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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之吕布再世全文阅读

作者:回头大宝剑     汉末之吕布再世txt下载     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零八章 请命

    “表姐夫,你听到小女孩的哭声没有?”

    在书房中折腾的青年士卒神情微变,询问起那个还在四处顺手牵羊的家伙。

    中年士卒闻言,手中动作一停,竖耳倾听,然则除了屋子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啥也没能听见。

    他撇了撇嘴,嗤之以鼻:“哪有什么哭声,怕是你耳朵产生了幻觉。”

    说完,懒得再理发愣的青年士卒,继续在屋内的书架上摸索起来。

    青年士卒靠着墙壁听了听,好像又没了声音。

    这些天他所抄过的人户,见过的生离死别,听到的孩童哭声,何止千百。

    耳朵产生幻听,也属正常。

    就连睡觉,他都梦到好几次有人来向他索命。

    想到这里,青年叹了口气:“唉,也是作孽,好好一个洛阳城,非得搞得乌烟瘴气。”

    “你们两个磨磨蹭蹭,搜完了没有?”外面负责都统的男人大声问着。

    “来了来了。”

    中年士卒高声答应,回望一眼房间,带上他的小表弟,出了书房。

    搜索府内的士卒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向蹇硕汇报,皆是寻获无果。

    宋宪松了口气,当时他目送严薇带着小少主进入秘道之后,又同那些个服侍的婢女放下狠话:“谁敢说夫人尚在府中,杀无赦!”

    同时,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夫人不幸真被搜到,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将军妻女被人带走。

    到时候,就只能下狠手将这些人全部灭口,然后再护送夫人少主,通过秘道逃去城外。

    最后一队士卒来向蹇硕汇报之后,这位左校尉明显皱起了眉头,忖着下巴思索:难道,真的没在府中?

    搜不到人,蹇硕也找不到理由发挥,只能哼上一声,甩动袖袍,带着手下士卒离去。

    蹇硕走后,赵庶等人赶忙将夫人和少主从秘道接出。

    宋宪去了趟城南的崔府,戏策临走之前说过,如果遇到麻烦的事情,可以去崔家找崔绪商量。

    当天晚上,张让得知白天的事情之后,一张老脸几乎阴沉得滴出水来。枉他千叮万嘱,没想到蹇硕这厮居然胆子大到敢公然违抗他的命令。

    这个昔日里对他万般讨好的小黄门,如今仗着天子的气势,已经浑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真是小人得志!

    张让心中有气,令人将蹇硕叫来,狠狠训斥了一通。

    蹇硕表面上点头哈腰,说着知错悔改,心里却是怀恨在心。

    如今的张让已经不能对蹇硕出手,一来天子委以他重任,二来,现在的宦官手中,只有蹇硕这一支可以指挥的队伍。

    如果把蹇硕给废了,他们以后连支像样的军队都拿不出来了。

    以前他们呼风唤雨,靠的是天子的宠信。

    可万一,天子倒了呢?

    这种事情,张让以前没想过,可现在,不得不好生想想了。

    翌日,栖泉宫外,跪了一地的朝臣。

    “哎呀呀,我说诸位大人,你们就别执迷不悟了,陛下是不会见你们的,都回去吧。”昨夜还盛怒的老宦官,此时又换上了以往绵里藏针的和善笑容。

    “陛下不见我等,老臣便跪到陛下肯见为止。”率领百官而来的头号重臣,便是被崔绪怂恿而来的太尉崔烈。

    前些时日,在朝堂上同天子针锋相对的司徒许相,已被罢免官职,贬为了庶人。

    崔烈知道触怒天子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可他还是来了。侄儿崔绪说得很对,如果作为三公的他都不敢出言,那朝堂之上,还有谁敢仗义执言呢?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中百姓,家破人亡。

    所以他来了,哪怕是豁去太尉的官职,他也要劝谏天子,停止这场泯灭人性的杀戮。

    然则,天子似是早就料到今日情形,早早放出话来,近些时日,谁也不见。

    群臣一跪,便是四个时辰。

    从清早,跪到了将至黄昏。

    不少年迈的老臣,因体力不继,而接连晕厥,被抬到了太医馆进行医治调歇。

    纵使如此,天子也依旧没有要见他们的意思。

    “大常侍,劳烦您再去通融通融。”时任大司农的曹嵩将张让拉至一角,递了颗浑圆的白玉珠子过去。

    他是前任大长秋曹节的养子,和宦官也算有几分渊源。

    当年儿子曹操年轻气盛,仗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量,和十常侍起了冲突,也是曹嵩拿钱摆平了这件事情。

    曹嵩当官不像其他人,他不图那些子虚乌有的名声威望,他当官就为两字:刮钱。

    靠着在朝野上的职衔,曹嵩因权导利。很快,曹家便成了富甲一方的豪强。

    他今天本是不想来趟这滩浑水,可他不得不来。儿媳丁氏已有九月身孕,再过二十来天,就要临盆。

    据看相术士所说,他的孙儿将来注定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曹嵩得知,自然是万分高兴,连名字都已叫人取好,叫做曹丕。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天子居然开始大肆杀戮城北的有孕妇人。曹家府邸虽住在城南,可鬼知道天子弄完了城北,会不会又把目光转移到城南。

    曹嵩是既欢喜,又忧愁。

    高兴的是,孙儿即将临世,曹家的崛起可能就在孙儿这代。可他又很是发愁,不知道天子会不会让他的孙儿,平安降临人世。

    所以曹嵩在得知崔烈组织百官进言,阻止天子再造杀戮时,他义无反顾的加入了进来。

    张让将那珠子摸出来瞅了一眼,眼中透露的贪婪显然是颇为满意,这种浑圆的西域白珑珠,即便花上数百万钱,都未必能够买到。

    “大司农既然有心,咱家便为你走上一趟。你在此稍候,成不成的,咱家可不敢保证。”张让把丑话说在前头。

    “如此,就有劳大常侍了。”曹嵩躬身回答。

    栖泉宫,本是皇帝调养休息的地方。而近些时日,天子几乎都在这里批阅奏折,再也没召过妃嫔宠幸,就连最得天子喜爱的何皇后,也数次被拒于宫外。

    张让推门而入,刘宏提笔正在一幅司隶地形图上圈圈点点,见到张让进来,头也不抬的问了他一声:“那些老臣走了?”

第四零九章 乱的却是朕的江山

    “还没呢陛下,诸位大人似是铁了心,都在殿外跪着,都已经跪晕过去好几人了。”张让走至天子近前,压低着嗓音,小心翼翼的回答起来。

    “哼,一群老匹夫,居然也敢来威胁朕!他们喜欢跪,就让他们跪着罢,跪死最好!”天子‘啪’的一声将手中笔杆折断,满脸阴戾之气,怒火腾腾。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收了曹嵩好处,张让自是要帮着他说话,他瞄了眼心情正糟糕的青年天子,出声谏言:“陛下,老奴以为,这样干耗着并未良策,假使传了出去也会有损陛下圣威。倒不如把殿外的那些个臣子招来斥责一番,好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天子略作沉吟,尽管脸上依旧阴沉,却也应了下来:“阿父说的有理,他们这样跪在殿外,朕看着也是心烦,便如阿父所言,叫他们进来吧!”

    张让躬身应命,去到殿外,瞅着那些个跪得双腿抽抽的老臣,心中鄙笑,面上却是和善说着:“诸位臣工,陛下有旨,宣尔等进殿。”

    群臣一听,终于舒了口气。

    曹嵩致谢的看了眼张让,后者亦是对他微微点头。张让能办的已经办了,至于事情能不能成,就全看曹嵩等人自己的造化了。

    后方的几名中年朝臣先行起身,上前左右搀扶起崔烈。这位老太尉也是过了半百的人,跪了这么久,身子骨也应该快要到了极限。

    一行人拖着极为疲乏的躯体进入到大殿,见到中央高坐的天子,忍着浑身酸疼,再度躬身行礼,齐声呼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千秋。”

    刘宏瞥了眼这些人,摆了摆手:“免礼吧。”

    群臣直起身子之后,太尉崔烈最先出来,双手合捏拱起笏板,出声说着:“陛下,臣有事……”

    不待崔烈把话说完,天子便直接打断了他:“如果是为了城北的事情,就无须开口了,朕懒得听,也不想听。”

    天子这番笃定的语气和态度,无疑是将所有人腹中原先想好的话,统统都封死在了喉咙。

    “纵使陛下不想听,臣也必须得说!”

    崔烈来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丢官罢职,甚至于下狱问审,他也要把心里的话通通讲出来。

    “我大汉自开国以来,历代贤君皆是以仁孝治天下,以礼法服人,不妄开杀戮,屠杀无辜妇人……”

    “太尉,听你的意思,朕就该是昏君了,对吧?”崔烈在那慷慨陈词,刘宏听得是肝火大动,脸上不怒反笑的问向那些没吱声的臣子:“还有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朕和桀、纣无二,而你们就是那拼死谏言的关龙逢,或者是那剜心的良相比干?”

    天子这番尖酸挖苦的语气,群臣当然听得出来是特意用来讽刺他们。若是普通平民说这话,估计直接就被拖下去问罪了,可说这话的人乃是当今圣上,他们心里就算再不舒坦,也只能强压下去,纷纷躬身低头回道:“臣等不敢。”

    “不敢?”

    刘宏‘嘿嘿’干笑起来,不顾天子威仪,右手指着群臣,声音里的怒气像是随时都能爆炸开来:“你们还有什么不敢?跪在殿外一排排,都差没直接点名叫朕滚出来了。我看你们呐,真是威风得紧!你们眼中,可还有朕这个天子!”

    刘宏指着群臣的手猛地往桌上一拍,‘嘭’的巨大响声,响彻了整座殿内。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群臣们被天子的气势所震慑,像是认错般扑通扑通的跪了一地,将脑袋埋在伏地的双手手背,嘴里呼喊着:“臣等万死,请陛下息怒。”

    群臣喊得倒是诚恳,然则刘宏早就见惯了他们这副作态。即便再是火大,也不可能下令把他们全都拖下去砍了。

    刘宏这回没让他们起来,目光凌厉如刀,从每个人的身上刮过,语气如同彻骨之寒:“你们求朕放过那些妇人,想做铮臣、谏臣。可你们乱的,却是朕的江山!”

    只要大汉江山可以稳固,别说杀几百上千名有孕妇人,便是屠一州之妇孺,刘宏也都不会眨下眼睛。

    “陛下!”

    崔烈悲号一声,起皱的眼角溢出浊泪两行,他颤巍巍的取下头顶冠帽,因屡次叩首的缘故而使得白发散乱,令人看了无比心酸。

    “陛下若是要杀人才能解恨,老臣愿以死而求陛下,放过那些妇人,少做杀孽,为我大汉江山,积些阴德吧!”

    说完,在未得天子的准许下,崔烈缓缓起身,苍老的脸庞上带有一丝决绝。

    众人皆不知崔烈意欲何为,天子也因其未经自己允许而擅自起身,感到愠怒。

    说时迟,那时快。

    起身都颤巍的老人此刻居然利索无比,迈开脚步,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往着墨色宫廷柱猛冲而去。

    “太尉!”

    群臣惊呼,刘宏眼中亦是闪过一抹惊色。

    砰!

    一声瓮闷的声音响于殿内,等到众人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晚了。

    崔烈的身躯软泥似的滑落在地,鲜红的血液给黑色的宫廷柱染上了一抹触目惊心的猩红。

    “太尉!太尉!”

    反应过来的众人以最快速度冲了过去,七手八脚的扶起崔烈,焦急的喊了起来。

    当初因崔烈买官的缘故,天下士人皆轻视之。

    而如今,崔烈能为妇孺不惜以死规劝帝王,百官心中纷纷摇头为其不值,亦是有些替自个儿感到羞惭。

    没曾想,崔公竟如此刚烈。

    刘宏的眼眸缩敛,深处的冷漠被他掩藏起来。崔烈的生死于他而言,无甚紧要,正如他以往所说,即便死了三公,找个人接替会很难么?

    不过既然身为帝王,崔烈又无大过,刘宏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出声问道:“如何了?”

    “回陛下,崔太尉年迈,力有未逮,只是撞破了头皮,昏迷过去,并未伤着性命。”百官中有略通医术者,出声回答起来。

    “那就将太尉抬下去歇着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谈,朕乏了。”

    刘宏摆了摆手,疲惫的呼出口气。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和这些臣子耗费过多的时间了。

    此时,殿门外响起一声响亮的通报声。

    “大将军何进求见!”

第四一零章 拿起剑来,杀了他

    由于各种原因,凑一章字数,明天再改。抱歉了

    ……………

    “还没呢陛下,诸位大人似是铁了心,都在殿外跪着,都已经跪晕过去好几人了。”张让走至天子近前,压低着嗓音,小心翼翼的回答起来。

    “哼,一群老匹夫,居然也敢来威胁朕!他们喜欢跪,就让他们跪着罢,跪死最好!”天子‘啪’的一声将手中笔杆折断,满脸阴戾之气,怒火腾腾。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收了曹嵩好处,张让自是要帮着他说话,他瞄了眼心情正糟糕的青年天子,出声谏言:“陛下,老奴以为,这样干耗着并未良策,假使传了出去也会有损陛下圣威。倒不如把殿外的那些个臣子招来斥责一番,好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天子略作沉吟,尽管脸上依旧阴沉,却也应了下来:“阿父说的有理,他们这样跪在殿外,朕看着也是心烦,便如阿父所言,叫他们进来吧!”

    张让躬身应命,去到殿外,瞅着那些个跪得双腿抽抽的老臣,心中鄙笑,面上却是和善说着:“诸位臣工,陛下有旨,宣尔等进殿。”

    群臣一听,终于舒了口气。

    曹嵩致谢的看了眼张让,后者亦是对他微微点头。张让能办的已经办了,至于事情能不能成,就全看曹嵩等人自己的造化了。

    后方的几名中年朝臣先行起身,上前左右搀扶起崔烈。这位老太尉也是过了半百的人,跪了这么久,身子骨也应该快要到了极限。

    一行人拖着极为疲乏的躯体进入到大殿,见到中央高坐的天子,忍着浑身酸疼,再度躬身行礼,齐声呼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千秋。”

    刘宏瞥了眼这些人,摆了摆手:“免礼吧。”

    群臣直起身子之后,太尉崔烈最先出来,双手合捏拱起笏板,出声说着:“陛下,臣有事……”

    不待崔烈把话说完,天子便直接打断了他:“如果是为了城北的事情,就无须开口了,朕懒得听,也不想听。”

    天子这番笃定的语气和态度,无疑是将所有人腹中原先想好的话,统统都封死在了喉咙。

    “纵使陛下不想听,臣也必须得说!”

    崔烈来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丢官罢职,甚至于下狱问审,他也要把心里的话通通讲出来。

    “我大汉自开国以来,历代贤君皆是以仁孝治天下,以礼法服人,不妄开杀戮,屠杀无辜妇人……”

    “太尉,听你的意思,朕就该是昏君了,对吧?”崔烈在那慷慨陈词,刘宏听得是肝火大动,脸上不怒反笑的问向那些没吱声的臣子:“还有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朕和桀、纣无二,而你们就是那拼死谏言的关龙逢,或者是那剜心的良相比干?”

    天子这番尖酸挖苦的语气,群臣当然听得出来是特意用来讽刺他们。若是普通平民说这话,估计直接就被拖下去问罪了,可说这话的人乃是当今圣上,他们心里就算再不舒坦,也只能强压下去,纷纷躬身低头回道:“臣等不敢。”

    “不敢?”

    刘宏‘嘿嘿’干笑起来,不顾天子威仪,右手指着群臣,声音里的怒气像是随时都能爆炸开来:“你们还有什么不敢?跪在殿外一排排,都差没直接点名叫朕滚出来了。我看你们呐,真是威风得紧!你们眼中,可还有朕这个天子!”

    刘宏指着群臣的手猛地往桌上一拍,‘嘭’的巨大响声,响彻了整座殿内。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群臣们被天子的气势所震慑,像是认错般扑通扑通的跪了一地,将脑袋埋在伏地的双手手背,嘴里呼喊着:“臣等万死,请陛下息怒。”

    群臣喊得倒是诚恳,然则刘宏早就见惯了他们这副作态。即便再是火大,也不可能下令把他们全都拖下去砍了。

    刘宏这回没让他们起来,目光凌厉如刀,从每个人的身上刮过,语气如同彻骨之寒:“你们求朕放过那些妇人,想做铮臣、谏臣。可你们乱的,却是朕的江山!”

    只要大汉江山可以稳固,别说杀几百上千名有孕妇人,便是屠一州之妇孺,刘宏也都不会眨下眼睛。

    “陛下!”

    崔烈悲号一声,起皱的眼角溢出浊泪两行,他颤巍巍的取下头顶冠帽,因屡次叩首的缘故而使得白发散乱,令人看了无比心酸。

    “陛下若是要杀人才能解恨,老臣愿以死而求陛下,放过那些妇人,少做杀孽,为我大汉江山,积些阴德吧!”

    说完,在未得天子的准许下,崔烈缓缓起身,苍老的脸庞上带有一丝决绝。

    众人皆不知崔烈意欲何为,天子也因其未经自己允许而擅自起身,感到愠怒。

    说时迟,那时快。

    起身都颤巍的老人此刻居然利索无比,迈开脚步,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往着墨色宫廷柱猛冲而去。

    “太尉!”

    群臣惊呼,刘宏眼中亦是闪过一抹惊色。

    砰!

    一声瓮闷的声音响于殿内,等到众人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晚了。

    崔烈的身躯软泥似的滑落在地,鲜红的血液给黑色的宫廷柱染上了一抹触目惊心的猩红。

    “太尉!太尉!”

    反应过来的众人以最快速度冲了过去,七手八脚的扶起崔烈,焦急的喊了起来。

    当初因崔烈买官的缘故,天下士人皆轻视之。

    而如今,崔烈能为妇孺不惜以死规劝帝王,百官心中纷纷摇头为其不值,亦是有些替自个儿感到羞惭。

    没曾想,崔公竟如此刚烈。

    刘宏的眼眸缩敛,深处的冷漠被他掩藏起来。崔烈的生死于他而言,无甚紧要,正如他以往所说,即便死了三公,找个人接替会很难么?

    不过既然身为帝王,崔烈又无大过,刘宏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出声问道:“如何了?”

    “回陛下,崔太尉年迈,力有未逮,只是撞破了头皮,昏迷过去,并未伤着性命。”百官中有略通医术者,出声回答起来。

    “那就将太尉抬下去歇着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谈,朕乏了。”

    刘宏摆了摆手,疲惫的呼出口气。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和这些臣子耗费过多的时间了。

    此时,殿门外响起一声响亮的通报声。

    “大将军何进求见!”

第四一一章 哀其不幸

    耿宜听得这话,双腿直接给吓软了,跪到地上,也不敢出声求饶。因为他很清楚,求饶怕死,只会让天子更加厌恶,他只能偏转回头,目光求助的看向大将军何进。

    太傅的官职虽好,前提是他得有命去享。

    刘宏殿上杀人,已经不是头一次了。

    起初还有许多忠良之臣劝谏,然则得到的结果,不是天子的回心转意,而是徒增更多性命罢了。

    “父皇,我……”

    刘辩表情怯懦,看着前方那把被扔在殿前黑玄色的佩剑,迟迟不敢上前。

    “拿起剑,杀了他。”何进唇齿不动,胖乎的冬瓜脸上多了一抹横戾,声音从牙缝中传了出去。耿宜投来的求助,他直接视而不见,这个时候的何进倒是果断得很,为成大事,死个把不相干的人,有何不可。

    当了这么多年的臣子,天子的性情不止是张让等宦官近侍清楚,殿内的何进以及百官亦是心中明白。皇子刘辩若是敢拿起剑,当廷杀了耿宜,那他的储君之位,起码会有很大希望,若是他不敢,那想成国之储君,就难了。

    刘宏最不喜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拿起剑,杀了他!”

    见刘辩杵在原地,何进的神情略微焦急,声音不由加大了几分。自己这个外甥,常年寄养在道观之中,别说亲身经历,就是连见都没见过杀人时的血淋场景。

    可这个时候,就算以前没杀过,也必须得狠下心来。

    旁边的不少官员都听到了何进的唆使,他们虽鄙夷何进的翻脸不认人,却也没人出言点破。

    想要消灭张让等阉宦集团,刘宏在位时几乎很难办到。因此他们只能将目光寄托到下一代君主的身上,大将军何进同十常侍水火难容,所以他的外甥,也就是皇子刘辩,成了士族党人心中的希望。

    更何况,自古以来都是立储立长,名正言顺。

    刘辩在何进的催促下,迈着慢腾腾的步子,终究是上前将剑捡起,握在了手中。他朝着跪地的耿宜走来,一步一步,踏在木板上发出轻咚的脚步,踏在了殿内每个臣子的心间。

    来的时候,母后交代过他,凡事听舅舅的话。

    可舅舅和父皇,都要他杀人!

    握剑的右手抑制不住的颤抖,刘辩的内心矛盾万分,他生来就不是个好斗的性子,虽说以前在道观的时候,他也用脚碾死过一些虫蚁蚱蜢。

    可如今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我,真的要杀了他吗?

    刘辩在脑海中反复挣扎,在他面前的耿宜,神情满是惊恐胆惧。

    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脚步停下,手中的天子佩剑高高举起,却迟迟没能落下。

    何进使了无数个眼色,示意外甥快些动手,他离皇储之外,就只差这一步了。如果可以,何进真想抢过刘辩手里的利剑,帮他利索的解决掉耿宜,但他现在,仍旧没有这个胆量。

    何进很怵刘宏,那种臣对君的畏惧,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就像兔子和老虎,纵使老虎已经奄奄一息,兔子也依旧不敢上前,逾越半步。

    杀了他!

    这一刻,大部分的朝臣心中皆如此想。如果单单牺牲一个耿宜能够换来刘辩的储君之位,那对他们而言,无疑会是利益的巨大化。

    何进可以壮士断腕,耿宜未必就有乖乖受死的念头。此情此景,他肯定是要求活,一个劲儿的用哀求眼神向刘辩求饶。

    刘辩本就性格怯懦,此时见到耿宜这副可怜模样,更是心有不忍,下不去手。

    时间稍长,他便有些拿握不住。

    哐当~

    清脆的兵刃落地声在殿内散播开来,刘辩少有习武,娇生惯养,又时常偷懒耍闲,双臂自是没有多大气力。外加天子的佩剑本就分量不轻,他举了小会儿,臂膀已是十分酸疼。

    “父皇,求您饶了他吧!”天子佩剑落地,刘辩转身跪在地上,替耿宜求情。

    事情的转变令何进始料不及,外甥的懦弱无能,气得他是胸口发闷,两眼泛白,却又不能当场发作,只能按下心中的愠气,掀开朝服胯摆,陪着外甥跪在地上。

    百官见状,心中惋惜之余,也都纷纷出言替耿宜求情。

    刘宏的目光从皇子刘辩的身上收回,眼神里多了几许失望。如果方才刘辩能够果断杀了耿宜,也许刘宏还会考虑立刘辩为储,可刘辩的表现,令他大失所望。

    连这丁点魄力都拿不出来,今后如何能够承担一国之命运。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刘宏本想将刘辩重新送回道观,脑海里却想起了刘辩来时的那副关切神情,自己的这个儿子啊,虽说能力不足,但孝心可嘉。

    反正剩下的时日无多,还是留在身旁吧。

    刘宏心中叹了口气,至于耿宜,杀不杀都已经无关紧要。

    此时,两名小黄门左右搀扶着崔烈回来。

    这位方才以死相谏的半百老人,额头右侧贴上了止血的药膏,体态虚弱,步履缓慢。

    来到殿中,崔烈挣开两名小宦官的搀扶,折下腰杆,再度跪伏在地。

    方才立储的风波,崔烈并不知晓,他今天来此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求天子少造杀孽,饶过城中那些无辜的有孕妇人。

    刘宏因方才的事情,心中稍有愧疚,本想出言安抚崔烈一番,然则见到崔烈冥顽不灵,他到了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崔太尉,你先起来。”刘宏抬了抬手,示意崔烈平身。

    “陛下若是不答应,臣宁愿跪死在这殿中!”上了岁数的老人,大都有着股倔劲儿。

    刘宏听得这话,火气一下子就窜上了胸口。

    整个天下,天子为大。

    崔烈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就此作罢,却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强求顶撞,简直是不给他这个当皇帝的一点脸面。

    既然你想跪,那就在这儿跪到死好了!

    刘宏心中亦不痛快,事关大汉江山的兴衰国运,莫说他一个太尉,就算是满朝文武一起下跪恳请,刘宏也绝不会改变心意。

    汉家江山,决不能落到外人之手。

    “朕意已决,无需多言!”

    刘宏起身拂袖而去,留下一众朝臣在殿内你看我我看你,干瞪着眼。

    及至傍晚,私下收了曹家贿赂的望气丞终于改口,跑来求见张让,说城北天子气已散。

    张让得知,匆忙去了皇宫,将此事告知天子。

    话从张让口中说出,刘宏自然不会有太多疑虑。既然天子气散去,那就说明将来能够颠覆大汉江山的逆贼,已经胎死腹中。

    心中的大石落地,刘宏心安之余,也不忘嘱咐张让:“告诉蹇硕,抓来的那些妇人,都放回去吧。”

    张让微微佝身,领命而去。

    至此,天子气一事,算是告一段落。

    (终于过完了年,断更这么多天,真是万分抱歉,感谢一直还在坚守的读者朋友们,作者君又肥来了。)

第四一二章 威震辽北

    二月下旬,春回大地的塞外漠北,风和日丽,芳草青青。

    黄泥铺成的夯道上,一支数百人的汉家骑军队伍,鱼贯而行。

    领路的向导是个十三四岁的胡服少年,个子不高,眼珠乌溜,俏皮的脸蛋儿上带有两分机警。

    “将军,前面不远处有个小族部落。您且在此稍候,等我前去探询一番。”胡服少年自告奋勇。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他头一回充当斥候的身份。

    辽东以北的这一带疆域,汉家将士少有识途,可于他而言,基本上是家中打转,轻车熟路。

    赤菟马背的青年汉将勒住绳缰,远眺的目光收回,微微点头,在少年身上停留稍许之后,沉吟问道:“要不要带些人手?”

    这里不比大汉,孤身前去刺探消息,极有可能会被当做别的部族细作。扣押软禁倒是其次,就怕运气不好,被当场砍头斩首。

    总之,风险极大。

    少年却浑不在乎,咧嘴笑道:“将军您放心,我一个人去,那些胡蛮子才会放低戒备,说不准就能套出些有用话来。”

    阎柔说得倒也不假,他身作胡人打扮,又是个年轻小子,懂得胡人各族的言语,交流起来也不易露出马脚。若是身旁添上些汉家士卒,难免惹人生疑,可能到时还会适得其反,得不偿失。

    吕布见他胸有成竹,也不在多说,只是在临别前叮嘱他一声:“小心些,两个时辰内你若是还没归来,本将军便去救你。”

    吕布说得淡然,阎柔听来却是百般滋味儿。

    他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被胡人虏去充当奴隶。没有人善待于他,拳脚相向成了家常便饭,阿猫阿狗、牛羊牲畜,都远远比他值价。

    然则,在跟随吕布出塞的几月时光里,这位声名彪炳的飞将军,几乎没有摆出一丝的傲慢架子。就算是和他这种不起眼的小人物谈论,也都是言语和气,厚望有加,仿佛早已将他当成小兄弟一般。

    这使得阎柔的心中多了股说不出的情感,他感觉到这冷漠的人世间,似乎对他,还有着那么一丝丝的暖意。

    尤其是方才吕布所说的话语,若是别人说来,阎柔未必会信;但吕布开口说了,在他心中,就比天子的承诺,还要来得坚定可靠。

    他重重点头‘嗯’了一声,离开队列,快马往前。

    阎柔的身影几息功夫,就已经跑得老远。

    吕布从马背下来,吩咐身后将士,暂作歇息。

    数月的奔波,士卒们的鳞甲上披起了厚厚泥尘,胯下战马的雄健四蹄,厚裹坑洼水凼溅起的灰土泥浆。

    吕布掸着甲胄上的尘土,身旁围坐着曹性黄忠等几名心腹弟兄手下。

    赤菟的脑袋从缝隙中探伸进来,亲昵蹭着吕布的脸。

    正掸灰的吕布只好停下手头动作,抬手顺抚着赤菟的额顶鬃毛,摸完之后又轻轻拍了拍。赤菟对此极为满意,舒爽的打起了响鼻,抖擞两下脖颈处的红焰毛发,长鸣一声,往着别处跑去。

    “我们出来多少时日了?”

    吕布接过黄忠递来的水囊,灌上一口,淡淡询问起来。

    “将军,算上今天,三月半了。”黄忠恭敬回道。

    坐在对面的曹性听得这话,满眼瞪大,似是有些不信,语气惊讶:“什么,竟有三个月了?”

    黄忠确定无比的点了点头,曹性对时间没有太大观念,可黄忠不一样,他心中立下志气,将来要成为一名将军。

    而对于时间的掌握把控,这是行军调度,最最基本的要求。

    是啊,一转眼都三个月了!

    吕布心中叹息,对于时间,他同样无比的清楚。按照时日推算,他的孩子,应该就在最近一两月里,出生临世。

    可张举这该死的家伙,从幽州往北逃出之后,就好像泥鳅入海,杳无音信。

    抓不到张举,吕布的任务就不算彻底完成,也就回不去洛阳复命。

    三个多月的追捕,不仅吕布在找张举,许多胡人蛮汉也都在找,毕竟悬出的二十万赏钱,不是小数。

    可即便如此大规模的搜寻,也依旧没有张举的丝毫消息,按照估计,他应该是改头换面,混进了胡人的队伍之中。

    茫茫漠北,想要翻个底朝天,起码也要三五年的功夫。

    出发时的两千北军将士,如今只剩七百不到。

    记得初来的那会儿,各族部落对他们是虎视眈眈,几乎每隔三四天就会有一场大战,很多时候,气都没有喘匀,就要面临新的对阵厮杀。

    几十场仗打下来,北军将士阵亡大半,也将夫余、挹娄这些北方部族,彻彻底底的打没了脾气。

    半月之前,白原伧的一场遭遇战,汉军将士正面对上挹娄的上万骑军,在实力悬殊巨大的情况之下,愣是靠着吕布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冲垮了敌军战阵,夺得了最后胜利。

    自此之后,吕布的形象在各部族间已是宛若天神,再也无人敢来主动寻衅,但闻吕布之名,皆是避而远之。

    折去的北军将士葬于青山,而活下来的却是越战越勇,若论战斗力,已经丝毫不下吕布麾下的狼骑。

    当初丘力居建议吕布,换作胡人服饰前往,这样可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伤亡。

    吕布当时微微摇头,于他而言,这不仅仅只是一场追捕行动,他更想借此机会,扬我大汉国威。

    “文稷,地图绘制得如何了?”吕布出声询问,神俊的脸庞上添了两分粗犷,多了几许成熟与沧桑。

    私下被曹性等人称作‘扛戟将’的青年抱拳答道:“将军,但凡走过的地方,皆已详细画下,不会偏差丝毫。”

    初来的那会儿,汉军所遭受的伏击不在少数。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吾必杀之。

    吕布心中立下誓言,等他有朝一日腾出手来,定要灭了这些个夜郎自大的异族,将他们的领土纳进大汉版图之中。

    而这幅绘制详细的地形图,就是最好的指路明灯。

    未到两个时辰,阎柔快马而回。

    在吕布期冀的目光中,阎柔不负所望的抱拳禀报:“将军,夸伢族俘虏了两名自称是张举护卫的奴隶,请您前去审问。”

    夸伢族的首领得知汉军前来,尽管手下有两千多善战儿郎,却根本提不起一战的勇气,显然也是听说过吕布威名。

    于是,只好备下酒肉,让阎柔去请吕布前来。

    吕布闻言,霍然起身,吹哨唤来赤菟,上马领着身后汉家儿郎,飞速前驰。

第四一三章 吕卿,朕在等你

    北宫,天子寝殿。

    龙榻之上,刘宏面色青白,双手用力紧攥床毯,紧皱的眉宇上方,密汗渗出,口中一个劲儿的在那呼喊:“滚开,都给朕滚开!不要过来,不要……”

    声音从起初的暴躁,渐渐变得哀求起来,怯懦而又无助。

    靠近龙榻的几名黄门宦官赶紧上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天子额上汗珠,低声轻唤:“陛下,陛下……”

    睡梦中的天子猛然睁开双目,戾气四射,右手往榻旁一抓,锋利的长剑‘呛’的一声清鸣,被他拔出鞘来。

    睁目的天子盯着近前一众黄门,面色狰狞,厉声斥道:“贱人,尔欲取朕命乎!”

    说罢,横剑一挥,顿时血洒而下。

    滚烫的血水刺激着刘宏神经,他愈发狂躁起来,翻身坐起,对着近前的几名黄门就是一阵乱砍。

    血水纷洒,近侍宦官们见天子发狂,哪还敢上前服侍,呆愣愣的立在原处,心里七上八下,双腿打颤。

    天子挥着染血利剑,环顾四周人影朦胧,狭促起一双长眸,阴沉喝道:“不是想杀朕么?来啊!”

    近侍黄门只当是天子中了邪,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敢同天子动手。

    刘宏见无人上来,便提剑朝着有人的方向冲过去,不管是宦官还是宫女,遇人便砍,见人便杀。

    一时间,寝殿内嚎啕声大作。

    殿内的人影开始逃窜,杀得兴起的刘宏抹了把脸上血水,狞然大笑,呼喝门口侍卫:“给朕把门关上!”

    外头的侍卫们见这架势,谁敢老寿星吃砒霜的过去,自是不敢违抗天子命令,双手将殿门合上,任由天子在寝殿之中肆意杀戮。

    张让闻讯赶到的时候,屠戮已经结束。

    寝殿之内的宫女、宦官无一活口,断臂残肢,血水在殿里淌了一地。

    刘宏坐在榻上,寝睡的素白衣裳血迹斑驳,他双手撑着榻边,面色疲乏,喘着粗息。

    张让令人将这些尸首血水清理干净,随后缓步走至天子近前,躬低身子轻声问着:“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刘宏抬头看来,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尤为虚弱,他见是张让,心安了不少,语气里夹杂着以往从未有过的惊恐:“阿父,朕处死过的宋皇后、刘悝、陈球、刘颌这些人全都回来了,他们向朕索命,要将朕杀死分尸。”

    刘宏抓住剑柄,窥探四周,看向每个人的眼神里,充满了猜疑和间接的闪躲。

    他,在害怕。

    张让见到刘宏这惊弓之鸟的神态,心中感伤,昔日的枭雄帝王,怎么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陛下莫怕,想来是您近些时日操劳,染了邪祟。老奴已经让人去请大傩法师,来此驱邪,陛下宽心静养,假以时日,定会好的。”

    张让好言安抚,在殿内清扫干净之后,又叫人点燃镇神的熏香,脱去天子鞋履,盖上锦被,让他好生歇息入睡。

    刘宏近几日睡眠极差,常做噩梦,眼眶周围生出黑黑的眼圈,厚重的眼袋。

    躺回榻上,刘宏很快来了倦意,渐渐合上眼睛,在他即将进入梦乡之际,耳畔忽然听到‘咚咚、咚咚’的闷沉声响。他猛地睁开双眸,激动得从床上坐起,口中期盼的大呼起来:“马蹄,马蹄!是吕卿,吕卿回来了!”

    疲乏的困意一扫而光,刘宏从榻上一坐而起,作势就要披衣穿靴,亲自前去接见。

    张让赶忙上前,制止下刘宏手中动作,摇头说道:“陛下,您听错了。那是两位皇子殿下,在外面追逐玩闹。”

    即便是吕布回来,也不可能在皇宫大内骑马而行。

    刘宏侧耳静听,脸上的期冀色彩落寞下去,他又躺回了榻上,睁着眼睛,望着目光上方的殿顶,似是发呆的问着:“阿父,诏使去了多少时日?”

    “一月有余。”

    “那……吕卿怎么还不回来?”刘宏的眼神透着些许茫然。

    张让想了想,低声回禀:“想来是幽州那边消息闭塞,难免要些时日。吕将军应该已经收到了陛下的诏旨,如今已在归来的路上了吧。”

    刘宏听罢,心中稍安。

    殊不知,张让的回答无疑是在自欺欺人。虽说幽州消息闭塞,但他派人快马而去,也应该早就回来复命才是。如今却是石沉大海,连派去送信的心腹都不见了踪影。

    后来张让又派了几批出去,得到的结果,同样音信全无。

    外边的消息传得进来,洛阳的消息却传不出去。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看似平静的洛阳城内,波云诡谲。

    此事九成是何进那帮人所为,何进没那胆量,但他麾下的府客幕僚,以及背后操纵的士族党人,未必就做不出此等事来。

    张让即便知道,也不能说出实情。

    这个节骨眼儿上,刘宏的病情日见沉重,再也受不得剧烈刺激。宫中御医半月之前就已经束手无策,说句大不敬的话,病入膏肓,回天乏术。

    以后的几日,天子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

    三月初旬,刘宏已是大半月未有临朝听政。

    这天,太常刘焉前来求见。

    刘宏让他进来,按照辈分关系,刘焉还是他的叔辈宗亲。

    留着两撇文士须的刘焉进来,拱手作揖见过天子。

    刘宏穿着帝王常服,瘦骨嶙峋的颧骨,眼窝凹陷,脸上的病态之色愈发明显。他看着前来觐见的刘焉,有气无力:“太常卿来此,所为何事?”

    刘焉见到天子状态,心中关于近些时日群臣私下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情,更加确信无疑,嘴上却是言辞恳切的高声呼着:“陛下,万望保重龙体啊!”

    保重身子这些空白话,刘宏早就听了无数遍,他看了刘焉一眼,微微有些不耐烦道:“说正事。”

    其形虽弱,其势犹存。

    那股汉家天子的帝王威严,让刘焉心中不觉发颤,他赶忙低下头去,恭敬说着:“陛下,近几年各地烽烟四起,皆因刺史、太守,贿赂为官,割剥百姓,以致众叛亲离。臣以为,当选朝廷清名重臣以为牧伯,担任州郡长官,借以镇守天下。”

第四一四章 州牧与豺狼

    设立州牧的事情,在四年前张懿死的时候,刘焉就在朝堂提过,不过当时被刘宏给直接否了。

    如今他旧事重提,自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眼下的汉王朝,朝纲混乱、王室衰微,留在洛阳凶险无比,一不小心,万劫不复。

    九卿位置虽好,刘焉却是不愿在此为人鱼肉,遂向天子自荐,愿出任交州牧一职。

    刘焉的提议得到了天子的认可,之前他否决这个提议,是因为天下升平,没有设立州牧的必要。

    然则就在第二年,以太平道张角为首的蛾贼涌现,为平定这场声势浩大的叛乱,各地刺史、太守获得了由朝廷授予的军权,独揽地方军政大权,一定程度上架空了朝廷。

    刘宏为此深以为忧,他是个集权**很强烈的人,同时也害怕地方势力过强,从而威胁到朝廷政权。

    而立州牧,就恰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刘宏提笔批阅,盖上玉玺章印,同意了刘焉的提议。

    事情完妥,刘焉出了殿外,得到交州牧之职的他心情显然不错。

    “太常卿何事如此高兴?”迎面走来一人,寒暄问道。

    刘焉看去,此人他认得,乃是侍中董扶,私底下同他关系极为不错。

    既不是外人,刘焉便不瞒他,将董扶拉到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低声说道:“贤弟,愚兄得天子信任,即将出任交州牧一职,现在已经不是太常卿了。”

    董扶听得这个重磅消息,脸上惊讶万分。他不明白,为何刘焉会放着好好的九卿高位不当,要去大汉疆域最南的交州,当个劳什子的交州牧。

    刘焉见他对州牧不甚了解,略作解释,董扶便醒悟过来。

    刘焉是个有想法的人,出京避难只是其一。他最想要的,还是找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当个封疆大吏,主宰一方。

    交往这么些年,董扶很明白这位皇家宗亲的想法,出声提醒道:“愚弟前些时日与望气佐闲谈,从其口中得知,益州有天子气,兄何不往移驾去往益州?”

    刘焉一听益州有天子气,自然心动不已,但他随后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连连叹息:“贤弟有所不知,愚兄已向天子奏明,自荐为交州牧。此时若再厚着脸皮去求天子,恐会惹触怒龙颜。”

    天子的脾性乖戾,难以琢磨,弄不好很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刘焉进退两难,此时,董扶又给他支起了新招:“兄大可不必气馁,某听闻益州刺史俭在益州大事聚敛,贪婪成风。兄何不以此为由,向天子说明原委,前去整饬吏治。”

    刘焉听到这个建议,眼中一亮,这倒不失为一个好的法子。

    “兄他日若成大业,可莫要忘了提拔小弟。”董扶将身子躬成九十度直角,朝着刘焉行了一记君臣大礼。

    近乎讨好的口气,使得刘焉心花怒放,脸上笑得合不拢嘴:“那是自然。”

    随后,刘焉原路返回,又小跑着前去求见了天子。

    未隔几日,刘宏布诏天下,设立四位州牧。其中,以黄琬为豫州牧,刘虞为幽州牧,刘焉为益州牧,董卓为并州牧。

    前三位都在大多人的意料之中,唯独董卓,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天子拜董卓为并州牧,不准他作任何停留,即刻去往并州上任,并让其将下属军队,转交皇甫嵩统制。

    从上次董卓拒不入京起,他就成了刘宏心中的一根刺,如不拔掉,寝食难安。

    诏书很快传到长安,董卓接旨却并未应命,再度上书辩解,说手下将士难舍离别,请愿与他一同去往并州,效力边陲。

    刘宏此举的用意就是削去董卓手下兵权,要是让他把兵都带去并州,那此举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董卓?

    刘宏自然不会做这赔本的买卖,朱笔一批,回复两个大字:不准。

    最终,董卓迫于朝廷压力,只带了麾下五千飞熊军,去往并州上任。

    接到皇甫嵩从关中寄来的奏简时,得知董卓动身出发,刘宏重重舒了口气。倘若董卓再次拒诏,他就已经做好准备,调兵前去围剿董卓,好在董卓这回,还算识时务。

    并州以前是吕布的地盘,吕布虽然离开,麾下将校却依旧守护着那方土地。

    董卓即便成了并州牧,可一旦去到那里,短时间内也是难以扎根。等到吕布回来,再让他顶了董卓的并州牧。

    这便是刘宏心中所作的计划。

    然则,时间不等人。

    三月下旬,刘宏病入膏肓,躺在榻上,连起身辗转都需要有人来扶。执掌大汉江山近二十载,这位青年帝王,终将迎来他的尾声。

    即便贵为天子,也不能让时间逆流。

    躺在龙榻上的刘宏让人叫来了蹇硕。

    自打吕布北讨张举之后,蹇硕就成了新的上军校尉。天子对他仍旧宠信有加,上一次抓捕城北妇人的行动,更是令刘宏极为满意。

    “西园士卒练得如何了?”刘宏的声音低沉。

    蹇硕哪懂练兵的门道,但他肯定不会在天子面前显露自个儿的无能,笃然答道:“回禀陛下,已成虎狼之士,可为陛下扫除一切障碍!”

    刘宏见蹇硕信心十足,便也信了他。

    随后,在刘宏的示意下,张让将一块铜质虎形的令牌交到天子手上。

    刘宏轻轻触摸虎符,上面传来的气息,依旧冰凉。他本是想将此留给吕布,如今看来,恐怕是等不到了。

    刘宏只好将其转交蹇硕,同他说道:“这是洛阳周遭城关的虎符,倘若有变,你可凭此调动八关校尉手中的兵马,来洛阳勤王。”

    早在西园八校之前,刘宏还设置了八关校尉。

    所谓的八关,即是伊阙、函谷、广城、大谷、辕、旋门、平津、孟津八关。

    这八处关卡,利用山川险阻,扼守各处来往通道,拱卫洛阳。

    每处关卡,皆由一名朝廷指派的校尉坐镇。

    蹇硕恭敬接过之后,眼底闪过一抹贪欲,刘宏却不忘再三叮嘱:“八关之中,函谷、孟津乃是重中之重,绝不容失。你,记下了吗?”

    当初为应付刘宏,蹇硕特意学过一些武略,临阵杀敌不行,纸上谈兵还是可以,遂点头回答:“记下了。”

    刘宏摆了摆手,蹇硕将虎符收好,又道了声‘陛下保重’,躬着身子,缓缓退出殿外。

第四一五章 帝王之术

    蹇硕走后,刘宏招了招手,张让躬身走来,轻唤了声陛下。

    “阿父,去把朕的两个皇儿叫来,朕想见见他们。”

    未隔小会儿,两位皇子赶来了这里。

    “儿臣见过父皇。”两位皇子迈入殿内,恭敬有礼。

    龙榻上的刘宏微微抬手,张让会意,过去小心翼翼的扶着天子坐起身来。

    如今的天子陛下再无往日雄风,身形消瘦得一阵风似是都能将他吹倒。坐在榻边的刘宏对着两个儿子轻轻招手,让他们过来,一左一右坐于自己身旁。

    张让明白陛下的心思,遣退殿内所有服侍的宦官宫女,他也一并退出了殿外,将殿门从里向外轻轻合上。

    本就安静的殿内,此时更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儿声响。

    咳咳~咳咳~

    轻微的咳嗽声打破了宁静,身穿薄衣的天子捂着嘴巴,咳个不停。

    刘辩素来极为畏惧刘宏,尤其是自上一次刘宏让他殿内杀人,他着实不敢。此时听得刘宏的咳嗽,他内心忐忑,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

    倒是一旁仅有六岁的刘协胆大,跪在榻上,一双小手从刘宏后背,由上往下的为其顺背,一边顺一边关心的问着:“父皇,这样好些了没有?”

    孝心无价。

    刘宏颇为感动,心中舒坦,待刘协下来之后,他又吩咐了一声:“去把窗户打开,朕有些闷。”

    得令的刘协小跑过去,推开窗户。

    阳光正好,洒在这个小男孩的身上,宛如精灵,无忧无虑。

    刘宏将小儿子招回,让他重新坐于自己身边。看着两个儿子,刘宏缓缓问着:“知道朕为何找你们来么?”

    两位皇子同时摇了摇头。

    “你们都是朕的儿子,所以朕走之后,这汉家的天下江山,今后该由你们兄弟来担。”自知时日无多的刘宏心中感伤,缓缓说了起来。

    刘辩已是少年,自是明白‘朕走之后’这句话里的意思。刘协却是不知,有些好奇的问着:“父皇,您要去哪儿?”

    看着小儿子天真的表情,刘宏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他却也没有明确告诉刘协,只是换了个话题:“今天,朕要教你们为君之道。”

    当了二十年的皇帝,帝王之术刘宏也可以说是别具心得,他怕自己的儿子将来会斗不过那些野心家,沦为他人手中傀儡,故而想要提前给他们打上一记预防针。

    天下兴亡多少事,不尽长江滚滚流。

    刘宏起了开头。

    “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当治天下,安社稷。”

    “你们日后为君,不要听风是雨,被人蒙蔽。那些满口自诩忠良的人物,所谓的国之栋梁,不过是读些高头讲章,学了一些礼学讲义。妄谈天下大事,指点江山社稷,动不动就以死相谏。殊不知,他们想要留名青史,乱的却是朕的江山!他们将自己当做比干,无奈朕不是纣王,难道普天之下,就独他一人是忠臣?良臣?贤臣?”

    “古人称:长江为江,浊河为河。

    长江水清,浊河水浊,长江在流,浊河也在流。

    圣人出,浊河清。可浊河什么时候清过?

    长江之水灌溉了数州郡县之田地,浊河之水也灌溉了数州郡县之田地。只能不因水清而偏用,也只能不因水浊而偏废,自古皆然。”

    “世人不懂这个道理,屡屡劝朕只用长江而废浊河,朕岂可乎?浊河一旦泛滥,必须治理,这便是朕罢黜刘杀王甫的道理;长江一旦泛滥,朕也要治理,这便是朕罢黜段颖杀阳球的道理。”

    “党人自以为清流,比喻君父为山。水淹没山头,这便是泛滥!”

    “人心似水,民动如烟,我大汉朝现在是四千万人。上天把九州万方都交给了朕,朕就是天子,朕就是君父!”

    “朕授权柄与宦官,以家奴而治天下,多少人在背后骂朕是昏君。朕不怕留骂名,求的只是大汉江山,千秋万代。家奴狐假虎威,外戚才是豺狼野兽。两者不可一家独大,相互制衡,才是为君之道。”

    长篇大论说下来,刘宏微微有些喘不上气,调节呼吸之后,最后盖棺定论:“天下臣子,岂有好坏?百姓才分忠奸,而帝王,只看用处。”

    “父皇,儿臣不懂。”小皇子的脸上满是疑惑。

    “现在听不懂不要紧,你记着便好,将来有一天,自然会懂。”刘宏轻抚着刘协额头,儿子年岁尚小,一时半会儿吸纳不了这么多的东西,也是人之常情。

    交代完了小儿子,刘宏又将目光移到大儿子刘辩身上。

    虽说杀了这个立储呼声最高的皇长子,可以永绝后患,同时也是保证刘协登基的最佳做法。

    可毕竟,虎毒不食子,

    刘宏滥杀不假,但对于自己的亲生儿子,如何也是下不去手的。他凝视了刘辩少许,语气变得有些温和:“辩儿,你可愿意辅佐你的弟弟,助他靖宇天下?”

    刘辩没作多想,偏头看了看另一旁的刘协,他和这个弟弟相处的时日不长,关系却是极为要好,点头答道:“儿臣愿意。”

    作为众望所归的皇长子,刘辩却一直都没有坐上帝位的想法,是他的母后和舅舅,非要把他生拉硬扯的往储君位置上推。

    得到刘辩的答复,刘宏心中舒了很大口气,他将两兄弟的手掌叠搭在一起,似是有些如释重负:“往后的天下,就交给你们了。”

    两位皇子点头应下。

    父子三人从晌午坐到黄昏,分别之际,刘宏想起了一件还未交代过的事情,把已经走到门口的刘协,又叫了回来。

    “今后若有危机,可召吕布回来。老太尉杨赐在世时,曾经说过,吕布乃国之利器,是上天赐给我大汉开疆拓土的一把神剑。这样的神剑,有德者方可执之,朕躬德薄,你比朕仁厚,留给你,将来镇压叛乱、讨伐逆贼,或是要推行新制,唯此人可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刘宏说完,将常年携带的天子佩剑交由刘协捧着,面色渐转阴戾:“你镇得住他最好,倘若镇不住,及早杀之!”

    臣若盖主,即为欺君。

第四一六章 帝星落,帝星起

    中平四年,四月初六。

    南宫的嘉德殿宫门紧闭,躺在龙榻上的大汉天子面容枯槁,迎来了生命的尽头。

    嘉德殿内,皇后何氏坐在榻边,合握着天子手掌,偷抹眼角泪水。除她之外,大将军何进、常侍张让、上军校尉蹇硕、以及两位皇子,皆立于榻前,听候着天子的最后诏命。

    殿外,满朝文武,亦是躬身静候。

    与此同时,洛阳城北的吕家府院,传出阵阵绞心的痛楚大呼。

    母女连心,小铃铛听得哭声,感知到了娘亲处有危险,一个劲儿的往那屋子里闯,几名服侍的婢女见状,这个节骨眼儿上,哪能让小少主进去闯祸,赶忙过来又哄又拦。

    闯不过去的小铃铛发狠的拳打脚踢那些个婢女,嫩白的小脸儿梨花带雨:“娘亲,我要娘亲!”

    院子里各种哭声混做一团,听得人心乱如麻。

    偏偏此时的府内又没有一个可以主事的人物,严家的老夫人患病,在并州休养,作为大哥的侍郎严礼今天一早就去了皇宫,至今未归,将军又远在幽州,怎么办,怎么办!

    宋宪在院子里打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将军把看家护院的重任交给他,而此时,主母正在里面受苦万分,他却丁点儿办法没有。

    我真是无能啊!

    宋宪愤恨的一拳砸在树干,其力道之大,震落许多松果。

    洛阳城内九成的稳婆都叫来了府中,却依旧束手无策。

    来的时候,个个都吹嘘得厉害,其中还有个稳婆夸下海口,说接生几十年从未失手,前几日曹家的小公子,就是经她之手平安降生。

    然则现在,一盆接一盆的蘸血温水从屋内端出,倒进门前土沟,看得人触目惊心。

    府中管事虽是经过大风浪大场面的人,但关于接生这方面,他同样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宋宪在院子里回打转,管事也只能是看着干着急,心中祈祷母子平安。

    从清晨及至黄昏,响亮的痛楚声,已变得沙哑嘶竭。

    外面的人听着都揪心难熬,里面正承受着这种痛苦的严薇,那种快将她撕裂的疼痛可想而知。

    一名年岁较大的稳婆从屋内掀帘出来,走到宋宪面前,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愁苦问道:“宋护卫,保大还是保小?”

    听得这个问题,宋宪脑子里‘轰’的响起惊雷,双目瞪得极大,整张脸沉得像是要吃人的怪物。他揪住那妇人,疼得她哦哟直叫,宋宪却不管,只是怒声吼道:“两个都要活,倘若折了一个,你们都得死!明白了吗!”

    稳婆被宋宪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不轻,连忙点头,畏惧的回应着:“是是是!”

    宋宪放开稳婆,看着稳婆慌慌张张的再次进了屋内,他心中祈祷:“夫人,您可千万不能有事!”

    若折了一个,他宋宪便以死谢罪。

    …………

    北宁街的青石街道,一名背着药箱行囊的灰衣医郎正欲离开此地。

    途经到吕家的府邸门口,五官敏锐的他听得府内传出阵阵痛楚呼声,伫下脚步,便往府内而去。

    看门的仆人并不识他,将其拦了下来。

    本着救人一命的医郎自是不会横生事端,只是和气说着:“贵府中有人难产,若再不及时救治,恐有生命之危。”

    仆人听得这话,敌意消去许多,进去通禀管事之后,便领着他进了府内。

    医郎被领到屋外,里面的声音渐渐衰竭。他话说不多,在征得宋宪同意之后,直接上前靠贴在屋外,出声问着:“稳婆,现在情况如何?”

    里面忙得不可开交的稳婆焦急回答着:“夫人腹中是孪生胎儿,两个都在往外挤,卡在了骨盆,致使大量出血,夫人已经使不出气力了。”

    “你们接生了多少时辰?”

    “七个半时辰了。”

    医郎从宋宪那里了解到,严薇之前有过生育经验,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有这么大的风险。

    究其原因,可能只有一个,那便是提前动了胎气。

    不过现在不是该追究这个的时候,救人要紧,他朝向里面的稳婆喊着:“你们把夫人身子侧起,使其侧卧于床,蜷缩背部,另外的人帮忙把夫人的另一只脚抬起。”

    吩咐完稳婆,医郎又朝严薇说着:“夫人,万勿紧张,请您全身放松,跟着我的声音,呼~吸~~呼~吸~~”

    嘉德殿,弥留之际的刘宏奄奄一息,做出了最后的决议。

    “朕要立皇子协为储君,待朕殡天之后,由他继承大统,若有违逆者,皆以死罪论处。”

    在场之人听得清楚,张让、蹇硕自是心中暗喜,何进却是一脸不愿,但也不敢公然违抗,只能躬身应了声:“喏。”

    交代完这件事,刘宏拉着皇后何氏的手,安详闭上了眼睛。

    半柱香的时辰过后,就在殿内几人皆以为天子已经殡天之时,刘宏陡然坐起,面色殷红的伸手虚抓,眼珠里神采疯狂,如是回光返照,口中大呼:“天下,朕的天下!”

    声音落地,虚抓的手掌为之凝滞,坐起的身躯重重后仰倒在了榻上。

    天子睁着眼睛,手臂垂落,再也没了生息。

    哇呜~哇呜呜~~

    此时,吕家的府苑响起了婴儿的哭声。

    稳婆从屋内跑出,满脸的欣喜之色:“宋护卫,是两位小少爷,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听到这个结果的宋宪控制不住胸中的那股情绪,潸然泪下,他擦着眼角浊泪,跪地面向幽州方向,高声喊道:“主公,您听得了吗?是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啊!”

    望气署内,一名须发皆白的灰袍老人走出府殿,仰望天空。

    今夜,漫天星辰。

    当那颗象征帝王的紫微星划过天际,老人悠悠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熟料,在那落下的紫微星之后,又重新升起两颗更为耀眼的新星,其大如斗,熠熠生辉,竟将漫天的星辰都压了下去。

    仰望天空的老人神情为之一怔,随后竟激动地热泪盈眶,他一生都在钻研星宿气数。这种异象,他也只是在古籍中见过。

    “大汉将兴,大汉将兴啊!”

    老人双手奉天,大声的高呼起来,老泪纵横。

    这两颗帝王星,可不就是象征着两位皇子殿下么?

第四一七章 大风起

    嘉德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何氏走在最前,左手牵着皇儿,右手边的张让面容悲戚,见到殿外群臣,悲声呼道:“诸位朝卿,陛下~殡天了!”

    百官听得这个消息,面容瞬间变得悲痛万分,就在殿前哭号起来。

    个别的老臣更是以头抢地,肝肠寸断:“陛下,陛下啊,您怎么就先老臣一步而去了呢,陛下……”

    当然,这其中大多数人都是在故作姿态,硬生生的挤出几滴眼泪,他们最为关心的,还是继承人的问题。

    “陛下口谕,皇子刘辩宽宏仁厚,深得朕心,可继大宝,望诸卿辅佐,以开盛世。”宣旨本该是张让等常侍的工作,然则,皇后何氏却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皇后开口,可信度无疑大了许多。

    何进虽为大将军,胆儿却挺小,但何氏不一样,她素来是个极为胆大的女人。昔年为了登上后位,她可以让人构陷宋皇后巫蛊;之前为了儿子,她鸠杀王美人,如今同样为了儿子,她一样可以篡改天子遗命。

    深处后宫多年,后宫争斗的残酷,何氏再也清楚不过,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所以,她要为儿子铺好未来的路,助他登上帝位,保何氏一门荣耀。

    何进不敢做的事情,那就她来。

    何进本还在揣摩该如何是好,此时听到这话,顿时也有了主心骨,挺着矮胖的身躯上前,确定了何氏的发言:“没错,本将军听得清楚,陛下遗诏,令皇子刘辩即位。”

    “皇后,大将军,陛下不是这般说的!陛下分明是让……”蹇硕急了,他一心想捞个扶龙之功,日后好呼风唤雨,只是如何也没想到皇后等人竟敢公然篡改天子遗诏。

    “嗯?”

    何氏凤眼睁开,剜了蹇硕一眼。

    被何氏这么一瞪,蹇硕顿时没了底气,只能求助的看向张让。

    蹇硕不识时务,张让却不会同他一样犯傻,形势比人强,即便此时说出了真相,又能如何?

    宫中的卫士,以及羽林、虎贲两处禁军,皆已被何进掌控,只要他说句话,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张让即使再不愿,也只能暂时屈服,面向百官高声说着:“陛下遗诏,皇子刘辩宽厚仁和,着令其为储君,继承帝位。”

    说罢,张让转过身子,率先匍匐在地,朝着刘辩大声呼着:“老奴张让,参拜陛下。”

    这老阉宦,真是鸡贼狡诈!

    百官心中早已将张让唾骂万遍,却也跟着纷纷跪拜下去,口中齐呼:“臣等参拜陛下。”

    自此,大局已定。

    吕府之中,严薇脱离险境,母子得以平安。

    但新的问题,很快又接踵而至。

    稳婆用温水给两位小公子洗净身子,随后用襁褓裹好。然则令人惊奇的是,后出生的二公子,竟然不会哭泣。

    纵使她们轻拍轻掐,小家伙都是不吱一声,只是瞪着乌黑发溜的眼珠,望着上方。

    这可把稳婆们给吓坏了。

    孩子生下来不会哭,这是不详的事情。她们管这叫‘闷生子’,如若降世,将来定会给家中招祸,只有丢掉或者溺死,方可保一家平安。

    严薇得知此事,如何也不同意此等做法。

    不管是小铃铛,还是这两个新降生的孩子,都是从她这当娘身上掉下的心头肉,她如何能做出那种事来。

    严薇叫来管事,令他发些赏钱,打发走接生的稳婆。

    随后,严薇将两个孩子抱起,放在身旁左右。

    一个在那儿哭得稀里哗啦,一个静悄悄的如似睡着。看着自己的孩子平安,她这个当娘的,心中也是高兴,略微惨白的脸颊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大儿子的名字,吕布很早之前就已经想好,取名为‘篆’,意为多读书,学习更多的知识。

    至于二儿子,恐怕吕布自个儿都没想到,严薇会给他生下一对孪生孩子,也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吕布没在,严薇便自作了主张,给小儿子取名为‘骁’,希望今后可以像他父亲一样,骁勇善战。

    两个孩子,一文一武。

    小铃铛这时候也跑了进来,冲到娘亲榻前。

    望着活泼可爱的女儿,严薇伸手擦去女儿脸上的泪痕,心疼的说着:“是谁欺负我们家的小铃铛了?”

    “娘亲……”

    小铃铛泫然欲泣的喊了一声,几乎又要哭出声来。

    严薇捧着小铃铛的脸蛋儿,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笑着说道:“以后,你可不能再哭鼻子。因为呀,你是姐姐,要保护好你的两个弟弟,知道吗?”

    小铃铛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在榻边努力的垫起脚尖。

    看着那两个已经睡着的小不点,小铃铛忽地破涕为笑,粉嫩脸蛋儿上露出的酒窝,同她娘亲如出一辙。

    她似是极为满意的言语了一声,带着些许的骄傲:“我是姐姐。”

    未久,管事候在屋外,让婢女呈进来几幅绢布。

    严薇展开其中一卷,上面画有许许多多的奇怪图形。

    管事在外禀道:“夫人,这是那位医郎让我交由您的。他说夫人此番生育之后,极有可能会落下病根。这是他研究出来的禽戏,共有五套,说是等夫人身子恢复以后,每天练上一遍,可保夫人舒筋活血,祛除顽疾。”

    倒是个有心人。

    对于这位关键时刻从天而降的圣手医郎,严薇心怀感激,此人不仅救了她的性命,更是救下了吕家的血脉传承。

    这份恩情,如何也是还不了的。

    严薇命人将绢布收好,轻声问着:“他人呢?”

    管事答:“已经走了。”

    “那你可知他的名讳?”

    “他没说,也谢绝了府中的赏钱。”

    严薇得知医郎走后,脸上微微露出些许懊恼,早知如此,她就该早些当面谢谢这位神医恩人才是。

    如此重恩,何以为报。

    …………

    右北平,这里曾是叛贼张举的据点。

    漫天的星辰下,当那颗帝王星划过天际,就注定了这一夜之间,将会天翻地覆。

    坐在土坡上的白狐少年高唱‘大风起’,用手肘捅了捅背靠着的瘦弱青年,嬉皮笑脸:“戏志才,该你登台了。”

    “彼此彼此。”

    青年文士笑着回应一声,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随后,他招来身后几乎形影不离的护卫,吩咐于他:“陈卫,你速去辽北找寻将军,让他别再管张举死活,迅速回来右北平,同我汇合。”

    熬了这么些年,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

第四一八章 返程

    中平四年四月,天子刘宏于嘉德殿内病逝,谥号孝灵皇帝。

    其后,皇子刘辩即位,由于年幼,太后何氏临朝称制,其弟刘协封为陈留王。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辅政,录尚书事。

    何进久知宦官为天下所共疾恶,加以痛恨蹇硕曾阴谋害他,开始暗中布置诛灭宦官。

    袁绍也久有谋划,使门客张津劝说何进:“黄门、常侍权重已久,又与长乐太后专通奸利,将军应当选拔贤良的人才,整顿天下,为国家除害。”

    这时候的蹇硕也渐渐感到怀疑不安,与中常侍赵忠等人写信说道:“大将军兄弟执政专权,现在与天下党人谋划诛杀我等,只因为我手中握有西园禁兵,所以犹豫不决。现在应当共同把上阁关闭,急捕杀之。”

    十常侍中的郭胜,与何进乃是同郡人。

    何太后与何进初入洛阳时,郭胜出了力,帮了忙。所以郭胜亲信何氏,于是私下与张让、赵忠等商议,不依蹇硕计策,并且把蹇硕的信交给了何进。

    何进看完信简,顿时勃然大怒,当即使黄门令逮捕蹇硕,将其斩杀,自己统率其驻兵。

    蹇硕虽死,张让等宦官仍存。

    这些个大宦官服侍在皇帝左右,有的已几十年,封侯贵宠,内外勾结极为巩固。何进新当重任,素来也忌惮他们,虽外有大名,而心中不能决断。

    袁绍又劝说何进:“宦官亲近少帝,出入号令,现在如果不全部消灭,将来一定会为害朝廷。”

    当年大将军窦武诛杀宦官不成,反为所害,就是最好的例子。

    何进深以为然,遂进宫与何太后商议。

    然则何氏的母亲舞阳君,以及及兄长何苗多次受宦官贿赂,在得知何进要杀害他们,私下请求何氏,要她庇护张让等宦官,又说何进擅杀天子左右亲信,是想专权以弱陛下。

    何氏偏听偏信,怀疑确实是这样,就责斥了何进一通:“宦官统领禁省,自古到今,汉家老规矩,不可废。况且先帝刚逝世,怎能堂而皇之与士人共事呢?”

    何进挨了骂,又不敢违反太后意旨,只能悻悻而退。

    此计不成,于是袁绍等人又为何进谋划,让其召集四方猛将及大批豪杰,使他们都引兵入京勤王,借此以威胁何太后,诛除阉宦。

    关于这个提案,何进部下幕僚各执一词。

    主薄陈琳率先说道:“《易》称‘即鹿无虞’。谚有‘掩目捕雀’。夫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国之大事,其可以诈立乎?今将军总皇威,握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以此行事,无异于鼓洪炉以燎毛发。但当速发雷霆,行权立断,违经合道,天人顺之;而反释其利器,更征于他。大兵合聚,强者为雄,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必不成功,只为乱阶。”

    时任典军校尉的曹操也起身说道:“宦官之祸,古今皆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若欲治罪,当除元恶,但付一狱吏足矣,何必纷纷召外兵乎?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料其必败也。”

    何进素来亲信袁家兄弟,凡事多以袁绍意见为主,又以曹操为阉宦之后,故而对此不以为然,嗤夷鄙道:“小儿愚见!”

    遂召董卓驻守关中上林苑,又使王匡征募河内强弩手,召东郡太守桥瑁驻成皋,使平叛回来的武猛都尉丁原火烧孟津,将洛阳的西、东、北三面尽皆锁死,以此来威逼何氏。

    尚书侍郎郑泰听说何进居然想把董卓召进洛阳,饭都顾不得吃,连忙跑来规劝。他告诉何进:“董卓此人强横残暴兼且贪得无厌,要是把他召进京城,必会危害朝廷!”

    尚书卢植亦是来劝,董卓为豺狼,若入京,必噬人。

    熟料何进压根儿听不进去,郑泰彻底对这位屠夫算是彻底失望,当场弃官而去。

    何进随后又命袁绍为司隶校尉,持符节,专命击断;从事中郎王允为河南尹,又派洛阳方略武吏监视城内各处宦官。

    从关中出发前往并州上任的董卓行进速度缓慢,尤其是在进入河东地界之后,便驻足不前,暗中观察洛阳局势。

    这天,李儒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来,一路欣喜过望的大呼:“主公,天助,天助也!”

    相识多年,董卓却从未见过李儒这般高兴到失态的模样,他了解自个儿女婿,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

    故而他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却也跟着大笑起来:“贤婿,何事如此高兴?”

    李儒将刚收到的诏旨交到董卓手中,脸上掩饰不住兴奋:“大将军何进来诏,让主公您驻守上林苑,做好进京勤王、诛杀宦官的准备。”

    上林苑就在长安城附近,关中将士又多是董卓的老部下,即便皇甫嵩已经接手,可只要董卓振臂一呼,皇甫嵩也就形同虚设。

    到时候只管打着勤王的名义进京,即便何进想要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用李儒的话说就是:天子崩逝,新帝尚幼,何不挟天子,以执宰天下。

    当天下午,在河东停留多日的董卓再度出发。只不过要去往的地方不再是以北的并州,而是洛阳以西的关中上林苑。

    辽北的塞外,搜捕多月的汉家将士开始踏上归途。

    替吕布扛着方天画戟的文稷大步往前,画戟牙刃的末端,多了个悬挂的方正木盒。

    赤菟背上的吕布瞅了那木盒一眼,心情显然不错,上穷碧落下黄泉,终究还是把你给逮到了。

    这样一来,他也终于可以回京向天子复命。

    算算时间,薇娘腹中的孩儿也应该已经降临人世。只是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不管男孩女孩,都是我吕布的血脉!

    说到孩子,那张因杀戮而渐渐变得沉凝的面庞上升起了几分和缓。

    他有些想念小铃铛了,大半年的时间未见,也不知道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儿长高了多少,还会不会在门前欢欢喜喜的跑来,扑进他的怀里,唤他爹爹……

第四一九章 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

    幽州境外百余里的平原上,一匹灰骏的快马飞驰。

    在望见汉家的数百骑后,陈卫拍马而来,抱拳禀道:“将军,先生请您速回右北平,说是洛阳有变。”

    吕布心中一沉,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升起。他当即发下命令,不走辽东,直接快马返回右北平。

    抵达右北平后,吕布顾不得歇息,招来戏策,开门见山:“先生,出了何事?”

    见到吕布归来,戏策也是舒了口气,眼下非常时期,长话短说。

    由于地理环境的限制,他们只能得到天子驾崩,皇子刘辩即位的消息。关于何进召董卓等人入京勤王的事情,幽州这边包括州牧刘虞在内,仍旧不知。

    “什么!天子驾崩了!”

    听得这个消息,吕布满脸震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和戏策等人不一样,他是清楚知道历史进程的重生者。按照记忆里的时间推算,现在才中平四年,而天子刘宏应该是在中平六年才会身亡,又怎会提前了两年?

    殊不知,他这个起初只带有丁点记忆的小小蝴蝶,扇动的翅膀已经打破了历史的正常轨道,于不经意间,改变了太多太多。

    事态紧急,容不得吕布多想,他当即喊道:“曹性,黄忠!”

    “末将在!”二人同时抱拳。

    “你们速去点齐军中骑卒,令他们迅速整备,同我即刻出发。”吕布果决下令,没有半分犹豫。

    雷厉风行的行事风范,在戏策看来颇感欣慰,他的这位将军,成长得越来越快了。

    北军骑卒只剩归来的那六百余人,整合完毕之后,吕布正欲出发,却恰好撞见了前来给他接风洗尘的州牧刘虞。

    刘虞对吕布的印象很是不错,故而在得知吕布返回右北平后,才想着来见一见这位年轻的镇北将军,不过他前脚来,就发现吕布似是又要率军出发。

    如今的幽州已定,并无乱事,刘虞难免有些不懂的问道:“吕将军,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

    吕布同刘虞抱拳回礼,对这位汉室宗亲并不反感,出声说道:“使君,吕某此番平叛使命已完,就不多做耽搁,该回洛阳复命了。”

    有些事情,吕布知道,有些话,他也不能说。

    现在吕布要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争分夺秒。如果让董卓进了洛阳,那么大汉朝的浩劫,就算是彻底来了。

    从幽州到洛阳,路途遥远,道路崎岖,即使快马加鞭,也要很长一段时日。

    话分两头,何进的征召传到董卓手中不久,张让等人在偷听得知何进意图后,索性来个先下手为强,假传太后懿旨,召何进入宫。

    随后,又领着常侍段、毕岚等几十人,拿着兵器悄悄地自侧门进,埋伏宫中。

    太后有诏,何进也不多想,大摇大摆的就去了。

    府中食客屡屡苦劝,奈何这位当朝的大将军压根儿听不见去,还反嘲了众人一通,说他们是想挑拨他兄妹之间的深厚感情。

    这也是何进最后一次证明“智商无下限”的时候,在张让等人一番义正言辞的怒斥之后,何进被斩于了嘉德殿前。

    袁绍等人得知何进被杀,借此机会带兵入宫。

    重掌虎贲的袁术攻打宫城,焚烧青琐门。张让等人只好遂挟持少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从复道仓皇外逃。

    袁绍与叔父袁隗佯称奉诏,杀死宦官亲党许相、樊陵,然后列兵朱雀阙下,捕杀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宦官赵忠等人。又下令关闭宫门,严禁出入,指挥士兵搜索宫中的宦官,不论老幼皆斩尽杀绝,死者二千余人。

    董卓在途中望得孟津火起,连上林苑都懒得去了,带着飞熊军直奔洛阳而来。

    北邙山脚,奔流的河水湍急。

    年迈老龄的大宦官实在跑不动了,扶着石桥,狼狈的喘起大气。未过少会儿,后面马蹄声响,追兵将至。

    “义父,快上来,儿子背着您走。”身旁的年轻宦官蹲下身子,声音里透着些许焦虑,想要驮着老宦官继续逃命。

    荣华多年的老宦官此刻也看清了人世,微微摇头:“你不必管我,赶快逃命去吧。”

    年轻宦官却是不走,又一次催促着老宦官快些上来。

    小宦官言辞恳切,张让心生感动,他这一生都在算计别人,收过党羽无数,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而如今,仿佛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树倒猢狲散,到头来只有这个早年收养的儿子忠心耿耿,也曾帮他干过不少背地里杀人放火的勾当。

    “为父今天是逃不了了,你若是真想帮我,为父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张让舒抚胸口,缓缓说着。

    年轻宦官当即跪下,重重磕头:“只要儿子能够办到,纵使赴汤蹈火,也定要为您完成心愿。”

    张让见他说得笃然,便将此事交托于他:“日后你若是能够见到吕布,烦请你告诉他,如果他还记得先皇恩情,就请他帮陈留王登上帝位。”

    当初写下的遗诏早就被何家兄妹毁了,他能传达的,也就仅仅是这句口谕罢了。

    至于吕布信不信,那就是他的事了。

    年轻宦官应下之后,又磕上三个响头,道了声‘义父珍重’,才往北邙山的林间匿去。

    稍许,数百甲士以及上百根火把从石桥对面而来。

    火光将来者的面庞映照通红,乃是河南中部掾吏闵贡。他见到张让在此,心中不有一喜,救驾之功可谓是天大功劳,遂厉声呵斥问道:“老阉宦,快快交出陛下和陈留王,否则,今儿个便是你的死期。”

    张让自知难逃此劫,脸上丝毫不惧,甚至有些鄙夷的看了闵贡一眼,讥讽嗤笑:“一群蛇鼠之徒,也配来缉拿咱家?”

    闵贡素有名声,如今听得张让这话,自是恼怒万分,他正欲下令让身后士卒过去逮捕,熟料张让陡然高呼一声:“陛下,黄泉冷清,老奴陪你来了!”

    说罢,老宦官从石桥上方投河而下。

    张让投了河,加之水流湍急,尸身估计也不知道被冲到了哪里。

    当务之急,还是应快些找到天子。

    闵贡带着人搜寻北邙,好在老天不负,终于让他找到了天子以及陈留王,后又与袁绍、王允、淳于琼等人汇合,众人迎着天子,准备回京。

    之前洛阳早有童谣: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

    今日果应其谶。

第四二零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迎驾的队伍未走多远,前方蹄声如雷。

    飞驰而来的董卓军拦下车驾,少年天子吓得大哭,太尉崔烈出来,大声质问:“来者何人,保驾耶?劫驾耶?”

    一身威武甲胄的董卓催马上前,也不下马,居高临下的瞅了这些官员一眼,抱拳朝车驾内的天子高声说道:“前将军、并州牧董卓,特来迎驾。”

    崔烈打量了董卓一番,见其体型魁壮,面如黑熊,身后又是群虎狼之徒,担心不好控制,又怕董卓做出些出格之事,遂敕令董卓:“有诏退兵,令尔速去!”

    董卓却是立在原地没动,脸上露出的冷漠,令人感到脊背发寒。

    “董卓,你没听见吗!”崔烈见董卓不答,心中那股子不安感愈发强烈。

    汤都没喝到一口,就想赶我走?

    董卓心中冷笑,刚才答话就已经算是给你脸了,现在还敢得寸进尺,真当我来这儿是给你们当孙子的?

    当朝太尉的发号施令,董卓不仅当做了耳边风,更是当着众人面,露出狰狞獠牙:“本将军日夜兼程跑了三百里路,现在跟我说什么回避?惹恼本将军,便砍了你们的脑袋!”

    接着,董卓又反诘诸位大臣道:“尔等身为国家重臣,不能匡正王室,致使国家动荡,天子流落在外,你们哪来的脸面,让我退兵!”

    董卓嚣狂的气场十足,轻松便震慑住了众人。

    崔烈虽有名望,这时候却也没有卵用,撞见了董卓,可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随后,董卓上前拜见刘辩,向他询问事变经过。刘辩见董卓相貌凶悍,吓得语无伦次,而刘协却能表述清楚。

    董卓从旁人处得知,刘协是董太后抚养长大,号“董侯”。董卓又自认为与董太后同族,于是心生欢喜,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心底便萌生出了废帝的念头。

    回到洛阳皇宫,何进何苗都已经身亡,董卓接手了他们麾下军队,又以天气久不下雨为由,罢免司空刘弘,自己替而代之。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还只是开头。

    没过两天,董卓在朝会上提出废立之事,并以霍光为例,自比田延年,意思就是谁敢出来反对,就弄死谁。

    卢植最先站了出来,袁绍、丁原等人也都站了出来,甚至拔剑相向。

    一场朝会,不欢而散。

    散会之后的丁原直接拉来手下队伍,在洛阳城外同董卓叫板。

    然则,他低估了董卓,也高估了自己。且不说董卓新收编的洛阳队伍,光他带来的飞熊军,都不是这群虾兵蟹将所能抗衡的存在。

    两军于城外交战,丁原的队伍不仅被碾压击溃,他自个儿也死在了这场战乱之中。

    翌日的朝会,董卓迈着大步,将丁原的头颅扔到殿上,一出杀鸡儆猴的戏码,吓得天子和百官,皆是面色发白。

    之前劝阻的卢植早已弃官而去,袁绍也逃亡冀州渤海。

    没了阻碍的董卓正是开始他的废立行动。

    五月十六,崇德前殿,丁宫负责主持了废立仪式,太傅袁隗将刘辩扶下皇座,解除玉玺印绶转交给刘协,然后扶刘协正式登基,改年号‘昭宁’为‘永汉’。

    紧接着,董卓让尚书宣读策文,并弹劾何太后害死董太皇太后的罪责,将其罢免,迁入永安宫。

    不久,就传出何太后被毒杀身亡的消息。

    太后殡天,董卓却不准朝廷为其举办丧礼,只是让天子到洛阳城内奉常亭表示哀悼,公卿大臣们穿白衣上朝三天。

    随后,朝廷遥封远在幽州的幽州牧刘虞为大司马,董卓由司空改任太尉,兼领前将军,加节、赐斧钺,更封侯。

    这一系列的动作,如雷霆之势,令人目不暇接。

    从抵达洛阳,到掌控洛阳,位列三公。

    董卓只用了十四天。

    月末,董卓联合被召回洛阳的司徒黄琬、司空杨彪等人,携带到朝堂上书,要求为党锢之祸中被捕遇害的众多党人平反,提拔他们的子孙为官。

    又在李儒的建议下,擢用清流,征召荀爽、韩融、陈纪等名士入朝为官,其中,蔡邕成为董卓最信任的幕僚。同时,又选拔大量名士,如韩馥、刘岱、孔、张咨、孔融、应劭、张邈等担任地方太守等要职,甚至不计前嫌,对厌恶自己弃官而走的袁绍、王匡、鲍信等人授以太守,以示和解。

    这番行为使得不少士族党人对董卓的看法有了转变,然则董卓的意图远远不止与此。他在拉拢士人的同时,也利用手中军权,大肆排除异己,滥杀无辜。

    甚至不惜纵容麾下将士屠村,以百姓的头颅,来充作军功,以为晋升的资本。

    百官们敢怒不敢言,此时的董卓已是大权独揽,权倾朝野,根本不将他们放入眼中。而他们,也都怕惹毛了这个蛮横不讲理的暴戾男人。

    不久,三公的位置也渐渐满足不了董卓的胃口,他自拜相国,封侯,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自此,整个洛阳朝堂都沦为了董卓手中的玩物。

    这天早朝过后,待到董卓离开,太仆兼任尚书令的王允邀了不少公卿,说今天是他的生辰,特在府中备了一场酒宴,请诸位前去赴宴。

    当天夜里,不少朝中大臣都去了王允府邸。

    众多宾客之中,有个人却是不请自到,乃是典军校尉曹操。

    至于那天晚上,王府之中谈论了些什么,外人难以得知,只是隐约听到过一阵哭声,以及一阵与之相悖的狂放大笑。

    没过几天,曹操便借着机会,去了董卓府中。

    然则仅仅半柱香的功夫,便从董卓的府内,传出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曹操刺杀董卓失败,逃出了洛阳。

    董卓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只是随口同前来的李儒说起,曹操献刀的事情。

    李儒是何等机警的人物,立马就察觉到了这其中的猫腻。他告诉董卓,曹操极有可能是借献刀之名前来行刺。

    不过没有证据,李儒也只能是假想,他给董卓设谋:让人去召曹操,若是来,便是献刀;若是不来,便为行刺。

    董卓差人去找,可哪里还有曹操的踪影。

    亏他之前还极为看重曹操,没想到竟养出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董卓气得怒火中烧,下令全国缉拿。

第四二一章 曹孟德,好久不见

    雾蒙蒙的天空下过一场小雨,淅淅沥沥,将染尘的树叶野草刷洗得翠绿如新。

    泥土构筑的道路上坑洼积水,道路前方,一名戴着斗笠,衣衫寻常的中年男人牵着匹四蹄粗健的灰色骏马,不紧不慢的往前行进。

    男人心中倒是想骑马快行,奈何道路打滑,乘马狂奔不仅容易摔跤,而且还会格外引人耳目。

    如今的他正被各处缉捕,处处小心,哪还敢大张旗鼓的行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曹操。

    然则纵使他改名换姓,狡诈再三,却还是在中牟县被人识破,关进了牢狱。

    曹操起初本以为必死无疑,熟料那县令倒是个忠义之士,在听到自己志向之后,不仅放了他,还弃官随他同行。

    后来过成皋时,曹操去了趟老朋友吕伯奢的家中。吕伯奢没在,他的儿子和宾客磨刀杀猪,盛情款待。或许是太过热情的缘故,曹操怀疑其中有诈,拔剑杀了屋中连宾客妇孺在内的八人,又夺了马匹、食物,继续往东而逃。

    没走多远,陈姓县令便质问于他。

    曹操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后悔,然则他的性格,却是不喜认错,即便是他错了,也同样如此。

    故而答曰:“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这句话彻底断了陈姓县令的念想,但又觉得杀他不仁,于是便趁着夜间曹操熟睡之际,起身弃他而去。

    醒来的曹操不见了身旁之人,心中大概也猜到了他的想法,也不怨他,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成大事者,何拘小节。

    行了许久路程,前方有条小河,曹操牵马过去,在河边饮水。

    微风拂过,河畔的垂柳摆动婀娜身姿,吹得人心间舒爽清凉。

    看着水面倒映出的轮廓面容,曹操心中愈发坚定:总有一天,时间会向你证明,我才是对的。

    再往前走三四十里路,就是陈留郡地。

    陈留郡守张邈,曹操的莫逆之交,到了那里,就不必再整天东躲西藏,算是得到了彻底安全。

    曹操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便听得马蹄声起,而且听那蹄声数量,绝对不在少数。

    他蹲在河边,回头悄然望去,大量的骑卒恐有五六百骑之多,看他们的装备以及行进时的汹涌士气,号为虎狼亦不为过。

    这支队伍似是正往这边而来,想在河边饮水歇息。

    见此情形,曹性心中大惊,要是让他们认出了自己,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

    但如果现在就骑马跑的话,势必会惊动他们,引来追杀。可倘若留在这里,万一被认出,那就只能是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了。

    跑又不能跑,留又不能留。

    难道,天要亡我曹孟德吗?

    曹操心中近乎绝望。

    马蹄落在泥泞的坑洼,溅飞起高高的泥水,如是踩踏在曹操心间,他心乱如麻,紧攥得拳头起了青筋,脑子里也一直回响:怎么办,怎么办……

    然则等到那骑军稍稍靠近一些,曹操便望见这支队伍的主将旗帜上,镌有一个大大的‘吕’字。再看那领军之人,胯下火龙驹,束发紫金冠,威武甲胄,魁挺的身躯,丰神俊朗的面庞,如是天神临世。

    不是吕布,又是何人!

    真是天不亡我!

    曹操心中舒了一口长气,紧握的拳头松将开来。

    吕布久在辽东讨逆,曹操断定其定不知道他刺杀董卓的事情,遂调整心境,大笑着主动上前,拱手寒暄起来:“吕将军,年逾未见,别来无恙乎?”

    若是畏而不前,反倒会令其生疑。

    从幽州出发的吕布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在董卓之前。

    沿途中,听到过的风言风语,从来都是不绝于耳。尤其是越靠近洛阳这边,所听到的事情就越为清晰。先是何进被杀,后是宦官挟少帝而走,再后来,董卓入京,废少帝立刘协,官拜相国,自称太师。

    除了时间提前,历史的车轮依旧。

    唯一令吕布没有料到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曹家孟德。

    曹操上来打起招呼,吕布也不失礼数的回应起来:“孟德兄不在洛阳为官,何故来此山野小径?”

    曹操听得吕布这淡然口气,心中大安,更加确定了之前所作的猜想,拱手回道:“得知家父病重,特向太师告了假期,想要快马赶回,好候在父亲榻前,以尽孝道。”

    曹操的父亲妻儿,早在董卓进京之前,就离开洛阳,回了原籍谯县。

    如此说法,几乎是毫无破绽。

    然而,这番话纵使能骗尽天下人,却也瞒不过吕布。

    曹操为何东逃,他再也清楚不过,上一世曹操刺董之事,便是他所揭发,只是不知这一世,又换了何人?

    记得重生初始,吕布心性未改,所想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曹、刘二人,永绝后患。

    事实上,吕布也确实这般做了,他去了刘备的老家涿县,更是在新郑同曹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直取曹操性命,并且只差一点就能够得手。

    然则,从疫疾之后的重生,再到王府之中的觉醒,吕布早已非上一世的莽夫可比。有了枭雄心气的他,对曹操乃至于刘备的敌意,似乎都变得淡化了许多,甚至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就拿眼前的事情来说,曹操明明被下令四处缉捕,按理说应该仓皇而逃,或是藏匿山林,如何也不应该是现在这般,上前笑着同他打起招呼。

    换作是他,肯定会杀出血路,断然没有这个胆量,上前谈笑风生。

    吕布下了马,令赶了许久路的士卒们稍作歇息。

    随后,他拉起曹操左手,也不叫人跟随,如是故人相会。

    吕布的动作使得曹操心中忐忑打鼓,按他想来,问也问了,说也说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放我走了吗?

    曹操挣不开吕布手上力气,也不敢反抗,只能任由吕布拉着自己往前。

    两人来到河畔,河风舒凉。

    吕布松开曹操,两人立于一颗垂柳之下,眺望大好山川。两人皆不是平凡之辈,往那一站,便有一种指点江山的雄伟气势。

    只是吕布一开口,便将身旁的曹操惊得魂飞天外。

    “孟德何须诓我,令尊未病,倒是汝有重疾。我岂不知,你非为尽孝,实乃逃命耳!”

第四二二章 曹某不才,愿追随将军

    曹操心中大骇,面上仍旧是鸭死嘴壳硬,强自镇定道:“吕将军,曹某不懂你话里的意思。”

    曹操装傻充愣,吕布自是不会受他所蒙,笑言点破:“难道孟德不是刺杀董卓失败,去逃难陈留?”

    一句话,便将曹操打回原形。

    旁人听不到这边在说些什么,只当二人是在叙旧。

    曹操神色复杂的看着身旁这位小他五六岁的神俊青年,认命般的长长叹了口气:“奉先若是想去讨好董卓,尽管抓某回去便是,某不怨你。”

    吕布捏住了他的七寸,狡辩已经毫无意义。

    曹操不会去追问吕布是如何得知,他素来是个推崇成王败寇的人,只重结果。

    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曹操递来双手,准备受缚,见吕布只瞥了他一眼,迟迟没有动作,亦没有叫士卒过来擒拿。

    曹操心中便又有了一丝新的希望,试探问道:“将军不拿我?”

    吕布目忘远方,淡然说道:“我若要动手擒你,何须等到现在。”

    这句话,也表明了曹操如今的处境安全。

    吕布不抓他,曹操胆子便大了起来。

    “将军容禀,自董卓入京以来,暴戾不仁,犯上弑君,又纵使属下残害忠良,屠戮生灵;其所犯之罪,早已罄竹难书。我等世食汉禄,若不思报国,与禽兽何异?”

    曹操的口才没得说,一番煽动下来,不说别人,就连吕布听得都有些热血沸腾。

    “故吾屈身事董,就是想乘其不备,为国除害。只是可惜,事不成,乃天意也。”

    说到这里,曹操明显有些痛心,但他随即话锋一转,望向吕布,眼中寄有深深的期盼:“然则将军不同,将军非比常人,乃天下善战之将。如今又高居镇北将军的位置,并、幽两州兵马皆受要将军辖制。将军若是肯振臂一呼,号召天下诸侯兴兵共讨董卓,定能匡扶幼君,还大汉一个朗朗盛世!”

    曹操说到这里,面色激动,就像是看见了大汉中兴。

    “将军若是答应,曹某不才,愿倾尽家资,追随将军左右。”

    听到最后的这句,吕布偏过头去,看向这个矮了自己一大截的中年男人,目光里透着股说不清的意味,上一世的记忆再度浮现脑海。

    下邳城,白门楼。

    这个殒命的地方,吕布曾对着曹操高呼:“孟德,你所忧患的不过是我吕布而已,如今我心服口服,愿意投降于你。今后你为主,我为副,平定天下,易如反掌。”

    只是那时候的曹操,并没有给吕布机会。

    而如今,曹操俨然一副要给他当小弟的模样,吕布心中不免叹息,造化弄人。

    或许,他收了曹操,天下将无人是他两的对手。

    只是……

    吕布摇了摇头,否了曹操建议。

    “为何?”曹操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种答复,不由有些着急。他想不明白,因为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可能拒绝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这可是刷天下声望、白涨名声的大好时机。

    吕布看了曹操一眼,又将目光收回,淡淡说着:“妻女尚在城中,我若反董,就是陷她们于死境。”

    曹操还以为是什么家国大事,没想堂堂塞外飞将,居然会为这种琐碎小事所困。他出言开导起来:“将军何必在乎这一两个妇孺儿童,若是能推倒董卓,将军便是威震四海。到那时,天下美丽女子,还不是任君挑选……”

    吕布摆手打断了曹操,对此未有丝毫意动,于他而言,天下只有一个薇娘,也只有一个小铃铛。

    “孟德,你走吧。”

    曹操见吕布铁了心不跟他上一条船,叹了口气,也不在多说什么。

    趁着吕布还未改变心意,还是先走为妙,曹操抱拳告辞:“既如此,那请将军保重,他日有缘,你我再会。”

    望着曹操从一旁离去的身影,吕布知道,此去一别,他日再见便是战场之上。

    不过吕布并不后悔,留有一个强劲的对手,他才能有动力继续往前。否则高处不胜寒,这世间,就太无趣了。

    他想将来亲手击败曹操,如果可能,最好是曹刘联军。

    歇息过后,又赶了三四日路程,终于来到洛阳城下。

    皇城依旧,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这里经历过数场动乱,政权交替。

    吕布将身后的六百骑卒打发回了北军,身旁只留下曹性陈卫等心腹。

    如今的北军,已尽被董卓所掌。不仅如此,董卓还从关中调来了十万军队,再加上洛阳以及司隶辖境里的在编将士,其麾下可指挥的队伍,已经不下二十余万。

    故而吕布也没让曹性回并州召集军队前来,只有这样,董卓才会对他放心。

    因为即便召来了,也不可能会是现在董卓的对手。双方实力悬殊不谈,董卓也不是那些塞外愚莽的异族人,他不仅有野心,还有头脑。

    更何况,在他的身边,还藏有一条毒蛇。

    吕布在护城河前下马,踩过吊桥准备入城,却被守门的西凉校官拦下,盘问他的身份。

    身后的曹性顿时炸了,他这小暴脾气哪还能忍,上前直接开骂:“狗日的东西,你他娘的瞎眼,镇北将军都敢拦,活腻了是吧!”

    守城校官不为所动,口中问着:“可有太师诏令?”

    自从曹操逃走之后,洛阳各处城门都换上了董卓的爪牙。在他们这里,只认董卓,天子的诏旨都不好使。

    吕布当然不会有董卓的诏令,校官得知之后,便又说道:“既无诏令,那就在此等候,待我派人前去通报了再说。”

    这般傲慢态度,曹性肺都快要气炸,他好歹也是个将军,这样被小卒拒在城外,传出去多没面子。顿时就要动手上去厮打,口中喝道:“你他娘……”

    “曹性。”

    吕布不咸不淡的喊了一声,他一开口,撒泼的曹性便没了脾气,老老实实的回来,站在吕布身旁。

    曹性想图一时之快,吕布却不能放任他胡来。

    现在的洛阳城,不仅是天子脚下,更是董卓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在这里同董卓的人起了冲突,即便有理,也照样讨不了好。

    恰巧这时候巡逻的李来此,他见到吕布,语气中有些惊喜:“吕奉先,你怎么在这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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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简介:并州飞将吕奉先,身长九尺,膂力过人,手中一杆方天戟,就是天下无敌。 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汉末之吕布再世》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汉末之吕布再世无弹窗,汉末之吕布再世全文阅读.汉末之吕布再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末之吕布再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末之吕布再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