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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燃烬之余txt下载     燃烬之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十二 急转直下

    太阳王....他一定是潜入这里的,创世者...曦泰告诉融入太阳王的大天使拉斐尔,这里有他必须吸收的灵魂。

    他并没有大张旗鼓,可我见过的太阳王并无这样的理智,除非是里昂吸收大量猎法者之后,曾经体现过的那种谋略。

    一定是路西法和米迦勒重创了他,他别无选择,只能悄悄行动,可他们在哪儿?难道他们也被吞噬了?

    我看见奈法雷姆朝太阳王发射火焰与念刃,但太阳王无孔不入,千变万化,他起初散播花粉,侵入他们的呼吸道,较缓慢地将他们溶解。他也化作血水,从脚下浸泡他们,随后包裹奈法雷姆们。

    如果是原先的太阳王做不到这样的程度,奈法雷姆使用魔法,形成牢固的护罩,连导弹都能防住。但拉斐尔发散着生命的能量,这能量让奈法雷姆的身躯失控变弱,护罩瞬间瓦解,太阳王的细胞趁虚而入,大快朵颐。

    我悲愤不已,立即施展断翼鹤诀,操纵暗影斩向太阳王;亚伯击出拳风,将太阳王吹散;面具流下鲜血,那鲜血造成了太阳王部分的枯萎。但这对拉斐尔根本没用,里昂也有应付之道,拉斐尔使地面长出生命力顽强的树林,即使亚伯一次次将其摧毁,仍然不绝地生长着,而里昂学会了奈法雷姆的能力,在一瞬间发出数千道法术,让我和面具的攻势无功而返。

    面具喊道:“双竹!”

    双竹流着泪,喊道:“面具!”拉斐尔操纵着她的身躯,让她奔向太阳王,血水浇在了她身上,不一会儿,她消失了。

    刹那间,面具不再是面具,死亡的血光透出他的身体,黑色的毛发覆盖了他的大半张脸,他的面目变得极度阴冷而森严,我和亚伯此时都想到了死亡。

    我手脚冰凉,亚伯露出了苦笑。

    人类对死亡的恐惧,刻印在心底,此刻被该隐唤醒。

    该隐创造了凶杀,定义了凶杀,他就是凶杀本身。

    他开始杀死不死之物。

    太阳王体内的灵魂哀嚎起来,被红光夺走了生命,即使是拉斐尔,也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灵魂离开了太阳王之躯,飞往不知何处。他开始恐惧,突然间,太阳王化作无数地鼠,朝更地底深处逃窜。

    这正是连创世者也忌惮的力量,正将灵魂驱逐出这个世界。

    我:“就是这样!彻底消灭他!”

    此时,血水化成了双竹的模样,她哭泣说:“面具,不要!”

    该隐并未停手,双竹融化得不成形状,她的灵魂已得解脱。

    但我察觉到该隐心力交瘁,他的力量并非无限,尤其是这凶杀之力。

    亚伯:“得去救他,决不能让他被太阳王吸收。”

    我说:“任何靠近他的人都会死。”

    亚伯:“他已经杀死过我两次了,绝不会有第三次。”

    我喊道:“我们一起去!”

    暗影,龙蜒的暗影,在红光中寻到了一条轨迹,在毫秒之内,我将亚伯送到了该隐身边,亚伯一拉该隐的手,该隐垮了,红光消散,亚伯将该隐救起。

    拉斐尔说:“你们的把戏到此为止了!”

    吞噬血肉的大树撕裂地面,向上急速蔓延,我将暗影放出,带着我们前往高处。

    纪元帝国的首都充斥着地狱的风貌,与地狱纠缠得紧密,在这里,月光能杀伤太阳王,而现在仍是黑夜,仍有月亮。所以,拉斐尔、里昂、奥奇德以及所有那些太阳感染者,一时半会儿不敢跑到地面上来。

    到了地面,纪元帝国的军队包围着我们,纪元皇帝被一群铠甲明亮的士兵包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事情告诉了他,纪元皇帝站着不动,像是被这事实凝固成了雕像。

    即使他是阿巴登的化身,面对现在的太阳王,我也认为他并无胜算,至于其余士兵,反而是给太阳王送养料的。

    但如果我与亚伯...我们和他联手,还有胜算,至少能将这里的太阳王毁灭。

    在神圣之力到达之前,至少将他损毁到暂时难以修复的地步。

    该隐说:“它不会再出现,除非神圣之力到达这里。”

    不错,太阳王并不蠢,他吸收了许多奈法雷姆,因此他不再狂热,懂得避实就虚。他现在拥有成百上千的能力,可以变化成成百上千种生物,他完全可以等待最合适他的时候,到那时...

    皇帝森然道:“你们进入了虫巢,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给我一个不把你们血肉撕碎的理由!”

    随着他的话,众士兵举枪瞄准我们。

    我喝道:“你以为是我们把太阳王招到这儿来的?他早就知道虫巢!他用仅存的理智找到了这里。他就是赛迪斯!是他促成了奈法雷姆!”

    皇帝显然有阿巴登的记忆,他问:“赛迪斯?亚兹拉尔当年毁灭了他的灵魂。”

    我说:“不,赛迪斯的灵魂比任何人想象中更狡猾。”

    这时,一道光芒从天而降,幻化成了人形,我见到他,欣喜若狂,他正是路西法,晨星使者,我曾经的导师与守护者。

    我喊道:“你还活着?”

    阿巴登用敬畏与憎恨的目光盯着路西法,即使路西法眼下伤痕累累,狼狈不堪,阿巴登仍畏惧这位至强的统帅。

    路西法说:“他吞噬了米迦勒。”

    霎时,恐惧让我遍体生寒:“连米迦勒都....”

    路西法:“创世者命令米迦勒投身于太阳王,米迦勒即使抵抗这意志,可终于未能坚持得住。”

    亚伯说:“如果米迦勒被他吸收,为什么他不曾使用米迦勒的能力?”

    路西法:“米迦勒用最后的力量形成了个护罩,保护住了他身体最后的部分,他的头颅,拉斐尔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击破护罩。可一旦击破....”

    一旦击破,凭借太阳王的特性,加上拉斐尔的生命力,米迦勒的力场将足以将整个纪元帝国首都掀翻。

    所以,太阳王的当务之急是吸收奈法雷姆,吸收法师,维持自己的理智,防止自己一头栽入月光中。即使他体内有拉斐尔,地狱之月对他而言仍旧致命。

    但现在,路西法站在我们这一边,纪元皇帝极有可能也打算合作,阿斯莫迪斯肯定还活着,这些恶魔大公一旦联手,我们还能想出些办法来,一定可以。

二十三 魔王聚会

    这时,我感受到温暖的异变在下方涌动,很快的,金色的雾浮上了地面。

    路西法怒道:“神圣之力?”

    纪元皇帝:“是太阳王,是他发出来的?”

    路西法:“他正驱散这里的地狱。”

    这是自然,我们怎能没想到?地狱能抑制太阳王,但当太阳王足够强大时,他也能反过来对付地狱的缠绕,他本身就能发出神圣之力。

    路西法又试探了一番,说:“幸好强度与之前六界装置的那一种相差甚远。”

    纪元皇帝:“但无法保证是不是会越来越强。”他命人拿来他的巨剑与巨斧,说:“我们下去,到他藏身之处去,即使他是创世者的化身,我也要将他的皮剥下几层来。”

    这时,疯网中,我又听见了那可怖的声音:“这是陷阱,也是机会。”

    我明白末卡维的意思。

    我说:“太阳王正在休息,他得消化奈法雷姆与米迦勒的力量,这神圣之力并不是为了驱散地狱,而是拖延时间。”

    路西法点头道:“如果我们接近他,对他有利而对我们不利。”

    我说:“这也意味着还有时间,我去找麦宗,他知道真相。”

    亚伯与该隐依旧决定与我共同进退,我释放暗影,开启了地狱门,探测人的灵魂,顺着暗影瞬移。

    不久后,麦宗的研究院已在眼前。我不在乎他是不是不欢迎我,也不在乎他是不是布置了什么防御措施,我径直找到了他。

    麦宗坐在黑暗中,这里曾经是卡戎公司可怖的研究所,上世纪的朗基努斯与奈亚子在这里发现了远古太阳王的雕像,因而发生了悲剧,凄惨的气氛令人忐忑不安。

    我说:“麦宗教授,你有许多事瞒着我们哪。”

    麦宗说:“我认识曾经的朗基努斯,我们是同事。”

    我:“可我根本不记得你。”

    麦宗笑道:“你不认识我,证明你成功了,事实也是如此,如若不然,早在一百年前,人类就已灭绝。”

    的确,是卡戎公司启动了地狱计划,用遍布世界的尤科斯反应炉召唤了地狱。

    麦宗:“我意识到自己被利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我也意识到同样的事还会再发生第二次。那个控制我的灵魂将整个过程都想的很透彻,我瞥见了那个过程的简略缩影。但在我犯下罪恶时,我也见证了你们——朗基努斯与卡戎公司的努力,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尤科斯反应炉的原理——地狱原理。”

    我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麦宗:“现在想来,真是个奇迹,你们仿佛也知道那个灵魂想要做的事一样,从很早就开始制造尤科斯反应炉,并做好令地狱降临的准备,在太阳光变异之前的一个小时,你们发射了一颗卫星。”

    我:“卫星?”

    麦宗笑道:“是的,卫星——余烬守望者号卫星。”

    余烬守望者?那是赋予曦泰黑暗之力的创世者分身,这名称是个巧合吗?

    麦宗:“余烬守望者,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是人或者是电脑,但他无疑拥有奇妙的法力,是他调节着以太阀,改变月光,让地狱缠绕了人间,并结束了太阳王。

    操纵我的那一个灵魂,我习惯叫他蛇神,因为他像是圣经中描述的那条诱骗夏娃的毒蛇,令我在追求智慧之果的途中失去了自我。我知道蛇神在追求什么,他研究着其余灵魂,现在,他将所有生物的灵魂融合在一起,对他而言,这是个完美的培养皿,他可以随心所以地在这个培养皿中进行实验。”

    原来如此,当曦泰成为创世者后,他已经毫无必要继续制造太阳王并毁灭人类,可他仍孜孜不倦,他对所谓的真相仍锲而不舍吗?又或者他只是想向末卡维证明什么。

    麦宗指了指桌上的一沓文件,说:“局势至此,已经非常困难,想要困住太阳王,必须集合地狱真正的魔力,利用余烬守望者,再一次重现地狱与凡世的缠绕。这文件中有一个程序,我已经上传给了乏加。”

    我急切地问:“那样就可以了吗?”

    麦宗:“共有六位恶魔大公,代表着地狱全部势力:阿斯莫迪斯、阿巴登、亚兹拉尔、彼列、大衮、巴尔,他们在凡间都有化身,利用这些化身,加上尤科斯反应炉的启动程序,就可以暂时制约住太阳王与神圣之力。”

    我见过阿斯莫迪斯与阿巴登的化身,亚兹拉尔的化身是康士坦西亚,大衮的化身是海尔辛,巴尔的化身是叶格丽,彼列呢?彼列已经被路西法摧毁了,不知多少年才能复活。

    我曾经被彼列附体,可现在已不是了。

    这时,一个人走出阴影,我看着他,惊讶地说:“弥尔塞?”

    麦宗笑道:“他隐瞒的事也不少,可我总算说动了他。”

    另一个女子的身影浮现在弥尔塞背后,霎时,我感受到了彼列那凶嚣的影子,鱼群在墙壁上流动,仿佛一场幻梦。

    我失声喊道:“达莉亚!你是彼列的...”

    达莉亚说:“好久不见,朗基,我和你当时都在场,记得吗?”

    我问:“你能驱使鱼群?”

    达莉亚:“它们现在别无选择,因为彼列主人已经沉睡。”

    彼列代表的是恶魔们的信仰与意志,如果利维坦鱼群信任达莉亚,她就是彼列的化身。

    我问弥尔塞:“这段时间,她一直与你在一起?”

    弥尔塞:“是的,在我成为公爵之前就是了。”

    我笑道:“我记得剑盾会对恶魔可是毫不留情。”

    弥尔塞:“他们惯于说一套做一套,如果恶魔能巩固他们的权力,那就不必介意。我现在是他们的一员了。”

    我:“但这事儿能摆到台面上吗?”

    弥尔塞笑道:“我可以解释,达莉亚不过发现了一件能操纵恶魔的神器罢了。”

    我说:“这只能骗傻子,可骗不过精明的权杖。”

    弥尔塞:“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她并不是毫无理智的狂热分子,迈克尔执政官将太阳异变的事告诉了我们。”

    达莉亚:“即使我们藏身在地下,太阳王也有办法把我们找出来,他们能感受到我们,然后把我们吞噬,你见过的,朗基。”

    我拿起那份资料,这时,我看见末卡维浮现在麦宗的脸上,这让我吓了一跳,一瞬间,麦宗化成了灰,我察觉到他的灵魂在我眼前跃动,于是将它吸收入疯网。

    弥尔塞:“他怎么会突然死了?”

    我:“他许多天不曾喝血。”

    弥尔塞:“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叹道:“也许是发了疯吧。”

    疯网议员们从这灵魂里发现了末卡维的思维碎片,绿面纱说:“它为什么会在麦宗那里?”

    或许末卡维早就知道曦泰的打算,又或许他只是像他认为的那样,在黑暗中摸索真相,凭借疯狂接近真理。

    所以他在麦宗神智内埋伏了一手。

    他也是老千层饼了。

    议员们无法解读其中的含义,但当我触碰这段思绪时,我明白了一些道理。

    未来的浮光掠影在我眼前展现,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我回到纪元帝国的宫殿,局面不妙,可也并未恶化多少,问皇帝:“海尔辛在你这里?”

    纪元皇帝:“是的,当年叶格丽利用真名将他囚禁,不久前我将他释放了出来。”

    我说:“我知道如何困住太阳王。”

    纪元皇帝听我所言,将信将疑,可他别无选择。我见到了海尔辛,他精神委顿,可依旧保持了他雍容华贵的气度。

    亚伯对这老对手也颇为尊敬,他甚至还想打一架,我们赶忙阻止了他。

    我用最快的速度将叶格丽、康士坦西亚一齐带到了这里,进入纪元帝国最大的尤科斯反应炉,此时,路西法已将阿斯莫迪斯的化身带来。

    阿斯莫迪斯、阿巴登、亚兹拉尔、大衮、彼列、巴尔,恶魔大公们的化身重新齐聚于路西法之前。

    我听见彼列的灵魂透过达莉亚怒吼道:“该死的叛徒!”

    我说:“路西法从未背叛任何人!他被释放是因为曦泰动了手脚!他利用路西法释放你们,释放地狱,跳动创世者发动太阳异变。”

    阿斯莫迪斯冷笑道:“或许是这样,但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我说:“尤科斯反应炉曾经阻止过一次太阳危机,这一次,我们将重现过去的事。”

    阿巴登:“事情真这么简单?”

    我:“很简单,远比上一次简单,但需要你们所有人的力量。”

    路西法已经知情,他将双手合拢,长剑在尤科斯反应炉外画了一圈法阵,随后,六位恶魔大公曾经的法器悉数重现——雕像、巨木、石碑、人偶、枯井、稻草人,从这些法器中,恶魔大公的意志喷涌而出,凝聚于各位化身体内。

    他们转而将这力量送入尤科斯反应炉外的法阵,法阵开始轰鸣,光圈旋转,那是类似于月亮的光芒,它游荡于半空,又继续流转于四面八方,甚至往地下渗透。

    还差最后一步,麦宗所说的那颗卫星,是否真实存在?

    我开启尤科斯反应炉的主控室,输入指令,乏加已经准备好了,并向空中发射了一道信号。

    等待了漫长的一分钟,对方有了回应。

    那个卫星,那个余烬守卫者,经过百年孤独的等待,在茫茫宇宙中漂浮了许久,终于再一次等到了联络的声音。

    他只说:“明白。”

    他再没说任何一个字,但这声音我很熟悉。

    他是老迈的朗基努斯。

二十四 追溯灵魂

    整个纪元帝国的光景变成了幽深的地狱,四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征兆,生活环境甚是恶劣,但至少生物不会成为血肉模糊的一团。

    忽然间,大地在颤抖,狂风在呼啸,巨大的能量导致异光闪烁,房屋垮塌成了碎石,人类被裂缝吞噬,唯有那些最坚固的建筑存活下来。

    路西法说:“他很愤怒,他在挣扎。”

    阿巴登用神奇的力量制造庞大坚固的避难所,彼列的鱼群填补大地的裂缝,经过几个小时的补救,地震停止,纪元帝国的首都陷入了一团混乱,但总算逃过了一劫。

    疯网探测到太阳王入眠了。

    我们望向天空,见到了无比怪异的太阳,呈现妖异的紫色,太阳光宛如章鱼的触臂般弯折。

    余烬守望者再一次激活了地狱的护罩,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强,它几乎将太阳屏蔽。

    我说:“曦泰不会罢休。”

    路西法:“身为创世者,他拥有永恒的时间、无限的力量,在他的攻势下,这护罩终有一天会消失。”

    我:“必须在创世者发现余烬守望者之前,让曦泰的神圣之力被剥夺。”

    路西法:“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是的,我知道。

    我必须经历于曦泰相似的事,感受相似的灵魂,但凡他的体验,我也必须体验。

    我对该隐说:“兄长,请将我转化为血族。”

    该隐说:“如果你曾经陷入诅咒,就该明白那很可悲。”

    我说:“是的,但我仍坚持你这么做。”

    这史上最初也是最强的血族,眼中流露出怜悯之情,他咬上我的脖子,几乎吸干了我的血,随后,将他一半的鲜血赐予了我。

    我头疼、痛苦、寒冷而无力,但挺了过去,当复活之后,我感到自己离黑暗之力异常接近。

    我又对亚伯说:“兄长,请让吞世之蛇将我吞噬。”

    亚伯:“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我对此毫无把握。”

    我说:“是的,但我仍坚持你这么做。”

    亚伯于是召唤出了那条巨大黑蛇,它立即失控,将我吞入体内。

    我被暗影腐蚀、侵害、转化又恢复,终于,凭借断翼鹤诀,我反噬了吞世之蛇。

    我对海尔辛说:“如果你能打开时间的通道,我可以将我的灵魂送回过去的某个时间,在那个时间,阻止曦泰。”

    海尔辛说:“你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吗?即使是我,即使是大衮的化身,也仅能穿梭短暂的时间,前后不超过十秒,否则,灵魂将彻底消失。”

    “我能够做到,曦泰也曾经做到,我需要你的能力,但你提供的只是车辆,而驾驶员与路线向导是我。”

    路西法问:“你为何有自信能做到这一点?”

    我答道:“是疯网,末卡维在疯网中留下了线索,唯有我能够追寻。”

    “但他怎么会选中你呢?”

    我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末卡维本人也不知道。”

    机会只有一次,我不能像曦泰那样反复穿越,即使是曦泰本人也是,他研究了无数灵魂,耗费无尽的时间,必须在有限的次数内做到这一点。

    而末卡维已经尝试了多次,留给我的,只有一次机会。

    唯一能够反制曦泰的机会。

    海尔辛召唤了一个透明的场,时间的场,他本人只能在这个时间场中朝前或朝后漫步十秒。

    该隐说:“要小心,赛特,希望你的计划能成功。”

    亚伯说:“我知道你死不了,就像我一样。”

    我与该隐、亚伯拥抱,但大概是抱亚伯的时间太久了些,五分钟后,他把我扔进了那个时间场。

    我在狂奔的时间河流中,见到了不祥的风暴。

    我是失踪的阿里马赫尔,天使中最伟大的先知,我预见了灾难的来临,并告诉了路西法。

    末卡维曾经是天使,灵魂附身于人类,他既是阿里马赫尔。

    时间之河朝前涌动,我跟随着它,投身于无止境的、宏伟至极的漩涡中。我饱受折磨的、疯狂失神的灵魂,在这漩涡中承受着被撕裂的风险,我见到无穷的凶杀以及无极的混乱,我犯下骇人的罪过也堕入了无尽的深渊。

    阿里马赫尔,末卡维,赛特。

    阿里马赫尔最初转生成为的,是赛特。

    也许是由于混沌的漩涡,他懵懵懂懂,丧失了一切远见与法力。他只是人类,长寿的人类,亚当与夏娃的第三子,是创世者给予人类的补偿。

    那末卡维呢?末卡维究竟是从何诞生?

    ....

    我选择的时间点——末卡维选择的时间点,赛特死亡的前夕,当他杀死自己十三位女儿的那天。

    赛特在黑暗的大陆上跋涉,他每一步都踩在血上,他前方的树木宛如妖魔鬼怪。

    一切都在向他低语,告诉他这里正发生罪恶,人类被妖魔转化,成为嗜血残忍的生物。

    但这一次,赛特看穿了这错觉,这里很正常,没有妖魔,没有生物,这只是一群长相怪异的人类。

    他们信奉着莉莉丝——她是血之魔女,她与她的女儿们在这片大陆创造了奇迹。

    赛特——我深受重伤,那是贸然向莉莉丝挑战的结果,但我仍旧去找她,我要告诉她一件事。

    该隐即将来袭。

    我站在莉莉丝的小屋前,血之魔女忽然现身,她的女儿从渗出血的大地中钻出,血腥气浓得骇人,她们血红的眼睛注视着我。

    女儿们知道我是她们的父亲,但不在乎。在她们心中,我是个庸俗而多事的凡人,约束她们在这里享受莉莉丝的呵护,是个碍事的寄生虫。

    这正是我的女儿——赛特的女儿,她们享受我的呵护,在我的庇护下长大,忘却了恩情,只在乎自己的喜乐。

    我理解她们,这并非邪恶,而是常态,并不能因此认为她们步入了邪道。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我只是一直很迷茫。

    莉莉丝,这血腥的女神,血雾缭绕在她的周围,她走向了我,妩媚的笑容使人恐惧万分。

    她说:“啊,流浪汉,你身上还残留着我赐予你的伤痕,你本奄奄一息,几入尘土,孑然一身,凄惨可怜,为何你还有胆出现在我面前?”

    我说:“该隐来了。”

    莉莉丝:“该隐?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当他颠沛流离,六神无主时,是我找到了他,教会他举世无双的魔力。当他孤独无依、苟且偷生时,是我收留了他,用我的感情温暖了他,使他重获新生。但正是这畜生,他突然发难,将我重创,吸了我的血,伤透了我的心。他居然还有胆子上门来找我?”

    我告诉她:“是的,而且这一次,他来杀死你。”

二十五 始祖战争

    在草地的一端,树木的间隙,出现了血族的影子们。

    那不是我认识的面具,而是真正的该隐,血光之灾从他的每一根毛发,每一寸肌肤中渗出,当风吹拂过该隐时,变得如此凄凉,宛如死者的哀嚎,带着如刀刺骨般的寒意,呼啸而至,冷彻心扉。

    他身后那强壮的巨汉是伊拉德,一个美到极致、白璧无瑕的少女是吉拉,一个英明神武的少年男子是以诺。

    另外,还有双目如火炬般的大贤者萨洛特,他气度平和,像是丛林间静谧的小池塘般令人舒适,偶然间,他眼中闪过令邪恶退怯的正义光辉。

    最后,是曦泰。

    他让人不安,像是条隐藏在洞窟中的毒蛇,他绿色的眼眸与表情散发着贵族气息,黝黑的肌肤反射着月光,他强壮有力,寂静无声,他的灵魂深不可测,当他注视我时,我不由颤栗,觉得自己的灵魂正被他解剖。

    只有我能察觉到他的不正常,也许他也能察觉到我。

    此时,未来的曦泰正在这个曦泰的灵魂中呓语,他未必知道我与他同样借助灵魂穿越时空,但愿他不曾警觉。

    莉莉丝的表情凶恶可怖,却又妩媚诱人,这增添了她鬼魅般的气质,像是深夜鬼屋中突然冒出的小女孩。

    她说:“很好,很好,很好,该隐,可恨的仇人,我感情的背叛者,你为何跑到这儿来送死?”

    该隐皱了皱眉,望向我,说:“你...是何人?”

    我说:“我是亚当与夏娃的第三子,你的兄弟赛特,我们曾经见过一面,我用鱼刺枪刺伤了你,记得吗?”

    该隐低头道:“原来是你,我恒久弥远的诅咒让我容易忘却一些事....你离开这里,我不能再犯下弑亲之罪。”

    我说:“你之所以前来杀害莉莉丝,是曦泰如毒蛇般在你耳边奉上了谗言,其实,你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

    曦泰说:“我的谗言?你错了,祖父的兄弟赛特,你不曾看见在我们的大陆被莉莉丝所残杀的孩子,被她毁灭的家庭,被她折磨的不人不鬼的少女,被她的邪法所迷惑而杀人无数的疯子。她确实做过这些事,难道我能欺骗我聪慧的祖父吗?”

    智者以诺说:“是的,父亲的兄弟赛特,我调查过在王国内出现的大量死者,也调查过巴尔教的幕后帮凶,里头有莉莉丝那甜蜜而剧毒的气味。”

    我望向莉莉丝,莉莉丝甜美的笑容,在夜间令人寒毛直竖,她的双眼被黑色的液体充满,使人无比胆寒。

    她说:“这只是最初的报复,终有一天,我会让该隐切身体会我所遭遇的一切痛苦!”

    曦泰说:“她必须在这里被阻止!”

    伊拉德点头道:“说的不错,我会在此让她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吉拉摆出优美而有力的动作,她的美貌更胜莉莉丝,因为她丝毫不让人害怕,只令人爱慕,她说:“我会让这些妖女一个个成为肉泥。”

    我举起鱼刺枪,对准该隐,低声道:“原谅我,兄长。”

    该隐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他说:“你知道吗?赛特。创世者给予我唯一的祝福,是没有任何人类能伤得了我,伤我者必被反伤,你不能留在这儿,你会被我所杀。”

    如果那就是命运,本就该如此,兄长。我们三兄弟之间的宿命,正如恩威难测的创世者那样,总是如此变化不定。我不希望互相伤害,可莫测的轨迹总让我们站在彼此的对立面。

    除非我们忘却,除非我们不知道对方是谁,除非在遥远的未来。

    我说:“你该杀死的人,是毒蛇的化身曦泰,他在盘算着危险的阴谋。”

    曦泰绿色的眼眸镇定自若,他说道:“你为何针对我?人类的始祖赛特?”

    我本不指望在这里劝说该隐杀死曦泰,曦泰的智慧也足以防止事态如此变化。

    我无法改变未来,因为曦泰已确保未来会发生,我回到这里也不是为了改变我所知的未来,人的意识、人的灵魂、人对不确定性的干扰....我所通晓的未来已经注定。

    我只祈求该隐的原谅。

    鱼刺枪指向前方,坚定不移,我说:“我会守护我的女儿们。”

    她们不再自认是我的女儿,因为她们认为那降低了她们的身份,可这句话让她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们本能感受到了眼前这些敌人的可怕,我能提供帮助,这令她们欣慰。

    该隐:“你不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赛特,你只是长寿的凡人,而我们是嗜血而超自然的怪物,我们和莉莉丝们都是。”

    伊拉德说:“父亲,你认为劝说还有用吗?”

    该隐叹道:“那么,动手吧。”

    伊拉德咆哮,他随手折断了一棵参天巨树,抓住断裂处,将它朝莉莉丝她们压下,莉莉丝的女儿们吹出血雾,将巨树在半空中腐蚀,血腥的木屑随风飘扬,让我喘不过气。

    伊拉德冷笑道:“血魔法。”他迈开大步,如一头引发地震的蛮牛般冲向魔女们,单以蛮力而言,伊拉德仅稍逊于亚伯。

    莉莉丝的女人们娇笑着,朝伊拉德伸出手,一瞬间,伊拉德浑身长满了水蛭,它们的触须精准地渗透入伊拉德的肌肤,找到血管,开始吸血,伊拉德大怒,挥手将这致命的水蛭拔下,可在十三位魔女的魔力中,即使是这强大的血族也面临失血过多的危险。

    吉拉以神速绕伊拉德一圈,除尽所有水蛭,随后,她身影一晃,利爪刺向我的女儿之一。

    漫长的寻找已令我忘了她的名字,可她惊恐的表情让我不由自主地行动。

    我并非未来的圣徒朗基努斯,也并非学会了晨星之刃的赛特,此时,我只是个长寿的猎人,一个娴熟的战士。

    然而灵魂的火花使我看透了吉拉的动作,即使她的速度不逊于曾经的海尔辛,我的鱼刺枪已刺伤了她。

    这曾经被染上罪恶之血的因果之枪....吉拉的痛苦让她放声尖叫。

    以诺向我挑战,他的力量与速度十分均衡,加上高超的剑法神妙难言,他攻守一体,是个比吉拉、伊拉德更难缠的对手。

    只是这三个第二代血族,他们仅拥有血族的神力、神速与感知,并不具备十三个洪水先民那些千变万化的能力。

    真正可怕的是该隐,以及萨洛特和曦泰。

    莉莉丝出手了,她口中发出悦耳的声音,在一瞬间诅咒了伊拉德、吉拉与以诺,他们的七窍开始流血,身躯呈现衰老的迹象。

    睿摩尔的血之魔咒,仅仅是对莉莉丝拙劣的模仿。

    萨洛特睁开第三只眼,他也是伟大的法师,通过这只眼睛,启动了防护法术,这拯救了三位长辈,他拔出火焰之剑,霎时,一道骇人的天火从天而降,那就像是创世者释放的怒火一般。

    莉莉丝防御住了这道火剑,她厉声道:“血族怎能掌握火焰?”

    萨洛特说:“这火焰是我内心的火,我追求正义,创世者赐予我的特权。”

    莉莉丝的掌中出现了树的种子,这些种子随风飞舞,钻入地面,在短短片刻之内,一棵又一棵血色的树撕裂大地,如骨头破开肌肤般凸出,我听见树上传来了婴儿的哭声,那让我恐惧得几乎心脏停跳。

    莉莉丝也放声大哭,唱起了一首悲伤的歌,她讲述自己怀了身孕,逃离了伊甸园,却被天使追杀,所有的孩子都死于非命。

    她的十三个魔女从树上摘下果实,那果实成了婴儿,魔女们狞笑着,让婴儿散播着血腥的灾祸,整座树林被剧毒的血雾所罩,霎时,萨洛特、以诺、伊拉德、吉拉显得痛苦至极,纷纷在血雾中倒下。

    我留意曦泰,他显得有些迷茫,他曾经是天使赛迪斯,正是他诱骗了莉莉丝,让莉莉丝被创世者逐出了伊甸园。

    此时的曦泰并不知道往事,他并不畏惧毒素,因为他体内有黑暗之力,他悄然化作一条蛇,在地面潜行,靠近我的女儿们。

    我袖手旁观,我可以试图阻止他,但那没有意义,未来已经注定了,我来这里是寻找答案的。

    曦泰的毒牙咬上了她们的喉咙,吮吸她们的灵魂,顷刻间,她们表情扭曲得像是死尸,仿佛白内障的招魂人,随后,她们倒地而死。

    莉莉丝发出悲痛欲绝的惨叫声,扑向曦泰,但该隐出手拦住了她。

    曦泰逃走,他要找地方冥想。

    愤怒无比的莉莉丝将怒火倾泻向该隐,该隐亦全力应战。

    这是一场令天使战争也相形见绌的骇人场面,血族之父与血族之母用尽了所有已知的血之魔力,用各自的血试图削减对方的不朽之躯,恐怕唯有路西法与米迦勒的战斗场面能与之媲美。

    我找地方躲起来,等待着,等待着那一时刻。

    他们都是不死的,但该隐是凶杀之神,而莉莉丝是创世者最初的造物。

    他们都是创世者体系内的异类。

    他们的血,对彼此能造成难以复原的重创。

    当他们双双重伤不支时,我走向他们,将枪尖对准他们的脑袋。

    莉莉丝惊恐地说:“不要!”

    我刺穿了她的灵魂。

    该隐悲哀地看着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做?是为亚伯报仇吗?”

    我说:“你不会死的,我的兄长,未来并不会因此改变,我所做的一切,无法在时间的河流中掀起波澜。在很久以后,你们各自仍会复活,继续走向既定的前方。”

    该隐:“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祝福你,我的小兄弟。”

    我流着泪,杀死了该隐。

    我得到了这两个逆转因果的灵魂。

    我接触两者,陷入了致死的疯狂中,逃离了这被血诅咒的地方。

    这造成了我的长眠。

    很久以后,战败的路西法将占据我的尸体。

    我发疯的一部分灵魂被迫离开。

    化身为疯狂的末卡维,前往血族的王国。

    我仅仅记得自己曾被一个名叫赛特的猎人传授过技巧,掌握了毒药的学问。

    在那里,我被吉拉转化为了血族。

二十六 碎片游离

    我的灵魂结束了数千年的飘荡,回到原先的时空中,纪元帝国的首都仍然是满目疮痍,尸骸遍野,恶魔大公们的神器矗立于各方,用地狱的能量抵抗神圣之力。

    路西法问:“你明白了什么?”

    我说:“一些混乱的东西,一些灵魂的道理,创世者、恶魔、天使、系统的缺陷与漏洞。我们在漆黑的洞穴中,用明灭不定的火把照亮晦涩难懂的文字,这些文字揭示的道理,大多数是无关紧要的,但只要我们看的够多,或许我们能领悟关键之处。”

    路西法说:“你本来就疯疯癫癫,现在似乎病得更厉害了。”

    “越是清醒,越是糟糕,当我们觉醒时,我们看穿了世界的真相。

    可那仅仅是自以为是的真相,我们从未质疑更玄虚的真相,因为我们不能,我们的灵魂阻止我们朝前一步。”

    路西法说:“曦泰增强了力量,神圣之力正在撕裂地狱,我们撑不了多久了。”

    地狱之力,接近于创世者曾经驱逐的黑暗之力,彼列、黑噩梦所展现的黑暗显然向我们展示了这一层关系。

    我说:“很快就会结束的,一切会很顺利。”

    我找到面具与亚伯,说:“你们得和我一起行动。”

    面具说:“我接触过末卡维,我也曾被末卡维的疯网附体,现在的你与末卡维非常像,你似乎找回了失去的自我。”

    真是可悲。

    赛特、末卡维.....我不仅仅是他人类层面的弟弟,更是他血族层面的孙子,不过想起我曾经压榨他的血汗钱,心里稍稍平衡了些。

    亚伯:“我不想被蒙在鼓里,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我说:“我曾是阿里马赫尔,我预言了天使的背叛与人类的堕落。”

    路西法凝视着我,露出微笑,他说:“原来是你,老朋友,欢迎回来。”

    我又说:“曦泰认为真理存在于灵魂,只需理清灵魂的秩序,真理便可以捕获。而末卡维认为真理唯有让灵魂陷入疯狂混沌之中,唯有在疯狂中瞥见浮光掠影,才能最终顿悟。

    他们的路子很大程度上相同,但末卡维想的更远。因为曦泰走的太精确了,越是精确,越是复杂。

    复杂到了极致,会有漏洞。”

    亚伯:“那漏洞是什么?”

    我说:“创世者。”

    路西法问:“创世者...还存在着?”

    “不,创世者在被曦泰取代之际,将一部分关键的灵魂碎片投放至了地球上,这微小无比的碎片却是最后的关键。”

    路西法:“为什么曦泰不曾注意到创世者的这个小动作?”

    我说:“创世者的战败并非毫无抵抗,曦泰的胜利也并非毫发无损。在这过程中,他也有察觉不到的事,更何况战斗之后他睡了百年。”

    路西法显然对此很有兴趣,那是放逐了他们的个体,那是囚禁了他们的神明,那是他们的创造者,也是他们的迫害者,所有恶魔大公都会想看看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至高神,目前沦落到了怎样的地步。

    但我不打算让他见到那个人:“请守在这里,继续维持地狱,监视太阳王。”

    路西法答道:“我并没有报复他的打算。”

    “我知道,在这件事上,那个幸存的灵魂碎片很无辜。”

    路西法:“也许他一开始是对的,堕天使本不该执意让人类的灵魂实现潜力——人类太不稳定,他们变得越强大,就越麻烦。”

    我说:“你见到的潜力,曦泰完全兑现了,你的愿望,曦泰替你完成了,你是对的,创世者也是对的。你是错的,同时,创世者也是错的。”

    路西法沉默了一秒钟,说:“如果有可能,你会让那个碎片重新成为创世者?”

    我告诉他,我没有那样的打算,也没有那样的能力,我只能寄希望于末卡维的混沌理论能奏效。

    路西法笑道:“我总觉得你在最开始就已经洞悉了未来的一切,阿里马赫尔。”

    我只是在宇宙深处见到了一场风暴。

    那场巨大的风暴产生的效应波及了这遥远的星系。

    路西法问:“什么意思?”

    我说:“一个巨人无法将他的手指伸进家中地板上一条最狭窄的缝隙。”

    路西法陷入了沉思。

    在号泣村的该隐教堂外,那些在时空之外的人影已涣散成细长的光谱,整座教堂安静而庄严,黑暗而阴森。

    真正的该隐驾临此地已经无数次,唯独这一次,我才意识到这特殊的意义。

    马丁在教堂的图书馆读书,他有意避开了卡拉与沃莉,独自在这里留到了深夜。他也许喜欢这独处的氛围,也许厌恶被女人环绕的痛苦,由于他的身份和才能,他非常受女人青睐,追求他的人络绎不绝,但他始终保持着疏远。

    我想起马丁曾告诉过我那个奇幻的故事——在地球与太阳之间,有一颗卫星,在卫星里有一个十分孤独可怜的老人,他在那里已经待了百年,他是为了赎罪。

    那个老人是朗基努斯的复制体,从精神到肉身都是,从赛特到末卡维到朗基努斯,三者曾经分裂,最终又将合而为一。

    面具叹道:“是这个孩子?”

    即使极为厌恶人际交往的亚伯,也曾对沉默寡言的马丁表现出欣赏之意,此时,他震惊于所想到的事实,用满是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的侄子。

    关系已经完全乱了套。

    马丁是创造我们父亲亚当的“人”,而我名义上是马丁的父亲,所以,他既是我祖父,又是我儿子。

    话说回来,血族那一边,关系不乱吗?

    我们走向马丁,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见到马丁显露出情绪。

    他非常害怕,他在颤抖。

    他已经不是昔日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小男孩了,现在的他,清秀而文静,身负高超的念刃,也许还及不上霍克·海尔辛,但足以能胜过大部分的隐士。

    可现在,在我眼前,他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惹人怜爱。

    我猜,他也许意识到了将会发生的事。

    我在他身边坐下,马丁说:“父亲。”

    我问:“这段时间,我不在你们身边,你把所有人都照顾的很好,对吗?”

    马丁说:“他们已不需我照顾了,事务自有其运行的规律,有挫折,有迂回,有反复,也有顺利前行的那一刻。”

    我说:“并非所有奈法雷姆都能像卡拉、沃莉那样出类拔萃,是你令她们如此,是不是?”

二十七 宇宙机器

    马丁说:“那是因为她们自身的才能,我只不过做了正确的引导。”

    我握住马丁的手,像个父亲那样看着他。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大部分的时间里,我都在探索与忙碌。马丁的成熟与稳重,让我对他最为放心,同时也忽略的最多。即使知道了他灵魂的真谛,我依然觉得对他很亏欠。

    更可恨的是作者,他已经不愿意用太多的篇幅描写马丁的心路历程了。我无法用疯网理解马丁,无法透过马丁的视角观察这个世界,无法领会马丁对这个世界抱有的感情。

    所以,就这样吧。

    我说:“带我们去那里吧,只有你能办得到。”

    马丁眼中闪烁着恐惧,那恐惧是对灭亡的恐惧,不,他害怕着甚至是比灭亡更可怕的命运。

    他说:“你们没有任何赢的可能性。”

    我说:“他曾经也没有任何取代创世者的可能性,他办到了。”

    马丁:“那个漏洞已经被曦泰修复,你们不可能用他的方法,再重现一次。”

    我说:“可我们唯有尝试。”

    马丁看着面具,过了几秒钟,他说:“弑神者?”

    的确,弑神者,该隐谋杀亚伯,改变了因果,创世者认为该隐无意中夺得了某种权限——弑神的权限,一个无法修复的漏洞。

    马丁说:“你们不会以为....这真的对曦泰有用?他可以创造无穷的假身,你们根本不可能找到真正的他。而他要毁灭你们,几秒钟就够了。”

    我:“亚伯能让我们撑过去,如果撑过去,如果能与他的灵魂接触,我就能激活末卡维的魔咒。”

    马丁问:“亚伯?他如何能对抗创世者?末卡维的魔咒又是什么?”

    “亚伯是最初死去的人类,对创世者而言,他也是个意外,他的灵魂在死亡的刹那升华,能让我们看破曦泰的隐藏。”

    面具对此躲躲闪闪,似乎不愿承认,亚伯皱眉道:“我情愿不想获此殊荣。”

    “至于末卡维的魔咒,我也不甚了了,可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马丁说:“我无法保证旅途的顺畅。”

    “同样,我也无法保证战术成功。”

    马丁点点头:“把你们的灵魂交给我吧。”

    该隐、亚伯并未犹豫,放松了心灵的防线,让灵魂霎时暴露在马丁面前,我看见马丁身上散发着透明的气息,像是弥漫在生死两界的游雾般弥漫,它透入了我们的心灵,缠绕我们的灵魂。

    刹那间,我们被释放了。

    我们的灵魂脱离了**,以光的速度行动,马丁是我们灵魂的引导者,在旅行途中,我们见到了这世界万千的景象,直至目的地。

    我找到了那个卫星,卫星中旧时代的守望者,孤独的、老去的朗基努斯。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行将就木。但他已经观察太阳,观察了很久很久。

    他已经说不出话,但见到我时,却露出微笑。他说:“拿走吧。”

    我触碰了他的知识,他的痛苦,他的孤独,他的寂灭,我得到了最后一片拼图。

    我看着他死去。

    马丁问:“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我说:“我不能知道。”

    马丁问:“一切起源于混沌?”

    起源于一场风暴。

    我们继续朝太阳进发,即使它爆发出惊人的热量,但对灵魂而言并没有危害,它仅仅是刺眼而已。

    亚伯说:“这倒是个新奇的发现。”

    创世者就在太阳里,就在最深处,他本身就是个灵体。

    霎时,太阳光发生了变化,我浑身滚烫,发出尖叫,这时我的尖叫声变得刺耳凄惨,痛苦万分。

    马丁说:“他发现我们了。”

    亚伯放出了一层幽冥的护罩,阻止太阳光将我们融化。亚伯自己也莫名其妙:“这能力是从哪儿来的?”

    可恶的挂逼,居然还装作一无所知的向我炫耀,我一直以为只有我鱼骨·朗基努斯才能帅而不自知地开挂...

    我们前进了一段距离,太阳光变成了路西法那样的晨星之刃。亚伯的护罩抵挡了一段时间,飞快消融,消融的速度胜过恢复的速度。

    亚伯:“我们必须躲着。”

    我将灵魂与他们连接,给出了躲避的路线,太阳之剑密集的无处不在,可薄弱处却存在着缝隙,我的路线提供了一条扬长避短的路,借此,我们不断接近他。

    马丁:“他并未全力应付我们,注意力仍击中在驱散地面的地狱,否则我们无法躲开。”

    忽然间,一股灼热的风吹来,我们不由自主地偏离了方向,更多光剑铺天盖地而至,亚伯的护罩岌岌可危,他怒道:“这混账花样真多。”

    我看见那风中藏着隐形的天使,是那天使操纵着这股连灵魂都受摆布的狂风,他们离我们很远,而且无疑很难对付。

    面具放出红光,在一瞬间将它们杀死。

    我盯着他看,眼中满是风头被抢的哀怨。

    面具说:“我也不想的,唉,我就是管不住我的这手。”

    马丁:“没有时间胡闹了,加速!”

    我想说还轮不到这小子来教训我,但他说的是对的,我重新计算了路线,亚伯保护我们,面具斩杀那些天使之灵,很快,我们抵达了太阳那可怖绝伦,宏伟无比的表面,即使我们仍在万丈高空,可已感觉心慌意乱,惊心动魄。

    火焰之海,核爆飓风,无可衡量的能量时刻爆发,哪怕一丁点火花也足以吞灭地球,如果我们并非灵体,单单目睹这景象时,我们就已经瞎了,不,离得这么近,我们早就化作了宇宙的尘埃。

    一个火焰巨人从表面升起,他的身体呈现紫色的光芒,那是极度的高温铸成之躯。他张开嘴,朝我们喷出一道光线,我立即远远绕开了他。

    更多火焰巨人出现,有些制造力场,有些改变空间,有一些试图操纵我们的精神,即使我们身为灵体,也变得疲惫不堪,心力交瘁,亚伯制造的护盾一直都在,很是可靠。

    马丁喊道:“我们支撑不了多久。”

    这孩子就喜欢乌鸦嘴,听他所言,令我心情愈发沉重,他就算一直喊加油也比说丧气话动听多了。

    面具将这些火焰巨人一一杀死,看着他们宏伟的身躯崩溃为灰烬,这让我心情好转了许多。

    马丁:“该隐,别做无谓的消耗!”

    面具回答:“他将灵魂切割成无数块,所有这些巨人、天使....都是他,如果要弑神,这些都必须毁灭。”

    换言之,创世者曦泰正使用灵魂操纵太阳。

    马丁:“父亲,你的计划行不通,他有了防备之后,弑神已经没可能.......”

    我凝神注视着下方的火海,一个个火焰的巨浪翻卷,形成致命的辐射,千奇百怪的光谱和声波在我眼前形成图案,飞驰而过,转瞬即逝。在这里,灭世的能源与创世的能源时刻交替,无休止地喷薄着。

    这里是死亡的最终形态,没有任何生命能在这里存活,神话中的寒冰地狱,与火焰神明的世界相比,简直与伊甸园无异。

    可我在宇宙的深处,见到过更猛烈的风暴。

    我说:“到这么近的地方,已经足够了,马丁,带他们回去。”

    马丁、该隐与亚伯都很惊讶。

    马丁问:“你放弃了吗?”

    “不,是你们该放弃了,我在未来的图景中见过这一幕。”

    马丁:“可弑神的计划...”

    从来没有什么弑神计划,那本就行不通,我只是让他认为我们打算弑神,认为该隐兄长是我们的最后一搏。

    但那不是。

    刹那间,马丁不见了,该隐、亚伯也随之消失。他们的灵体回归了地球,回到了本人身上。

    同时,我被强大无比的精神力所控制。

    曦泰真正的精神力,他恢宏的灵魂,禁锢住了我。

    他观察我们已有很久,他忌惮的是该隐,当他觉得自己能控制住该隐时,他出手了。

    幸亏,我已经让他们逃脱。

    他的声音如此的平静,如同冰冷的宇宙,往往数千光年的地带,不会有半点声息和生命。

    他说:“末卡维。”

    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发出尖锐而痛苦的笑声。

    我喊道:“啊,蛇神曦泰,创世者。”

    他说:“是我赢了,理性战胜了疯狂,秩序战胜了混乱。”

    我说:“你不明白吗?你诞生于混乱。”

    曦泰:“你所说的是宇宙的起源?关于这部分,我仍在探索,仍在研究,但那并不重要,我拥有无限的时间,终有一天,我会到达那里。”

    “你毁灭了地球,将那里生物的灵魂像烂泥一样糅合在一起,观察他们的反应,研究他们的灵魂,你自称理性,却是个疯子,你犯下了令人作呕的罪行。”

    太阳的火熄灭了,变成凝冰的湖面,湖面上,曦泰矗立着。

    曦泰说:“我是唯一的审判者,我是律法的制定者,于我而言,生命、正义、邪恶与死亡再无任何意义。你所谓的令人作呕与罪行,对我是个陌生的概念,你也不该以此形容我。人类生存的状态,人类未来的前景,人类灵魂的进化,人类对我的影响,这才是令我着迷之处。

    我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我让世界怎样,世界便该怎样。”

    你不该冒险让你的灵魂与我接触,曦泰,你知道我的疯狂是最可怕的病毒,我能感染任何人,我比该隐的诅咒更防不胜防。

    曦泰停顿了一瞬,他说:“我预料到了这一点,你的灵魂是病毒,但能动摇我防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能在你动念的瞬间,至少形成一千万个伪装和防护层,弑神者杀不了我,疯神也不行,你曾经想过的一切,我都曾设想过,也都曾做到过。

    我本就是弑神者,我取代了原先的创世神。”

    我哈哈大笑:“那么,你终于承认了。”

    承认了什么?我曾经的兄弟?

    承认你是一株病毒,你篡改了混沌最初的意图。

    你以为再没有人能审判得了你?你以为你是一切律法的制定者?

    曦泰默然,一秒钟后,他说:“毁灭吧,兄弟。”

    他试图熄灭我的灵魂,但这一刹那,他动弹不得。

    无论他如何努力,他无法伤害我。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失去对灵魂的控制。

    曦泰散发出意识,追溯那控制之源,发现它来自于宇宙的深处,星空的那一端。

    我感受到他惊恐的情绪,感受到他茫然而渺小的自觉,感受到他发自心底的钦佩,感受他探索未知的好奇心。

    他说:“混沌。”

    我说:“当然,你也可以叫祂宇宙机器,混乱之源,宇宙之壳,又或者是管理内核。”

    曦泰说:“宇宙...机器?”

    在宇宙的深处,某一个地点,有一场持续无尽的风暴。

    这场风暴很庞大,或许比我们所在的银河更庞大,更奇特的是,这风暴有着它自己的意识。

    它...祂是宇宙机器,创世者的制造者。

    曦泰努力回想,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他说:“为何我从无印象?我继承了原先创世者所有的知识和能力,我却对此一无所知。”

    宇宙机器的造物无法想起祂,甚至不会动念去探寻自己的本源,这是宇宙机器的本意,祂知道造物们有强大的功能与智力,或许会对祂构成威胁,所以,禁止追溯源头。

    当然,那更可能只是我的猜测,对宇宙机器而言,没有任何东西够得上威胁。

    祂唯一的职责——管理宇宙中所有的星球。

    并非毁灭,而是管理,它似乎有着强迫症,想让宇宙中的一切运行正常。

    哪怕是如尘埃般的一粒小星球。

    地球。

    但祂太巨大了,就像个宫殿中的巨人,他知道宫殿中存在着蚂蚁穴,自身却无法精细地处理它们。

    祂的手指无法伸到缝隙里去。

    所以,祂制造出你们——创世者,有些是寄生在恒星中的巨人,有些则是藏于黑暗空间的黑蛇,赋予你们超凡的能力,让你们代替祂做这一切。

    通常,祂不会来管你们的工作进行得如何,因为祂设定了你们的使命感,让你们能自由干预星球之事。

    但是,祂唯独不允许祂的造物,被篡改,被控制,出现追根溯源的意图与可能性。

    曦泰说:“你把我们的对话,通知了祂?”

    是的,末卡维追求的混沌,在你追求之后的真理,就在于如何与宇宙机器沟通。

    黑暗中的洞穴,微弱的火光,无尽的、莫名的文字,以及最后广阔的星空。

    我知道你会想向我炫耀,炫耀你的胜利,你会试图与我进行最后的对话。

    只要我足够接近,只要让你以为我黔驴技穷,你就会承认一切。

    现在,证据确凿了,兄弟,你的无法行动,证明了祂的干预。

    对于你,我....包括所有的人类,或许连尘埃都及不上。

    而你呢?在宇宙机器眼里,你只是一颗大一点的尘埃罢了。

    曦泰未再多言。

    宇宙机器好像并不怎么多愁善感。

    祂甚至没给曦泰解释的机会。

    我察觉到曦泰的灵魂已被熄灭。

    太阳又开始了它的涌动。

    也许它从未停息,我所见到的一切,都不过是幻觉。

    由于某种神秘的力量,我忘却了我是如何做到的。

    但我终于做到了。

    __-

    本书明天即将完结,新书《异常纪》先开始在刺猬猫上写吧,多谢读者一直以来的阅读和支持。

二十八 人类之魂

    我飘荡在波澜壮阔的恒星之前,却不觉得自己茫然、渺小或不适。

    我只是被一股强烈的使命感攫住了心。

    悲天悯人,是的。

    悲·天·悯·人。

    创世者已经消失,虽然不知道原因,可结局已经注定。

    这可怜的星球,这可怜的星系,只怕已经被茫茫宇宙所抛弃了。

    呜呼哀哉,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我虽然是清高孤冷、不慕权力的人,可是,放眼地球,放眼星系,放眼那些我所爱和我所关切的人,他们如此微不足道,却又如此脆弱易损,生命短暂,宛如夏花。将来,谁又能挺身而出,在这危机四伏的宇宙中保护他们不受伤害呢?

    我悲叹一声,若我能流泪,现在已经泪流成河。

    可惜我是灵体,流不得泪。

    我歪嘴一笑,擦去流下的口水,目光炯炯,昂首挺胸,前往太阳,前往那空虚的王座。

    能者,多劳。

    现如今,世道危急,民不聊生,宇宙大哉,而人若尘埃,谁又能横刀立马,扭转乾坤,让百姓不再受苦,让人民充满希望?

    我不当上帝,谁又能当上帝呢?

    王者为众,众者为王。

    是的,我将操纵太阳,将充沛的光和热献给那些地球上的人类,当然,也包括恶魔。

    我是如此的博爱,如此的伟大,如此的善良,如此的公正,我的举措将让世界上的人千秋万代都歌颂我的名字。

    赛特、朗基努斯、末卡维将取代耶和华、拉、大道、鸿钧,成为神的代名词。

    那么,我会不会陷入永世的孤独而无法解脱呢?

    不,不,我并不是个古板而一成不变的人。

    我已掌握了曦泰分化灵魂的能力。

    我可以派我的分身前往地球,一边和拉米亚她们快乐的生活,一边在世界各地建立后宫...不,洒下文明的种子。

    唉,有人会问,这么做,你不是很辛苦,很繁忙吗?

    正如我所说,我是个悲天悯人的神。

    灾害方熄,百废待兴,现如今,我又岂能吝啬我区区的精力,吝啬我珍贵的种子,不去眷顾世界各地那些美貌的少女...还有少男呢?

    想到此处,我身体的某一部分发生了变化。奇怪,我以为我身为灵体,这部分是不会有反应的。

    但我是神,我是超越了灵体与**的神!

    为了崇高的使命,为了自由的精神,为了被神明眷顾的信徒,为了无上的快乐....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信念,我必须用我坚硬的身躯,去抚慰地球人苦难的心灵。

    我降落在太阳表面,如摩西分开海洋般,轻轻说道:“芝麻开门。”

    太阳中出现了一条通道,我又歪嘴大笑,高声颂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今日我朗基努斯,就要让地狱变成天堂,让我的子子孙孙,在世界上开枝散叶,桃李满天下....”

    正待迈步前行,忽然间,我被一道强烈的力量抽了个嘴巴。

    我晕头转向,怒道:“谁?是谁胆敢抽我的耳光?你可知道我的身份?三年之期已过,今日,我要发布黑羽令,令冒犯我者万劫不复,....”

    我像小鸡一样被那家伙提起,祂把我一扔,我的惨叫声划过整个太阳系。

    我不知自己将魂归何处,会前往那段时空。

    总之,我成神的愿望落空了。

    唉,想要做好事,却受到层层阻碍,心怀天下,可怀才不遇,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世界,我看是没救了。

    ......

    我在黑暗中苏醒。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

    我是拯救了整个世界,整个星系的大英雄。

    我曾经离创世者仅一步之遥。

    为什么?为什么竟会急转直下,我的晚年,竟会如此凄惨?

    这漆黑无光的屋子里,我哆哆嗦嗦地摸索着什么。

    我找到窗帘,打开一角,望着外面的世界。

    阳光明媚,可我看见阳光,又感到一阵晕眩,不禁抖动了几下。

    她打算下手了,她又要来害我了。

    这可怖的、无情的女妖,她囚禁了我,她制服了我,她控制了我,打算让我命丧于此。

    今夜,不,此刻,马上。

    她的脚步声临近。

    拉米亚,拉米亚,拉米亚,想不到啊想不到,本书的最终boss,居然是你!

    我想站起身,可脚下发软,膝盖着地。

    我口干舌燥,精疲力竭,腰酸背疼,似乎被血族吸干了血一般。

    可我被吸走的不是血,而是另外一种...精华,那种精华是某种禁咒,一旦说出来,这本书就完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屋外的空气,带着阴森、可怖、潮湿而险恶的气息,笼罩了我,环绕着我。

    我悲哀地低吟着。

    昨天晚上,拉米亚整整要了十次。

    十次!

    我哀求过她,说我实在不行了,实在支持不住了。

    可她妩媚地笑着,说:你可以的,这是我们的约定,记得吗?你说过一旦危机结束,你就什么都答应我。

    这恐怖的魔女,这吸收人类另一种精髓的女妖,在那一刻,她的风貌宛如莉莉丝般妖冶、诡异而诱人,话说回来,我的妻子拉米亚至少也得是个古代魔女转世什么的,否则是不是太没牌面了?

    可惜她不是。

    她只是个被改造过头的、**强烈的美丽的半人造人。

    所以,昨夜,我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了这魅魔的致命裂隙....话说这么写是不是太露骨了?这本书不会被404吧。

    我手中握着一把小刀,抬起头,大义凛然地看着面前微笑的拉米亚。

    我的妻子。

    你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刻美貌,也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刻陌生。

    我对准我的两颗蛇卵,它们经过昨晚的折磨,已经萎缩了不少,可是,它们还在。

    拉米亚想要的就是它们。

    我高声吟唱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拉米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鱼骨·朗基努斯现在就要自断此物,绝地求生了!”

    说出这句话,我的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回忆着即将成为创世神的那一刻,对比此情此景,由天堂跌落至地狱,我...我真是恨不得立即一头撞死。

    她说:“昨晚,你不快乐吗?”

    这一句话,瓦解了我的心防,咣当一声,我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

    哦,那罪恶的、低劣的、不堪的、肮脏的快乐,如病毒般侵害着我的大脑,我的身躯,让我如恶魔般堕落,让我如天使般天真。

    我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眼睛闪着星光,昂首道:“再来十次吧。”

    拉米亚喝道:“谁有空陪你瞎胡闹?你好歹是大主教,整整一个月不干正事,迈克尔与勒钢的党派都快吵翻天了,缇丰姐妹派来的交易代表已经等你等得快上吊自杀了,剑盾会的特使已经快踏破我们的门槛了,你就成天想着这种勾当?”

    我震惊无比,悲愤万分,退后数步,怒道:“不是你要求的吗?”

    拉米亚说:“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昨晚要不是你吵着要整,我能拿你有什么办法?”

    刹那间,我只觉得这世道黑白颠倒,再无半点希望和正义可言。

    现实、真相、梦幻、谎言,都交织在了一起,再也难以分辨。

    我拯救了万物,毁灭了太阳王,阻止了莫大的危机。

    现在,她却把我说成了一个满脑子那种事的变态?我....我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我走向她,正要解释,却发现自己的手按在了她的臀部,另一只龙爪手屈指成了半球,伸向另一个半球。

    该死的疯网,你们要操纵我到怎样的地步啊啊啊啊....

    绿面纱说:“你是个无可救药的白痴,你知道吗?”

    议员们齐声附和。

    拉米亚一脚把我踢出了窗户。

    窗户外,亚伯站在我面前,我擦去脸上的泥灰,面不改色,气度雍容,翻身站起,笑道:“我习惯早上跳窗出门,这样比较硬核。”

    亚伯说:“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是如何阻止那家伙的?”

    我环顾左右,神神秘秘地说:“其实,创世者在临终之前,把所有功力传给了我,别看我现在看似人畜无害,与世无争,其实只要我一个念头,就有毁灭整个星系的力量。”

    亚伯打了个呵欠,说:“随便吧。”

    现在是白天,这个吸血鬼不去睡觉,居然还大摇大摆地走在阳光之下,只是用雨衣遮蔽了皮肤和脸,他妈的,上一本书十分罕见的昼行者在这本书简直烂大街了,此书战力失衡,前后不一,由此可见一斑。

    不知为何,地狱仍缠绕着人间,并未彻底散去,所以,我们仍能见到一众恶魔出没,见到恶魔大公们彼此征战。

    路西法这家伙又不见了,恶魔大公们仍与他不对付,毕竟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确实是叛徒,而恶魔大公们也确实堕落而邪恶。

    我们人类的居住地,在地狱的边境维持着人类的生活,让人类的文明逐渐发展。

    有太多的事要做,比如,卡拉要设法操纵黑棺的经济,渗透剑盾会的公司;比如,马丁培养的觉醒者要渗透黑棺的军方,完成种种见不得光的任务;比如,沃莉在调停号泣各方的利益纠纷,维持局面的稳定。

    而我们的职责更为重要。

    现在,我们得去找面具,找他喝酒。

    为什么找面具,我们谁也说不清楚,总而言之,似乎他与该隐有点关联,我们希望通过他,有朝一日能找到该隐。

    只是该隐为何挑选这个毫无出奇之处的工具人作为代言者,也是未解之谜。

    我们好像又忘了一些小事情。

    面具在住处外面搭了个棚子,躺在一张破床垫上,一边吃泡面,一边看一些见不得人的杂志。

    我和亚伯注视着面具,面具抬起头,悲哀地看着我们。

    他那本杂志在关键的几页缺了角,让人丝毫提不起兴趣。

    他无法借此一发抵达天堂。

    世界上最大的悲剧,莫过于此。

    亚伯:“你怎么露宿街头?”

    面具说:“被楼上的女房东赶出来了,这更年期的中年妇女...”

    我说:“你好歹也是我的下属,她怎么敢?”

    面具:“你给我的工资付不起房租,道理在她那边,我无法抗拒。”

    我真是看透了人类的本质,他们的贪婪永远无法填满,他们对利益的渴望如此强烈,以至于令人窒息,令任何人窒息。他们阴谋、攀比、嫉妒、争夺,伤害着一切能伤害的事物,只为了这种蝇头小利。

    就比如这个面具,他居然阴阳怪气的指责我付给他的钱少?是,我承认,我给他的工资让他只能在贫民窟附近租得一席之地,但是!但是!但是!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但是我想不出任何借口!我给他的钱确实太少了。

    然而,人类灵魂的伟大之处,在于他面对艰难时所展现出的那种黄金般的光芒,那种美丽璀璨,震慑人心的色彩,不是吗?

    正因为这种特质,令曦泰完成了不可能的使命,让他找到了成为创世者的密码。

    如果不是他执着于“王者为众,众者为王”这一类事件,我不会阻止他,路西法更乐于见到人类的灵魂升华至最高境界。

    我们不能将目光仅仅放在短浅的屑小利益上,而要看得长远一些,看重那些真正的大局,如此,我们才能进步,才能成长。

    面具听了我的长篇大论,说:“很好,那么,什么时候给我涨工资呢?”

    我闻言大怒,说:“你该恨的,不是我,而是你的那个女房东!”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究竟是不是男人?究竟是不是我大主教朗基努斯的左膀右臂?”

    面具无奈地说:“左膀右臂也不能开着全市最低水平线的工资,至少给个中产吧。”

    我握住面具的手,说:“你恨的还不够。”

    “恨谁?”

    我:“我是在培养你呀,培养你吃苦耐劳的精神品质,培养你作为男人的铁血与韧性,培养你积压在心中的怒火,培养你自强反抗的雄心壮志!”

    我转过脑袋,指着楼上,说:“那个女房东,她羞辱了你,那是我的错吗?不,那不是我的错,而是她的错。是她贪婪而丑陋的心,让你露宿街头,无依无靠。是她用鄙夷的目光与恶毒的言辞,将你的尊严扫得荡然无存!即使是现在,她也一定在耻笑你,耻笑你的软弱无能,耻笑你的不堪一击,更耻笑你根本没有蛋!”

    面具身躯颤抖,说:“耻笑....我?”

    “是的!耻笑。她看穿了你,看穿了你的弱点,她认为你不是一个男人,甚至缺乏作为男人的本能!为此,我十分怜悯,万分悲伤,但真正能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只有你自己心中的怒火。

    拼搏起来,不愿意做舔狗的男人!”

    面具听了我的话,终于被激起了斗志。

    他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捏紧双拳,昂首挺胸,抖得像个晚期的麻风病人,自言自语地朝楼上走去。

    走向那个女房东。

    我朝亚伯微微一笑,满是胜券在握的神气。

    亚伯说:“你说的歪理,其实狗屁不通。”

    我冷笑道:“只要让面具找回身为男人的尊严,那就够了。”

    忽然间,我听见楼上的女房东(她似乎是个年纪不小的大妈)说:“你又来做什么?”

    她的嗓音很粗,应该很胖。

    面具闷声说了几句话,房东笑了起来,说:“你这孩子,尽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别墨迹了,先好好伺候伺候我吧。“

    很快,楼上响起了一些含混不清,又纵情恣意的闷哼,那闷哼声饱含着感情,充斥着悲情,将两个孤独的灵魂捏合在一起,更像是一只饥饿的母虎在吞噬一条瘦弱的小蛇。

    我听着这声音,想象着那画面,却不敢放出龙蜒之影,上去一探究竟。

    亚伯嘲笑道:“真是无聊。”

    他走了。

    只留下我孤独一人,在萧瑟冻人的冷风中,望着余烬水晶建造的房屋,望着那漆黑混沌的窗口。

    听着面具在女房东身上(或者身下)绝望的呐喊。

    他在燃烧自己,体内的火焰正在熄灭,成为燃烬的残余。

    不知不觉间,我按下了我翘起的剑柄。

    不知不觉间,我的眼泪,滑过了脸颊。

    ————

    全书完

八十四 索多玛城

    面具走向我们,说:“有一个办法。”

    我问:“什么办法?是对付叶格丽的办法,还是其余什么办法?”

    面具:“治疗辐射的办法。”

    我和拉米亚都很意外,不过面具作为掮客,确实知道许多古怪的诀窍。

    走入临时病房,废钟与索莱丝正在用冥火清洁伤着。

    是的,清洁,他们将冥火散布在外,一个病人被彻底浸泡在冥火之中。冥火散布着它独有的诅咒,令人类厌恶而傲慢的情绪,这病房已经变得比凶杀现场更令人害怕,即使是我,也恨不得立即逃之夭夭。

    病人们的神智勉强维持清醒,他们用憎恨的眼神看着废钟与索莱丝,完全认不清他们俩是在拯救所有人的现实。

    我说:“对!冥火能吸收放射性物质!”

    面具:“而且,这种放射性对冥火是一种能源补充。”

    我问索莱丝:“怎么样?你吃得消吗?”

    索莱丝:“还行。”

    我又问废钟,他回答:“能救一人是一人吧。”

    这么做对他们很不公平,冥火扭曲人类的心智,这些被救下的士兵将永远恨着废钟与索莱丝,他们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恨救命恩人,然而这偏见已经根深蒂固了。可这两个活尸很善良,他们意识到后果,仍决定这么做。而且,即使他们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可最终被救下的士兵也不会超过一千人。

    我前往黑棺,听见遍布整个大楼的广播系统正在报道裂隙之战的胜利,广播中的女孩说我们有许多军人做出了牺牲,历史会铭记他们,我们会缅怀他们。

    可我们没有胜利,如果纪元帝国此时进攻,我们和剑盾会都没有多少抵抗之力。

    黑棺人心惶惶,传闻四起,即使最糟糕的谣言,也不比真相糟糕多少。他们说纪元帝国要打过来了——有极大的可能性;他们说那些士兵都死了——基本离真相不远;他们还说敌人将不断派出可怕的怪物来袭——这说的不正是叶格丽吗?

    在元老院,迈克尔、勒钢、缇丰、麦克斯韦尔都已经了解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没怪罪我提出的裂隙之战,因为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可我看见他们的表情,仍觉得很内疚。

    迈克尔说:“虽然不愿承认,但现在只能依靠麦宗了。”

    无论什么情况,麦宗总会有底牌,可这一次却难说,号泣的一半士兵已经折损,其中包括麦宗的那些恶魔实验体,他不可能如变戏法般突然变出来更多恶魔,与纪元帝国的恶魔大军抗衡。

    我问:“萨洛特祖先呢?他是我们当中最强的法师。”

    迈克尔说:“他已经拦截了两次叶格丽的分身,我们需要他的灵感,他是黑棺最后的镇守者。”

    麦克斯韦尔:“朗基努斯,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唯有你能击败叶格丽,你曾经做到过一次。”

    我说:“可我该怎么做?现在立马率军去攻打索多玛?”

    迈克尔:“我们没有多余的兵力,最精锐的军队现在正躺在号泣外。”他们之所以不把士兵接回黑棺,是怕引起恐慌。

    我说:“没有人比萨洛特更擅长治疗,他为什么不去治疗那些受辐射者?”

    萨洛特的声音回响在我耳中:“我将安排运输队,将部分士兵送回黑棺,但此事对平民必须保密。”

    我松了口气,说:“多谢,大人。”

    萨洛特沉吟片刻,说:“你见过末卡维了吗?”

    我说:“近来一系列事件,让我那位洪水先民产生了一系列交集,我听说您和末卡维很熟。”

    萨洛特说:“我们似乎在成为血族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似...似乎?”

    萨洛特:“要小心疯神之血,他和曦泰是仅有的两个我无法看透的同辈血族。”

    有萨洛特在,我觉得放心了不少,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在黑棺中更是得天独厚,在这里面对萨洛特,即使是该隐恐怕也占不了太多便宜。

    我说:“但我必须借助他的力量。”

    萨洛特说:“我在你的前路上见到了无穷的血海。”

    萨洛特的第三只眼有极强的心灵感应,能见到一些预兆,可对我而言,血海又算得了什么呢?

    疯网议员们沉寂着,我隐隐感受到了他们可怖的念头,但具体如何,他们没告诉我。

    我向公爵们告辞,勒钢在我离开时单独拦住了我,他说:“朗基,你有办法了吗?”

    我说:“无论什么办法,我都会试一试。”

    勒钢喃喃地说:“无论什么办法?你确实想到了什么?”

    不是我的,是疯网议员的。

    如果叶格丽完美地掌握了辐射的能力,她的那些分身将成为我们的末日。我必须前往索多玛,那是我一直避讳的事,可现在已无法再逃避。

    我找到奥斯古德,他是裂隙之战的导火索,是他告诉了我们情报,导致了目前的后果。也许他确实挽救了更大的灾难,可我仍难免将发生的惨剧归咎于他。他和我一样是无辜的,可他和我一样都是有罪的。

    我问:“索多玛里有没有以太抑制器?”

    奥斯古德神色惨淡,说:“要糟糕得多,那座城市的人都信奉着叶格丽,城市里有十多万人,他们的信仰让叶格丽能够使用裂隙的力量,让她的敌人在城市中无所遁形,且被急剧地削弱。”

    我心中满是阴霾,问:“如何削弱?”

    奥斯古德:“这么说吧,即使是强如纪元帝国的皇帝,也不敢前往索多玛。据说曾经有个强大的地煞于索多玛暗杀叶格丽,可甚至不用叶格丽动手,他浑身已被肿瘤淹没而死,在索多玛,她能让选中的敌人时刻如被强辐射照着那样。”

    我发现自己在发抖。

    奥斯古德说:“你想要....去索多玛?不,你绝不能单独去,在索多玛与叶格丽为敌是死路一条,更何况还有海尔辛。你必须找到一个至少能与海尔辛相提并论的帮手。”

    亚伯?不,不。

    我开启的仇怨,我自己解决,我不能连累他,他将我视作弟弟,他已经为我受了太多苦了。

    我为何会这么想?自己去就是找死。带上亚伯的把握要大得多。

    绿面纱说:“你独自一个人去吧。”

    瘟疫修女:“你不连累任何人的念头是对的。”

    瘟疫医生:“我们已达成了一致。”

    吞噬者在阴沉地笑着。

    海怪说:“做一个伟大的英雄,孤身面对挑战。”

    安纳托里:“一道划破黑暗的光明,这是你教给我的,朗基努斯,记得吗?你杀过的血族远比我多,也远比我更残忍。拿出你昔日的决心,你将不逊于任何人。”

    是他们,是他们给我灌输了单独前往索多玛的念头,是他们让我认为不应该连累旁人。

    他们想做什么?

    我忽然产生了一种念头,如毒蛇般撕咬着我的神经,让我疼痛,让我惊恐,让我陷入黑暗之中,让我惧怕那真相。

    那是从伦敦之行中就产生的一个计划,甚至更早,早在末卡维将我纳入疯网中就在酝酿的真相。

    在伦敦,议员们都消失了,可疯网不应该是无处不在的吗?

    在伦敦,我找到了末卡维的第一件骸骨,可也许是末卡维故意让我找到的。

    在伦敦,议员们分散,各自寻找骸骨,筹备着他们的仪式,等待他们能重回人间的时机。

    不是我找到了骸骨,而是骸骨找到了我。

    安纳托里,告诉我真相。

    安纳托里说:“真相在前方,你到了那里,就会知道,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依旧是令我耳聋的沉寂,我茫然地看着,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我说:“带我去索多玛。”

    奥斯古德身子巨震,说:“那是一条绝路。”

    绝路也要走,不然就是等死。

    奥斯古德哀求道:“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那你的家人呢?你不想拯救他们吗?你如何逃,就如何带我回。”

    奥斯古德:“现在吗?”

    “对,就是现在,现在就出发。”

    “就你一人?”

    “还有你。”

    奥斯古德不敢看我,我从他眼中发现了怯懦。

    我说:“他们一定已经死了,你不管他们也可以理解。”

    奥斯古德说:“他们还活着,他们一定有办法,好,我带你去。”

    我们前往之前见面的那个酒吧,奥斯古德通过那儿的洋娃娃送了封信。不久后,洋娃娃让我们去另外一个地点。

    那是离索多玛大约两公里的一座山上,在山顶,我见到了索多玛庞大而繁华的不夜城。

    那是一座蔚蓝的金字塔,大约三百米高,这雄伟的建筑是整个城市的核心,又像是统治着万物的魔神。金字塔周围的房屋与他相比,就像侏儒站在巨人旁边那般。许许多多的建筑组成了整齐的街道,城市的灯火让人忘记了这是末世。

    奥斯古德说,那座金字塔是一辆运输工具,这座城市是从远方行驶来的,定居之后,城市中的核心设施以及重要人物,从金字塔中移动到外界。

    我问:“金字塔中现在是空的?”

    奥斯古德颤声说:“里面是一个超巨型恶魔,索多玛本身就是通过裂隙的能源维持的。”

    我说:“该如何进去?”

    奥斯古德说:“那个人应该快要来了。”

    的确,只不过我没有料到,来的人是巴提克斯。

八十五 崇拜恶魔

    我第一反应是陷阱,但议员们让我别担心,巴提克斯是独自一人来的。

    巴提克斯说:“我的仇人,朗基努斯,真想不到我们还有合作的一天。”

    “我们所谓的合作随时可能结束,比如这句话说完之后。”

    巴提克斯的情绪中出现了惶急不安,我能清晰感受得到。疯网敏锐的令我惊魂不定,它在捕捉和读取所有人的表层思维。

    巴提克斯说:“说真的,你们快完蛋了,我看你却不是很急。”

    我回答:“的确没有必要太急,我总能活得下去,大不了从头来过,你不会真以为我在乎那些庸人的死活。”

    巴提克斯急促地怒道:“你当年对我做的那些事,居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冷冷回答:“你遭遇的一切都是那棵树造成的,与我无关。”

    巴提克斯咬牙道:“你们黑棺宣传的可不一样,而你没有反驳。”

    “如果你相信宣传,我们还是别合作为妙,与蠢人合作有害无益。”

    巴提克斯一时无语,奥斯古德异常紧张,生怕我们谈崩了。

    过了大约半分钟,巴提克斯说:“我成了血族,被那棵树变成了血族。”

    “这就是你背叛索多玛的理由?”

    巴提克斯摇头道:“事情很复杂,父皇对索多玛一点办法也没有,尤其是叶格丽的冥火增强到这样的地步,她本就是巴尔的化身,加上无敌的朗利·海尔辛,加上她目前无穷的破坏力。他派我监视叶格丽,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我自己也自身难保。”

    “我相信叶格丽必然有弱点。”

    巴提克斯问:“什么弱点?她现在无可匹敌,她的生命力是无限的,她的辐射连熔岩恶魔都能杀死。”

    那弱点是所有活尸的弱点,甚至是所有人类的弱点。

    巴提克斯说:“是什么?”

    我摇头:“现在还不能说,你得拿出你的诚意来。”

    巴提克斯眉头紧皱,说:“我带你进城。”

    “我无需任何人相助也能进城,我需要的是情报。”

    巴提克斯取出一张小纸,是地图,说:“进城之后,找到山脚仓库,它在城市的西南角。你找人问时得当心,你的口音...”

    我说:“你无需为此担心。”

    巴提克斯点点头,迅速离开。奥斯古德说:“我进城后只有死路一条。”

    我凝视着他的眼,一秒钟后,我说:“你可以走,回到号泣后,告诉他们无需担心。”

    奥斯古德失魂落魄,召唤出摩托车走了,他的这种法术确实很方便。

    我施展断翼鹤诀,借助暗影瞬移到了城内。这座城的城墙或许有防护法术,但龙蜒的暗影轻易找到了破绽。

    孟行海说,龙蜒是阴谋之王,这评价很中肯。如果彼列的暗影是吞噬生灵的巨鲸,龙蜒的暗影就是更凶残狡猾的鲨鱼。

    绿面纱从我的影子中浮出,她悄然接近一个市民,从他脑中攫取了信息,那个市民根本没察觉到我们来过。

    疯网的效果变得如此之强,连我自己都不禁颤栗。我望向城中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背后仿佛都悬浮着幽灵。

    疯网如水母般触碰着他们,那剧毒的触须在他们身上留下不可见的伤痕,剧毒随时会发作,让他们浑身腐烂。

    吞噬者在笑,那笑声令我发冷。海怪呢喃的细语,更让我惴惴不安。

    我知道山脚仓库在哪儿,但瘟疫修女说:“并不急。”

    我们走入一间民宅,催眠了宅子的主人,让他们醒不过来。

    我看见瘟疫医生从阴影中抓出一条鱿鱼状的影子,议员们围绕着这条鱿鱼施法很久,随后,他们释放了这鱿鱼。它钻入暗影不见了。

    活尸最大的弱点在于他们的心灵,每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即使是千锤百炼的叶格丽,拥有魔王巴尔的祝福,她的心灵也不可能没有漏洞。

    她一直用阴谋对付我,现在轮到我了。为了生存,我必须成为新的阴谋之王。

    安纳托里说:“也许不仅仅是阴谋之王。”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让我的脑子如被冰刀解剖般剧痛。

    当完成仪式,我借助暗影瞬移至那个仓库。是的,我能够瞬移,就像黑噩梦顺着恐惧瞬移一样,只要有影子的地方,只要在我感知范围内,我都能达到。

    而疯网让我的感知范围变得很大。

    这沉重的力量有时会让我呼吸困难。

    想要击穿敌人心灵的防线,自身也会遭遇反噬吗?

    仓库中,巴提克斯他们已经在等着了,五个人,他们都穿着黑斗篷,斗篷之下是做工精细的衣物,看来都是些大人物。

    绿面纱探知到他们是谁。

    巴提克斯是皇子,一个留着整齐胡须的叫梅金,是iba的商人,奥斯古德的伯父。一个三十岁的美貌女人,叫米德,她是檀香侯爵夫人。一个冷峻的年轻人,我认得他,他是费伦恩,当年在iba的擂台上曾经险些杀了我。最后一人是个老者,他叫顽石,是索多玛反抗组织的领袖。

    索多玛自然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万物皆有万物的缺陷,就像人体完善的免疫系统也并非坚不可摧。

    自从入城后,暗影疯网就一直在朝各处嗅探,它在找寻那些破绽吗?

    大人物们都没说话,他们也不必说什么,绿面纱探知他们中并无叛徒,这就够了。

    我说:“我已经到了。”并坐在他们预留的那张椅子上。他们都大吃一惊,转头面对着我。

    巴提克斯说:“这位是朗基努斯,黑棺的剑圣,费伦恩,你见过他。其余同僚....”

    我把每个人的名字与身份说了一遍,这让他们一时哑口无言。

    檀香侯爵夫人米德说:“你...是读心术?可我的法术为什么没能生效?”

    这很正常,疯网与暗影融合之后,就像高维生物般窥视着凡人的内心,三脚猫的防护术全无作用。

    但我不能告诉她,不能告诉任何人,现在我需要的是合作而不是威慑。

    我说:“我有调查你们的手段。”

    米德更心惊了,望向巴提克斯:“那叶格丽会不会也知道我们....如果她知道,城里至少会死三百人。”

    三百人,这就是这支反叛军的全部兵力。不过数字没有意义,尤其是在叶格丽与海尔辛这样的强者面前。

    费伦恩说:“自从擂台一战后,你的力量竟有如此幅度的剧增?”

    我说:“我们都变化不少,现在,告诉我叶格丽的情报,她力量的源泉在金字塔?”

    顽石咬牙道:“我不得不承认,城里的人很爱戴她,把她当做真正的神明一样爱戴,如果她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死的,而且毫不犹豫。这些信仰让她维持着一个裂隙,而她从裂隙中获取巨大的能源。”

    梅金说:“现在,她甚至可以从核能中获得力量。在金字塔内部有个核电站,这个....怪物。”

    不,这个女魔神。

    我说:“我查阅过资料,在最早的传说中,巴尔并非恶魔大公之一。他为何拥有如此的魔力?”

    五大军团,大衮——钢铁、彼列——深红、阿拜登——乌木、阿斯莫迪斯——白银、亚兹拉尔——云石。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我记得路西法曾说过巴尔是一个后起之秀。

    米德说:“总之,她从巴尔的恩赐中收获恶魔之力,从核电站中收获倒有辐射的放射之力。她既是最强的恶魔使,也是最强的活尸。”她对费伦恩说:“弟弟,你去过核电站,你说吧。”

    费伦恩说:“她结合两者的力量,制造她那些活尸分身,每一个分身大约有她本体十分之一的力量,可数量很多,她大约制造了十三个这样的魔女,称她们为叶格丽的女儿。这些女人拥有自由释放辐射的能力。”

    巴提克斯说:“她现在除了这些女儿,谁也信不过。因为她可以直接操纵这些女儿的心灵。”

    我认为这又是一个破绽,但疯网们对此无动于衷,也许他们认为策反一个这样的女儿得不偿失。

    我说:“她损害了你们在索多玛的利益?”

    他们很尴尬,可我说的是事实。

    我又问:“为什么索多玛的平民对她如此崇拜?她分明就是个丑陋臃肿的女妖魔。”

    巴提克斯说:“如果你认为单凭颜值就能让这些贱民喜欢你,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关键不在于她长得怎么样,而是她做了什么。她的治理让百姓在末世安居乐业,富足快乐,这已经足够让他们看她顺眼。”

    的确,太过貌美的人会引来嫉妒,就像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描绘的那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完全有能力让自己变得美若天仙,可她没那么做,相反,她是一个有着美丽面容的大个子女恶魔。在这样的末世,她展现出强而有力的、甚至是野蛮可憎的面貌,言行举止刁钻无礼,却反而容易引发更大的崇拜。

    平民们希望强权能保护他们,哪怕是一个凶神恶煞的领袖,却不见得愿意台面上的是一个脆弱的花瓶偶像。

    而且,她对剑盾会的仇恨,对黑棺的侵略,让她成为了索多玛的英雄。你指望纪元帝国的人同情我们这些外来的弱者吗?他们巴不得我们对他们俯首称臣呢。

    巴提克斯又说:“而且,她是巴尔的化身,纪元帝国内部普遍有恶魔崇拜的习惯。”

八十六 鱿鱼诡计

    我说:“我要进入金字塔内部。你有办法帮我混进去。”我指的是巴提克斯。

    巴提克斯说:“你能潜入城,难道进不了金字塔?”

    “我不熟悉地形,得有指引。”

    巴提克斯说:“你进去做什么?”

    我说:“溪流将汇入大海,而大海是一切的源泉。”

    巴提克斯并不理解,他说:“你别指望能刺杀她,那是绝无可能的。”

    “我或许会这么做,或许不会。”

    巴提克斯粗粗画了金字塔的示意图,它里面杂乱无章,由众多异空间组成。巴提克斯说:“叶格丽喜欢舒适,她住在最顶层的阁楼,金字塔的正中是一个超巨型恶魔,城里所有人的信仰都汇聚到它身上。而核电站是在地下运行的。”

    我说:“即使上一次她在裂隙之战中牺牲了万余人,这里的市民仍对她信仰如初?”

    巴提克斯说:“那是一种...魔法,她通过这种魔法,让金字塔培育室里的许多女人生下这种克隆人,克隆人并无其余功能,只有完整的灵魂以及对她无条件的崇拜。她牺牲的就是这些单纯崇拜她的....个体。”

    我说:“这是丧心病狂的罪行,如果泄露,人们会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费伦恩蓦然苦笑起来,说:“你以为城市里的人不知道?在最初也许有抗议,可当叶格丽在纪元帝国内部无往而不利,对外也所向披靡时,他们对这些就不在意,甚至接受了这种牺牲。毕竟牺牲的不是他们自己的亲人,只是些‘可怜的怪胎’。”

    “培育室,培育室在哪儿?”

    巴提克斯标明了一个位置。

    或许又是一个突破口。

    我说:“一、破坏核电站;二、破坏培育室;三、刺杀叶格丽。”

    顽石说:“这就是你的计划?你一旦动手,海尔辛就会立刻赶到,想要刺杀叶格丽更是一场白日梦。”

    我说:“如果一切顺利,不会再有海尔辛了。”

    他们瞪大眼睛,各自脸色惨白,欲言又止。巴提克斯颤声说:“你会先杀了海尔辛?”

    我站起身,对巴提克斯说:“明天,同样在这里,我会在这里等你。我要先去核电站。”

    巴提克斯说:“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我可不想白白送命!”

    我说:“如果你不是陷入绝境,没必要倚仗我。”

    巴提克斯急的直叫:“我才没有陷入绝境!”

    “那么,尽管向叶格丽告密吧,也许她会过几天再处理你。”

    巴提克斯颓废地靠在了墙上。

    我借着影子瞬移至远方,在阴暗的角落制造了一个硬茧,在茧中入睡。

    .....

    我追踪着那条暗影鱿鱼,它已经抵达了叶格丽的心中,它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叶格丽的精神防御未能捕捉到它。

    它对叶格丽并无害,确切的说,它像是个游客一样,在庞大而复杂的灵魂迷宫中闲逛。

    迷宫中有许多禁区,它一个也不碰,这样,它不抵触叶格丽的意志,叶格丽便不会将它消灭。

    它只是催促叶格丽,让她去做她早就该做的事,她一直想做的事。

    它对叶格丽说:“海尔辛等待着呢。”

    透过疯网,我见到了叶格丽。叶格丽从梦中惊醒,她的身躯很娇小,是绝丽的少女形象,可转眼间,她扭曲的心灵让她的身体膨胀起来,她成了个肥胖高大的、少女脸庞的怪人。

    是的,叶格丽,你我都明白,现在的你是无敌的,唯一真正能威胁你的人是朗利·海尔辛。

    他一直被你掌控着,他的真名在你手上,可他真的会甘于臣服吗?他不会找机会反叛你吗?

    是,是,你知道真名是可靠的,他无法违抗,但所有的事总会有其独有的破绽,对不对?

    你从无法验证真名是否有效,而且,真名咒语只能使用一次。

    叶格丽于是对侍女说:“让朗利·海尔辛来见我。”

    侍女说:“可是这么晚了....”

    叶格丽喷出冥火,那冥火将侍女烧成了黑骨头。另一个侍女吓得湿了裤子,叶格丽冷冷说道:“我的心情很不好。”

    侍女召来一个恶魔,那恶魔飞快地去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朗利·海尔辛步入这充满少女气息的寝宫。叶格丽穿着一身暴露的服装,可其外貌让人作呕。

    她不是不想变美,只是当她的心情气急败坏时,她会暴露她畸形尸的一面。

    海尔辛说:“你召唤我?”

    叶格丽点头道:“是啊,你已经很久不称呼我为‘大人’了。”

    海尔辛微笑道:“大人。”

    叶格丽叹了口气,说:“你见到我那些女儿了吗?”

    海尔辛说:“她们和你很像,至少她们的脸一模一样。”

    叶格丽攥紧了手,这瞒不过海尔辛。

    叶格丽笑道:“你是在夸奖她们的美,讥讽我的身材?”

    海尔辛说:“那只是表象而已。”

    叶格丽说:“你让我见到的你也不过是表象,你为什么不显露出你的另一面?暗杀者大衮。”

    海尔辛说:“我讨厌那冷漠怪异的感觉,似乎这世界变得很陌生。”

    叶格丽命侍女给海尔辛倒了一杯酒,海尔辛冷静地喝了下去。叶格丽说:“像我们主仆这样彼此信赖,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海尔辛说:“主仆?”

    叶格丽支起脑袋,盯着海尔辛,说:“主仆,怎么?你对这个词不满?”

    海尔辛淡淡地说:“不,挺不错的。”

    叶格丽笑道:“你觉得不错就好,我很感激你陪我度过了那几年最艰苦的时光。如果不是你,我说不定早就死在外域恶魔的爪下,或者被皇帝的刺客所杀了。”

    海尔辛说:“那几年不算无聊,这几年也还行。”

    叶格丽的手指轻轻触碰她自己的脸颊,叹道:“你不明白少女的心思,你这么一个英俊而强悍的保镖陪在我身边...女人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了,你知道吗?谁能给少女最大的安全感,谁就会赢得少女的爱。”

    海尔辛说:“得了吧,叶格丽,你少说些无聊的话。”

    叶格丽的头发朝上竖起,她尖声道:“无聊的话?难道你认为我很令人厌恶吗?”

    海尔辛露出微笑,说:“我很少遇见比你更令人厌恶的家伙了,但碍于承诺,我也没地方可去。”

    叶格丽咬紧尖牙,掩饰眼神中的狂怒,说:“你一贯口出狂言,我忍耐你至今,你却丝毫不知道收敛。”

    海尔辛说:“我虽然是个夜猫子,但你大半夜的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叶格丽:“之前与你打得势均力敌的家伙,他现在怎么样了?”

    海尔辛:“我和你说过,他受了伤,我也一样。”

    叶格丽问:“怎么样的伤?你曾提到过他那些伤很严重,无法复原。”

    海尔辛:“很难复原,但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叶格丽:“除了死亡。”

    “也许死亡也不会不变。”

    叶格丽叹道:“我问过你许多次,可你始终没有告诉我那家伙是谁,为什么这么强。”

    海尔辛回答:“你只要知道他很强就行了,追根溯源并无必要。”

    “你也很强,海尔辛,事实上,你也大大出乎我的预料之外。”

    海尔辛:“我习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叶格丽哈哈大笑,那声音像是夜枭在唱着悼念的哀歌:“那么我呢?海尔辛!你自觉如此的伟大,全知全能,可你觉得你了解我吗?”

    海尔辛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说:“我没兴趣了解一个满嘴废话的女人。”他说这话是全无敌意的,这只是他桀骜不驯的性格显现,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无论对方是不是自称他的主人。

    叶格丽:“你可真是无礼透顶!”

    海尔辛:“那么,在我变得更加无礼之前,我先告退了。‘主人’。”他最后两个字充满了讽刺意味。

    叶格丽说:“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那故事你自己留着吧。”

    叶格丽森然道:“不,你没兴趣了解,你是否记得,当我们初遇时,我并不是现在这么臃肿的模样。”

    海尔辛说:“时间对我的记忆作怪,我记不清曾经的你了。”

    叶格丽说:“我曾经爱慕你,但你将我的爱视作垃圾,你蹂躏了我的心,才让我变成了如今的怪物!”

    “你们活尸对人类的感情太卑微了,叶格丽,你见一个,爱一个,像个被父母抛弃的小女孩儿,可你不仅仅如此。”

    叶格丽说:“卑微!是啊,卑微!对巴尔而言,我仅仅是他的一个活祭品,一个比黑曜石、黄金、白银或者乌木雕像好不了多少的仪器。他想利用我,不念想利用我,每一个人都想利用我!可每一次我都笑到了最后,我战胜了一切软弱的情感,我将我的血泪留给了那些贬低我、轻视我的人!现在,连巴尔都无法掌控我了,我也不再需要你了。”

    海尔辛那闲散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事严峻与凝重。

    他说:“我好像明白了你的意思。”

    叶格丽笑道:“你不是能预见未来吗?大衮!”

    刹那间,海尔辛显露出变化的征兆,可他的变化未能成功,几秒种后,他身上恶魔的征兆消失殆尽。他仍然是凡人朗利·海尔辛。

    海尔辛面无血色,他的手脚被深黑色的锁链缠住了。

    叶格丽说:“我拥有你的真名,大衮的真名,那是巴尔赐予我的礼物,你以为是开玩笑吗?你太狂妄了,朗利·海尔辛,我早就看出你的不臣之心。”

    海尔辛居然还笑得出来。

    他说:“你打算杀我?恐怕单凭真名还办不到。”

    叶格丽说:“面对你的,是永远的封印,比死亡更悲惨的命运,朗利·海尔辛,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爱,我的信任,我的权威的惩罚。”

    那些锁链将海尔辛缠绕了数千层,随后隐入了隐藏的暗门。

    叶格丽泄恨般地大笑着。

    她的头发投下影子,像一个挥舞着脚的鱿鱼。

八十七 绝地反击

    所谓的核电厂其实是尤科斯反应炉,我就该知道。

    一颗表面肮脏斑驳的大圆球,半径达百米,光芒在其中跳跃着,许多漆黑的管子连到圆球表面,仿佛囚徒的锁链,让我觉得这圆球像是个正在被折磨的待产婴儿。

    一些面容酷似叶格丽的少女守在圆球外,她们各自有各自的房间,每一个房间都装修的如同公主的小屋,她们的穿着打扮也不尽相同,有的是哥特风,有的是萝莉风,有的是古风,有的是贵妇风,这些活尸的冥火各处弥漫,让我仿佛身处于虎穴的羔羊。

    我很不舒服。

    巴提克斯低声说:“我听到消息,朗利·海尔辛消失了。”

    我:“那又如何?”

    巴提克斯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居然能让叶格丽自断臂膀。”

    我不必告诉他我那无尽阴谋的暗影,我说:“当她以为高枕无忧时,她就会剪除身边的不安定因素,尤其是掌握军权武力者,古今中外,那些急躁的帝王,莫不如此。”

    巴提克斯喜道:“的确,海尔辛嚣张跋扈的.....叶格丽早就在忌惮他。而且她现在有了替代品。”

    她只不过是化整为零,但零永远比不上整。叶格丽的女儿虽然很强,但在大衮面前什么都不是。

    叶格丽以为足够了,可她们远远不够。

    我们身在高处的一根横梁上,巴提克斯生怕我连累他,时刻东张西望。

    他说:“我听说这里另有守卫,很强的家伙。”

    这时,尤科斯反应炉发出鸣叫,一侧门打开,从中走出另一个叶格丽的复制体,但这个复制体神情空洞,像是个刚下流水线的假人。

    只听其中一个穿着哥特衣物的叶格丽女儿嗔道:“唉,又一颗炸弹。”

    另一个贵妇风的说:“母亲的实验要做到什么时候?就这么直接送过去只是浪费弹药罢了。”

    中国古风的说:“反正母亲的弹药是无限的。”

    萝莉风的哈哈笑道:“她一窝能下四、五个!”说完此言,她注意到其余姐妹都瞪着她看,她神情惊骇,忙道:“不,我没有讥讽母亲的意思,你们别告密!”

    还有一个穿着丝绸长袍的说:“可我觉得她们很可怜。”

    另外四人齐声说道:“可怜?你难道脑袋坏了吗?这些炸弹可没脑子。”

    丝绸长袍抚摸炸弹的脸,眼中充满了泪水,说:“不是没脑子,她们还没有学会忧伤,生命就即将结束。”

    另有一辆推车前来,我看见其中是人的新鲜尸体,一个个部件被整齐地分类保存,那些手足很纤细,是小女孩的。

    她就是用这些零件制造炸弹,成功获得智力的,将被她提拔为心腹,作为女儿留下,没有智力的,就是她对外的致命武器。

    巴提克斯低声说:“真是大开眼界。”

    我释放出暗影,刹那间,整个核电厂被拉森魃的黑暗之神所笼罩,再没有声音可以传出去。

    叶格丽的女儿们厉声尖叫:“怎么了?”“有敌人袭击!”“哪个不要命的胆敢袭击我们?”“我要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其中一人——应该是那个丝绸长袍——说:“全都小心,敌人很强,这是拉森魃的法术。”

    绿面纱与安纳托里钻出阴影,冲向一个敌人。那个叶格丽女儿痛呼起来,挥手反击,她的力量达到了惊人的一百弥,手中的冥火充满可怕的辐射,但绿面纱的蝗虫群封住了她,安纳托里的天地元一刺中了她的胸膛。

    她惨叫着倒地,可并没有死。

    她们喊道:“怀莉!怀莉!”

    海怪的身躯瓦解,变成龙虾与章鱼,挥动锋锐的爪牙与触须,一个叶格丽女儿叫道:“还我漂亮的衣服!”她口中喷出冥火射线,但对扭曲与畸变到了极限的海怪而言全无作用,他的皮肤能化解一切能量。而一层阴影裹住了海怪,两人的怪力足以抗衡。

    吞噬者张开嘴,大口呼吸,那声音让叶格丽的女儿们惊惧万分:“他在吃什么?”“我感到脑子痒痒的。”“他在啃我们的脑子?”她们乱了方寸,想要靠近吞噬者,但又像蝴蝶躲避着蜘蛛网般本能地望而却步。

    那个穿哥特服的叶格丽女儿扑向离她最近的瘟疫修女,一拳朝她的脸打去,但瘟疫修女握住了她的手,散布灵魂的疾病。这个叶格丽女儿霎时变得虚弱无力,她的灵魂已被灵魂的瘟疫感染。她颤声道:“怪物!”将辐射施加到瘟疫修女身上,瘟疫修女沐浴在这致命的射线中,却安然无恙。

    瘟疫医生喃喃低语,发出无形的手术刀,目标也是灵魂,一瞬间,所有叶格丽的女儿都流下了鼻血,震惊地朝后退开。

    一个叶格丽女儿喊道:“辐射全开,将他们全都烧死!”

    我说:“不能大意,速战速决。”

    六个议员化作六条黑龙,将当场所有叶格丽的女人缠住,她们的叫喊声很快被湮没。

    瘟疫医生说:“她们都很强,无法被困很久。如果你要行动,必须尽快。”

    我说:“哪一个比较好?”

    瘟疫医生说:“丝绸长袍的那个。叶格丽仅存的良知却是她最大的弱点。”

    我说:“就是她了,将她带走,注意斩断她与叶格丽之间的联系。”

    瘟疫医生说:“这很难。”

    “别告诉我你做不到。”

    瘟疫医生:“如果仅仅一人是可以做到的。”

    我说:“走吧。”

    就在此时,一道刚猛至极的念刃朝我落下,海怪放出的暗影救了我一命。敌人再出一剑,我扔出一枚闪光弹,天地元一抵挡他那一招,然而它穿透了我的光盾,直朝我要害而来,我朝后退,鲜血从胸口渗出,我受伤很重,他刺穿了我的肺。

    很强的念刃,我很少见到这么强的,这一剑的力量足有四白弥。

    来者用极其别扭的姿势站立着,他双腿歪斜,弯着腰,双手垂得比膝盖更低,低着脖子,表情狰狞地注视着我。

    我的血液似被冻住了一般。

    海尔辛大师?

    但他不是,他已经成了活尸。

    我问:“怎么...怎么会是你?你为何会在这里?”

    霍克·海尔辛跳上空中,横劈了一剑,我用姆乔尼尔挡住,但同时,他的数道雷剑击中了我,我坠落在地,浑身剧痛。

    他为什么会成了活尸?如果真是如此,他遗忘了一切,为何还记得念刃?活尸能使用念刃吗?

    我心神大乱,这比我受的伤更凶险。我想起了死去的瑶池,想起她临终前曾经对我说:“照顾好霍克。”

    绿面纱说:“他还有战斗的本能,但并不完全,他不是霍克·海尔辛。”

    也许他想刺杀朗利·海尔辛或是叶格丽,最终失手被擒,叶格丽将他变成了活尸。

    这个表子养的杂种!

    为什么是他?他当初为什么不听我的劝?他这样伟大的英雄,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嘶哑地喊叫,释放出无穷的雷电,我的暗影被这雷电撕裂,不多时,我又多处受伤。

    安纳托里说:“反击。”

    他是我的师父,我的救命恩人。

    “不再是了,反击。”

    我拔出双剑,斩出灭绝,以雷电应对雷电,他的快剑与我的快剑在空中碰撞,电光闪烁,雷霆发散。他曾这样教过我,他的理念,他的剑法,他的过往,他的爱恨。

    他告诉我念刃因人而异,每一个人的精神决定了他念刃的强弱,每一次念刃的运用决定了胜负的天平。

    他一剑险些刺中我的头颅,我避开了,鲜血混着泪水,飘在空中。

    我说:“你太弱了,霍克!”

    他没回答,用那种白痴的眼神看着不知什么地方。

    我喊道:“你是个不听人劝的混蛋,你知道吗?我劝你留下了,你在我那里养老比你自己擅自行动要强得多!”

    他爆发出强烈的冥火,散发辐射,我用层层暗影将自己护住。他冲刺,身法如电,在一秒钟内朝我的暗影斩出百剑,这是我见过的海尔辛,我见过的神剑。

    他曾以此向恶魔大公挑战,宁死不屈。

    他的剑法未曾生疏,可没有那孤注一掷,一往无前的气势,这剑法什么都不是。

    第一次见面时,他曾试探我的念刃,并对我说:“还没学会走,就想学着飞了?”

    我使出无痕,趁他不备,将他的长剑击飞。

    我说:“你也是,你现在的剑法成什么样子?”

    霍克·海尔辛的眼睛发亮,也许是尸液,我的脸颊冰凉冰凉的,有些湿润。

    我喊道:“瑶池死时,你已经死了!你不过是一艘沉船中的幽灵罢了。”

    沉船中的幽灵。

    初次见面时,你这样形容自己,我记得很清楚。

    我的恩师。

    你为什么不肯接受自己已老的事实?为什么不自量力地向叶格丽复仇?

    不要再继续了,你已经很累,下去和瑶池团圆吧。

    祝你们能够见面。

    我使出晨星之刃,这一击粉碎了霍克,我看见他被缝合的身体在空中分散,落在各处。如果是原先的他,也许有办法挡住这一击,可此时的他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智慧。

    念刃是人精神的写照。

    失去了精神,念刃脆弱无比。

    我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想为他报仇。

    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我誓要将叶格丽摧毁。

    哪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屠夫。

八十八 无处容身

    我用阴影紧紧缠住叶格丽的女儿,她的力气越来越大,但议员们动摇她的精神,让她有力无处使。

    我问:“你的名字。”

    她不想说,可议员们强迫她说:“萨特娜。”

    “那么,萨特娜,我们从哪儿开始?你是何时诞生的?”

    她已经被疯网渗透了,与她强大的力量相比,她的精神已经千疮百孔,这一部分是活尸天生的劣势,一部分是疯网议员造成的。

    萨特娜:“大概....五天前。”

    “你知道霍克·海尔辛是怎么回事?”

    萨特娜:“那个刺客?他想行刺叶格丽,但被朗利击败了,叶格丽决定好好利用他强壮的身体。”

    简单的一句话,不足以形容恩师在迎接死亡刹那时的悲惨,也无法洗刷他在死后被利用的耻辱。

    痛苦与愤怒,如两柄利刃,刺入我的大脑与小脑,顺着我的血管游走。

    安纳托里:“克制住!”

    是,他现在已经平静了,他和瑶池将在死后团聚,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分开他们,那些猜疑与愧疚,那些自卑与心魔,都已经消失,他们伟大而传奇的一生,以悲剧结尾,还是以平淡结束,都无关紧要。

    因为结束就是结束。

    我说:“叶格丽的其余女儿与你不太一样,你有良知。”

    萨特娜说:“我看不惯她们,也看不惯母亲,可没有办法,我和她们是同源的,我无法逃脱母亲。”她看着我,说:“她很快就会追踪到这儿。”

    “她不会,我动用全部的力量,切断了你们的联系。”

    萨特娜:“她的辐射能在一分钟内煮熟几十公里的土地,包括里面的人,你赢不了她的。”

    “我能赢,但首先我要了解她,而你,就是她的破绽。”

    我侵入了她的精神世界,将她紧闭的那些门统统打开,那些门本不属于她,而是叶格丽,疯网议员们如最霸道的强盗,也如最狡猾的窃贼,她们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叶格丽被始祖冥火复生时,曾经美丽而无暇,她为何会变成这样?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终于,我找到了最初的那悲痛之门。

    门里,一个绝丽的少女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书本。

    不念——剑盾会的**师——走向少女时的叶格丽,他用手指缠绕住她的两根马尾辫,问:“可爱的百灵鸟,你在看什么?”

    叶格丽哭泣着说:“父亲,这小说真的很悲惨。你书架上为什么会有这本书?”

    那是《洛丽塔》。

    不念说:“从书本中体会到不同的感受,这会让你更趋向完美,你已经是最好的人类了,百灵鸟。不,你是一个小仙女。”

    叶格丽说:“书里的那个父亲爱着那个女儿,你呢?你是否也爱我?”

    不念说:“那是不一样的,孩子,我爱着你,但仅仅是作为父亲那样。”

    叶格丽回过身子,将身体投入不念的怀抱。不念用不自然的动作抱了她大约五秒钟,挣脱了她,说:“孩子,别胡思乱想了。”

    叶格丽:“你不是故意让我看到这本书的吗?”

    不念说:“这怎么可能?我书房里的书有几百本呢。”

    叶格丽说:“我绝不会像洛丽塔那样离开,父亲!绝不会!”

    不念双手合十,做了个虔诚的祷告,说:“我只要你幸福,孩子。”

    他走了,但叶格丽敏锐的眼睛看见了门外整洁光滑的木墙上,倒映着的不念的表情——如释重负的表情。

    叶格丽颤抖,她立即把那本书撕得粉碎。

    .....

    当我再一次看到叶格丽时,地上躺着一个少年赤着的身体,她自己也穿得很少,可这场景很恐怖,那少年已经死了。

    不念脸色铁青,站在门前,看着这景象而沉思。

    叶格丽说:“爸爸,我不想这样....”

    不念说:“你为什么杀了叶焕!”

    叶格丽说:“我想让他喜欢我,我想让他和我好。”

    不念:“然后....为何到了这样的地步?”

    叶格丽哭泣道:“我以为他也喜欢我,所以脱他的衣服,就像别的男人和女人....”

    不念怒吼道:“简直胡闹!他还是个孩子,你也是!你才诞生不过三年!”

    叶格丽说:“他的身体很强壮,而我的身体也不是孩子。我不会长大,可也不小。”

    不念:“你是活...”叶格丽愤怒的眼神让不念打了个寒颤。

    他改口道:“因为他不愿意,所以你杀了他?”

    叶格丽:“他讨厌我!他害怕我!他用那种看着蟑螂与粪便的眼神看着我!从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了,你们和我在一起时,都巴不得早些离开我!”

    不念犹豫片刻,说:“没有这样的事。”

    叶格丽尖叫道:“我想确认你是不是在乎我!所以我才和他那样,这都怪你,你从不告诉我真相.....我体内的那白色火焰,那种火焰让人们天生厌恶我!”

    “没有人天生厌恶你,孩子。叶焕的事,我将替你遮掩过去。你得学着保持平静,我传授给你的法术,你必须修炼。”

    叶格丽一拳将桌子砸塌了。

    她叫道:“我不要修身养性,我不要禁欲守诫,我不要闭门不出,我要爱情,我要刺激,我要放荡,我要刻骨铭心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不念说:“相信我,当你真正成为人类后,这些都是可以拥有的,我的女儿。”

    叶格丽说:“为什么现在不能?”

    “因为你还不是人。”

    叶格丽如野猫般发出威胁的低吼。

    不念:“我一直隐瞒你活尸,可本能让你明白活尸是什么。悲惨的孩子,你要记住,即使有时候,因为习性,我表现出对你不友善的神情,你必须认识到那不是我的真心。”

    叶格丽:“何谓真心?如果你真的喜欢我,那会拒绝拥抱我吗?会拒绝亲吻我吗?会拒绝与我独处吗?会一直把我关在这笼子般的小屋中吗?”

    不念说:“我将和你共同努力,我将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他走了,关上了门。

    我开始找寻下一个隐秘的门扉。

    叶格丽仍然是少女的模样,她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她打扮得很妖艳,原本清纯的她,现在比地狱的魅魔更勾魂夺魄。

    她单独坐着,周围同样是浓妆艳抹的女人,离她很远。

    人们都用排斥与猜忌的眼神看着叶格丽。

    我看出这似乎是拉斯维加斯的一家夜总会,屋外很嘈杂,人声鼎沸。瞧屋内的装饰与人们的衣着,似乎是上上个世纪的中期。

    她为什么会到这儿来当舞女?她是从剑盾会逃出来的吗?不念没有看住她?现在的她恐怕有一百多岁了,可外表上看绝不超过十八。

    一个英俊而彪悍的高个子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喊道:“姑娘们,表演开始了,行动起来!”

    叶格丽回头看着他,心里产生悸动,她爱着这个男人。

    她站起身,整理裙摆,打算跟着其他姑娘,但年轻男人制止住他,说:“你不行,耶格,你给我等会儿!”

    叶格丽热切地说:“马内,什么事?”

    马内紧盯着叶格丽,表情很不耐烦,异常刻薄,他说:“你惹上麻烦了。”

    叶格丽问:“麻烦?不,我很安分守己的。”

    马内说:“给我看你的证件!我他妈的早就该看了!你给我看!”

    叶格丽仓惶地拿着手提包,作势像要找,结果并没有,她摇头道:“我忘带了,在我的出租屋里。”

    马内怒道:“你这表子,你未成年!如果查起来,我就麻烦了!你给我滚!现在就滚!”

    叶格丽哀求道:“可是玛丽、桑切斯她们也都未....”

    这场子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场所,这当然是马内赶走叶格丽的借口,叶格丽的反驳让马内恼羞成怒,他说:“她们看到你在惹麻烦,我最讨厌惹麻烦的表子!”

    叶格丽说:“惹麻烦?我?不,我没有,别这样!”

    马内说:“你偷了疤面戴维的钱!对不对!上次你在他的包房内,他把你赶跑,是因为你偷了他的钱还是什么东西!你惹了不该惹的大佬了!”

    叶格丽急道:“我根本没有,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脾气,一开始都好好的....”

    她知道是为什么,是冥火,她强烈的冥火无法用不念传授的法术遏制,即使她美得古今罕有,可人们仍不免进入同一种思维。再好色的人都不会碰她,那是刻在人类基因中的诅咒。

    马内喊道:“总之,不能再收留你,带上你的东西跑路,在你害得我们所有人都丢饭碗之前!”

    “可是马内,我....我喜欢你....”

    马内扯住叶格丽的卷发,将她拖着从后门走出去,一直从应急铁梯那里拖到地上,将她往垃圾桶那儿一扔。

    马内只是个高大的夜店老板,一个地痞流氓,叶格丽吹一口气都能杀他,可他这么对待叶格丽时,她依旧痴情而顺服,除了口中不时地哀求。而马内对此置之不理。

    马内说:“滚吧!”

    叶格丽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我还要付房租!”

    马内鄙夷地说:“你父母没好好教你吗?未成年就不要出来卖!”

    叶格丽喊道:“我已经一百岁了!”

    马内认为这是她一句带有嘲讽意思的玩笑,他骂道:“好笑极了!”他用脚踢中叶格丽的腹部,用铁拳殴打她的脸,叶格丽不得不用手抱住头。

    马内说:“滚回你家去,永远都不要再让我见到你,表子!”

    他吐了口唾沫,返身回到了霓虹灯闪烁的夜店中。

    这夜晚仍然很黑。

八十九 风雪交加

    叶格丽用手撑起身子,她的手心全是血。

    自从逃离剑盾会,逃离不念,她已经记不得多少次遭遇人类的毒打,还有许多次,她险些死了。

    她拥有天仙般的容貌,可人类并不会因此而怜惜她。反而认为她是祸害。

    她不记得有多少次,她幸运地进入一家公司,一个马戏团,或是一个餐馆,可不久,她的美貌引起了那些团体中的人们的互相猜忌、嫉恨,引发了殴打,而他们最终达成一致,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将团队中的不安定因素——叶格丽——去除。

    他们用暴力对待她,严重时,甚至陷入疯狂,用刀将叶格丽大卸八块。叶格丽凭借始祖冥火逃过一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怀揣着微弱的希望,前往另一个容身之处。

    她让我想起了一本漫画中描述的魔女——富江,但富江似乎并没有感情,是纯粹的混乱,叶格丽不同。

    叶格丽爱着人类,哪怕是最卑劣的人类,她都爱,她是愿意和那些流浪汉与犯罪者睡觉的,只可惜那些社会底层对她也会恨之入骨。

    就像马内,这个空有英俊容貌,却是个脾气暴躁、行为残忍的恶霸,即使他毒打了她,可叶格丽仍不愿伤害此人。

    为什么?当年你不是杀了不念的那个徒弟吗?只因为他在与你作爱的时候表现出了厌憎之色。

    叶格丽不明白,或许是她的思维有了很大的变化,或许多年来,她已被社会的毒打抹去了棱角,委曲求全,形成了自己扭曲而卑贱的三观吧。

    她认为这是成长,也许她能因此成为人类。

    她来到她租的公寓,那个看管公寓的老太太看见了她,对她嗤之以鼻。

    天很黑,叶格丽让灯光照自己的脸,露出脸上的血迹,希望博取同情,老太太只说:“小表子,别老惹麻烦!如果你惹麻烦,我就让警察带你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什么勾当!”

    叶格丽忍不住说:“我从不是娼技,没人肯要我。”

    老太太:“闭嘴吧,因为人人都知道你是个烂货。你要是在你的公寓里乱搞,我就让你知道在监狱里,那些人会怎么搞你。”

    叶格丽心想:“真是有够和善的人,比马内和善多了。”她盯着老太太的脖子看了一会儿,离开了。

    人类会将得不到手的美好事物想的龌龊丑陋,这会让他们好过一些,因此一旦发生动乱,那些美好的事物总是在第一时间眼红的人被破坏。

    她走上楼,发现门已经被破坏。

    真是够了,她想,是小偷吗?还是跟踪狂?

    如果是跟踪狂,叶格丽大概不会反抗。

    屋里的一切都被巨大的利爪撕开,墙上、门上、桌上都是如此。叶格丽的双眼变得敏锐而集中,她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像是个青蛙,但这青蛙很瘦,上身像人——脱了皮的人。

    是畸形尸。

    畸形尸是制造活尸失败的产物,它们会躲藏起来,伪装成雕像,直至被周围的冥火唤醒,随后,试图吃掉那个散发冥火的人——路过的活尸。

    那个畸形尸扑向叶格丽,叶格丽闪身躲开。轰地一声,它撞碎了一面墙。

    楼下的那个老太骂骂咧咧:“干什么呢?表子!我说了别乱搞!我马上就上来!”

    叶格丽说:“够了。”

    她一拳打碎了坏形尸的脑袋,再一击手刀切断了它的喉咙。她折断它的手,挖开它的胸口,扯出一些像是龙虾般的内脏。

    她说:“你以为我是谁?我拥有始祖的冥火!我也许容让人类,可你算是什么东西?”

    人类呢?人类又算是什么东西?

    她恐惧地抬起头,不知是谁在对她说话,直至她看见了老太太,老太太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杆枪。

    老太太:“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叶格丽现在像是骑在一个破烂的石头雕像上,畸形尸恶臭的冥火到处都是,看上去像是呕吐物。

    叶格丽说:“我在干他妈的。”

    老太太举起枪管,表情很平常,像是她早就打算这么干了。她朝叶格丽开了一枪,叶格丽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清脆地一响,老太太脑袋歪了。

    叶格丽说:“别搞事,表子。”她一脚踩碎了老太太的胸腔,不过这已经不致命了。

    接下来该去哪儿?

    她有辆车,可以逃走,她的身份证件全是假的,谁也捉不住她,即使抓住她,她可以假死,只要不落在不念手里。

    她在逃离不念,而不念在追逐着她,因为他所谓的父爱。她微笑了起来——很像洛丽塔与亨伯特,不是吗?

    人类也并不复杂嘛,在爱情面前,他们也很卑微低贱呢。

    她的包里没有车钥匙,她想起了夜总会的那个垃圾桶,该死。

    叶格丽回到了那个后巷,走近夜总会的门。马内和两个随从正在抽烟。

    叶格丽心想:“完美。”低着头,不去看他们,想不到马内喊道:“我对你说什么来着?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她说:“我来找车钥匙!我很快就要走了。”

    马内朝她比了比手指,说:“过来,姑娘,过来。”

    叶格丽迷茫地站了一会儿,走向马内,像是扑火的飞蛾。

    她停在马内面前,马内伸手抚摸她的脸颊,说:“你确实有张很美的脸孔。”

    他的两个随从笑道:“马内,你爱上她了吗?”

    叶格丽的心又热了起来,她想握住马内的手,但马内已打中了她的鼻子。叶格丽仰天摔了一跤。

    马内的手很疼,他甩着手,皱着眉头。两个随从幸灾乐祸地欢呼大叫:“喔喔!好拳。”

    马内咧嘴笑道:“她的鼻子可真硬,是假的吧。”

    他在叶格丽身边蹲下,手里多了把枪,对准叶格丽的嘴,说:“我告诉过你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你当我的话不算话吗?”

    叶格丽说:“就..当没看见我。”

    马丁笑了两声,回头看着随从,随从们耸耸肩,说:“要动手就快,大哥。”

    马丁于是说道:“抱歉了,姑娘。”

    打开保险,手指按上扳机,但叶格丽将他的整条胳膊扯了下来。

    所有人的表情就像看见了自己老娘在和隔壁家的老王偷情一样,马内嘴唇发颤,眼泪汪汪,放声惨叫。

    叶格丽说:“好拳。”

    那两个随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冲上前围住了叶格丽。

    叶格丽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脸,透过发丝,她看着马内,看着这卑微低贱的人类。

九十 逃命鸳鸯

    其中一个随从拿着枪,他还有些傻愣,没明白老大的手怎么会被卸下,所以,他用这枪去敲叶格丽的头。

    这就是人类,多么的弱小。

    叶格丽双手伸出,咔嚓一声,拧断了他的脖子,他的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

    另一个随从望而却步,他吓破了胆。马内绝望地叫着。

    第二个随从——那个光头的大个子转身就跑,叶格丽一个滑铲,绊了他一跤,随后将他的头踩碎。

    她走近马内,马内双脚在地上磨蹭,不住地后退,他语无伦次。

    叶格丽说:“抱歉了,老大。”

    马内直叫:“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叶格丽想了想,没告诉他,只是掐断了他的喉咙。马内咽了气。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人,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叶焕,对,是叶焕。这么多年了,杀人的感觉还是没变。

    她仿佛重获了新生。

    她将那两个壮汉随从扔在垃圾桶旁,随后抱着马内的尸体,他的兜里有钥匙,他的车就在这儿。

    警察会发现尸体,会很感兴趣,也很快会开始追查她,但不要紧,让他们追,叶格丽可以穿越半个美国,从荒山野岭走,他们捉不住她。

    ....

    窗外下着大雨,雷电交加。叶格丽躲在废弃的小屋,她想起自己听说过,听说过那样的仪式。

    在逃亡过程中,她会遇见一些同类,弱小的活尸,年轻的后辈,他们会告诉她一些秘密——如何制造同类的秘密。

    听说很简单,尤其对叶格丽而言,她拥有的可是始祖冥火。

    马内的尸体浸泡在水里,才不久,叶格丽看他的头发,鼻梁,嘴唇,眼睛,还有刚刚缝好的手臂。

    她说:“你是个混蛋,马内,非常英俊的混蛋。”

    他们还说,用冥火复活的人不再是同一个人,而是另一个灵魂,全新的灵魂。

    那是什么道理?有人猜测是雷电、火灾或者核爆,这些突如其来的外界能源点燃了人体内的某种.....灵魂之火,所谓的冥火,造就了新的灵魂。

    可那些需要大量的能源,叶格丽不需要,因为叶格丽本身就有冥火,一个活尸本能可以复苏另一个活尸。

    真是美妙啊。

    她还听说仪式五花八门,有许多种——比如弗兰斯坦的怪物,用雷电复苏尸体;比如木乃伊,将尸体脱水用曝晒;比如犹太人的泥人傀儡,将尸体封存后埋入泥地;还有她现在要使用的方法,情人的方法。

    她已经固定了马内的脖子,将马内浸泡在浴缸里,她在水里滴了香水,点燃蜡烛,气氛像是她即将与情人沐浴一样。

    是的,她脱去了衣物,步入浴缸,手轻轻触摸马内的身体。一点点,她感受到两人体内有某种物质共鸣。

    她吻了他。

    她的冥火钻入他的喉咙,两人紧紧相拥,冥火充满了浴缸,充满了水,充满了他的身体。

    这姿势有些累人,但她是活尸,她不觉得苦,她耐心地等着,聆听屋外的风雨声,偶然,雷霆震天动地,将屋内的黑暗照得雪亮。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蓦然,马内动了。叶格丽不敢松开他,依旧保持着亲密的姿态。

    他动的越来越厉害,叶格丽想起她听见的传闻——由于运气,复活的尸体变得畸形奇异,开始猎杀活尸。

    可以了。

    这声音让叶格丽发颤,她转头去找这声音的主人,没找到。

    马内说:“我....我....”

    叶格丽松嘴,放手,退后,看着如初生婴儿般的他。他的表情纯洁无害,与生前的那个人没半点关系。

    爱意在叶格丽胸中涌动。

    她说:“孩子,宝贝,没事了。”

    马内看着她,说:“妈妈。”

    叶格丽轻轻地笑了,轻轻地说:“是的。我知道你很痛苦,你的身体还有伤,但我会照顾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马内说:“我觉得自己在渡过一条河,在一艘船上,有个摆渡人,他要把我送入幽深的地狱。无数亡灵在岸的两边,对我喊,要我回去。”

    叶格丽擦拭着他的身体,微笑道:“然后呢?”

    马内说:“我很害怕,可闻着摆渡人身上的气息,我不再害怕了,我觉得他对我是友善的。我们前往的地方也不是地狱。”

    叶格丽:“你回到了这里。”

    马内说:“是的。”

    叶格丽此生从未有过如此的成就感——她成了造物主,她凭空创造了生命——一个完美的孩子,和她一样美,和她一样纯洁。

    复苏之后,马内身上原先的缺陷都消失了——除了那些纹身之外——他的眼睛变得更协调更有神,他的身形变得更健美更健康。叶格丽感受到了他的冥火,这让他在险恶的人类世界里更加脆弱。她想要保护他。

    警笛在远方响起,白痴,如果追捕逃犯,最好别拉响警笛,悄悄行动,会让你们的机会更大。

    叶格丽对马内说:“别动,高举着手,听得懂吗?”

    “他们会...伤害你吗?”

    叶格丽说:“不,他们伤害不了,你什么都不用做。”

    她退入阴影,不久后,门被撞开,光束照射了进来,那些警探们大喊:“这里有人!”“找到了!是马内!马尔内兹·弗朗西斯!他没死。”“举起手!不然就开枪了!”

    马内颤抖着照做,他说:“别...伤害我!”

    警探说:“你还有个女伴在哪儿?你杀了她?”

    叶格丽说:“不,你们弄错了。”

    他们紧张不已,用手电筒照着叶格丽,叶格丽手中射出闪电,一个探员抽搐着倒地。

    警探们喊道:“开火!”

    叶格丽说:“太弱了,太弱了,简直不像话。”她又放射了两道雷电,几人当场被她电死,而他们朝她开火,这又有何用?她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她用拳头将他们全都杀了。

    马内瞪大眼睛,看着整个过程。

    叶格丽说:“该上路了,宝贝。”

    .....

    他们继续逃亡,住在那些荒远的村镇,叶格丽觉得自己有了寄托,便不再对人类怀有极度崇拜的感情。

    马内学的很快,不久已经摆脱了青涩,成了个完美的孩子,完美的情人,他对冥火的运用也愈发成熟。他们在一起很快乐,可不能定居于一处,因为冥火仍在引发动荡。

    可马内未能像叶格丽一样,对人类的态度置若罔闻。他经历着一切,从起初的恐惧变得不解,又从不解变得愤懑,他就像是个对世界充满偏见的孩子,想要反抗,认为自己能够改变不公。叶格丽不能告诉他其实并无希望,只能用些模棱两可的委婉说辞敷衍他。

    某天,叶格丽买了些吃的,返回租屋,路上又有些男人对她吹口哨,打她的主意。叶格丽已经试图遮掩自己的美貌了,可他们仍看中了她的身材。

    现在,叶格丽不想惹麻烦,于是她释放了冥火。那些混混大概觉得她染上了传染病,悻悻地走开了。

    她听见那个声音说:“分别的时候到了,别试图挽留。”

    叶格丽身子一颤,问:“什么?”

    她快跑回家,地上躺着个女孩,死了。马内光着身体,手足无措地抱着头。

    叶格丽尖叫道:“你做了些什么?”

    马内喊:“我怎么知道?她就这样...她想要离开我,她的表情...她对我很歧视,可她一开始是答应的。”

    叶格丽说:“你不能这么对待一个女孩子,她如果不想,你不能强迫她,我是怎么教你的?”

    马内说:“你什么都没教过我!”

    叶格丽给了他一巴掌,马内摔倒在地。

    她说:“我们立即就走,这里已经不能待了。”

    马内站起来,满眼泪水:“你总是阻止我,管着我,不让我与人类接触,不让我交朋友。”

    叶格丽觉得自己变成了不念,而马内是曾经的自己。

    她心想:“真他妈的讽刺,真他妈的热闹!”

    叶格丽伸手搀扶马内,突然间,马内掌中放出一道闪电,他用了全力,叶格丽猝不及防,撞在了墙上。

    马内怒吼道:“你想控制我,想永远占有我!可我想要自由,我有自己的生活!”

    他又朝叶格丽放出闪电,叶格丽身上痛苦万分,放声尖叫。

    马内停了手,他将一些钱塞入手提箱,戴上帽子,说:“永别了,妈妈。”

    随后,他夺门而出。

    那个声音一再提醒她:“别追。”

    叶格丽看见了一个残破的小女孩儿,她长着红色的翅膀,身上染血,浮在空中。

    你是谁?

    天使。

    什么天使?

    天使说:“总而言之,别追。”

    为什么?

    大约一个小时后,叶格丽才从伤势中复原。

    她不理天使的警告,冲下楼,顺着马内的冥火一路追寻过去。

    她在一个废弃的厂房找到了马内。

    还有剑盾会的人。

    马内被他们制服,跪在地上。

    不念穿着黑色的大衣,戴着顶黑色的礼帽,那个年代时兴这么穿。

    马内惊恐地喊道:“妈妈!”

    叶格丽说:“放了他。”

    不念说:“他是你的孩子?”

    叶格丽冷冷说道:“不关你的事。”

    不念说:“他杀了人。”

    叶格丽说:“他是一时冲动,就像我当年一样,你原谅了我,也应该原谅他。”

    不念摇头道:“那不是他第一次杀人,我在追踪你们的过程中,在每个小镇都发现了年轻的女尸。”

    叶格丽望着马内,第一次觉得他如此陌生。

    马内颤声说:“我只是想认识她们!”

九十一 初见巴尔

    即使如此,叶格丽仍说:“放开他。”

    不念:“他不是你,他是纯粹的邪恶,我能感受他灵魂中的躁动。他生前是个恶棍,你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叶格丽高声说:“你调查得可真仔细。但冥火让人复活后不再是原先的那个他了,我和马内皆是如此。”

    不念流露出冰冷的笑容,他指着马内:“告诉她!杀害年轻女孩儿是什么感觉?”

    他放出念刃,最强大的念刃,马内苍白的脸变得血红,叶格丽知道他只能说实话。

    马内答道:“我必须杀了她,杀了她们。”

    “为什么?”

    马内:“我觉得我临死前没能....完成这件事,如果那时我完成了,如果我杀了她,我就...我就不会死。”

    叶格丽每一根骨头都在发抖,都在颤栗。

    不念说:“尸体残留着生前的少许记忆,这记忆造成了每个活尸的特点,他们的执着,他们的缺陷,他们的喜好,他们的厌恶。”

    叶格丽踏上一步,看着身上多处骨折的马内,她深知自己仍爱他。她哑着嗓子说:“放开他!”

    不念摇了摇头。

    叶格丽忽然痛骂道:“你之所以非杀他不可,是因为我和他做了!是因为我和他是彼此爱慕的爱人,可你办不到!你永远办不到!你想要我,可克制不住对冥火的憎恨!你是个伪君子!一个懦夫!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老太监!”

    不念叹道:“此物品性恶劣,竟至于斯?”他发动无悲咒,一瞬间,马内被斩成了粉末。

    但他的左臂落在了地上,也许不念是故意的。

    叶格丽身上喷出冥火,飞速扑向不念,不念并未对她发动无悲咒,但两道念刃让叶格丽跪在了他面前。

    不念说:“你漂泊很久了。”

    叶格丽咬牙道:“杂种!”

    不念说:“我以为让你见识这世界的苦,你会回心转意,但你没有,你仍执意活在睡梦里。”

    叶格丽哭泣道:“你究竟想怎样?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可你将他摧毁了!”

    不念:“我是为了你好,因为他最终还是会杀死你,那是他的执念。”

    叶格丽再一次爬起,想要反抗,可不念的手掌沉重如山,将叶格丽压倒。

    叶格丽喊道:“你从未将我当女儿,你也从不把我当情人!不,我在你眼中甚至不是人!而是宠物!而是玩物!”

    不念说:“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外出,我将用念刃助你收敛你的恶习,所谓改邪归正。”

    叶格丽对这天吼叫,不念冷漠,不为所动,注视着绝望的叶格丽。

    忽然间,马内残存的冥火起了变化,它成了个透明的人影,从旁抱住了不念,随后,它爆炸了,火焰升上高空,天上出现了极光般的色彩,火焰如同风暴,如同骤雨,在空中聚集成了火烧云,朝地面落下,很快,到处蔓延着大火。

    叶格丽喊道:“马内!”她感到刻骨的寒冷,感到自己似乎在被撕裂,可她仍然朝不念的方向跑去。

    好几公里半径的范围内,都被这饱含冥火的风暴覆盖,像是审判日的火雨。叶格丽捡起马内的手臂,它就像一根断木。

    不念身上笼罩着一层念刃护罩,他缓缓站了起来。叶格丽朝不念发出闪电,不念的护罩挡开了它,但叶格丽踢中了他的肋骨,不念吐了血。

    火焰风暴仍在继续,若不是这风暴阻止不念,叶格丽挡不住不念一招。

    小天使说:“走吧,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叶格丽如野兽般呜咽,如野兽般喘息,她转过身,消失在高涨的火焰中。不念在远方看着她,步履维艰,无法追赶。

    她钻入荒山中,问:“你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你预言到了这一切。”

    巴尔派我来的。

    “巴尔?那是什么?”

    叛逆的恶魔大公,巴尔选中了你,背叛而悲苦的活尸,他选中了,成为他的信徒。

    叶格丽停下脚步,咬紧了牙,浑身因愤怒而颤抖着。

    “我再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信徒。”

    他想要的正是如此,请随我来,接受巴尔的力量。

    叶格丽问:“等等,为什么巴尔能释放冥火的风暴?”

    现在无暇解释,来吧,来吧。恶魔不会嫌弃你,恶魔不会背叛你,恶魔不会假仁假义,恶魔会让你的自由完整。

    你之所以悲惨,是因为人类。人类的品德与习惯,让你无法真正抛弃一切。

    唯有恶魔理解你,唯有恶魔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叶格丽说:“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小天使:“疯狂、混乱、破坏、死亡,这四件事对你而言听起来怎样?”

    叶格丽想了很久,说:“带我去见他。”

    在芝加哥一间破旧的公寓楼,叶格丽见到了巴尔。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惨了,可巴尔比他还惨。

    他附身在一个被地铁碾过的人体内,而且还不能离开,因为他在等下一个能被他附身的人。

    这人几乎只剩下一个头能动了。

    叶格丽自嘲地想:“这力量肯定非常不凡,真他妈的完美极了。”

    巴尔说:“我是恶魔大公巴尔。”

    叶格丽说:“我在剑盾会听说过恶魔大公的传闻,共有五个,可你似乎不在其中。”

    巴尔说:“我向恶魔大公挑战,向人类挑战,我的力量是我赢来的,我的头衔并不是我自吹自夸。

    在最初,在血城的黑暗井中,血族们投下无辜的死者,而他们的怨灵唤醒了我。我是最早逃离囚笼的堕落者,最古老的地煞。

    我创造庞大的教会,组织被血族压迫的人类与低贱的血族,同该隐与他们的子嗣抗争。那些老牌吸血鬼们杀死我创造的、象征反抗精神的吸血鬼,可我的信徒们始终奋战不屈。”

    叶格丽说:“我对血族的传说并没有兴趣。”

    巴尔说:“我与其余恶魔大公不同,如果没有人类的信仰,我的力量将不复,因为我是新晋的权贵。而幸运的是,在人类万年的历史中,我的巴尔教始终存在,即使一次次遭遇毁灭的打击,可我依旧保存着自我。大衮、亚兹拉尔、阿斯莫迪斯,他们一次次想要剿灭我,可终究未能成功。而血族们不自觉地成为了恶魔大公的傀儡,巴尔教的种子仍然存续至今。”

    叶格丽说:“我只知道你现在很可悲!你为何会落到这样的境地?你让我指望你,我该指望什么?你指望我去做什么?”

    巴尔说:“巴尔教的种子始终流传着。你将成为巴尔教的新教主,收集信仰,很快,你将拥有无上的力量。”

    叶格丽:“我见过那些画饼充饥的骗子多了去了,别给我空口说大话。”

    巴尔说:“我拥有大衮的真名。”

    叶格丽问:“真名?”

    巴尔说:“是的,活尸,即使以你粗浅的知识,也当明白真名的重要性,有了真名,我可以向恶魔大公大衮提出任何要求,他无法不答应。”

    叶格丽:“若是真的,你为何还需要我?”

    巴尔说:“这真名有极大的限制,但大衮不知道,我需要一个人替我保存这真名,大衮的刺客无法消灭的人选。”

    叶格丽说:“你如何保证这真名有效?”

    巴尔:“你可以听一听我的故事,听完了故事,我相信你会相信我所说的都是真的。”

    叶格丽打算听一听巴尔的说辞。

    巴尔说:“我是恶魔中的反抗者,原本是无足轻重的兵卒,机缘巧合,我被血城的血族们召唤到这世界上,通过诡诈与谎言,我煽动人类,发动了几乎推翻血城的反叛,借助混乱,我成为了新的恶魔大公,我在地狱中的地位由此剧增。无数恶魔投入了我的麾下。

    恶魔大公们忌惮我,嘲笑我,在地狱中,我被他们阴谋陷害,可我并没有向他们屈服,我与他们的战争一次又一次失败,可一次又一次开始。

    大约在二十年前,我彻底败给了大衮,他获得了我的真名,将我奴役,我附身于一个凡人,在凡间替大衮办事——他主要是想找一个完美无缺的化身。

    我没了曾经的力量,可我的信念支撑着我,总有一天将脱离苦海,那信念并非为了权势,也并非为了报复,而是爱情。”

    叶格丽用极低的声音说:“爱情。”

    巴尔:“是的,爱情。我曾经有一位深爱的堕天使,她叫奈文露丝。她大约是在五百年前,为了逃离大衮的追杀,而与我失散的。她来到了人间,肯定与我一样,化身为凡人。她一定在找我,我也必须找到她。

    我可以不要我曾经得到的所有辉煌,我只要她,奈文露丝,我的挚爱。而且,我深信一旦找到她,我们都能脱困。”

    “为什么?”

    “她是令真名被世人遗忘的天使,即使大衮知晓了我的真名,她也有办法让那真名被遗忘,这是只属于她的魔力。”

    叶格丽问:“你被大衮所命令,他会阻止你们相遇的。”

    “大衮不知道她的下落,他以为她死了。所以,我一边替大衮培植势力,一边暗中找寻她。”

    “那结果呢?”

    巴尔说:“我从未料到过结果会如此。”

    叶格丽看着残缺得像被无数只猎狗啃过的巴尔,心知事情不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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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烬之余介绍:
世界成了废墟,文明的光辉已然逝去。人类并未灭绝,太阳的余晖仍照耀着世界。
一个幸存的拾荒者,行走于灭亡的荒野中,憧憬着遥远的未来。他怀有希望,盼着在这希望枯竭之前,能找到栖息之地,能用双手开辟未来,能在末世的灰烬上建立不朽的丰碑。
燃烬之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燃烬之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燃烬之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