下高手以后,就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经过校事署的全方位侦查调访,终于从皇宫的人事录上查到,王越在消失之后,进入皇宫,给桓帝刘志当起了虎贲将军,负责近卫安全。

    后来灵帝刘宏登基,把王越从明调到了暗,以防不测。

    直到光和七年,也就是黄巾作乱的那年,王越因小事触怒刘宏,而被遣放出宫,至于后来去了哪里,书中并未记载。

    戏策照此推测,以刘宏暴戾无常的脾气,若王越真是触怒了天子,肯定会被刘宏当场格杀,哪还会让他安然离去。

    于是戏策便令安插在宫廷中的眼线四处打听,可因为当年十常侍作乱,何进被杀之后,宫中宦者遭到袁家兄弟的大量清洗,知道有关王越线索的人,是少之又少。

    所以戏策认为,刘宏九成是借此布局,派王越出宫,执行某种任务。

    刘宏是个荒唐而霸道的昏君,却不是傻子。

    吕布对此深有感触。

    “你们怎么看?”吕布问向堂内最为倚重的两位谋士。

    两人细细琢磨一番,逄纪最先发表意见:“依属下看来,王越此事,或许会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但也保不准真是大公子福至心灵,有此机缘。”

    唔~

    吕布沉吟,有王越这种剑术师指点篆儿剑术,将会是大儿子的福气。可如果这是别人所设的圈套,也同样会是一个随时爆炸的危险品,危险至极。

    查清事情真相之前,吕布决定静观其变,让校事署的王政加大力度,同时也派暗卫紧盯王越,倘若王越有任何异动,直接射杀便是,不必向上通禀。

    王越的事情暂搁一边,话题回归到了‘封王’的主题。

    陈宫犹豫一下,看向吕布,还是说了起来:“主公,吾以为封王之事,如今言之尚早。主公虽然名动九洲,功勋卓著,但异姓不得封王,这也是历代先帝所定下的规矩,轻易不能违背。主公若是执迷于此,恐会遭天下人诟病,失了民心。”

    “军师此言谬矣!”

    逄纪当场反驳,据理力争:“试想,主公兢兢业业,为汉室江山出生入死多年。如今,主公击败曹操,收复兖州,如此大的功劳,朝廷居然只是封赏了主公夫人为永安君,对主公却没有任何嘉奖,简直有失公允!”

    陈宫不甘示弱,大声质问:“难道你想让主公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吗!”

    逄纪冷哼,眼中闪过阴狠的光芒:“既然朝廷与天子不仁,主公又何须与他讲什么忠义,索性取汉自代,看那天子又能如何!”

    “够了!”

    吕布眉峰一挑,叱喝一声,打断了还要争论的两人,同时也瞪了逄纪一眼,警告起来:“元图,此话以后不得再说!”

    就凭刚刚那一句取汉自代,按照汉律,就足以将他抄家灭门。

    逄纪知晓触到了吕布底线,但他眼神中似乎并没有多少惶恐,拱手躬身弯腰,应了声‘是’。

    “你们先退下吧,我乏了。”

    吕布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待到二人走后,吕布坐在位置上用手揉起微微发胀的脑袋,神色有些疲倦。

    封王。

    他目前还没有那么大的狼子野心,或许吕布根本就没想过这个。现在他已经是位极人臣,即便封王,除了多个王爷的虚名头衔,更多的还是遭人唾骂。

    爬得越高,就离初衷越远,

    吕布忽然有些理解上一世的曹操,为什么宁愿被诸侯骂作汉贼,也不愿将手中权力归还于天子。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一旦交还了权力,就等同于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吕家覆灭不过弹指挥间。

    就算是传,也只能传给自己的儿子。

    想到这里,吕布微微叹息,高处不胜寒啊!

    也不知以后青史如何写我?

    是忠,还是奸?

    算了,还是留与后人罢。

第八零七章 新令(4000字)

    数日之后,各地县城里的告示张榜处。

    官府派出衙役来到人口流动较大的市集,在大路前的张贴栏上贴好告示,随后‘咣、咣、咣’的敲上几声铜锣,引来一大片百姓驻足观看。

    告示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文字,那时候的百姓普遍皆不认字,只好点头哈腰的询问起张贴告示的衙役:“差爷,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呀?”

    衙役看了那人一眼,高声回答:“这是大将军新订的税收政策,将会在兖州各地的郡县实行。”

    听得这个答复,百姓们的脸上无一不是愁眉苦深,这才刚拿下兖州,果然又要拿他们开刀。

    有些个脾气急躁的汉子更是直接嚷了起来,与周围百姓大声说着:“大将军不体恤咱们也就罢了,一来就搞这些污七糟八的名堂,摆明了是想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就是就是,咱们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哪里还有多的粮食上交!”

    “去年我们村儿就饿死了好几十口子呢!”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很显然在他们眼里,这张告示成为了吕布盘剥压榨他们的手段。

    因为在此之前,这种缺德的事情,官府也没少干。

    “都瞎嚷嚷起哄些什么,不识字儿的也给老子看清楚了!”

    衙役听得百姓传谣,满目凶戾的吼上一声,百姓们立刻噤若寒蝉。随后衙役用手指敲了敲贴着告示的木板,顺着那些文字,放大声音逐一宣念起来:

    吾吕布,当朝大司马大将军,今新至兖州,见百姓穷苦,民不聊生,饥荒饿殍者数不胜数,故做出以下调整,以昭告境内百姓。

    凡家中有老人、幼儿者,两年内朝廷赋税免去三成。

    家中有儿郎从伍应征者,赋税免去三成。

    有女子嫁与吕军将士者,赋税再免三成。

    除此之外,兖州境内所有百姓,向世家所租借的田土,租税一律减免至三成。

    哗~~~

    百姓们一阵哗然,脸上的表情神色满是不敢置信。

    这如果要是真的,那位大将军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当然,也有个别疑心重的人持否定态度,大声嚷嚷试图扰乱民心:“我才不信大将军会有这么好心!当官的就没一个好人,这肯定有场阴谋!”

    “喂,你别打岔,听差爷把后面的念完再说!”

    衙役的手指才至告示一半,后面还有不少内容没念。

    百姓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听后面的内容,屏声静气,唯恐听漏半字。

    衙役换了口气,接着念道:

    近几年来,天灾**不断,战乱四起,以致百姓大量伤亡流失,所以吾决定在近十年内,实行人口奖励。即妇人产子,若生男婴,奖粮食两石,鸡鸭一只;若是女儿,奖粮食两石,布料一匹,猪一头。

    倘若家中有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十岁以下的孩童,皆可凭借户籍登记,去往当地官府处,免费领取一月口粮。

    另,

    半月之后,吾会在兖州城外为军中将士举办一场大型相亲活动,所有未成家的女子或是守寡的妇人,皆可参与。

    衙役念完,百姓们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倘若自家女儿能够嫁与吕军将士,到时再生个娃娃,岂不是等同于赋税全免,还送鸡鸭粮食!

    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儿啊,快用力揪为父一下!”人群中,一名相貌黑黝的质朴汉子同身边小男孩说着。

    小男孩穿的单薄,看起来很是干瘦,约莫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听得父亲吩咐,小男孩也很是听话,伸出小手在父亲的大腿上用力揪了一下。

    嘶~

    小男孩的父亲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搭在儿子的肩上,露出缺了的黄牙,兴奋高亢的大呼起来:“这不是做梦,这不是做梦!”

    看他那模样,简直比娶了媳妇儿还要高兴。

    “儿子,走,咱们这就回家!”

    “可咱们砍的木柴还没卖完……”

    “还卖个球的木柴啊!咱们回去拿上登记的户籍证明,去官府领粮食去!今晚上,咱两父子可以不用再啃树皮了!”

    “真的吗?”小男孩的眼中霎时光亮十足。

    “为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大将军万岁!大将军万岁!

    男人背起儿子,一路高呼,像个疯子一样的渐渐跑远。

    看着叫人感动,也叫人心酸。

    再三向衙役求证之后,市集这里的百姓迅速哄散而去,浑然忘记了起初的质疑和打脸,心中琢磨着各自可以享受什么样的优惠政策。

    有了这种好事儿,百姓们呼朋告友,口口相传,在兖州这片大地上,正以极快的速度传递开来。

    黄昏过后,兖州城的县衙大门外,仍旧排着长长的队伍。

    几十名衙役正在发放粮食,一名文官模样的文士右手握笔,坐在案桌前,正在查看递来的户籍证明,若是符合要求,他便在户籍薄上打个圈,身后的衙役便将称量好的粮食,递交过去。

    尽管排着长长的队伍,百姓们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不耐烦,反而充满期冀与兴奋,井然有序的依次前进。

    吕布与郭嘉换了常服,缓步而来。

    来到长龙后方,兴许是缘分所至,吕布瞧见了前些时日在田地里遇见的那位老农,便上前打起招呼:“老伯,好巧啊!”

    老人见到吕布,显然颇为意外,躬身行礼一番之后,恭敬回道:“贵人,是您啊。”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吕布明知故问,想听听百姓们对新推行政策的意见。

    老人有些拘谨,卑微说着:“大将军颁下新令,凡五十岁以上老人、十岁以下孩童,皆可来此领取粮食。”

    吕布表现得有些不信,“真有这么好的事情?”

    老人笃定的点着脑袋,千真万确。

    “这大将军,可真是咱们的大救星啊!”排在老人后头,有个牵着自家孩子的男人万分感慨。

    在这里排队的多有青壮汉子,他们怕孩子或者老父拎不动粮食,所以陪同前来。

    “谁说不是呢,我之前还一直支持曹将军,希望大将军战败退走。如今想来,真是猪油蒙了心肝,没心没肺!”有人语气懊恼,为当初的想法忏悔不已。

    在他旁边的汉子似是也有类似的经历,感叹说着:“之前外边传言四起,说大将军嗜血暴虐,残暴指数丝毫不下当年的董卓。得知兖州告破的那一刻,要不是老母病重在床,我都差点带着全家老小逃往豫州避难……”

    “幸亏你没去成,否则,哪还领得到这些活命的粮食!”旁边的汉子爽朗说道。

    男子点头称是,同时也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将军,报以敬仰之心,感慨无比:“天下间,再难有大将军这般仁善的心肠!等领了粮食,回家我就给大将军立起长生碑,保佑他长命百岁。”

    底层的百姓就是这样,文字不识几个,家国天下的大道理也不懂得,但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念着谁的情。

    长长的队伍有条不紊的往前挪进,与老农闲聊小会儿之后,吕布打算回府。

    此时,前方却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声音:“好了好了,今天到此为止,想要领粮食的,明日再来吧!”

    听得此话,百姓们顿时慌了,齐齐哀求起来。

    “官老爷,我家已经好几天都没食物下锅了,就指望着这口粮食活命呢,求求您再给我们些时间吧!”

    “就是啊,求您了!”

    面对百姓们的苦苦哀求,那位执笔的县薄丝毫不为所动,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尖着嗓音阴阳怪气的讥讽起来:“以前没有发放粮食,你们不也活得好好的吗!现在可以领粮食了,反倒说活不下去,你们这群贱民,就是矫情!”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怕万一得罪了这位放粮的官老爷,以后再也领不到粮食,只好憋屈的忍气吞声。

    为求粮食活命,有百姓跪在地上,磕头再三恳求。然则这位县薄看都懒得再看一眼,对那些于心不忍的差役骂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些粮食、桌椅,全都搬回县府。”

    衙役们得罪不起这位县薄,只得搬运起粮食。

    “这位大人,现在天色并不算晚,多少百姓指望着粮食活命,你这样做,与草菅人命何异?”吕布从后方走上前来,昂首阔步。

    县薄上下打量吕布一番,除了个头高一些,也与普通百姓无二,遂嘲讽起来:“你算老几?也想替他们出头?”

    吕布瞥了一眼县薄,冷冽目光令后者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后背生凉。

    “我算老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是朝廷和百姓养着你们。在其位就该谋其政,否则,与禽兽何异?”吕布沉声说着,脚下又往前走上两步。

    大庭广众之下,遭人如此数落,颇有家世的县薄觉得自个儿失了脸面,面红脖子粗的同周围衙役呐吼一声:“来啊,给我将这侮辱朝廷命官的狂徒拿下!”

    身旁的十余名瓜牙作势上前。

    就在此时,府衙门口忽然响起一声焦急的大喊:“住手!”

    众人望去,只见县令王跬迈着步子,急匆匆的向他们这边跑来,满脸的焦急之色。

    这个背对他的高大身影,王跬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记得吕布刚刚入主兖州那会儿,就把各地郡守、县令全叫来兖州城里,进行了一次权势和利益上的划分。

    愿意跟他干的,立了投名状后,继续回去当郡守、县令,当时有人唱过反调,结果当场就被拖出去砍了脑袋。

    于是,吕布就在王跬等人的心中,留下个了心狠手辣的凶恶印象。

    小跑至吕布近前,王跬拱手作礼,几乎将腰弯到了地上,惶恐说着:“下官王跬迎接来迟,请大司马大将军恕罪。”

    这一句话于在场众人而言,丝毫不亚于九霄悍雷,晴天霹雳。所有人在这一刻,全都呆若木鸡。

    大司马……大将军……

    县薄心神巨震,踉跄倒退两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只觉如遭雷击,继而两眼一黑,吓得当场昏厥过去。

    百姓们通通跪倒在地,紧张而不安,尤其是方才那几个大大咧咧与吕布说话的汉子,更是胆战心惊,几乎将脑袋埋进土里,唯恐言语上冲撞了吕布,要拿他们杀头。

    “汝等都起来吧!”

    吕布抬了抬手,余光瞥了一眼那个昏死过去的县薄,声音洪亮的同百姓说着:“有此害群之马,给朝廷与官府蒙羞,乃布督查不严之过失,吾在此向大伙儿赔罪!”

    说着,吕布躬身抱拳,向百姓行了一记赔罪礼。

    “大将军不可啊,我等区区贱民,岂敢受此大礼!更何况,您还颁布新令,设身处地的为我们着想。此等恩情,吾等一辈子铭记于心!”

    百姓们纷纷出言,表达着各自心中对吕布的感激。

    “为表恕罪之心,接下来吾与你们发粮。”

    说着,吕布撸起袖子,从衙役手中接的木瓢,舀起麦谷粟米,装进布袋递给百姓。

    吕布都这般做了,县令王跬哪还敢闲着,跪坐地上,代替昏死过去的县薄用笔作起记录。

    吕布的这番亲民行为,将百姓们感动得稀里哗啦。

    两个时辰以后,月色爬上枝头。

    走在回府的路上,被月光映在青石道的两个黑影,一高一低。

    相信不出数日,吕布惩治恶吏、亲自与百姓发粮的事迹,很快就会传遍兖州。如此一来,吕布威望也会随之飞速上涨,民心得以巩固,以后治理起来,就会容易多了。

    唯一让吕布稍感恼怒的便是,新令刚刚推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敢如此怠慢,其他各地的情况可想而知。

    去了趟军营,吕布调令宋宪、侯成等将,各率士卒去其他郡县负责督促,但有阳奉阴违者,定斩不饶。

    回到府上,夜色已深。

    见吕布回来,陈卫上前禀报:“主公,城东的周家主在大堂候您多时了。”

    这位周家主,便是那位县薄的叔父。

    (看到书城有书友问皇甫珏的问题,这个作者君没忘,至于什么时候再登场,冥冥中自有定数。)

第八零八章 八面玲珑

    来到大堂,灯火映照下,一名约莫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正在苦苦等候。

    此人头戴银冠,身穿精致绸袍,腰系锦带,脸庞方正,眉宇间有着淡淡威严之感,一看便知是家世显赫的掌权人物。

    “大将军到~”

    堂外响起守卫的通传。

    周政赶忙转过身躯,往日里居高临下的气势收起,不敢有丝毫怠慢与不敬,拱手见礼:“草民周政,见过大将军。”

    吕布看了他一眼,招呼坐下之后,呵呵笑道:“周家主,你可算不得草民,在这兖州境内,谁人不知周家乃是首屈一指的豪族,之前曹孟德都要给你几分薄面,你要是算草民了,那些在地里挖草根为食的百姓,又算什么呢?”

    吕布话里有话,听得周政心头拔凉。

    他赶紧站起身来,吕布却示意他还是坐下,笑问起来:“这么晚了,周家主还来光临府上,总不会是闲着来与我寒暄的吧。”

    周政面向吕布拱手,诚恳答道:“既然大将军问起,草民也就直说了。我那侄儿无知,今天冒犯冲撞了大将军,所以吾特意登门,来向您赔罪。”

    至于当事人为何没来,因为此刻正被关押在牢狱之中。

    周政如履薄冰,吕布似笑非笑的说了声:“你倒是消息灵通。”

    继而话音一转。

    “可今天的事情,那么多百姓看着,我若因周家主一句话就此饶过,试问兖州百姓将如何看我?他们会说我庇佑权贵,欺软怕硬!”

    “不过嘛,既然周家主都主动来找我求情,我自然当给你些许脸面。这样吧,冒犯本将军的死罪就免了,打上个两百板子,发配西凉好了。”

    吕布坦然说着,像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两百板子?这要是全都挨完,还能活吗?

    周政面色煞白,他那侄儿在锦衣玉食里成长,又没受过苦,这些年仗着有周家作靠山,行事跋扈,目中无人。

    只是他大哥早亡,只留下这么一支血脉,大哥死前仍紧紧拉着周政的手掌,求他照料。

    否则,周政才不会如此低声下气的来求吕布。

    “大将军,请您再宽容……”

    周政还欲再为侄儿求情,吕布摆了摆手,似是有些不耐烦:“吾乏了。陈卫,替我送客。”

    站在门口的陈卫应上一声,走至周政面前,比了个手势:“周家主,请吧。”

    唉~

    周政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巨大的失落感,但他也不敢再说,万一惹毛了吕布,周家恐怕日后都不会安生。

    乱世之中,各地世家门阀虽然都利用囤积的粮食招募有不少兵马,或许这在百姓眼中是股极大的势力,但在骁勇善战的吕布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毕竟护院的家丁和铁血军队相比,存在的差异不是一丁半点。

    在吕布那里吃了瘪,为能保全侄儿,周政只好又跑去找了逄纪,想请他帮忙说话。

    逄纪拿捏一番,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让周政的侄儿平安无事,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听得这话,周政大为欢喜,说只要能安然保侄儿出狱,必予逄纪厚报。

    “你别急着谢我,先听我把话说完。”

    逄纪用大拇指撇了撇胡须,眼中带有狡黠,缓缓道来:“如今大将军正在筹措拨与百姓的粮食,准备从司隶或是关中运来,可司隶距兖毕竟路途遥远,而且还会浪费不少人力物力。所以,周家主若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献上二十万石粮食,我再从中说说话儿,必能换回令侄一条活路。”

    “二十万石!这也太多了吧!”

    周政面露难色,这岂止是狮子大开口,简直是要了老命。

    现如今的世道,中原各地乱成一团,有钱都买不到粮食,有市无价。

    “逄兄,能不能少些?你也知道,我家也还有上百张嘴等着吃饭,二十万石,实在是拿不出来啊!”周政愁苦着脸,向逄纪诉苦。

    逄纪了口茶水,反正也不是他的侄儿,不急不缓道:“若是几百石、几千石,还用得着你来出吗?你也不想想,你家那侄儿大庭广众之下侮辱大将军,还扬言要教训大将军,这是什么罪名?侮辱朝廷重臣,杀头都不为过!你若真想救他出来,十万石,不能再少了。”

    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周政心中挣扎了好一阵子,最后一咬牙,肉痛答应下来:“好,我认了!”

    摊上这么个背时的侄儿,也真是前世造孽。

    翌日清晨,逄纪找到吕布,说周政愿意用十万石粮食,换取其侄儿平安。

    吕布听完,爽朗大笑起来,没想到随便惩处的一个县簿,居然能为他带来这么大的收益。

    别说十万石,一万石也换啊!

    至于周家侄儿冲撞一事,吕布其实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真要与其斤斤计较,无异于屈尊与小儿搏斗,自降身份。

    “元图,此番你又立了大功,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吕布笑意盈然的看向逄纪,十万石粮食可不是小数,都足以支撑起军队的月余开销了。

    “为主公分忧,乃属下分内之职,万不敢请赏。”逄纪拱手弯腰,嘴上这般说着,心中其实颇为得意。想着若是换了陈宫或是郭嘉,未必能够为主公谋取如此之多的粮食。

    吕布对逄纪的回答很是满意,暗自点头。

    跟随在身边的三个心腹谋士,陈宫刚直傲气,郭嘉放浪散漫,唯有逄纪世故圆滑,说话做事都懂得揣摩主上心思。

    “等回朝的时候,吾会向天子奏明汝之功勋,为你赐爵。”

    吕布许下嘉奖。

    逄纪闻言大喜,面露感动之色,当场拜谢起来:“谢主公隆恩!此生,吾当为主公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亦无所辞!”

    两边都捞了好处,逄纪可谓是最大赢家。

    随后,逄纪随吕布在府中走动小会儿,有些好奇问道:“怎么不见大小姐和小公子?”

    听闻此话,吕布微笑说着:“他两呀,去找新认识的小伙伴玩耍去了。”

第八零九章 泼皮

    兖州城外,往南二十余里,有处较大的村庄,名为八角村。

    村子里约莫有百来户人,大多为孤寡老人和妇孺孩童,青壮年只在少数,以耕田为生。

    朝阳初升的时候,村子里来了几十个泼皮,每人手里拿着些粗麻大口袋,挨家挨户的敲门喊着:“开门!开门!”

    村子里的里正打开屋门,怒声斥道:“你们想干什么!”

    带头的中年男人名叫陈六,是兖州城内有名的泼皮。陈六将他一推,推得老里正往后踉跄倒退,差点摔倒。

    “做什么?”

    陈六嘿嘿一笑,根本没将老里正放在眼里,脸上露出狰狞:“没看见哥儿几个手里的麻布袋子吗!都给老子利索点儿,把领来的粮食上缴了,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有个看起来颇为健壮的村民上前,怒声吼道。

    陈六转过身来,目光宛如毒蛇,阴寒的瞥了此人一眼,大步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想要出头的村汉。

    村汉被陈六那股子凶狠气势所慑,吓得有些结巴:“你……你……你想做什么!”

    陈六脑袋往下猛地一撞,磕得村汉双眼直冒金星,继而轰的一拳将他打翻在地,朝他身上吐了口唾沫,神情不屑道:“理?老子就是理!”

    周围的泼皮皆是张狂大笑。

    当众受辱,村汉咬牙站起身来,双目喷火,发疯似的冲向陈六,口中怒吼:“我跟你拼了!”

    然则还没靠拢陈六,四周的泼皮一同扑了过来,擒拿住村汉,将他狠狠围殴一通,打得再也爬不起来!

    “看见了没有?这就是下场!”

    陈六借此立威,大声说着:“不想受皮肉之苦的,就乖乖把粮食交出来!还有,别耍滑头,我可是知道你们领了多少!”

    说完,泼皮们开始挨家挨户的进行查收。

    慑于陈六的淫威,村民们根本不敢反抗,村里的青壮就只有那么几个,即便是拼死相搏,也赢不了这帮泼皮。

    随着时间的推移,村民们的怯懦,使得泼皮们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从开始的等村民们自己将粮食送出来,到现在,已经是直接进屋强抢,稍有阻拦,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大显威风。

    来到下一家的门口,年轻妇人将粮食主动放在屋外的地上,将女儿搂在怀里,不让她去看那些暴力的场面。

    泼皮走了过来,瞅了地上的粮食一眼,当目光瞧见妇人那姣好的容颜时,眼珠子都快挪不开了。然后又将目光往下扫了扫,盯在那一对高挺的胸脯上,透着直白的淫秽,不自觉的露出了猥琐笑容:“哟呵,这娘们儿长得够可以呀!”

    “来,让老子们乐呵乐呵!”

    几名泼皮搓着手掌,淫笑着上前。

    说时迟那时快,妇人从身后摸出一把柴刀,横在身前,朝这些个思想龌龊的泼皮放下狠话:“谁敢过来,我就砍死谁!”

    泼皮们仗着人多,根本不惧这区区女子。当中的那个更是伸出脖子,放肆大笑着:“来来来,往这儿砍!

    泼皮们慢慢向前逼近,美貌妇人不断后退,拿刀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她终究是没干过杀人的勾当。

    瞧见妇人不敢,为首的泼皮直接脱去衣服,露出强健的身躯,嘿嘿笑道:“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烈女!今天非叫你尝尝老子的厉害不可,看你到时求不求饶!”

    妇人美眸中生出绝望,她低头看了手中的柴刀一眼,心志决绝。

    即便是死,也不让这些畜生糟蹋了自己身体!

    啪!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哎哟!

    脱去衣裳的泼皮疼得大叫起来,后背传来剧烈的疼痛,像是火烧一般。

    他转过身去,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道身影。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以及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少女手中握着长鞭,很显然自己背上的这一下,就是拜这少女所赐。

    光赤着上半身的泼皮眼神凶戾,作势就要上前教训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旁边的一名干瘦青年拦下了他,请求说着:“侪哥,这小姑娘长得俊俏,不如让给兄弟,如何?”

    被唤作‘侪哥’的男人瞅了他一眼,压下怒气,倒也爽快:“行,算我给你个面子!你喜欢,就拿去玩好了。”

    青年泼皮道了谢,将目光移到少女身上,笑容十足道:“小姑娘,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如何?”

    少女眉头一蹙。

    “小铃铛,快跑!”

    美妇怀中的小女孩大喊起来。

    青年泼皮见状,唯恐少女逃跑,大步冲去,张开怀抱似是想一把抱住眼前的少女。

    小铃铛手中长鞭一甩,那鞭子竟好似有了灵性一般,缠住青年泼皮的脖子,用力往前一拉。

    毫无防备的青年泼皮被鞭子勒得够呛,只能跟着向前一倒。

    预判出泼皮下倾的轨迹,小铃铛右脚后撤半步,跃起一记鞭腿,重重抽在了青年泼皮的脸颊。巨大的力道将青年后槽牙都击落两颗,在空中旋转三百六十度后,重重摔落地面。

    扑通!

    青年泼皮倒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当场昏死过去。

    仅仅一个回合,就秒掉了这个战五渣的泼皮青年。

    “哟呵,没看出来啊,还是个练家子!”

    侪哥见小弟被打昏过去,面色阴沉。

    他将手指节骨掰得咔咔作响,随后扭动两下脖子,露出森然牙口:“你要自寻死路,那就让老子来好生教训教训你这个臭丫头!”

    说罢,侪哥大步往前一冲,右手握成沙包大的拳头,直接轰向小铃铛的俊俏脸庞。

    渔儿捂着眼睛,不忍看那血腥的一幕。

    小铃铛原地不动,极有其父亲的风范,将小脑袋一偏,看着那

    从脸颊旁边,

    想撤回拳头继续轰击的时候,

    轻拍手背,小小的手掌抓住侪哥的手腕,

    接着巧劲儿,

    从肩上

    轰!

    “还有谁。”

    轻拍手背,小小的手掌抓住侪哥的手腕,

    接着巧劲儿,

    从肩上

    轰!

    “还有谁。”

    “你是哪里,也敢管老子的事情!”

    那粮食,

    实话告诉你们也不怕,这就是大将军下的命令,有本事你们去官府告去啊!

    嚣张至极,

    凶神恶煞

    旧社会的悲凉。

第八一零章 武曲星君

    农院儿里的泼皮们集体打了个寒颤,但倘若就此被一个女娃子吓住,今后传了出去,他们的脸面可往哪儿搁。

    一起上!

    泼皮们交流眼色,齐齐围了过去,也不管是否胜之不武,总之能赢就行。

    小铃铛看在眼里,丝毫不惧,同旁边的吕骁说了声:“阿弟,你别动手,我自己来!”

    吕骁‘唔’的应了一声,便在原地不动。

    泼皮们冲来,小铃铛娇喝一声,挥动手里的软鞭,如笔走龙蛇,身法轻盈避开泼皮们的拳脚,同时将鞭子不断抽在周围泼皮身上。

    鞭子抽打在身,火辣辣的疼,偏偏还逮不住这个身法灵活的小丫头,泼皮们气得哇呀大叫,是又疼又恨。

    有人趁机跑去禀报了陈六,正在嗑着青枣的陈六闻言,眉头一皱,骂了声‘废物’,带着人往这边赶来。

    等陈六赶到这里时,泼皮们已经在地上扑腾打滚儿,哦哟连天的叫唤,显然被教训得很惨。

    “六哥,就是这丫头!”报信的那名泼皮指着小铃铛,同陈六告状。

    陈六走进院内,上下打量起小铃铛,质问一声:“你是哪里来的毛丫头,也敢管我们的闲事?”

    小铃铛哼上一声,好看的脸蛋儿上满是怒意,责斥起来:“你们这些地痞无赖,竟敢强征百姓粮食,等我以后报与官府,非要你们好看不可!”

    “官府?哎哟哟,我好害怕哟!”

    陈六拍着胸口故作害怕之色,继而嚣张大笑,恶狠狠的扫视着围在门口的朴实村民,威胁起来:“实话告诉你们,这就是大将军下的命令,有本事你们找官府告去啊!

    村民们听说是大将军的指令,全傻了眼儿。

    “你胡说!”

    小铃铛怒不可遏,她绝不准这种泼皮糟践父亲的名声。在她心中,父亲是这天底下的英雄,绝不准任何人诬蔑和诽谤。

    手中鞭子一扬,猛地抽向眼前男人。

    哼,雕虫小技!

    陈六冷笑一声,身躯往后撤动半步,随后右手迅疾探出,抓住软鞭,在手掌上挽了两圈,用力一拉。

    小铃铛力气显然不如陈六,只觉手掌间一阵疼痛,抓握不稳,鞭子脱手而去。

    “阿姐,你没事吧!”

    吕骁立马靠拢过来,看见姐姐手掌心红通一片,还磨破了些皮,眼中涌起愤怒。

    卸去了小铃铛手中的软鞭,陈六十分得意,将硬扯过来的软鞭往地下一扔,随后满脸的嚣张气焰:“就这点儿本事,还想学人逞英雄,今天我便好生教教你,省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说罢,陈六箭步一冲,根本不给小铃铛躲闪的机会,右手凝握成拳,猛地向她面门轰出。

    这一击,定要这丫头好看!

    陈六脸上露出狞色,心中万分笃定。

    别说是个丫头,就算是头牛,他都能给它轰趴下去。

    小铃铛不肯坠了父亲的威名,咬紧玉牙,准备与陈六硬碰。

    就在此时,旁边的吕骁挺身而出,单手将阿姐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握紧拳头,猛地挥击过去。

    这一动作惊呆了围观的村民,村子里最强健的阿虎都不是陈六对手,这个看起来憨憨的娃娃,又怎么可能敌得过实力强大的陈六。

    “小娃,快躲开!你打不过他的!”心肠好的老里正满目着急,忍不住大喊起来。

    泼皮们则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见吕骁想与自己对拳,陈六心中冷笑,找死!

    顷刻间,两只大小不一的拳头对撞在一起,发出闷沉的轰响。

    令村民和泼皮们大跌眼镜的是,以为必败的小娃儿居然完好无损的立在原地,而陈六却往后倒退了两步。

    按住颤抖不止的右手,陈六眼眸瞳孔陡然放大,倒映出眼前的男孩身影。

    这小儿是怪物吗!

    否则,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气力!

    陈六的脸庞上浮现出惊骇,完全不敢置信。

    “我接了你一拳,现在……该我了!”

    吕骁闷闷说着,双目盯视着陈六,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陈六被吕骁的目光盯得心中发毛,明明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却令他感到了害怕,宛如一头幼小的野兽,体型虽然不大,但……凶性十足!

    陈六手臂还没缓过劲儿来,不敢再与吕骁硬刚,也顾不得脸面,当即同泼皮们吼道:“都给我上!”

    泼皮们得令,纷纷摩拳擦掌,呜哇大吼着冲了过去。

    小铃铛作为姐姐,哪肯让别人欺负了弟弟,粉拳紧握,冲上去与弟弟并肩作战。

    两个孩子都敢与恶势力斗争,围观的村民们羞惭不已。

    此时,再也看不下去的老里正振臂一呼:“村民们,咱们跟他们拼了!”

    老里正这一喊,村里的健壮汉子全都激发出胸中血性,抄起各自家里的锄头、铁锹,跟泼皮们大战起来。

    吕骁继承了父亲的血脉,天身神力,且与日俱增。

    他一出拳,拳风刚猛霸道,轰击在泼皮们的腹部,将他们苦水都打得吐了出来。

    很快,几十名泼皮倒地大半,陈六见机不对,心中记下这些可恶的家伙,尤其是那两个小鬼的模样,准备三十六计走为上,此仇来日再报!

    然则吕骁瞧见陈六想跑,他哪会轻易放过这个伤了姐姐的家伙。

    快步撵上,吕骁眼眸缩动,朝着陈六的膝盖弯猛地一脚横扫。

    陈六猝不及防,只觉膝盖一疼,左腿不受控制的跪在了地上。

    他刚想咬牙站起,忽然一阵巨力从肩头压下,身躯不由再度往下一沉。

    如此一来,吕骁借势抓住陈六的脖颈与后背,口中发出野兽的低吼,双臂气力陡然暴涨,当场将陈六扛过头顶,举在了半空。

    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将一个精壮的成年男人举过头顶,这是何其可怖的力量。

    村民们全都看得呆了。

    泼皮们更是不敢妄动半分。

    “武曲星君下凡了!”

    村民中,有位年过花甲的老人满目激动,头发花白,颤巍巍的面向吕骁跪拜。

    其他村民见状,全都跟着扑通扑通跪下,朝吕骁磕头叩拜,如敬神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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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之吕布再世介绍:
本书简介:并州飞将吕奉先,身长九尺,膂力过人,手中一杆方天戟,就是天下无敌。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汉末之吕布再世》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汉末之吕布再世无弹窗,汉末之吕布再世全文阅读.汉末之吕布再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末之吕布再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