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进攻澳门
不管情愿不情愿,那些候补议员和观察员只能离开,大半人离开了会议室,空间瞬间空旷了许多,陈邦彦站在那里,看过了离开者的不情不愿和留下人的如释重负,他收拾了一下衣襟,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手指敲了敲桌子,脸色冰寒的问道:“李先生,你聚拢商贾官绅,施压于两广衙门,谋划香港炮台、堡垒之事,此乃大罪!”
面对问罪的陈邦彦,李明勋轻笑一声,不咸不淡的说道:“施压于两广总督吗?如果真是这样,修筑炮台的事情今天可确定不下来,还需要去肇庆请示沈大人呀。”
陈邦彦脸色微变,长出一口气终究没有怒斥出口,实际上,他在来香港之前,就已经去了肇庆一趟,沈犹龙早就猜到了社团的要求,修筑炮台、留守军队和舰队,沈犹龙一一给予了批示,批示只有一个,那就是答应,原因很简单,两广总督衙门需要社团出马,既不能让海盗肆虐珠江口,也急需来自香港的地租银和税收去支援越发崩溃的北方战事。
“那你们留在下何事,莫不是想让广东水师替你们出手吧!”陈邦彦警惕的问道。
社团的众人相互看看,皆是无语,倒是西蒙斯一直心直口快,竟然嗤笑出声,说道:“广东水师那种鱼腩海军,出战西班牙也只能是丢人现眼!”
这话说的难听却是事实,在嘉靖朝的时候,广东水师因为备倭和对抗来自泰西诸夷的威胁,实力曾经很强,战绩也不错,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免已经腐朽堕落了,特别是郑芝龙兴起之后,海防仰赖此一人,广东水师实力每况愈下,到了沈犹龙做了总督,广东水师境况更是差了。
原因很简单,忠心的沈犹龙想方设法筹集军饷支援北方的战事,但是财税左不过开源节流罢了,香港开埠算是开源,而沈犹龙也想尽办法节省开支,而有了社团在香港,广东的海防压力为之一减,这几年,社团舰队接连出手清理珠江口的海盗水贼,广东水师越发没了作用,虽说海防卫所沈犹龙暂时没有胆量动,但截留水师修造船只的费用却是手到擒来,如今广东水师原本的那些大船早就没了战斗力,也就靠着桨帆船混混日子,保持存在罢了。
然而,陈邦彦哪里容西蒙斯那么嚣张,他喝道:“兀那洋夷,竟然侮辱大明王师,你可知香港仍是大明之土,仅是你方才之言论,便可治你死罪!”
西蒙斯呵呵一笑,掏出烟斗点上,毫不在意的笑了:“原来阁下还知道香港是你们大明皇帝的土地啊,你说的没错,香港是你大明的,这片海域也是你大明的,当初香港开埠,你们不让修炮台驻军队甚至连舰队都要以巡逻缉私的名义留下,社团一一应下了,那么现在西班牙人打上门来,保护商民的利益应该是谁的责任呢?现在社团一力承担了原本属于你们大明的责任,你不知道感谢,还在这里为难,这叫什么,忘恩负义!”
陈邦彦却似兴奋的斗牛,再也不顾礼仪,挥舞的拳头站起来,喝道:“哈哈,你们这些化外番夷,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野心昭然若揭,哈哈,李明勋,你如何说!”
李明勋双手抱胸,靠在了椅背上,淡淡说道:“西蒙斯话说的难听,却是真理,香港的税收你们拿走,地租银社团一文钱没少过,拿了钱就要办事,现在社团替朝廷承担保家卫国的责任,不要功名利禄,如果总督衙门不能谅解和支持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了,你要知道,去年我们上缴了十四万的地租银和捐税,今年各类税费租银加起来会超过二十万,如果总督衙门还想要这些费用的话,那就请陈大人坐下来吧,最后我要说一句,如果局势不可收拾了,社团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朝廷呢?”
眼瞧着讨论陷入僵局,林河连忙出来打圆场,他对陈邦彦说道:“陈大人,莫要如此,还是以大局为重,相信沈犹龙沈大人也不愿意我们内斗起来。香港的繁荣对社团与朝廷都有利,现在西班牙人打上门来,我们应该携手御敌嘛。”
说着林河走到了陈邦彦身边,这两年,二人打交道许多,已然是朋友了,林河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切勿书生意气啊,争虚名义气何用,较一时长短何为?”
陈邦彦重新落座,李明勋道:“西蒙斯,海军有没有把握消灭这支破交舰队?”
西蒙斯早有腹稿,说道:“并无十足的把握,阁下应该知道,此次西班牙人派遣的破交舰队由巡航舰和纵帆船组成,是一支快速舰队,全速状态下速度超过十节,虽然社团海军拥有兵力优势,十日内可以凑出一支由五艘重炮舰和十二艘护卫舰组成的舰队,但是我主力舰的速度远不及敌破交舰队,您应该清楚,破交舰队无论如何都会避免进行主力决战的。”
林河问道:“可否利用护航?西班牙人的目的是袭击我们的商船,如果我们以商船为诱饵呢?”
西蒙斯摇摇头:“林大人,这很难,您要知道,西班牙人已经得到了澳门的支持,香港的一举一动都在其监视之下,如果商船里不装货物,西班牙人势必不会上当,如果装了货物,那风险就太大了,您要知道,被护航的是各地的商船,不是社团的运输队,一旦受到袭击,船队很容易就会崩溃,即便西班牙人不靠近,损失也会很大。”
李明勋抬起手,制止了二人的讨论,问道:“葡萄牙和荷兰人的态度呢?”
林河轻咳一声,说道:“我们接触了东印度公司的全权代表科隆还有澳门总督,目前来说,大员港已经处于戒严状态,但是荷兰人无意参战,他们在坐山观虎斗,但如果香港被长期封锁,荷兰人肯定会坐不住的。”
李明勋同意这一分析,自从香港对荷兰人开放之后,荷兰人获得了唯一直接在大明沿海接触明国商人的机会,香港迅速成为了东印度公司的主要利润点,东印度公司在香港开设了商馆,修筑了仓库和办公楼,投入何止十万,仅仅是去年北风季节,就从香港运走了价值四十万的货物,而在今年四月份,来自巴达维亚和马六甲的商船已经把荷兰人的仓库堆满了,而香港迅速取代了大员港的地位,可以想见,如果北风季节来临时,西班牙人还没有解决,荷兰人肯定会出动舰队的。
“大卫阁下愿意出动两艘盖伦船维护香港的稳定。”西蒙斯插嘴说道。
李明勋摇摇头:“英国人的力量不值一提,无需考量了。”
大卫确实热心,但是其麾下的船只中大部分已经前往台湾贸易,有的前往了永宁城,如今在香港的只有冒险号重炮舰还有一艘盖伦式武装商船,这两艘船速度与社团主力舰一样,在主力舰只已经取得优势的前提下,意义并不大,相反,如果让英国人加入,社团就要出让大量的商业利益,这根本不成正比。
“澳门总督呢?”李明勋再次问道。
林河从文件里拿出几封信递给所有的与会人员,都是由书记处翻译抄写的信件,而原件和首稿则递给了李明勋,李明勋接过来看了起来,信中,澳门总督表达了自己的无奈,表示澳门方面也是被迫同意了西班牙的入港请求,表示收到了耶稣教会的压力才如此的,而澳门总督也表示,澳门的军事力量不会参与和社团的争端,如果双意谈判的话,澳门愿意居中调停。
对于这封信,李明勋还是愿意去相信的,毕竟澳门的葡萄牙人日子并不好过,在去年荷兰人占领了马六甲后,澳门与果阿的商业往来便是处于危险之中,如今香港开埠,马尼拉大帆船被打劫,澳门的地位每况愈下,其乐意见到社团被西班牙人攻击。
但是归根究底,还是实力的下降,实际上,在欧洲本土,葡萄牙已经从西班牙人的控制下独立,并且迅速和荷兰人签订了和平协议,但是政治关系向来是本土归本土,殖民地归殖民地,特别是东方的殖民地属于东印度公司的情况下,事实上,在荷葡停战之后,东印度公司与葡萄牙人的冲突一直到十几年后攻占锡兰,彻底垄断东方的香料贸易才和平下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葡萄牙和西班牙在本土已经战,但是在东方,这两个国家,特别是澳门和菲律宾之间仍旧需要抱团取暖。而澳门又是耶稣会的教区,有耶稣会从中搭桥,澳门自然选择在这场战争中站在西班牙人一侧。
“呵呵,施罗宝好算计,谁都不想得罪,真是可笑。”西蒙斯鄙夷说道。
陈邦彦看了西蒙斯一眼,道:“你似乎也是佛郎机人,好像也在澳门多年?”
西蒙斯脸色一变,李明勋却是笑了:“西蒙斯如今是社团元老院的元老,与其他元老一样可靠。”
陈邦彦也无意纠结此事,而是问道:“如何解除香港的封锁,李先生可有章程?”
李明勋点点头:“我心中有一策,一劳永逸!”
陈邦彦来了兴趣:“哦,请说一说吧。”
李明勋指了指西面,说道:“攻打澳门!”
“这不可能!沈大人绝对不会允许的。”陈邦彦当即说道。
李明勋摊摊手,没有理会,而是看向其他人,西蒙斯第一个站出来:“确实是一个好计策。”
西蒙斯当即站起来,说道:“从舰队作战的角度讲,这是最好的法子,诸位都知道,西班牙人的军舰向来配属有较多的水手和超量的陆军,所以其比任何一支舰队更需要港口的支持,而在广东沿海,唯一能支持其的只有澳门,如果拔掉这个据点,那么西班牙人的舰船只能往返于马六甲与香港之间,破交作战的效率大降而成本则会升高,更是无法维持此次破交作战这类大规模的舰队了。”
陈邦彦喝问:“你知道攻打澳门造成的后果吗?”
“会有什么后果?”西蒙斯问道。
陈邦彦道:“没了佛郎机人,与之往来贸易的缙绅当如何?珠江口的海贼谁来弹压,佛郎机人报复当如何,另外,广东税收也会受到影响。”
当然,许多话陈邦彦没有明说,在朝廷那里,澳门是平衡社团的重要力量,如果澳门被攻占,那么社团在珠江口岂不是一家独大了。
林河道:“香港拥有更便利稳定的贸易条件,缙绅们可以来这里贸易,海贼和葡萄牙人的报复也会由社团应对,至于税收嘛,左不过一年两万的税收和五百两的地租银,香港提供也就是了。”
陈邦彦还要说话,李明勋抬起头,提醒道:“您弄错了一件事,我方才所说是攻打澳门,没有说攻占澳门驱逐葡萄牙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陈邦彦满眼警惕的问道。
李明勋认真说道:“社团与葡萄牙人素无嫌隙,此次无端被挑衅攻击,葡萄牙人助纣为虐,安能独善其身呢,我的意思是,社团派遣陆军,进攻澳门,迫使澳门总督驱逐西班牙舰队离境,好让我主力舰队歼灭之,只要葡萄牙人放弃对西班牙的支持,那么社团自然会退兵。”
林河解释道:“李大人的意思是惩戒葡萄牙人,让西班牙人失去巢穴,无意改变葡萄牙人与朝廷的合作关系。”
“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我做不了主,要请示总督大人。”陈邦彦见李明勋主意已定,当即说道。
李明勋微微点头:“我立刻派遣快船和快马送您去肇庆,请速去速回,社团的军队会在二十天内赶到的。”
陈邦彦当即选择告退,待他离开之后,西蒙斯道:“这个明国使者真是迂腐不堪,与那些明国官员一样,那位沈总督怎么会让他作为使者呢?”
“因为他是我最不愿意打交道的那种人,沈大人认为只有这种人才能在我这里维护大明的利益。”李明勋也是无奈,事实上,这也是事实,如果沈犹龙派遣一个贪财的官僚或者无耻的士绅,社团有的是法子,但陈邦彦这人能言善辩又以大明利益为根本,为人刚正不阿,确实难打交道。
“其实香港与澳门不过百里水路,如果突袭的话,更为妥帖,何故要先知会大明朝廷呢?”海述祖小心问道。
李明勋道:“西班牙舰队和澳门地方舰队的力量不容小觑,正面应战恐伤亡巨大,如果能得到沈犹龙大人的支持,那么社团就可以绕到背后,直接从陆地攻击,就凭澳门那点力量,社团必胜!”
章五 澳门防务体系
澳门以南,大横琴岛东。
一支由一艘快蟹和三艘八桨船组成的小船队正张起帆迅速的向着北面的澳门半岛驶去,船长李北极站在快蟹船的船艏,大口的呼吸着,年轻的他不舍的拍了拍自己的坐船,满脸的愧疚。
李北极虽然只有十七岁,却是社团资历最丰厚的老人儿了,当初追随李明勋从马尼拉逃出来的少年之一,与许多人一样,叫猫儿狗儿那类好养活的名字,但是社团的发展改变了他的命运,这个从涌金号上就跟着李明勋学习打水手结的少年,这几年的日子大半在船上渡过,在李明勋亲自教他们学习天文学知识的时候,他就取了现在这个名字,然后从涌金号的望手,到运输船的帆缆长,再到双桅护卫舰的航海长,最终成为了快蟹桨帆舰的舰长,而半个月前在外海救了福海号商船,击败了八撑贼之后,李北极又成为了一支快蟹分舰队的长官。
而现在,他从海军长官那里接到一个新的任务,改装了座舰‘蝮蛇号’,与缴获的八桨船一道,伪装成走私船进去澳门,侦查西班牙舰队和葡萄牙舰队的实力。
伪装除了取消船艏的四磅炮和两侧的回旋炮,就是把三角帆改成渔民常用的蔑帆,把船身弄脏不说,还在船上装上了十几筐臭鱼烂虾,而这等手段是走私船常用的,那让人作呕的味道是广东和澳门的巡逻船都不爱靠近。
蝮蛇号带着这支小船队绕过横琴岛那崎岖的海岸线,径直向北,进入海峡之中,这里与澳门半岛相望,位于澳门东面,是澳门内港所在,相对于西面直面社团和广东水师的外港,这里应该是安全的,所以葡萄牙人把内港作为军港,想来西班牙的舰船也在这里。
在横琴岛海域,船队遭遇了广东巡逻船的拦截,臭鱼的味道熏的收税的官员没有上船,递过去的一小袋碎银子就得到了放行的许可,很快,蓝色的海面被丢在身后,周围的水面已经成了淡黄色。
澳门越来越近,远远可以看到半岛南面那低矮的城墙,还有后面熙熙攘攘的街道,那就是澳门最繁华的地方澳门街,是澳门开发最为完善的居住区,也处于澳门城之中。
然而,顺利的航行随着一艘划桨船的到来戛然而止,那艘船上悬挂着澳门总督的旗帜,几杆火绳枪和一门回旋炮让李北极被迫把船停下来。
“你们是做什么的?”划桨船上的葡萄牙人用熟练的粤语警惕的问道。
“我们是生意人,来做买卖的。”李北极随口答道。
那葡萄牙人上了船,打量了一下那些鱼筐,捂住了鼻子,问道:“这些臭鱼澳门不需要,立刻离开这里。”
李北极嘿嘿一笑,打开了脚下的木板,露出了里面捆扎好的生丝、棉布还有十几袋大米,说道:“没这些臭鱼,我们的船也没法这么顺利的进去啊。”
那葡萄牙人的脸色立刻好看了许多,自从香港开埠以来,澳门的贸易地位越来越低,往来的商船和走私船都少了,生丝贸易量越来也少,所有运送生丝来的人都会被视为贵宾,葡萄牙人笑了笑:“好吧,生意人,你们会得到王国商人的热情招待的,但是你不能向北了,而是去澳门街,北面是军事区,所有靠近的明国人都会被火绳枪射杀。”
李北极心中一紧,却没有任何违逆的意思,他对身后的人吩咐了几句,众人合力把那些竹筐中的臭鱼烂虾倒进了水里,李北极把几个西班牙银圆递给那个葡萄牙人,笑嘻嘻的说道:“烦劳给找个好一些的泊位。”
“你倒是个慷慨的人。”那葡萄牙人掂量了一下银圆,说道。
李北极满脸贪婪:“我知道,西班牙人打败了红毛夷,大帆船运来了无数的这种银圆,我会赚很多的。”
在葡萄牙船只的引导下,四艘船驶入了澳门街南面的泊位,登岸之后,浆手们欢天喜地的把货舱里的货物搬运上岸,众人挑着生丝和大米上岸,到了南门之后,纷纷把腰间绑着的草鞋穿在脚上,守门的葡萄牙人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们见识过太多贫穷的明国人,知道这群人连鞋子都穿不起,即便是草鞋也只有在进城才会穿,平时都会光着脚丫子。
澳门城中充满了诱惑,两侧的街道是琳琅满目的商品,高大的房子飘荡出酒肉香气,那些狭窄阴暗的小巷子则是水手们钟爱的地方,那里有廉价的酒精和风骚的妓女,挑着货物的浆手们垂涎不已,但是他们的工钱还没有发,只能跟着李北极的脚步声。
众人来到澳门城中的一处商铺,把东西放在了院子里,李北极掏出大量的铜钱和碎银子,挨个分发给近四十个浆手,每个人约么三钱银子,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巨款了。
攥着银子的浆手满脸兴奋就要离开,大部分人把一半的银钱塞进了口袋,这些会留给他们的妻儿,而剩余的将会在澳门城中挥霍,李北极呵呵一笑,按住了一个高大水手的肩膀,看着他留在掌心里的钱,说道:“老七兄弟,这点钱连吃酒都不够,更别说找女人了。”
众人哄堂大笑,老七舔了舔嘴巴,说道:“我家中除了老婆,还有四个孩子,还是俭省些的好。”
李北极笑了笑,从老七口袋里掏出所有钱都放在他的掌心,说道:“好不容易来一趟澳门,哪能这般委屈自己,好好吃,好好喝,好好玩,你们放心,我只给了你们三分之一工钱。”
“真的?”一群人围了过来,个个面色贪婪。
李北极道:“当然,因为在五天之后,还会有一趟活计需要你们做,到时候工钱翻倍,还有赏金,所以这几天你们好好玩儿,五天之后再来这里,我给你们分配活儿!”
众人纷纷拿出所有钱,轰然散去,钻进了妓院、酒馆和赌场,享受澳门城中的一切。
李北极的身边只剩下了四个汉子,个个精明强干,这些原本就是蝮蛇号上的属下,他点点头,低声说道:“你们分两队,一队去看顾蝮蛇号,一队在这店铺了买卖,记着,你们与那些穷汉水手不同,你们是军人,这五天不许喝酒不许玩女人,所有来交易的人,拣选货物量大的买卖,一定要把这个院子装满。”
四个人应下,各自去了。
天色渐暗,李北极进了房门换了一身衣服,一身麻衣打扮,打着赤脚,青布裹头,把酒水泼了一身,提着扁担踉踉跄跄的走出了院门,向西而去,他爬上炮台山,把扁担扭动,中空的里面取出一杆精致的望远镜,他观察着内港,清点里面的船只数量,仔细辨认船上的旗帜,不断在纸上写写画画。
“葡舰有七艘,大型盖伦一艘,中型两艘,其余为武装商船,巡逻船和通报船六艘,炮舰处置靠北,具体以图为准,巡船在南。西舰有五艘在港,其中巡航舰和双桅护卫舰各有一艘,其余为单桅船,处于港口中间位置。”
李北极侦查的情报很快被送达了香港,西蒙斯将情报汇总之后,命参谋把各类信息标注在了地图之上,这是澳门的地图,地形信息之详细,怕是除了葡萄牙人谁也比不上,关于舰队的情报由李北极的战前侦查获得,而炮台、城堡之类早在香港开埠就陆陆续续的汇总而来。
澳门作为葡萄牙人在远东最重要的据点,按理说应该不惜工本大修城堡才是,但澳门的尴尬之处在于,这是大明王朝的土地,葡萄牙人也是有心无力,在澳门开埠的几十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不设防的城市,一直到荷兰东印度公司到来,并且入侵澳门之后,澳门才开始构筑防御体系。
澳门的城墙建造后被大明勒令拆除,只是到了崇祯朝,两广再也无力阻止葡萄牙人修筑城墙,终于在崇祯五年(1632年)澳门城墙终于成形,周长不过三里余,高不足六米,夯土为基,以石砌筑,但是因为城墙连接外围的诸多炮台,使得澳门城呈扭曲的海星状,这道城墙低矮,澳门真正赖以依仗的是八座炮台。
最大的炮台是位于澳门城北面的大炮台,这里也是澳门总督的官邸所在,拥有大炮三十余门,是澳门防御的核心,除此之外,北面的城墙再无炮台,而大炮台上也没有指向北方的火炮,这是为了表示对大明朝廷的恭顺,实际上这种情况一支持续到十九世纪,一直到清末清政府被列强欺辱,葡萄牙人才知道,原来清王朝软弱可欺,才占领了仔、路环,并修筑炮台闸口。
炮台防御的重点是直面珠江口的东面,除了制高点的松山炮台和望洋山炮台,还有圣若奥堡,而为了保护重要的商业中心,也是修筑了加思栏炮台,圣伯多禄炮台,而在西城墙保护内港的只有沙梨头炮台,沙栏仔海炮台,只不过这些都是小炮台,多不过五六门炮,最小的圣伯多禄炮台甚至只有一门八磅炮。
澳门城的防御体系根本谈不上坚固,其城墙低矮薄弱,只有炮台还算设计合理,可以相互掩护支援,但是澳门城最大的弱点在于守备部队的力量实在是薄弱,当年荷兰与英国联军进攻澳门城的时候,澳门只有五十名守军还有两百多个临时武装起来的平民,如果不是一位神父在临时搭建的炮台上,用一门火炮直接命中荷兰军队的火药库,导致荷兰军队大崩溃,那么澳门城早就易主了。
在澳门的历史上,荷兰人曾经五次入侵,以第四次实力最强,当然的荷兰与英国联合,一共派遣了十二艘军舰(英国两艘),士兵也不过千余,最终的结果是,荷兰人火药库爆炸,军队大乱,一百三十名士兵阵亡,过百受伤,还有四十名被俘。
即便是十几年之后的崇祯十六年,澳门守军的力量也不够强,其常备军只有二百多人,唯一值得警惕的是,现在是西南季风季节,从东帝汶和果阿赶来的葡萄牙商船大量入港,这导致城内的葡萄牙人数量激增,达到了五千多人,其中不少是配备武装的商船水手和护卫队,而在澳门港休整的西班牙战船也会极大的增强澳门城的防备力量,但是无论如何,这个城市也组织不出一支千人规模的军队,如果考虑此次战争只是为了惩戒,以打促和的话,澳门的防御力量几乎不值一提。
“荷兰人进攻澳门失败,除了葡萄牙人好运造成的意外,就是其进攻的位置在于澳门城的西面,那是澳门防御体系火力最强的方向,而社团的军事行动则从北面展开,夺取北面的城门之后,快速掌握整个城市,逼迫澳门守军投降或者谈判。”
章六 进城
莲花关闸。
在葡萄牙人窃据澳门半岛之后,大明一方面许可葡萄牙人在澳门通商,一方面派兵加以监视,不仅在前山(珠海)设立参将府,派遣水师、陆军两千人,大小船只五十艘分驻澳门周围,还在莲花一带设立关闸,五日一开,限制葡萄牙人与内地往来,莲花关闸拥有三层城楼一座,背靠内河,遏制陆地通道,由前山参将遣人驻守,约有兵力百余,主将为一千总。
六月底,本月的最后一次开闸就在明日,到了夜晚,月亮照亮了从香山通往澳门的石板路,远处有火把亮起,照亮了道路,可以看到有三十多人从一处破庙里走出来,接着,树林、水塘、码头纷纷汇聚而来几股人马,到了关闸门前,足有三百余人。
陈邦彦走下关闸城楼,打量着这群靠近的人,他们多是挑夫、小贩的短打扮,许多人吃着脚提着扁担,但人人手脚粗大,目露凶光,一看便知道是杀惯了人的精悍之人,人群之中走出一个高大的汉子,问道:“陈大人,我们社团的东西呢?”
“李先生,你竟然亲自来了?”陈邦彦看清楚那张脸,诧异问道。
李明勋笑了笑:“您都亲自来了,我怎么能在香港睡大觉呢?”
并非李明勋对手下不放心,他真正不放心的是陈邦彦,虽然这个家伙和前山参将、香山县令一道接了两广总督衙门的军令,但李明勋总怕这厮会捣乱,只得亲自前来接洽。
陈邦彦原本心中还有些计较,看到李明勋亲自来了,心中无奈,只得一挥手,从关闸库房里抬出二十多个大箱子,打开之后,里面全部是武器,轻便的皮甲、锋锐的钢刀、码放整齐的火绳枪,甚至连靴子这类军需品也是不缺。
李明勋一点头,三百多人上前,纷纷换上了装备,瞬间就是一支杀气腾腾的百战之军,李明勋问道:“总督大人可有章程示下?”
陈邦彦招招手,便有四人上前,这四人中三人是武官打扮,似是三个把总,而另外一人穿长衫,打扮与在香港抽税的市舶司吏员无二,陈邦彦介绍道:“在澳门城中尚有我大明官衙僚属,其中守澳官有提调、备倭、巡缉,另外在妈祖庙附近还有市舶司河舶所,这四人皆在几个衙署工作过,与其官员也是熟悉,李先生带上他们,以免与朝廷起了误会。”
李明勋笑了笑,心道这陈邦彦想的倒是周全,连声道谢,进了关闸,向着澳门城一路而去,澳门城在北面有三巴门沟通内外,在中央则是澳门最为倚重的大炮台,并无火炮防备北方,而关闸今日新关,三巴门守备极为松懈,李明勋带人潜行到距离城门约么半里的位置,便是藏匿起来,等待李北极等内应开门。
城中小院。
院子一半摆满了货物,另外一半站了四十多个汉子,都是当初为李北极划船来的浆手,他们下午便是来了,看到满院子的货物以为是要搬运到码头,却不曾想被人留在厢房住下,说是明日再搬,还管了一顿饭,虽说没有酒,但是肉食充沛,着实让他们好好吃了一顿,只是到了夜半,却是被人轰了起来,来到这院子里。
老七奇怪的看着正在发钱的李北极,他可从未见过不干活先发钱的东家,他收好自己的工钱,问道:“李家东主,您这是作甚,货还没搬运呢?”
李北极笑了笑:“货就不用搬了,我这次召集大家来实际不用干活的,是有一件大事要诸位做,我先把话放在这里,这件大事有杀头的风险,但是做好了三十两纹银到手,如果不想做,今日就呆在这院子里,那里也不许去,如何?”
此言一出,大家脸色都是变了,老七看了看周围,问道:“想来东主爷刚招募咱们这帮子的时候就是想干这杀头买卖的吧。”
李北极呵呵一笑:“那是那是。”
这批人可不是随意招募来的,而是在广州各个码头精挑细选的,各个都是凶狠好斗的不说,也多次来过澳门,其中不少还会些葡萄牙语,下午与这些人饮宴,老七就是发觉了这一点,才有如此一问。
李北极从怀中掏出一面旗子展开,问道:“你们可认得这旗?”
老七道:“这是腾龙商社的旗帜,莫非东主爷是腾龙商社的贵人。”
李北极赞了一句,说道:“你说对了,我是腾龙商社的人,奉我家大掌柜的命令潜入这澳门城中,今晚后半夜接应关闸来的一批人马进城。”
“关闸?敢问是朝廷的人马吗?”老七问道,既然是关闸来,肯定从香山那边过来,朝廷肯定是知道的。
李北极道:“既有朝廷的王师,也有社团的精卒,大家奉命惩戒澳门的葡萄牙不法之徒。”
“那我们做什么?”当即有人问道。
李北极道:“你们对澳门城熟悉,要为士卒带路,并不参与厮杀,若是战中有缴获,那便是你们自己的造化,只要敢去,就给三十两,死了赔一百两。”
“这么多钱,谁出?”老七问道。
“当然是社团出。”李北极道。
众人纷纷摩拳擦掌起来,一个汉子说:“你要说朝廷出,我还信不得,那些丘八才不会给咱们这些穷汉,但你说腾龙商社出,我便是相信,我听人说,就是在香港干活的泥瓦匠,都给一月半两银子,嘿嘿,大家伙都知道那腾龙商社在海外有金山银山,最是豪阔了。”
“这么说,你们愿意去了?”李北极问。
当下便是有人叫嚷着要去,老七思索了一会,想到自己家里老母和四个孩子,他一咬牙,问道:“东主爷,我也去,我这几年出入关闸多了,对那里和三巴门都熟悉。”
一行四十余人伪装成挑夫,向着三巴门而去,在小巷子了躲避了澳门评议会的巡逻队,然后迅速向北,李北极这几日侦查过三巴门,见城门后的篝火处只有三个身影,奇怪道:“怎么只有三个人?前天还是五个人呢。”
老七低声说道:“天亮关闸开关,需要人手多,会有近二十个夷丁,现在都在那边的屋子里睡觉呢。”
李北极顺着老七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城墙下有房屋一间,只是掩映在树林之后,自己两次来侦查竟然是不觉,只因为那前来换班的人是从大炮台来的。
李北极留下大部分人,从中挑拣了十二人,除了老七都是社团中的精卒,一行人各自挑起扁担,向着三巴门而去,老七说道:“东主爷莫要出声,夷丁问起,我来支应,管保靠近城门。”
这行人打起火把,老远引起了葡萄牙人的注意,在对方询问之后,老七高声说道:“长官莫要开枪,我们是准备出关闸的商队,想着早一步排队,明日便能早出城门,去关闸了。”
说着,老七对李北极使了一个眼色,老七挑起扁担,李北极扛起布袋,一溜小跑过去,口袋扔在地上,一个士兵俯首检查里面的东西时,李北极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刺进了那士兵的脖颈,继而合身扑向另一名士卒,狠刺他的胸口,却不曾想,那葡萄牙士兵衣服后面穿了甲胄,没有刺入,二人厮打在了一起,最后一士卒提起短矛刺向李北极,老七抄起扁担砸开短矛,忽然扑过去,用扁担勒住那士卒的脖颈,直接摔在了地上。
李北极已然从甲叶的缝隙中刺穿了对手的心脏,站起身来的时候,属下已经冲进了城下房屋,里面全然是惨叫和刀斧劈斩骨肉的声音,李北极低头一看,老七勒住的那士卒已然气绝,仍旧被老七死死勒住,他拍了拍老七的肩膀说道:“老七兄弟,这人死透了,放开吧。”
老七撒开手,见那葡萄牙士兵满脸痛苦,喃喃说道:“我这是第一次杀人。”
李北极哈哈一笑,道:“老七兄弟,你第一次杀人手不抖,心不乱,是干这活计的料儿,不如跟着我干了,加入社团,管保你一家活的滋润,如何?”
老七怔怔的看了李北极一眼,讷讷点点头,这时一个汉子跑来,身上全是血,低声说道:“长官,屋里的敌人杀干净了,一个不剩。”
李北极道:“很好,没有惊醒大炮台的敌人,立刻开城门,打信号,葡萄牙人的巡逻队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了。”
很快,三巴门打开,李明勋带着三百余精卒涌入,他对李北极说道:“北极,先取沙梨头和沙栏仔炮台,占领西城门,另外大炮台西营地、大三巴教堂、港口葡萄牙人聚集区都要有人放火、骚扰,向导可已经备齐?”
李北极当即叫来了后面的挑夫,分别叫了二十多个名字,而李明勋也是分列了四五支兵马与向导合兵,向着目标而去,最后只剩下近二百人,分为三队,李北极与李明勋各自带一队,直冲城西两座炮台而去,只要控制了这两座炮台,便是控制了港口内葡萄牙和西班牙舰船。
三队人马绕过主要街道,沿着城墙南下,远远看到沙梨头炮台上有火光,沙梨头炮台原本是一座拥有四十多门火炮的大炮台,建造有城台和围墙,但是因为其火炮威胁到了对岸的明国领土,被勒令拆除,天启五年拆了城墙和高台,到了崇祯十三年的时候,连炮台也是拆除了,后又复建,但是最终也只是与沙梨头小门融为一体,成为保护小门的小炮台。
李明勋见那炮台兵马不多,且地势并不险峻,便是留了李北极,给了他五十人,说道:“你率队夺下炮台,堵住城门,隔绝葡萄牙城内外海陆军联络,勿要发炮袭击港口舰船,这里便是交给你了。”
而李明勋则率队攻击另一座炮台,西望洋山炮台,这炮台拥有五门铜炮,位于望洋山顶部,其射界覆盖大部分的澳门城不说,还能攻击内港,封锁内港出口,通往望洋山炮台的只有一条陡峭嶙峋的小径,其中不少是从石头上开凿出来的,远远可以看到俯瞰山顶的炮台,只是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葡萄牙人发现大军入城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李明勋心中不由的有些急躁。
“大人,您看那里!”多亚忽然指向了三巴门方向,只见那里升起了一团火光,那是留守的人在被发现后烧掉城门,这意味着行动暴露,很快,沙梨头炮台传出炮声,而四处骚扰放火的士卒也开始行动起来,澳门城中陷入一片混乱。
李明勋心中急躁,脸色却是如常,对多亚说道:“时间太过紧急了,我给你六十人,进攻这座山顶炮台。”
多亚问道:“大人,您去哪里,还有什么能比炮台更重要呢?”
李明勋指了指西望洋山西北处一处亮起越来越多灯火的地方,说道:“那里是一个小村落,却是坐落着东方最好的铸炮厂,卜加劳铸炮厂,那里每一个人都对社团有重要意义,不能让他们逃进要塞,更不能让他们死于战乱,我要亲自去处理那里的事务。”
多亚自然知道铸炮的重要性,他连忙说道:“大人放心,我一定攻下这座炮台!”
很快,多亚率领自己麾下的士卒来到了西望洋山炮台之下,上面不断响起火绳枪,天色已经大亮,多亚静听枪响,感觉也就三十余人,他一面命令士卒佯攻,一面带着虎尾珑社的武士进入林子,砍树枝藤蔓编织绳梯,精悍的武士攀登了西面的悬崖,搭好了绳梯,多亚带了十几个人冲了进去,被袭击者猝不及防,被武士们砍杀在地,半刻钟的功夫,除了跪地求饶的七八个黑人和印度人,其余都是死在了炮台上。
“脱掉这些死人的衣服,用水打湿了,当狼烟点燃,这样外海的舰队就能得到炮台得手的消息,只要舰队一到,陆战营上岸,澳门就是社团的了!”
章六 抢人抢炮抢船
卜加劳铸炮厂位于望洋山西北的山脚下,占据了一大片的土地,拥有连片的工坊和宿舍区,员工有上千人,当北面的枪声四起的时候,人们从睡梦中惊醒,但是并未有什么慌乱,毕竟西班牙人进驻澳门以来,两个在本土已经开战的国家在澳门的合作貌合神离,葡萄牙人允许其使用港口,但是拒绝西班牙士兵和水手进城。
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经常发生冲突,而与珠江口的海盗合作之后,那群前来澳门销赃的家伙也经常闹事,对于枪声,市民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枪声越发密集,没有任何停歇的意思,接着澳门城中燃起了大火,当西望洋山上的炮台接连开炮之后,人们终于知道了情况不对劲,工坊里的葡萄牙裔的管理、匠人和守卫开始收拾金银细软向大炮台方向撤退,如果说澳门城中还有安全地方,也只有兼有总督官邸和评议会的大炮台了。
这群人在街口被李明勋率领的人马挡了回来,杀了十几个摩尔人和印度护卫,其余选择了投降,而此时跟在李明勋身边还有六十多人,除了二十个护卫,其余都是香港地方守备队的成员,这群人在去年曾经潜入澳门绑架过一些铸炮匠人,所以对卜加劳铸炮厂一带很熟悉,他们占据了主要街口,驱赶匠人进入铸炮厂的作坊统一看顾,很快就稳定下了局面。
天色亮了,李明勋走进了铸炮厂的库房,这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四十多门火炮,其中可以被视为国之重器的二十四磅寇菲林长炮占据了一半,这也是李明勋这么看重卜加劳铸炮厂的重要原因。
在去年,葡萄牙国王的特使赶到了澳门,澳门评议会和商人阶层宣布对本土取得独立的国王表示了效忠,不仅贡献了二十万两白银,还赠送了二百门各式口径的大炮作为礼物,那个时候社团对卜加劳铸炮厂的能力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而同时,社团的主力舰亟待下水,但是主力舰所用的大口径重炮却是迟迟不能到位,社团铸炮厂的十八磅铸铁炮虽然已经可以生产,但是成功率太低,完全无法满足需求,而视为火力核心的二十四磅寇菲林更是从未铸造成功过。
在这里情况下,社团委托英国东印度公司和暹罗等几个商业伙伴向卜加劳铸炮厂采购,才有了库房之中这么些重炮,只是西班牙人忽然搅局让社团连尾款也是不用付了。
“主子,问清楚了,除了库房里的这些重炮,另一个库房还有二十多门炮,多是六磅和九磅炮,此外还有铸炮厂储存的一批火药、硝石和铜、锡材料,光是铜料就有两千多石。”乌穆跑过来,兴奋的说道。
却不曾想,被俘虏的葡萄牙经理懂的汉语,听到了乌穆的话,顿时明白了过来,他大叫道:“你们这是可耻的海盗行径,**官阁下一定会判处你们绞刑的。”
李明勋却是微微一笑,说道:“我们不是海盗,而是来自腾龙商社,你们铸炮厂对我们的敌人西班牙舰队进行了战争支援,便是犯了战争罪,库房之中的一切火炮和资源都将作为赔偿,而你们都是战争罪犯,在澳门评议会或你们的家人不能提供相应的赎金之前,所有人都要为社团工作赎罪。”
见李明勋动了真格,那葡萄牙经理不敢再逞强,他连忙解释:“我们与西班牙人之间完全是正常的商业往来,无意与你们的社团作对,而且我们并没有卖给他们火炮和弹药,只是提供了炮车修造,铸造铜钟及金属部件的工作。”
李明勋看了这人一眼,示意护卫把他拿下,说到:“辩驳的话,请去向法官说吧,当然,是我们的法官,而不是你们的。”
“主子,社团什么时候有法官这个职位了,我怎么不知道?”乌穆疑惑问道。
“是啊,社团现在还没有法官,所以等到有法官的时候再让这些人申诉辩解吧。”李明勋笑道。
“现在我们做什么?”乌穆问道。
李明勋看了看身后,西望洋山的山顶炮台已经有狼烟升腾,而城南方面也传来了沉闷的号炮声音,他当即说道:“陆战营很快就会登陆,在控制了南门之后,第一时间把这里的铸炮匠人和他们的家人转移到军舰上去。”
平心而论,在大明沿海的所有大江大河入海口中,珠江口拥有最好的水文条件,珠江口拥有充沛的水量,枯水和丰水季节不会有太大差异,这里季风规律,水面宽阔,非常适合发展航运,但是这并不代表珠江口可以随意航行,特别是对盖伦船这类吃水很深的战船来说。
强大的珠江水系造成了沿岸地带多变的暗沙,而在珠江口还有上百座大大小小的岛屿,这些岛屿凌乱三部,不仅让航道之上充斥着各类暗礁,而且把航道切割的如同迷宫一般,旁人暂且不说,澳门的葡萄牙人在这里航行了近一个世纪,也没有完全搞清楚这里的水文条件,他们只是在每年阴历的五月到七月,前往广州进行贸易,在其他月份,他们的商船很容易被吹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然后只能等待当地的渔民、民甚至海贼前来救援。
此时正值六月底,西南季风最有规律的阶段,趁着涨潮,社团的舰队进入了最为宽阔的主航道大西航道,顺利找到了通往澳门的航道标,大横琴岛,在进入澳门港附近,这支由九艘舰船组成的舰队降下了所有的帆,由水手驾驶长艇在前面拖拽,进入了澳门街南面的海面。
虎鲨号和鲛鲨号两艘主力舰在澳门内港出海口下锚停泊,一字排开,火炮对准了航道,彻底堵住了内港葡西两国舰队的出逃的道路,而另外七艘军舰则开始下放小艇,把运载而来的陆战营投放到陆地上。
此时的澳门南城墙还在葡萄牙人的控制之中,只是经历了一个晚上的混乱,葡萄牙人尚未完全回过神来,大炮台派遣的第一波军队选择进攻李北极攻下的沙梨头炮台,因为只有夺下这里,才能确保港口的安全,南城墙除了加思栏炮台,只有临时组织起来的武装平民在守备。
放下陆战队之后,吃水较浅的通报船和双桅护卫舰靠近海岸线进行火力支援,在沙滩没有遭遇任何反抗,陆战队上岸之后列阵徐进射击,压制了城头的火力,工兵用火药炸开了拱形南门,一个陆战大队顺利进入城中,与李明勋合兵一处,押送卜加劳铸炮厂俘获的工匠撤往海滩,同时在城内发动进攻,向北支援沙梨头炮台,打退了葡萄牙人的进攻。
李明勋得以登上南城墙,接手全面的指挥,处于东南角的加思栏炮台依旧在顽抗,攻击着登陆的陆战队,这也是陆战队最大损伤的来源,但是随着一艘小型盖伦船的加入,船上的九磅炮很快凭借射程和威力压制住了只有六门火炮的加思栏炮台。
“真是一艘凶狠的军舰!”李明勋赞叹说道。
“是的阁下,这是我的座舰,蓝色女妖号!”身边响起了熟悉的英语,李明勋收起望远镜,看到了戴着船长帽的皮龙。
这个法国裔的加勒比海盗已经是鸟枪换炮,他穿着得体的亚麻衬衫,修长的马裤,佩刀和手铳一样华丽非凡,对于这个在菲律宾活动的专业海盗能搞到一声像样的西班牙军官行头他丝毫不感到以为,但是李明勋万万没想到,皮龙竟然拥有了一艘盖伦船。
“是吗,就是蓝色女妖号击伤了西班牙的巡航舰吗?”李明勋指了指西面停泊在内港之中无法动弹的西班牙巡航舰,问道。
皮龙骄傲的点点头,去年得到李明勋自助之后,皮龙和加利德迅速在菲律宾沿海打出了局面,海盗船队扩充到了十几艘,此次西南季风一起,皮龙便是率领船队北上,前往香港销赃,但是因为他的货物大部分是菲律宾的土著奴隶,所以目的地被改在了布袋港。
在前往香港的途中,皮龙遇到了拉斐尔的破交舰队,双方爆发了海战,蓝色女妖号贴近击毁了西班牙巡航舰艾德司禄号的船舵,如果不是那支破交舰队有两艘巡航建,皮龙或许就要得手了,因为皮龙想要得到更多更好的军舰,主动请缨参加对澳门的行动,这对于兵力不足的社团无异是雪中送炭。
这艘蓝色女妖号拥有修长的船身,一层火炮甲板,长宽比超过了四,是一艘不错的巡航舰,排水量肯定超过了三百五十吨,在东南亚也算得上主力舰了,在这次支援登陆中表现的尤其抢眼,社团的重炮舰吃水太深无法靠近海岸,而能靠近海岸的纵帆船火力孱弱,不是炮台上火炮的对手,只有蓝色女妖号能靠近海岸用九磅炮压制炮台火力。
隆隆的炮声之中,二人的眼睛盯在了内港中的葡西舰队身上,皮龙的眼神变的炽热,他连忙说道:“是的阁下,我想用战功和仅有的资金购买这艘艾德司禄号,我已经为它想好了名字,血猎犬号。”
当然,他的眼睛可不止看中了那艘巡航舰,除了港口中那艘排水量八百吨级的大盖伦,两艘小型盖伦船和各式的纵帆船都是皮龙的钟爱,他如今拥有一支海盗舰队,但大部分是货船,此次贩奴到布袋港,连船带人一起卖了,此时麾下只有一艘巡航舰和玛丽玫瑰号那艘通报船。
李明勋笑了笑,说道:“我的人正在劝降内港深处的葡萄牙舰队,只要他们投降,西班牙人就处于四面夹击的状态,如果那艘艾德司禄号真的落在我手里,我会让他成为血猎犬的。”
皮龙却似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他连忙说道:“不不不,阁下,您弄错了顺序,不能嫌劝降葡萄牙人,应该先劝降那些西班牙的咸肉,这群咸肉都是疯子,拉斐尔的手下尤其如此,如果处于四面夹击的状态,他们很有可能会自沉船只,然后上岸投降的。”
李明勋问:“那你认为该如何。”
皮龙当即说道:“由我派人出面劝说,给那群咸肉两个选择,要么向阁下投降,要么就把他们交给我,我相信,这群咸肉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李明勋微微点头,对这一点他并不怀疑,在遥远的美洲大陆,西班牙人和加勒比海盗就是天敌,双方斗了近两个世纪,不死不休,大部分落在西班牙手中的海盗,白人都会被处于绞刑,有色人种就会变卖为奴隶,同样,西班牙水手和士兵绝对不会愿意落在加勒比海盗手中,毕竟那群家伙有无数的手段去虐杀他们的敌人。
皮龙派遣的使者很快登上了西班牙的军舰,条件很简单,要么向社团投降,所有人都会活命,由菲律宾都督区或者天主教会出面掏赎金,给他们的定价也不会过于苛刻,要么负隅顽抗,战斗结束后,所有人都会交给皮龙。
谈判持续到了下午,沙梨头炮台处的战斗彻底停歇,葡萄牙人收回炮台的两次行动被挫败,被击杀了过百人,尸体就挂在了西城墙上,给内港之中的葡西舰队去看,最终,西班牙人做出了回应,以艾德司禄号为首,选择了投降,只是在投降过程中,发生了小插曲,一艘西班牙通报船上的军官在最后时刻选择了反悔,点燃了火药库,而皮龙也严格执行了谈判规则,属于这艘船的四十二名西班牙人全部被绞死。
到了傍晚时分,南城墙处的加思栏炮台投降,社团大队人马进入澳门城中,包括陆战营、护卫队、台北开拓团一部和皮龙的属下,再加上一批武装水手,人数超过了两千人。
葡萄牙人终于搞清楚了状况,东面城墙上的几座小炮台或者不战而降,或者弃炮逃走,到了晚上的时候,只有城内制高点的松山炮台和大炮台还在顽抗。
第三日,社团控制城中大部,向聚集在澳门街、港口区的汉人局面收取每户一两银子的军税,而城内商贾也要上缴货物价值的五分之一作为军税,凡是缴纳军税的商贾市民,一律免罪,士卒不得侵犯,如此作为,城中迅速安定下来
章九 进击的巡航舰
头疼欲裂!
这是李明勋清醒之后的第一个感觉,澳门一战,社团不仅解决了后顾之忧,还大发横财,一场规模宏大的庆功宴是少不得的,李明勋被灌了太多的酒,以至于昏睡一整天,他睁开眼睛看着西面的窗户投射进来的晚霞,骂道:“该死,该死,浪费了一整天!”
房门被打开,李北极走了进来,端来了醒酒汤,李明勋接过来喝掉,听得门外传来热闹的欢呼声和鞭炮声,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这么吵?”
“大人,是独角鲸号入港了,人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战舰,港口已经沸腾了。”李北极感慨说道。
李明勋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李北极不知道李明勋何出此问,木讷站在那里,李明勋忽然骂道:“西蒙斯这个蠢货,又在开这种拙劣的伊比利亚玩笑,他没有告诉你,我已经委任你为独角鲸号的舰长了吗?”
李北极一下愣住了,李明勋穿着靴子,说道:“你也是笨,如果没有这件事,那昨晚他们向你道贺什么呢?”
“是真的吗?”李北极问道。
李明勋无奈的摇摇头:“快随我去码头,我倒是要看看这艘花费一艘重炮舰的费用建造的巡航舰究竟值不值得这个价格。”
独角鲸号是一艘非常漂亮的军舰,它有着修长的船身,优雅的身躯,向前长长刺出的船艏桅杆与它的舰名相得益彰,它水线以上涂的黄黑条纹,水线以下则是用了昂贵的白料,看起来更是贵气不凡。
与之能媲美的是独角鲸号的造价,这艘船的造价完全可以制造一艘白鲨号同级的重炮舰,要知道,那可是拥有四十多门重炮的主力舰,而独角鲸号仅仅只有三十六门火炮,其中只有主火炮甲板上的拥有六门十八磅加农炮和二十门十二磅长炮能与主力舰媲美,而上甲板上的六门六磅炮和前后各两门九磅炮则根本够不上主力舰的火力。
这艘独角鲸号采用龙骨与六十门重炮舰逆戟鲸号一样的龙骨,肋材、船板、桅杆等标准也是完全向逆戟鲸号看齐,其船身长四十八米,而船宽九点五,让其长宽比超过了五,这也是独角鲸号最快速度可以超过十一节的主要原因,这已经是主力舰能够达到的最高速度了,这艘船也是三桅全帆装,帆布面积超过了三千平方米,桧木龙骨、柚木船身、松木拼接桅杆,满载排水量达到了七百五十吨,与白鲨号平齐,是仅次于逆戟鲸和长须鲸这两艘一千一百吨级重炮舰的主力舰,代表着社团造船的最高水准。
速度是独角鲸号的灵魂,其设计的核心原则就是打的过我的跑不过我,跑的过我的打不过我,破交和护航是其主要的职责,必要的时候,凭借火炮甲板上的十八磅炮和十二磅长炮的组合,也可以参加战列线对决。
其实,以独角鲸号的排水量,完全可以堆砌更多更重的火炮,但是为了保证持续作战能力,就要适当的减少火力,说起来,无论怎么堆砌,只有一层火炮甲板的独角鲸号都对付不了重炮舰,还不如省出来空间来储存更多的补给品。这艘舰一共拥有二百八十名船员,包括八名军官,六名见习官还有三十名随船陆战队士兵。
“好漂亮的军舰,真想拥有一艘独角鲸号!”皮龙站在码头不住的感慨,李明勋听到了皮龙的话,说道:“不要感慨了,皮龙,随我上船看一看,这艘船与你有关。”
“您是要把这艘船卖给我吗?我愿意拿出八成,不,拿出我所有的钱。”皮龙激动的叫道。
李明勋对于这白日梦似的想法只有摇头,自顾自的走上了独角鲸号,在船上转了一圈,看便了各个角落,独角鲸号是四月下水的,进行了两个多月的试航,澳门之战的时候正在船坞改造,也就没有参战。
皮龙在火炮甲板爱抚着那些重炮,垂涎欲滴的模样让李北极有些看不过去了,在得知了李北极是独角鲸号的舰长之后,皮龙立刻满脸不忿:“怎么可以让这么一个年轻人做舰长呢,他还没有足够的经验,肯定是该死的任人唯亲,我知道你们东方人的名字,阁下与这个年轻人拥有一样的姓氏,看你们的年纪,他肯定是你的兄弟,只是你们两个实在是不像,对了,你们东方男人可以有很多老婆,肯定不是一个母亲生的。”
“好了,皮龙,不要恶意的猜测了,否则我会让人把你扔进海里,让你自己游上岸,李北极不是我的弟弟,如果真的算私人关系的话,他算我半个学生,这个孩子是社团少有的优秀军官,正是因为他经验不足,所以我才把他和这艘独角鲸号托付给你。”李明勋认真的说道。
李北极脸色微变:“大人,您要让我和这个法国人去做海盗吗?”
李明勋示意他不要说话,皮龙靠在一边,说道:“您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西班牙咸肉实行破交作战。”
李明勋微微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你和加利德在苏禄一带拥有了自己的秘密港口,现在也有了一支舰队,实力已经很强了,但是可惜的是,你又欠了社团一大笔钱,如果你愿意让独角鲸号加入你的舰队的话,我可在利息上给你一半的优惠。”
皮龙对此很无奈,去年前往菲律宾之后,他与加利德只有两艘船,其中只有玛丽玫瑰号是一艘通报船,只能在西班牙人夹缝之中生存,去年抢了许多船但是多是当地的破烂货船,随抢随扔,想要去找西班牙人的麻烦,却苦于实力不济,一直到今年初在万丹遇到了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大卫,皮龙也拥有英国东印度公司的私掠证,原本只是去销赃的,但是不曾想,大卫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获得了三百五十吨级,拥有十四门九磅炮和六门六磅炮的蓝色女妖号。
这艘巡航舰来自皮龙的母国法国,在战争中被西班牙俘虏,拍卖后落在了英国商人手里,要知道,虽然荷兰英国的东印度公司都拥有本国在东方的垄断贸易权,但这个权利需要实力来保证,荷兰东印度公司可以,但是大卫的公司却没有这个能耐,英国的商人不断前来东方寻找香料和生丝的高利润,而大卫面对这种恶意竞争,选择了下黑水,蓝色女妖号成为了皮龙的座舰。
拥有了蓝色女妖号,皮龙如虎添翼,接连劫掠西班牙的商船,最终在四月西南季风起的时候,率领一支十二艘的船队来到布袋港,载运的粮食和奴隶不仅可以还清债务,还能大赚一笔,但可惜的是他看中了血猎犬号这艘西班牙人的巡航舰,血猎犬号比蓝色女妖还大,四百吨排水量配备了二十四门火炮,其中十六门是八磅炮,而除了血猎犬号,皮龙还购买了另一艘投降的双桅护卫舰,而且借用社团在布袋港的干船坞,对这三艘船进行了大规模的改进,要知道,这是唯一能提供类似服务的机会,皮龙很舍得下本,结果不仅赚的钱全部投入,还欠了社团近两万两。
皮龙对此不在乎,他坚信实力的扩充可以迅速还清债务,但是如今李明勋把一艘大型巡航舰塞给他,皮龙更加高兴了,他故作为难:“如果独角鲸号接受我的全权指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北极加入你的船队是为了学习,当然接受你的指挥,但是有一点,社团船员不会参与陆地战斗,而只要参战,独角鲸号也得公平的得到属于自己的一份收益。”李明勋微笑说道。
“当然,这很公平!”皮龙选择了同意。
皮龙见李明勋如此安排,说道:“阁下,我可以感受的到您对西班牙咸肉的恨意,这群家伙差点有破交的手段毁掉您在香港开辟的大好局面,但是,我想要说的是,仅仅靠血猎犬、蓝色女妖和独角鲸号是无法让咸肉自顾不暇的,如果您希望更多的人参与到对咸肉的战争,又不想投入很多的话,我可以向您推荐一些经验丰富的船长,去年我在马六甲认识了很多欧洲船长,他们正愁没有活计呢。”
正如皮龙所说,李明勋之所以大力资助皮龙的海盗舰队,并且把社团海军的新锐独角鲸号投入其中,目的就是牵扯住菲律宾西班牙舰队的力量,虽然西班牙人没有了澳门这个基地,但也只是降低了效率,如果一直持续不断的派遣巡航舰来珠江口进行破交作战,长此以往造成的损失依旧不可估量,而一直巡航舰组成的海盗舰队前往菲律宾,西班牙人就要动用舰队追剿,与社团一样,他们的重炮舰也追不上巡航舰,只能派遣巡航舰去追,那么最具威胁的力量就解除大半,巡航舰被牵扯,西班牙人无论派遣重炮舰还是纵帆船前来骚扰,社团都有能力应对。
对于皮龙所说的那些欧洲船长,李明勋丝毫不感兴趣,那些家伙他早有耳闻,平日在缅甸、孟加拉沿海出没,袭击那里的商船,荷兰人占据了马六甲,压缩了他们的生存空间,许多人失业了,但是这些人不时皮龙,皮龙对西班牙人‘情有独钟’,那些家伙则是追逐金钱,一旦自己支持了他们先进的舰船,相对于武力出众的西班牙人,这群家伙更喜欢猎杀那些运载高价值商品的大明货船,在社团急需南洋粮食、木材的现在,这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虽然货船都很慢,但是为社团运粮食的船肯定是最慢,最容易劫持的。
李明勋微微摇头,对皮龙说道:“皮龙,你要知道,信任是一种非常滑稽的好感,我相信你并不代表相信其他人。”
皮龙无奈的摇摇头,在苏禄苏丹已经崩溃的情况下,皮龙可是急切的希望有人参与进来帮自己分担压力。
李明勋说道:“虽然我无法接受那些海盗,但是我很荣幸的向你推荐一位伙伴,未来你们将会并肩作战!”
李明勋拍拍手,外面走进来一个壮硕的男人,他有着英格兰人常有的金发碧眼,脸上沟壑一般的皱纹证明了他丰富的航海经验,李北极惊叫出声:“泰勒先生!”
进来的人是泰勒,曾经是金橡木号的大副,大卫的好友和副手,一个四十五岁的老水手,对于海上讨生活的人来说,四十五岁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事实正是如此,在他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合同到期之后,东印度公司没有满足其提出来的高薪要求,泰勒从英国人那里失业了,一开始,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他想要加入社团,他认为有李明勋在,还有大卫帮腔,自己可以轻易成为社团一艘主力舰的舰长,然后在战争中立下功勋,成为舰队指挥官,继而步步高升。
泰勒在东方确实有很好的人脉关系,但是他的计划败给了政治,身为社团海军提督的西蒙斯并不希望主力舰队拆分,对泰勒的加入并不支持,而元老会对此也有反对声,他们认为西蒙斯这个葡萄牙人已经掌握了社团的海军,不能再让一个外国人身居高位了,元老们更倾向于培养自己人,李北极这个十八岁的巡航舰舰长就是一个例子。
幸好,皮龙来到了布袋港,给了泰勒希望,皮龙在布袋港大举出售香料、苏木等南洋货物,更是一下拿出了一千三百名精壮奴隶,让泰勒看到了海盗这一行业的高利润,不仅是他看到了,社团的高层,大卫以及香港的许多大商人也是看到了,由此,大卫带头,包括海述祖在内的五个商人出资,帮助泰勒建立一支私掠舰队,而舰船也是现成的,从葡萄牙舰队中挑选。
在澳门,社团俘虏了一艘重炮舰,两艘中型盖伦,还有护卫舰、通报船、巡逻船十几艘,原本李明勋对那艘重炮舰寄以厚望,毕竟每一艘重炮舰队社团都弥足珍贵,但是事实让人倍感失望,这艘排水量超过八百吨,拥有五十二门重炮的主力舰已经拥有高达十五年的舰龄,想要利用起来,就要拆了重建,而费这个功夫和资源,还不如建造自己的主力舰。
另外两艘中型盖伦倒是不错,这两艘排水量都在四百五十吨左右,火炮数量在三十五门,三桅全帆,舰龄也是不高,其中一艘被命名为鲸鲨号,加入了社团海军当做训练舰,而另一艘则命名为决心号被泰勒买下,其余的葡萄牙军舰,舰况良好的加入了海军或者运输团,而舰况不好的,诸如那艘重炮舰,把上面使用寿命高的火炮和所有铜炮拆下,然后低价让葡萄牙人赎回了。
拥有了决心号的泰勒在招募足够的水手之后,也成为了一股不弱的实力,社团和英国东印度公司为其颁发了私掠证,准许其在东南亚合法劫掠任何一艘西班牙船只,还可以劫掠任何出入马尼拉湾的船只,破交意味十足。
章十 结论——社团是个怪物
泰勒出现之后,皮龙虽然对这个英格兰人并不感冒,但还是表现的极为热情,他很清楚,能得到大商人资助而进行私掠活动的船长都不是好惹的,不管怎么说,泰勒的决心号都是己方中仅次于独角鲸号的战舰。
“按照我的估算,我们现在具备的实力,完全可以打下除了马尼拉、三宝颜之外的任何一个菲律宾城市了,到时候完全可以干一票大的,好好收拾一下那些咸肉!”皮龙笑着说道。
李北极和泰勒都是微微一笑,泰勒道:“皮龙船长,您还是带我们先在菲律宾沿海热热身吧,等搞清楚状况后,我们肯定干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的。”
皮龙嘿嘿一笑,没有再坚持,无论李北极和泰勒的船多强,都有一个缺憾,那就是对菲律宾的西班牙人不了解,这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仰仗自己,听自己的指挥,但这二人显然各有想法。
如今三方的各自有优势,想要捏合在一起,还是要一点一点的来,而对所有的船长来说,联络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喝酒,几个人下了船,涌入了香港的一个小酒馆,商讨起自己的宏图大业来。
李明勋没有参与这场讨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下了船,来到了市中心的商务大楼,与社团有关的商业活动都在这里进行,在一楼,李明勋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正捧着一大本契约书走出来,这个男人他自然认得,正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达杨,当然,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楚尼斯手下的书记官了,而是香港的荷兰商馆的总干事。
“李先生,许久不见了。”达杨见到李明勋,微笑说道,躬身一礼,尽显贵族风范。
李明勋笑了笑,问:“您这是来做什么呢?”
达杨把手中的一张契约书递给李明勋,说道:“当然是来办保险业务,您看!”
李明勋接过来一看,这是一张保险单据,是为一艘名为东方贸易号的荷兰武装商船办理的,这艘亚哈特船船龄很新,水手业务能力很强,在是从巴达维亚赶来,而在七月到十二月间,它要执行从香港到大员港,然后到日本长崎,并且原路返回的航线,而荷兰东印度公司则准备为东方贸易号购买这四条航路上的保险,考虑到东方贸易号的武装,和航路上的航行环境,保险费用只有货物和船舶总价的百分之三,这也就是说,保险部门不担心这艘船被劫持,只担心台湾海峡的恶劣航行环境和七月份常常出现的风暴。
当然,在香港仅仅上缴了香港到大员的保险费,在购买大员到长崎的,还需要大员那边的社团管事办理,但是对船舶的评断工作已经做完,到时候仅仅是清点货物价值,计算出保险费用就可以了。
“我想,即便是范迪门总督大人也不曾想到,您有如此的商业头脑,我们公司的所有欧洲雇员都以为,保险业务应该只有在欧洲出现才是。”达杨赞叹道。
李明勋微微一笑:“我们社团也有不少的欧洲人,自然了解这是一门非常赚钱的买卖。”
嘴上虽然这么说,李明勋却是知道,除了几个合作关系很深的合作伙伴,大家对社团推出的保险业务还在观望之中,原因很多,除了对新生事物的不信任之外,就是社团对大明商人的保险费用要求很高,目前办理保险的大明船只,最少的费用比例也是百分之七,最高的到百分之十五,主要是在于船舶,大明商船没有太多的武装,对付普通海盗的能力太差,而远海航行的船只质量都太差,许多远航日本、巴达维亚的船只,使用的都是最低劣的松杉木料,运输到了目的地之后,才货带船都卖了,这样的船只应对各类风险的能力自然低。
当然有荷兰东印度公司做榜样,一旦保险业务真正的显露出其作用,就会有更多人涌入,结果不仅是社团获得大量的现金流,而且还会有人订购社团的船只,以降低费用。
达杨微笑离去,李明勋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点头,忽然他意识到一件事,道:“达杨仅仅是香港地区的总干事,有资格替大员和长崎那边的航运购买保险吗?”
“不,没有,能在这三个据点中运作的,只有科隆这个范迪门的全权特殊,乌穆,让人查一下,科隆在哪里,他和这些保险的关系。”李明勋低声对乌穆吩咐道。
到了晚上,李明勋就得到了消息,科隆之所以为所有从香港前往北方港口,包括大员、长崎、台北、布袋港的船只购买保险,除了确信这有利于荷兰的商业安全,最重要的是这与科隆的个人利益有关,科隆在从中吃回扣。
李明勋对此并不惊讶,至少比那些私自夹带货物商船的公司商务员的手段要高明许多,而且李明勋一直主张对荷兰东印度公司高层的渗透。
但是对科隆的去向,没有人知道,荷兰商馆的人说他去了大员,但是达杨却说他去了日本长崎,想要印证就很难了。
“科隆肯定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知道,我们在珠江口的战事无论以何种结局落幕,都需要科隆出面重新界定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其中的角色,科隆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他仍旧选择离开,只能证明他正在做的事情非常重要。”对于没有找到科隆,李明勋如此定义。
然而,李明勋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科隆此时正在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金橡木号上担当船需长的角色,当然,此时的他已经改了名字,他自称来自奥地利的奥拉尔,某位侯爵抛弃的私生子,如今的游吟诗人、旅行家和动物学家。
金橡木号曾经是大卫的座舰,原本假装了十八磅炮伪装成重炮舰,但是现在它已经拆卸了那些无用的东西,正式回归了自己武装商船的本职工作,金橡木号从苏拉特,遭遇过西班牙人的破交舰,但好在那艘纵帆船没有把握吃下拥有十四门六磅炮的金橡木号。金橡木号得以进入香港。
而这艘要前往永宁城的商船被科隆所看中,他要伪装之后,搭乘这艘商船,前往社团的各个港口,评估社团的实力,以判断其对东印度公司的威胁。
科隆渊博的知识和能言善道成功吸引了金橡木号的船长,在注定遥远的航行之中,高高在上的船长比水手更为寂寞,因为船长必须在水手面前保持绝对的威严,以至于无法和其他人交流,而科隆则被邀请上船,担任船需长,但最重要的工作还是陪船长聊天,科隆并不知道,在近两百年后,一个叫做达尔文的生物学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成功登上贝格尔号,完成了环球航行考察,著书《进化论》。
七月份中旬,金橡木号已经正在穿越对马海峡,在向那个憧憬上流社会生活的船长讲述了贵族家的小姐和妓院里的女郎的区别后,科隆来到了他的小房间,打开了一本薄子,开始记录起来。
这本簿子记录着关于社团的所有见闻,第一页一直空着,那是范迪门总督喜欢的汇报方式,那就是用第一句话总结出工作的结论,原本科隆准备在考察结束后填补上,但是透过小小的舷窗,看到了在金橡木号侧舷缓慢航行的那支拥有十二艘戎克船和四艘纵帆运输船的大船队,科隆毫不犹豫的写下了结论尊贵的范迪门总督阁下,毫无疑问,我们的合作伙伴是一只快速成长的怪兽。
写完这句话,科隆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看着簿子上的记录,回忆着自己这两个月的经历。
“.......从英国船长杰克逊对我的崇拜来看,我的伪装成功了,成功登上了金橡木号,并且参观了这艘船,船很臭,因为上面运载了许多牲口,我原本以为是明国人最重视的耕牛,但看到那高大优雅的身躯和有些滑稽的折耳,我就知道了,这是来自印度的马瓦里战马,而且是最珍贵的种马......。”
“在香港仅仅停留三天,我们前往了布袋港,这个港口如今仍旧对荷兰商船禁止,好在金橡木号是一艘英国船,而且是社团熟悉的船只。灌醉了杰克逊之后,我观察着码头的卸货,马瓦里种马十八匹,其中至少十二匹是公马,这意味着社团要这种优良战马和明国本地战马杂交,成捆的水牛角被卸下,不要以为这是明国人的工艺品原料,我已经打听清楚,这是制造明国弓的必要材料,除此之外,还有五吨左右的硝石,四十多个契约工,不少于十二门的重炮以及同样来自果阿兵工厂的火绳枪........,这足以回答总督阁下的疑问了,英国人在没有稳定的贵金属来源的情况下,是如何承担起如此大宗的东方贸易,答案就是军火,金橡木号完全就是一艘军火船........。”
“再次庆幸选择了金橡木,这艘船上资历老的水手和社团的许多人认识,航行了长达三个月它得以进入社团的造船厂干船坞维护,以备北上贸易,而我得以进入社团的造船厂考察,我看到了十四个船坞,其中十个是军用船坞,或许没有那么多,我听闻三艘纵帆船是商人订购的捕鲸船,但毫无疑问,那四个恐怖的身影是主力舰,从肋材的高度应该可以得出结论,两艘是重炮舰,一艘是巡航舰,吨位都在八百吨以上,而最深处的那个船坞里的怪兽是一艘三层火炮甲板船,上帝,这种船不是应该是欧洲海洋强国海军才拥有的旗舰吗?”
“我们在布袋港呆二十二天,因为我是西方面孔,所有很多重要的工厂和机构无法进入,但是我可以确定,这里有完整的棱堡防御体系,一支数量不低于千人的军队,还有军工厂,铸炮车间,从工业角度来看,这里已经超过马尼拉和巴达维亚,至少我们和西班牙人在东方没有如此强大的造船工业,我做了一个梦,当这个港口属于了东印度公司,我们就是东方最强的力量,西班牙咸肉、葡萄牙蠢货还有背叛者郑芝龙,算的了什么呢?”
“.......杰克逊告诉我,等到冬季回来,返回苏拉特的时候,金橡木号上会有六百担的生丝,我没有掩饰住自己的震撼........,风暴过了,我们,在台北停留了两天,金橡木的船舱被塞满,烈酒和盐巴是主要货物,另外就是各类铁器,金橡木的速度降低到了六节.......。”
“我们与社团的戎克船一样的速度,对方有两支八艘大船前往了日本,那里对英国人持拒绝态度,我们与其分开,另外一支前往了琉球方向,我不由的感叹,这就是社团的优势之一,他们的组织大部分是明国人,可以很容易的伪装成明国船只前往东方的各个国家,据我所知,所有的国家对明国商人都是欢迎的。”
看到了这里,科隆重新拿起了鹅毛笔,他再次书写道:“阁下,我再也抑制不住冲动了,现在我就可以确信,社团是一个怪物,一个快速扩充的怪物,您肯定不会相信我眼前这一幕,我们遇到了一直船队,十二艘大吨位的戎克船,四艘纵帆船,这十六艘船上或许有货物,但是我更确认上面是移民,前往社团北方据点的移民,十六艘船,移民的数量肯定超过了五千.....。我用望远镜看到了移民中有许多的孩子和女人,您肯定不相信这一点,但由此我推断出,北方的据点已经处于完全的控制之下,那是一个资源富饶的殖民地。”
“今天我作为代表前去了一艘移民船,这是英国人和社团的友好行为之一,我询问了几位移民,才知道社团在明国腹地击败了鞑靼人皇帝的兄长,才获得了这些人的新任,而我只觉得可恨,我们的公司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社团明国扩充的政治影响力,总是盯着他们的战船数量和贸易额度,这是一个失误,而我会终结这个失误.......。”
章十一 暗潮涌动
“我在移民船上渡过了六个夜晚,一直到郁陵岛之前才返回了金橡木号,我与船上的移民和水手相谈甚欢,因此得到了许多有用的消息,这些移民船完全由社团打造,非常坚固,而船上的移民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多,船长告诉我,这支船队总共只有三千五百人左右的移民,而货舱里则是各类铁器和棉花、松江布,这些物资全部用于移民的安置,而之所以只塞进去这些移民,是社团希望更多的人活着赶到,移民船上有严格的卫生制度,至少在抵达郁陵岛的时候,大部分人还很健康,只是因为晕船和呕吐,看起来脸色不好看。”
“移民船队只有三千五百人,我有些幸灾乐祸,但是很快另外一个消息让我如被雷击,这样的移民船队有五支,而这已经是今年第二趟运送移民了,事实上根本无需我猜测,喝了酒的船长告诉我,今年他需要跑三趟,而计划中最少五万,实际可能更多,这正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我离开移民船,回到了金橡木号,临走的时候船长赠送了我一种明国的烈酒,名为闷倒驴,大意是可以让蠢驴喝醉,看到依旧倔强称呼我为奥拉尔阁下的杰克逊船长,我感觉这种烈酒非常适合他,这个夜晚他成为了喝醉的驴子,我也终于有机会翻看他的航海日志,而看完之后,我终于明白,我才是那头蠢驴,这个杰克逊也肩负着考察社团的任务,而且他得到的数据比我的详实,当然,现在这些数据是我的了.........。”
“......我们抵达了北地的第一个港口郁陵岛,这个港口很忙碌,但并非良港,不能避南风,但却是社团唯一一座不冻港,港口小镇至少有三千人,但却拥有密密麻麻的仓库和房屋,在寒冷的冬季,这里的设施用来周转北地需要的物资,而现在它还肩负移民周转任务,移民船队在这里稍作休整维护就离开了,他们要赶在冬季来临前运送最后一次移民.......,出人意料,城市、港口、军队、商务,这里的大部分长官是日本人,而行政长官也是如此,他向我们提供了清酒和日本女人,在五年前离开长崎后,这是我第一次遇到日本女人,然而,我却发现,在后半夜这个女人偷走了我的一些书籍,而在郁陵岛的三天时间,我发现有人在监视我,那个日本人好厉害,他肯定察觉了什么,我要小心了.......。”
“......海参崴是一个军民两用的港口,也是北方领地分舰队的驻扎地,但是我只见到了一些桨帆船和两艘通报船,据说大部分的船都投入到移民中去了......,金橡木号开始卸货,卸下的是烈酒和铁器,而许多移民也被小船运送到这里,我们在这里没有休整,让我没有机会去测绘那座巨大的棱堡,但是我发现,有几艘长崎来的船只,卸下来的是铠甲、长矛和硫磺,港口的人说,他们在一个叫做宁古塔的地方正在和鞑靼人作战,但是我发现,这里的士卒和市民许多也是鞑靼人,当我问他们与鞑靼人的区别时,这些人认定他们属于文明社会,而敌对的鞑靼人是野蛮人.....。”
“七月二十日,我们抵达了最北面的港口,永宁城,阁下,你肯定难以相信,这是一座拥有四万人口的城市,建立在一条名为黑龙江的巨大河流的岸边,如此规模的城市,在我们欧洲历史上,也应该是殖民时间超过十年才拥有的规模,但是永宁城只拥有两年的生命,在入海口,我们遇到一艘搁浅的移民船,救援了他们,由此得到了永宁城那位独臂长官的厚待,他带领我们观赏了很多节目,其中就有士卒猎虎,一个年轻土著用一杆长矛刺杀了老虎,然后获准成为了军官......。”
“杰克逊说,我们要在这个城市待至少一个月,等待北风季节来临,我得以申请了狩猎证,并持证书考察了周围,城市周围已经被开垦出来很多农田,工作的农夫是四个月前才来的,而这个城市赖以发展的产业除了毛皮、中药就是木材行业,我在城市上游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木材堆放中心,这里除了加工木材,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砍伐的木材晾干,其中最被重视的是长度超过二十米的百年橡木,这里至少有上万根,被单独码放晾干,有严格的管理制度,想来,这些超级船材最终会被用作主力舰的建造,不出五年,它们就会变成强壮的肋材和厚重的舷墙,我真的希望,公司的火炮不会被它们为难。”
“......发生了英国水手闹事的案件,杰克逊被罚没了近四百金杜卡特,而所有的外国人都被勒令住在城市中,我也不例外,我失去了考察造船厂的机会,据说造船厂目前能制造的最好军舰就是排水量在二百吨左右的大型通报船。
不能离开城市和港口,我放弃了在城市寻欢作乐的机会,呆在金橡木号上钓鱼,钓鱼只是伪装,更多的是观察,因为是丰水期,现在是河运最繁忙的季节,我观察着入港的货物,最主要的是毛皮,貂皮、狐皮、鹿皮居多,数量难以计数,但是听说去年有十万张各类毛皮南下,然后是中药材,人参鹿茸是最珍贵的,而还有不少是各类动物的**,公鹿的最普遍,但是海兽的也不少,海豹海狮海象都有,真不知道明国人为何对此情有独钟......。
原本以为钓鱼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但在八月中旬,一支有内河战舰护送的船队抵达,他们运送来的货物除了常见的参茸毛皮,就是十几个沉重的箱子,从港务官的口中得知,那里面是金锭,来自于黑龙江上游的一处金矿,是的阁下,迷人的金矿,可惜的是我无法得知具体的数目,这可真是一个资源富饶的殖民地啊。”
“北风起,金橡木号离开,船上四分之一的空间被东印度公司采购的毛皮中药和各类‘鞭’占据,其余都是水手们入股买卖的杂货,而我们南下的第一站是东方港,金橡木号唯一没有去过的北地港口,而永宁城中的人更愿意称这个港口为钢铁城。
面对越来越冷的天气,船上的印度水手总是抱怨,而前往东方港的目的是为了鲸油还有一些珍稀海产,那里是一个重要的捕鲸港口,而枯燥的航行中,水手们讨论起一个有意思的话题,他们迫切的想知道,那里有没有鲸鞭.......,
可恶的是,鲸油是稀缺资源,所以价格很高,利润被压低了,港口的那些商人却不在乎,因为他们来自大明最富庶的江南,那里对于鲸油蜡烛的需求量非常高,而社团是唯一的货源,但是杰克逊却无法接受这么高的价格,广东有自己的鲸油出产,在香港鲸油卖不上价格,杰克逊很不高兴,因为他预留了大量的货舱空间,好在这里的行政长官曾经与金橡木号并肩作战过,杰克逊得到了一批鲸油和珍稀海产,但条件是,这艘船不能直接返回南方,而是要去海参崴一趟,为其运输铁锭和腌肉。
因为大量的货物商船,吃水更深了,炮门被关上,一路缓慢向海参崴前进,我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坏主意,但是却好运的发现了社团的一个大秘密,订购这批铁锭和腌肉的是一个朝鲜诸侯,而用来交易的货物则是铜锭!用铁能交易到铜锭,实在是一件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但是社团做到了。
杰克逊抓住了这次机会,他借着转运货物的空档联系上了那个朝鲜诸侯的代表,最终的结果是,他用金橡木上的九门火炮交易到了近八吨的粗炼铜,这足以证明那个铜矿的出产能力了,但是我想社团肯定不会乐得这种交易。金橡木号耽搁近二十天的时间。”
“十月一日,我们终于返航,预计强烈的北风吹拂下,金橡木号的平均速度达到了七节,我们只在郁陵岛补给了食物和饮水,下一站就是布袋港,预计需要十八到二十二天抵达目的地,这段航路会非常枯燥,但是从一个水手嘴里我得到了一个消息,这个家伙趁着补给的空档还偷跑到妓院找了个日本女人,由此得到一个消息,社团最主要的敌人,鞑靼人的皇帝死了,我的心再难平静,这个消息肯定会影响社团的战略,也会对公司产生影响,但我们对北方的那个鞑靼人政权了解太少了,我必须尽快的返回香港。”
十月底的时候,金橡木号抵达了布袋港,这艘船只会休整五天就会前往万丹,然后返回印度,杰克逊原本还想为他的挚友奥拉尔在英国东印度公司谋个差使,但已经恢复身份的科隆在港口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科隆去了大员,找了一艘船前往了香港,当他出现在荷兰商馆的时候,达杨几乎没有认出这位被海风和咸肉摧残五个月的上官,科隆回到了久违的办公室,没有选择休息,就把达杨叫进来秘议。
达杨站在那里,一丝不苟的汇报着荷兰商馆的工作,科隆抬起手制止了他的话,说道:“达杨,我不要听这些收支报表的问题,我知道,香港就是金山银窝,公司肯定赚钱了,只是多少的问题,我要知道的是大事,我发现这个港口非常的繁忙,西班牙人的破交舰队呢,它们被击败了吗?”
达杨微微一愣,他才想起来,科隆离开的时候,正是西班牙破交舰队最猖獗的时候,达杨连忙说道:“不,腾龙商社和巡航舰队没有发生海战,他们直接进攻了澳门,得到了大笔的赔偿金,迫使澳门结束了对西班牙人的支持,您知道,在南中国海,藤壶与船蛆猖獗,在夏季,两个月不清理船底,船蛆就可能钻进龙骨里,澳门之战后,那支巡航舰队返回了马尼拉,然后分批进行骚扰,但在广东沿海也只能维持一艘巡航舰加不到三艘纵帆船的规模了,而最新的消息是,腾龙商社用盖伦船和巡航舰武装了海盗和私掠船,上个月他们刚刚袭击了宿务,西班牙人需要巡航舰也追剿,所以现如今的广东海面只有纵帆船了。”
“真是一个聪明人,一招就抓住了要害!”科隆咬牙说道,当初三宝颜海战东印度公司失败之后,他与范迪门就认定西班牙人会北上进行破交作战,在他们原本预估中,这要等到社团的海军扩充后才能妥善解决,至少要到明年的下半年,但是没想到,社团用了半年就解决了。
达杨笑了笑,说道:“可是这个聪明人却有求于您,在您离开的这五个月的时间里,李明勋来了商馆三次,希望可以和您见面,我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在江南的合作伙伴似乎对李明勋有很大的诉求,希望他能去江南,而李明勋则想要在走之前与您会面,或者说,与我们的公司达成更深入的合作,我想,可能是明国国内的形势在变动,需要李明勋亲自出面。”
科隆微微点头,赞赏道:“你猜测的不错,而最新的消息是鞑靼人的皇帝死在了宁古塔,这件事非常重要,你立刻去找几个对明国北方战事了解的人来,如果找不到,直接去福建找郑芝龙,这件事对我们很重要!”
“鞑靼人,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达杨诧异问道。
科隆冷声说道:“鞑靼人和我们没有关系,但是和腾龙商社有关系,你懂吗?”
“另外安排一下,嗯......五天后,我想和社团的那位执政官阁下见一面。”科隆微笑说道。
达杨为难的说:“阁下,我必须提醒您,李明勋已经离开香港了,十天前去了布袋港,现在或许去江南了。”
科隆微微摇头,信心十足的说道:“你放心,他肯定会见我,而且主动来香港见我的,另外,把金鹿号留下来,货物调配到其他的船只上,作为香港和巴达维亚之间的通报船,这个冬季,我和总督阁下有许多事要商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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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 战略调整
大本营。
“皇太极死了。”李明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这个消息,一直到这个时候,诸位元老才是相信了。
阿海问:“我听闻是死于宁古塔的城放炮,说是连脑袋都打碎了。”
李明勋摇摇头:“不,皇太极死于宁古塔的围城战,据说松锦之战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很不好,而宸妃,哦,皇太极最心爱的女人,宸妃死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接下来是阿巴泰的死,让皇太极很想一劳永逸的解决我们在奴儿干都司的事业,选择了亲征,病亡在了军营之中。”
“那炮击.......。”
李明勋道:“那是老宋的小手段,事实上从今日开始,这是社团对外统一口径,我们的社团击杀了虏酋皇太极!”
林诚笑了笑,点燃了自己的烟斗,说道:“我觉得这没什么,宁远之战后七个月,努尔哈赤死了,现在大明也不是在讹传他死于红夷大炮吗?我们的消息至少更有可信度,再者说了,从郡王到奉命大将军,爱新觉罗杀了好多个,多一个皇太极似乎也顺理成章。”
这半开玩笑的话惹的元老院中许多人哈哈大笑起来,说起来,皇太极死在宁古塔下,那社团在北方的事业就再无重大威胁了。
李明勋敲了敲桌子,脸色冷淡说道:“皇太极死不算什么,我们也找不到人领赏,但是诸位,由此造成的影响却是重大的,关乎着社团的战略,到底要不要坚持北上。”
见李明勋如此认真,众人选择了闭嘴,李明勋对专程赶回来的许长兴的点点头,道:“介绍一下皇太极之死的影响和大明内部的局面。”
许长兴站起来说道:“现在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目前来说,大明的官僚对此是乐观的,诸位都知道,皇太极虽然有长子,但威信不足,又有多尔衮兄弟,即便是最悲观的明国官员也认定,清国内部会出现动荡,在动荡结束前,不会再有大规模入寇劫掠的行为,而乐观者认为天佑大明,清国可能会分裂,然后分崩离析。”
“哼,白日做梦。”李明勋不屑的说道。
许长兴笑了笑,没有去评判,他知道自己的这位长官对大明的局面是无比悲观的,给人的感觉就是大明亡国就在旦夕之间,许长兴无法反驳,只得说:“清国的颓势已经显现,而大明的另一个敌人却在飞快的发展,八月和九月,李自成击败了孙传庭的陕西兵,最新的消息是,闯军进入潼关了,这意味着,整个北方都在这股军队的威胁之下,但是我们在江南的伙伴却是长出一口气,闯军没有沿着长江南下,江南的威胁暂时解除了。”
“结果就是,我们在江南的商业扩张取得了爆发式的进展,我们的联合银行效果非常显著,今年我们可以获得去年两倍的生丝,至少三倍的棉布,崇明岛大堤已经在修筑中了,诸位元老,高额的利润已经出现,那些缙绅比谁都精,他们正在疯狂的往联合银行里注入股本,现在股本已经超过了三百五十万了。”
“可是利润没有达到我们的预估!”李明勋一针见血的说道。
其实原因很简单,是西班牙人的破交行动导致了利润的降低,原本今年社团要从南洋进口一百五十万石的粮食,但是真正到香港的只有七十万,不足一半,其中只有十万石损失西班牙人的破交行动,其余的损失是因为航线受到威胁,许多海商选择了取消贸易,这导致八十万粮食的缺口,缺八十万就要补充八十万石,为了保证联合银行的利润,运往江南的南洋大米份额不能动,只能从两广购买粮食到台湾,从日本购买大米到永宁,可是这两地的粮食价格倍于南洋,如此导致的结果就是,南洋的低价粮食无法用在移民安置上,导致原本就高企不下的移民成本更是高涨。
“其实利润已经很高了,只是.......。”许长兴说道。
“这不是利润高低的问题,而是粮食来源是否安全,我说一个原本在要年底才会通报的消息,社团明年的粮食缺口会超过一百万石!”林诚说道。
“怎么会这么多!”阿海差点跳起来。
林诚抱胸说道:“阿海,我们的社团不是一个普通的商社,大本营、香港和永宁城都会在明年发展成五万人规模的城市,算是其他大大小小的据点以及社团的军队、水手,社团不从事农业生产的人丁会超过二十万,仅仅是这二十万人的口粮就超过五十万石,更何况不断有移民加入,我们还有超过六万的奴隶,难以计数的大牲口,这些可都是也都是要粮食,在台湾的还好说,前往永宁城的五万移民中,至少一半在秋粮下来前还需要社团提供口粮,值得庆幸的是,大部分的据点都不缺鱼虾家禽,否则没有油水的人需要的粮食更多。”
“一百万石只是社团自用粮食缺口,江南的丝棉贷款、修筑大堤,作为商品出售给北方的部落,朝鲜沈藩,加起来会在二百五十万石到三百万石之间。明年的西南季风季节,我们要获得至少二百万石南洋粮食,是社团最主要的工作,如果做不到,影响的就不仅是社团的利润了。”林诚淡淡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造成粮食缺口如此大的原因很多,社团农业人口过少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关键是大量的移民涌入,虽然在台湾和永宁区,社团提前准备,大量使用奴隶开垦了一些土地,使得许多移民来了之后就能开始种植,但到底不是熟田,刚刚垦殖的土地肥力不够,前几年的粮食产量肯定不多。
而台湾大量的土地没有用来种植稻米,而是投入到甘蔗这类经济作物的种植中去,特别是那些由江南、两广士绅牵头建立的种植园,几乎一水的甘蔗田,新移民赶到之后,他们又开始大量种桑养蚕,山东来的移民大量加入这些种植园,自己种植的也是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交叉。
根据元老院的估计,社团的粮食三年内无法自给自足,但是李明勋知道,十年内都做不到了,未来大明崩溃,会有海量的移民来,那些增产的粮食也满足不了。
“南洋粮食主要来自爪哇、暹罗、安南,关键就在于西洋航线的安全,而目前来说,除了那些大大小小的海盗,能够威胁这条航线的只有西班牙咸肉!”
“说的没错,与其在西洋航线上追逐那些西班牙纵帆船,不如主动进攻,现在是北风季节,顺航南下,给西班牙人雷霆一击!”
林诚听着这些话,却是看到了李明勋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拍了拍桌子,说道:“安静吧,诸位元老,社团的资源就那些,大部分被移民和开拓事业所占有,用于战争的资源并不多,既然资源不多,更不能分散,只能有一个重点,而社团的一贯策略是北上!”
高锋道:“北上?现在北面还有什么值得投入的吗,我们在奴儿干都司的扩张几乎抵达了极限,皇太极是死了,东虏撤离宁古塔,但是在吉林乌拉和呼兰修筑了城堡,我们进攻也只是虚耗实力罢了,而兵力投入到中原,我们那几千兵马还不要被流贼给淹没了。”
西蒙斯呵呵一笑,说道:“关键是让陆军去打流贼有什么意义,我们得不到土地,明国政府已经破产,给不了我们足额的佣金,我们能得到的只有移民,可是我们现在安置不了那么多移民,再说我们要那么多移民做什么,如果能拿来做奴隶卖钱,我倒是同意出兵。”
“闭嘴西蒙斯!我们与北方的汉人同根同源,只要有条件,我们无法坐视他们被屠戮,这是社团所有汉人元老和议员的共同意志!”阿海对西蒙斯怒目而视。
西蒙斯见自己惹了众怒,当即赔笑:“很抱歉诸位,我收回刚才的话。”
元老院安静下来,所有人看向李明勋,李明勋思索许久,无奈的摇摇头:“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给我安排一艘船,我要去香港,和平解决西班牙的威胁是上上之选。”
元老们一个个起身离开,最后只剩下林诚,他滑动着轮椅,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银酒壶,放在了李明勋面前,李明勋拿起来喝了一点,发现辛辣异常。
“这是当初我们从大员运来甘蔗渣酿造的朗姆酒,虽然味道不怎样,但每当喝起来,我都会想起当年我们的起步阶段。”林诚感慨说道。
“那时候我们一心扑在赚钱上,不会自不量力的考虑国家大事民族衰亡。”李明勋又喝了一口,说道。
林诚笑了笑:“位置不同,心境也就不同了,就像你对那些孩子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们总是鄙视郑芝龙,总归不能成为他吧。”
李明勋的矛盾就在这里,现在南洋来的粮食是社团发展的关键,那么菲律宾的西班牙人就是最大威胁,但是要想对付他,就要把资源投入到舰队,投入到菲律宾去,如此导致的结果就是,在明年李自成称帝,清军入关等改变中华民族命运的大变革中,社团根本无力去参与,从无论从民族情感还是社团利益考量,李明勋是最不希望这么早改朝换代的,但这是天下大事,社团的力量终究有限。
但是身为穿越者,李明勋又无法就这个问题和其他人讨论,只能闷在心中。
林诚拍了拍李明勋的肩膀,转身离开,最后留下一句话:“正如你所说,最好的结局是不战而解决西班牙,但世间不如意事十有**,若是不能尽善尽美,也不要做错选择呀。”
李明勋无奈的摇摇头,理论上,不战而定西班牙有两种法子,一是与西班牙人和谈,二是让荷兰人去缠住西班牙人。
表面上看,社团与西班牙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甚至西班牙可以为社团提供贵金属,社团为其提供优质的明国商品,但从大局考虑,和谈完全不具备操作性,社团高层与西班牙的仇恨带来的阻挠暂且不提,关键是西班牙和荷兰东印度公司都不会选择和谈的,在宗教、商业和领地上,社团动了西班牙的蛋糕,而西班牙处于相对强势的位置,自然不会选择谈判,双方的谈判只能是在一方大输的前提下。
而荷兰人也不会坐视社团与西班牙的和平,从权谋术来说,两个势力的对耗才是最好的局面。
如果不能和谈,那只能让荷兰人出手,就像今年初那样,打上门去,打到西班牙人自顾不暇,无力去骚扰西洋航线,但这就需要社团出让利益,还是能让荷兰人动心的利益。
两天后,李明勋在荷兰商馆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范迪门的全权代表科隆,这个傲慢而不失礼仪的男人表现的极为得体,他认真倾听了李明勋的条件,并且忠实的记录下来,然后就只是报以微笑,欣然表示,再次出兵马尼拉,需要范迪门总督的首肯,他能做的只有把李明勋的条件告知范迪门总督。
李明勋的条件很丰厚,首先向荷兰出让日本市场的生丝份额,其次向荷兰人开放江南市场,接着就是让荷兰东印度公司成为社团的主要粮食提供商,每年给予一百万石的份额,粗粗计算下来,东印度公司每年可以从社团获得至少四十万的利润。而丰厚的条件换取的是荷兰出动一支舰队再战马尼拉,而社团也愿意出两艘重炮舰,接受荷兰人的指挥。
“两天后,我会前往巴达维亚,您的条件我会如实告知的。”科隆脸上挂着职业的假笑,说道。
“两个月内我要得到准确的答案,否则条件作废。”李明勋如是说道,离开的荷兰商馆。
等候在办公室外的西蒙斯见到李明勋,热切问道:“阁下,结果如何?”
李明勋微笑说道:“我不会有幻想了,我的朋友,西蒙斯提督,准备战争吧。”
章十三 总督的决断
从科隆的态度,李明勋就知道结果已经注定了,荷兰人的态度在转变,无论是科隆还是远在巴达维亚的范迪门总督都不是目光短浅的人,利益只是他们考量的一个方面,却不是最重要的。
“向伟大而忠诚的探险家科隆先生致敬!”
巴达维亚总督官署,范迪门向东印度群岛的所有成员如此介绍归来的科隆,在这个办公室里,包括科隆在内只有八个人,是东印度公司在东方的权力委员会,除了范迪门这位总部,还有亚洲事务总干事、首席簿记员、军队司令、司法评议会主席等人。
众人对科隆的归来报以热烈的欢迎,至少从这一刻起,东印度公司对社团的实力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虽然细节仍然不充分。
待科隆落座,范迪门指了指放在每个人面前的报告说道:“这是科隆先生近半年工作取得的成果,相信每个人都看过了,正如科隆所言,那个社团是一个正在膨胀的怪物,在其膨胀到对公司的核心利益构成威胁之前,我们必须做出决策。”
在去年与社团达成和平协议之前,所有的委员会成员都认为,可以先行与社团合作,进入香港,然后想方设法取代社团在大明政府的地位,然后在未来某个时段攻占台湾,摘取社团的果实。
但是科隆的报告足以让人清醒,社团在遥远的北方拥有一块完全不亚于的台湾的殖民地,那个殖民富饶而广袤,除了在农产品出产上的缺失,完全没有任何弱点,这意味着,公司即便真的击败并且攻占了社团在东南沿海的所有据点,也无法消灭这个组织,他们只需要前往北地,就能积蓄力量,然后把公司拖入无休止的战争中去。
“我并不认为发动战争是好的选择,总督阁下。”总干事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虽然强势的范迪门总督的存在,总干事的权限被极大压缩,但他仍旧是七人委员会中的重要一员,更值得注意的是,总干事是去年底从本土赶来,是十七位绅士的心腹,他的到来就是监督过于强势的总督践行绅士们‘安静的贸易’战略,让范迪门把公司的资源投入到赚取利润中去,而不是无休止的争夺殖民地的战争。
总干事道:“我们在香港的商业规模正在急速的扩张,香港已经是日本之外第二个利润点,毫无疑问,明年会是第一利润点,也是明国商品的主要来源地,如果出现与社团的争端,香港的局面就会崩溃,十七位绅士肯定不会乐意看到这一点。”
一个尴尬的局面摆在了众人面前,社团已经不是东印度公司能一口吞下的,而公司又对社团依赖性极大,即便是知道社团未来的威胁很大,也不能发动战争。
范迪门无奈的摇摇头,无论他的威望和权力有多大,终究不是独断一切的君王。
司法评议会主席也说道:“阁下说的没错,与社团开战,需要集中过量的资源,影响我们原本的收益,而同样的资源,我们可以攻占整个锡兰,或者解决邪恶的马打蓝苏丹,彻底解除巴达维亚的威胁,甚至可以投入到菲律宾方向,把西班牙人逐出香料群岛,为什么要自己跳进泥沼式的战争呢?”
科隆冷眼旁观,他没有发言权,他知道,几位委员的发言都很有道理,但又是鼠目寸光的,难道任由社团成长起来,就不会威胁东印度公司的权益吗?饶是心中有坚定的意念,科隆也只能安静的坐在那里,他已经清楚,自己想要推销的计划不会成功了,东印度公司无法在社团尚未完全崛起前,扼杀这只怪兽。
范迪门微笑倾听来自各个委员的意见,这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今年在三宝颜,公司输给了菲律宾,虽然与以往的战败动辄损失旗舰、司令相比,此次战损不大,并不影响公司实力和东印度群岛的局面,但按照东印度公司一贯的规律,在近两年,公司不会轻言战争。
“好了诸位,看一看李明勋提出的条件吧。”范迪门示意科隆把条件分发给诸位。
范迪门说道:“这位阁下希望我们与他组织一支足够强力的联合舰队,继续对西班牙人施压,好解除西班牙人对香港的威胁。”
“这似乎不错,如果他能承担我们的军费,并且出让足够的商业利益,那么.......。”总干事还没有看完,就开始评判,但是当他边说边看完的时候,总干事的话锋一转:“这些条件可不够。”
“是啊,远远不够!”司法评议会主席说道,他笑着问:“诸位,由我们承担他的粮食进口份额有什么利益可言,马打蓝苏丹国虽然是东印度群岛最大的粮食出口地,但它是我们的敌人,如今的形势是,巴达维亚的身边就是粮仓,但我们的市民却要忍受暹罗大米的高昂价格,我们自己的粮食都解决不了,怎么为他提供粮食呢?”
众人深以为然,虽说公司在今年成为了社团最大的粮食供应商,但那是航行导致的,巴达维亚的公司商船一路沿着西洋航线北上,获得商品根本装不满货舱,与其塞进去南洋木材,倒是大米更有利润。
“日本生丝贸易呢,这不是公司最大的利润点吗?”一直没有说话的司令问道。
总干事微微摇头:“日本的利润在萎缩,社团加入之后,明国商人越来越多,他们的生丝无论在成本还是品质都远高于我们,但日本政府限制金银铜等贵金属的输出,拿到更多的生丝也得不到更多的金银,那有什么意义呢,我们运过去换取什么?日本工艺品,还是大米?”
说着,总干事把那张纸在手中团了团,仍在桌面上,说道:“这些条件完全不具备诱惑力,不足以让我们的舰队再去菲律宾那片伤心之海,诸位,公司在马尼拉已经失败了很多次了,为了公司的利益,士兵应该去奋战,但是为了一个连盟友算不上的商业伙伴,我们就要虫咬审视这件事了。”
科隆的脸色稍微舒缓了一些,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些委员贪图小利,而为社团火中取栗,如今看来,委员会的每一个绅士还是有足够的判断力的。
“那面对李明勋提出的条件,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是这样的,诸位阁下,李明勋在等我的答复。”科隆忍不住问道。
总干事笑了,他没有计较科隆不该发言,而是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我们坐山观虎斗!”
几个委员都是附和的笑了几声,拿起桌上的报告离开了,科隆看着坐在那里的范迪门总督,失声问道:“阁下,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范迪门抱胸而笑,说道:“科隆,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做不了,刚才的会议情形你都看到了,委员们选择了保守的策略,难道我还要动用发动表决的权力吗,那是自取其辱。”
“科隆,这是政治,你太年轻了。”范迪门拍了拍科隆的肩膀。
见眼前这个青年人仍旧执迷,范迪门示意他坐下,说道:“就目前来说,我们的公司和社团并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从你的情报就可以看出,社团的战略方向是北上的大陆策略,他们拓展北地的殖民,介入明国与清国的战争都是如此,而我们则是海洋战略,别说明国那样的庞然大物,就算是暹罗这样的国家我们也是无可奈何,我们在大陆上最大的利益就是获得通商权力,更多更大的通商权力,在香港我们做到了。
你不要以为李明勋的所做的一切为的是商业利益,这个人拥有天才的政治头脑,他在大陆得到的不光是市场和移民,还有政治影响力,也就是说,这个人对大陆是有政治诉求的,如果我们擅动,就会逼迫他把资源投入到东印度群岛,这何必呢,让东南亚多一个敌我难明的家伙。”
“可是阁下没有亲眼目睹社团的各个殖民地,那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们的发展速度太快了,快到我们连想象都想象不到。”科隆努力辩解着。
范迪门微微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是阻挡它崛起的不应该是我们,而是西班牙人。”
“您是不是已经有计策了?”科隆的眼神变的热切。
范迪门点点头:“是的,但这件事不能在委员会上说。我的计策很简单,那就是帮助西班牙人去对付社团,在西班牙仍旧是共和国和公司敌人的情况下,这件事自然不能明说。”
“您准备怎么做?”科隆压低了声音。
范迪门道:“很简单,首先把公司的主力舰队投入到对锡兰的争夺去,十七位绅士对进入印度很感兴趣。然后是减少对苏禄苏丹的支持,解除西班牙在菲律宾最大的陆地威胁,最后是在香料群岛,西班牙现在只有蒂多雷岛了,我们只要减少在那里的武装船只,双方在香料群岛的对峙力量就会减少。总之,我们就是要帮助西班牙人聚拢更多的海军力量,这些力量最终都会投入到西洋航线和香港去,截断社团的粮食来源,就可以限制那个怪兽的扩张,不是吗?”
“可是西洋航线也是我们所倚重的。”科隆有些后怕。
范迪门笑了:“你错了科隆,仅仅是调离我们的主力舰队,就足够让西班牙有胆量扑向香港了,社团想要保住对东印度地区的贸易和香港这个自由港口,就要战胜西班牙的大舰队,你觉得可能吗?社团不过只有五到六艘主力舰,而菲律宾都督区至少有十四艘,明年初马尼拉大帆船归航,还可能增加,西班牙大舰队的实力有目共睹。”
“只要社团输了,就必须更加仰仗我们,无论是我们协助他们保住香港,还是从西班牙手中收复那个港口,对于公司的利益都是一次巨大的扩张,或许我们也能拥有一块类似于澳门的殖民地。”范迪门憧憬一般的说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形势对公司就太有利了,至少五年内,社团都不会再威胁我们的公司。”科隆有些激动的说道。
范迪门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如此,但是我们也不能不警惕,在你提交的报告中,我最看重的还是社团的造船能力,这正是我们缺失的,葡萄牙的果阿,西班牙的马尼拉,社团的大本营,都有能力制造重型主力舰,而我们却没有这个能力,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现在东方海面上的强力玩家越来越多,为了公司的利益,我们也要拥有主力舰的制造能力。”
“这对伟大的尼德兰联省共和国来说不算什么,我们拥有东印度地区优良的热带硬木,只需要从阿姆斯特丹移民一些船匠即可.......。”科隆笑着说道,毕竟荷兰才代表着这个时代最强最先进的造船水准。
范迪门摇摇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操心造船的事情,而是要提醒你,社团已经入局,不要抱有一劳永逸消灭它的想法,眼光要放长远,这是一场持久的斗争,未来的东印度群岛,不,未来的东方都会很热闹的。科隆,你很年轻,那是你的舞台呀。”
章十四 实力与计划
如果讨论十七世纪东方最强的海上力量,拥有七十艘盖伦帆船(大部分是武装商船)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是当之无愧的,但是如果要讨论海军力量的排名,菲律宾都督区的西班牙舰队则是其中翘楚。
发生崇祯十六年五月份的三宝颜海战就足以证明西班牙海军的力量,西班牙海军以近乎无损的状态击败了荷兰和菲律宾土著的联军,而那个时候的西班牙海军力量可是被社团削弱过的,在社团与菲律宾都督区的争斗中,西班牙一共损失了多达五艘的主力舰。
(虎鲨号的前身是圣胡安号,鲛鲨号前身是菲律宾都督区的圣伊德方索号,蓝鲸号重型武装运输船是圣帕德罗号马尼拉大帆船,此外,伊博利托号大帆船在关岛海战被击沉,澳门一战缴获并且出售给了皮龙那艘艾德司禄号。一共两艘主力舰,两艘大帆船和一艘巡航舰。)
当然,菲律宾都督区也得到了来自西班牙总督区的支持,这些支持的军舰中,依旧在菲律宾都督区服役的还有三艘巡航舰和一艘大帆船。
而社团对于菲律宾都督区海军力量的了解非常全面,毕竟社团不光有西蒙斯这样曾经的西班牙舰队的军官,还有在战争中获得俘虏,而在海军部整理的资料中,菲律宾都督区拥有九艘主力舰,与荷兰人资料中的十四艘不同,其实并不是情报有问题,而是社团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对主力舰的定义不同。
荷兰东印度公司对主力舰的定义更东方化,以吨位来定义,四百吨以上的就算是主力舰了,所以在其统计中,一些中型盖伦战舰、大型武装商船和巡航舰都算在里面,而社团对主力舰的定义则更加贴近现实,有资格参加战列线对决的军舰才能被称之为主力舰。
在十七世纪的中叶,战列线战术已经是舰队作战的主要战术了,也被许多欧洲国家视为铁律,而有没有资格参加战列线,就要看火炮数量,虽然这个时代还没有形成条例,但是主要国家的海军将领都有一个模糊的认识,那就是如果一艘战舰的火炮数量不足对手的三分之二的话,那么就没有能力进行战列线对决,其实更科学的定义应该是火力的三分之二。
打一个比较极端的比方,一艘拥有一百门六磅炮的战舰也不是虎鲨号这类四十门级重炮舰的对手,因为六磅炮对主力舰根本达不到破防的效果,在社团主力舰普遍采用二十四磅寇菲林和十八磅加农炮为主力火炮的情况下,对手拥有三分之二数量以上的十二磅炮及更大威力火炮,才有资格与社团主力舰进行战列线对轰。
(这就是为什么74炮三级战列舰是风帆战舰时代各国海军主力战舰的原因,再小就没法和一级战列舰打了。)
具体到西班牙与社团来说,社团的主力舰队有五艘重炮舰,包括虎鲨、白鲨和鲛鲨这三艘八百吨级拥有四十五门左右重炮的军舰,还有逆戟鲸和长须鲸这两艘超重舰,排水量一千一百吨左右,拥有六十门重炮。这五艘重炮舰平均每舰拥有五十门的重炮,也就是说,至少西班牙战舰拥有三十四门重炮才能与之对抗。
西班牙舰队中拥有三十四门火炮以上的军舰不少,但是一些中型盖伦和巡航舰往往装配主力火炮是八磅炮,这类军舰自然就不被社团列在主力舰中了。
在社团海军部向元老院提供的情报之中,菲律宾都督区拥有九艘主力舰,其中只有圣玛利亚号吨位和一艘大帆船超过千吨,其余都是虎鲨号这类排水量在七百五十吨左右的重炮舰,除此之外,还有五艘巡航舰,其中两艘是艾斯特号那类拥有十八磅炮的大型巡航舰,三艘巡航舰排水量在三百五十吨左右,就连荷兰人都没有列为主力舰,除了重炮舰、巡航舰,菲律宾都督区还有四艘中型盖伦和三艘大型武装商船值得重视,但这些舰船的火力没有能超过艾斯特号的。
之所以把这些军舰归类出来,原因其实很简单,这些都是社团护卫舰所无法对付的,毕竟即便是专门那些专门制造出来配合主力舰的大型双桅护卫舰,也只有十二门的六磅炮,在火力上没有优势。
虽然菲律宾都督区的西班牙舰队拥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但并不妨碍李明勋主动出击的决心,因为社团拥有西班牙人难以企及的优势,那就是可以集中兵力,在社团的各个据点中只有台湾和香港需要面对比较大的威胁,但如今荷兰东印度公司与社团处于蜜月期,而澳门的葡萄牙人刚受挫折,所以社团把所有的主力舰都编列进去也无妨。
西班牙人却没有这么好的条件,情报显示,他们的舰队被拆分成了四个部分,马尼拉拥有一支主力舰队,五艘重炮舰独霸一方,也是菲律宾都督区的总预备队,而另一支舰队则是三宝颜舰队,两艘重炮舰两艘中型盖伦船,毕竟这里的皮拉尔堡是面对南方土著的主要阵地,需要一支强大的舰队配合,而由一艘主力舰和三艘二十六门火炮的战舰(情报不明)的舰队驻扎在和乐港,这里曾经是苏禄苏丹的首都,也是土著海盗巢穴所在。
而第四支有四艘巡航舰和若干护卫舰组成的舰队则由拉斐尔率领,这是一支新近组建的舰队,原本澳门之间后返回马尼拉,准备继续对珠江口进行破袭战,但皮龙率领的海盗和私掠船队在扫荡了菲律宾西部城市黎牙实比,巡航舰队已经前去追剿,至于其他的大型炮舰或驻扎在各个据点、城市或者作为武装商船来往。
从汇总的情报来看,西班牙拥有对社团的绝对实力优势,但也可以看出一点,四支主要的舰队中,只有马尼拉主力舰队是社团无法吃下的,其他三支舰队则不具备与大舰队对抗的能力。而只要社团突袭得手,就可以消灭另外三支舰队的任何一支,无论哪支舰队的损失,对菲律宾都督区来说都是一次重大的损失。
“荷兰人拒绝了我们的善意!”
李明勋在大本营的书房里大发雷霆,虽然他猜到了这个结局,却仍然无法接受,如此导致的局面就是,未来三年甚至更久的时间,社团的资源和精力都要被西班牙人牵扯,无法阻止满清入关了,那么大陆局势也就完全失控了。
“阁下,明知做不到,为什么还要强求呢?”书房之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西蒙斯。
西蒙斯微微一笑:“您总是认为大陆局势即将崩溃,想要扶大厦于将倾,可这是需要实力的,我不认为您有这个实力,我听闻鞑靼人有十几万精锐的陆军,帝国的叛乱者也有几十万的军队,而大皇帝陛下对您戒备,而江南的那些贵族和官员呢,他们似乎都不关系大陆的局势,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比明国的统治者还关心,更不明白,一向睿智而冷静的您,在大陆局势的判断上就失去了水准呢?”
“失去水准?”李明勋回身看了西蒙斯一眼,问道。
西蒙斯耸耸肩,说道:“逐鹿中原,你们中国政治家的梦想,而这需要实力的,即便是社团的陆军,也需要大约五万才有这个资格,五万军队,建立和武装这么一支军队,即便是财政充裕的前提下,也需要五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见李明勋眉头皱起,西蒙斯收起了少许的玩味,认真说道:“我是个葡萄牙人,对你们的民族和文明没有归属感,我也认为这些东西影响了阁下的正常判断,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您还没有资格逐鹿中原,不如做好眼前的事,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
李明勋沉默了许久,说道:“只有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西蒙斯笑了笑,没有答话,李明勋关上门,说道:“罢了,不要管大陆战场了,我们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
西蒙斯来了兴致,摊开了随身带来的一张地图,地图的范围从福建一直向南延伸到新荷兰(澳大利亚西北角),地图非常详细,主要的岛屿已经标注完毕,尤其是菲律宾一带,更是如此。
“目标,三宝颜舰队!”西蒙斯的手点在了菲律宾南部的棉兰老岛的一个角落,郑重其事的说道。
“理由!”李明勋坐下来,问道。
西蒙斯当即回答:“其实很简单,马尼拉主力舰队打不过,拉斐尔的巡航舰队找不到,和乐岛驻留舰队不值当,唯一的选择就是三宝颜分舰队了。”
“三宝颜舰队有两大两小四艘盖伦船,如果能成功歼灭这支舰队,那对西班牙人是一次重大打击,等到明年西南季风起,西班牙人报复的时候,也不会拿出一支让我们无法应对的舰队了。”西蒙斯非常有信心的说道。
李明勋简单计算了一下,确实如此,毕竟明年西南季风起的时候,社团会多三艘主力舰,而西班牙舰队规模虽然大,却要留下足够的力量防备荷兰人、菲律宾土著和海盗舰队,出动舰队的规模肯定要降低,一升一降,己方的把握会大很多。
“航线呢。”
李明勋把鲸油灯放在了地图上,照亮了大片区域,西蒙斯说道:“我们从基隆出发,不走台湾海峡,而是从外海南下,沿着吕宋岛东岸外海一路南下,这条航线我们去年袭击大帆船队的时候走过,菲律宾东岸是西班牙人开发的落后区域,除了黎牙实比和萨马岛,罕有西班牙人的船只、城镇,被发现的可能性低,越过萨马岛只有,我们从棉兰老岛和萨马岛之间的海域穿行过去,直抵三宝颜半岛的北面,占据优势位置,而后半段是西班牙人统治的核心宿务岛一带,我们也可以进行破交作战,而西班牙人发现我们,马尼拉舰队也无法赶到,只有和乐岛驻留舰队可能救援,但也来不及,或许我们歼灭了三宝颜舰队,还能反过身来干掉和乐岛的舰队。”
“如果马尼拉舰队赶到,或者说拉斐尔舰队在周边,我们不敌,当如何?”李明勋问道。
西蒙斯笑了笑:“当然是撤退了,但不会北撤,而是继续向南撤,去香料群岛,去安汶港。”
“那可是荷兰人的地盘!”李明勋提醒道。
西蒙斯道:“荷兰人不是坐山观虎斗吗,我们就是要把他们拉进来,他们让我们不舒服,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安稳,不是吗?”
“什么时候出发呢?”
西蒙斯道:“年前就出发,所有人都知道春节对你们汉人的意义的,没有人会想到春节也会有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的!”
李明勋思索片刻,微微摇头:“不,太早了,我们一月中旬出发。”
“为什么?”西蒙斯诧异问道。
李明勋道:“西蒙斯,我们出战的目的是为了削弱西班牙人的实力,但是也要保存我们的实力,如果我们大舰队损失过大的话,在三宝颜取得多大的战果都没有意义。”
“这和出兵的时间有关系吗?”西蒙斯满脸不解。
李明勋笑了:“当然有关系,东印度群岛的东北季风会持续到三月,我们一月中旬出发,如果一切顺利也就罢了,如果不顺利,等到我们作战结束,就可以西南航行,然后折返向西,进入巴达维亚躲避,等到四月西南季风起,我们就可以沿着西洋航线返回香港了,这样我们永远处于顺风位置,只要不犯大错,那么主要战舰就不会损失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西蒙斯拿着油灯,在地图上按照李明勋设定的路线,回思着东印度群岛的洋流、风向,一一与之印证,发现李明勋所规划的路线确实让社团占尽天时,如此操作的话,可以保证大舰队不会遭遇重大损失。
章十五 意外频发
崇祯十七年一月二十日。
在大陆战场上,李自成的顺军与大明朝廷的军队打的如火如荼,社团的大舰队却已经出发,来到了兰屿海域,这里位于台湾岛和吕宋之间的巴士海峡,来自台湾的舰队正汇入基隆港出发的舰队,海上礼炮声不断,正在向社团最高执政官,首席元老,大舰队指挥官李明勋阁下致敬。
海上长旒旗猎猎,桅杆如林,香港来的分舰队打出了信号旗:服从您的指挥。
一直到现在,大舰队五艘主力舰,八艘双桅纵帆护卫舰,两艘亚哈特武装商船组成的十五艘军舰战斗群才算集合完毕,大舰队指挥官从旗舰白鲨号发布了作战命令:目标,菲律宾都督区,西班牙三宝颜分舰队。
一直到这个时候,大舰队两千五百名军官、陆战队士兵和水手才知道大舰队出战的真正目的,在此之前,从香港出发的舰队以为他们要迎击西班牙破交舰队,而基隆港出击的主力舰队则以为他们要北上去辽海。
大舰队用了一个半时辰完成了重新编组,以旗舰白鲨号为首,逆戟鲸号、长须鲸号、虎鲨号和鲛鲨号组成了主力舰队,其后跟随着两艘亚哈特型补给舰,而分舰队则列阵于主力舰队与菲律宾之间的海域,大舰队分两列齐头并进,海面上桅杆如林,风帆蔽日,一面面黑底金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强劲的东北季风推动着大舰队驶向萨马岛海域。
“正月二十日,东北风偏北,航向正南,航行距离七十五海里,只要是在兰屿海域编列舰队耗费的时日,水手和士兵得到了远征菲律宾三宝颜的命令,大部分人的心情很沉闷,因为他们原本以为这是一场短距离的航行,也不会有重大战役。
舰队的厨师为大家带来了元宵,每个人两个,作为最高指挥官的我有四个,可惜被西蒙斯抢走了一个。之所以有这类美食,是因为从基隆出发的舰队是十四号出发的,而香港的分舰队是十六号出发的。”航海日志是由大舰队司令部中的航海参谋书写,而每天睡觉之前,李明勋也会写下自己的日志。
“大舰队所有的军官都践行了我制定的训练计划,从出征开始,每艘舰船上都忙碌不停,操船训练,轻重武器训练,消防演练,战斗编队演习,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忙碌不停,船上的卫生条例没有丝毫的松懈,每个角落都必须清理干净。水手很充足,两班倒,每当休息时间到,吊床上都是鼾声大作,如这个时节的滚滚春雷。”
“二月一日,我们抵达了萨马岛北部海域,在黎牙实比一带,我们的航线向东偏转了许多,距离海岸线之上二十海里,岸上的人绝对看不到,但仍然遇到了一艘西班牙商船,这是一艘排水量超过五百吨的广船,来自马尼拉,审讯得知,船长参加过五年前的那场大屠杀,也抢夺了这艘船,船长最终被绞死,没有人有异议,五年前的仇恨没有一点化解的迹象。
可恶的是,装满船舱的不是高价值的香料白银,也不是大米烈酒,而是切割好的石块,烧制的砖头,还有各类铁钉之类的东西,这艘船是前往黎牙实比的,想来是去年皮龙他们袭击的结果,西班牙水手说,除了黎牙实比的小要塞和一座炮台,皮龙的海盗船队把城区和港口扫荡一空,光是被抓走的西班牙人就有四百余。临走还烧掉了所有能烧掉的东西。”
“二月五日,令人高兴的是,已经出航二十天了,没有坏血病爆发的症状,这与水手们的饮食有关,提供能量的是大米和咸肉,而腌制的蔬菜,混杂了下水、蔬菜的乱炖,必须吃下的柠檬为水手们提供了维生素,这种饮食结构是社团综合了大本营和永宁城之间的长距离航行总结出来的,事实证明很有用,只是柠檬和乱炖的味道很差,导致用餐的时候,必须相互监督,今天,逆戟鲸号的水手长对四个丢掉柠檬的水手施以了鞭刑,每人十二鞭子,之后他们被勒令去清理厕所。
可悲的是,其中一个水手在船艏厕所不慎十足,白鲨号没有停船,也没有放下小艇,原因很简单,水手是从船艏落下的,肯定被卷入船底,虽然他肯定不情愿,但终究死在了最残忍的海上酷刑拖龙骨之下,可悲的水手,没有留下尸体,听说他家里有一个老婆和两个儿子。”
“二月十四日,我们进入保和海,这里位于宿务和棉兰老岛之间,在经过狭窄的海峡的时候,爆发了四次战斗,敌人是棉兰老岛上的土著海盗,他们袭击了我们的舰队,损失不大,我们捕获了一百四十多个奴隶,可惜的是一艘亚哈特的帆被点燃,不得已动用了备用帆。
逆戟鲸号受到了嘉奖,因为在五艘主力舰的操炮比赛中,逆戟鲸号的速度是最快的,他们达到了两分钟三次的效率,水手们得到了更多的酒水奖励。”
“二月十七日到二月十九日,三天的浓雾天气,我们只航行了五十海里,我很担心,因为这里的北面就是宿务岛,那是除马尼拉之外,西班牙的第二个统治核心,在占领马尼拉之前,宿务也是菲律宾总督所在地,谁知道那个鬼地方有什么舰队?
十九日的傍晚,爆发了大舰队出征以来的一次真正海战,大舰队后卫,武装亚哈特商船抹香鲸号和灰鲸号遭遇了袭击,因为大雾,主力舰队的航行序列被打破,难以形成队列阵型,而分舰队的因为要侦查,索性散落一地,处于主力舰队最后方的虎鲨号还能看到抹香鲸号与敌人炮战的炮火闪光,但旗舰白鲨号上什么也看不到,我立刻命令白鲨号和逆戟鲸号、长须鲸号转向迎战,而虎鲨号和鲛鲨号则沿着降速停船,让交战舰队进入其火力之内。
转向的舰队还有参加战斗,虎鲨号和鲛鲨号已经控制了局面,等旗舰赶到的时候,海面上已经被打残了三艘船,鲛鲨号用灯号告知有两艘船跑了,灰鲸号则说有三艘。
抹香鲸号损失严重,主桅杆被打断,吃水线处被打出两个洞,勉强堵住了破洞,但是两副水泵排水速度赶不上入水速度,正在缓慢下沉,这艘船最终被放弃,只转移了船上的柠檬、火药等物资,然后被纵火点燃,为了避免被围攻,我们没有登上失去动力的敌舰,只是从海面上抓了七十多个俘虏,就编列离开了。”
西蒙斯匆匆走进指挥室,他刚刚从鲛鲨号上回来,见李明勋的眼睛还盯着被点燃的抹香鲸号,连忙说道:“阁下,情况搞清楚了。”
“袭击后卫的是一支武装运输船队,从萨马岛前往宿务的,他们是在十七号的晚上发现了抹香鲸号和灰鲸号,因为那时浓雾起了,没有发现主力舰,他们以为这是荷兰人的破交舰队,而敌舰队有一艘四百吨级别的盖伦船,一艘盖伦武装商船和两艘通报船,他们以为可以吃下抹香鲸号。”西蒙斯郑重说道。
“我们击沉了敌人大型船,两艘通报船跑掉了,这是极大的战果!”一个参谋说道,毕竟这两艘船都是西班牙人的主力军舰,是护卫舰及以下无法应对的那种。
李明勋抬起手说道:“不,最大的战果是,至少从今天开始,菲律宾的西班牙人都不知道大舰队的行踪,现在我们全速驶向三宝颜,那么敌人定然没有准备,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消灭三宝颜驻留舰队了。”
李明勋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随着舰队距离北面的莱特岛越来越远,雾气也越来越淡,风速在提高,李明勋当即命令道:“传令各舰队,升起翼帆和所有的支索帆,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三宝颜。”
与此同时,宿务岛南部沙滩。
沙滩上停泊这三艘舰船,被绞盘拉起了船身正在修补侧面的大洞,其中有一艘巡航舰和两艘通报船,而在外面海域则有三艘巡航舰和两艘通报船在游荡,这支舰队便是社团海军部命名的拉斐尔舰队。
五日前,拉斐尔舰队在保和岛与宿务岛之间的海域追上了皮龙的舰队,双方爆发了一场海战,皮龙的舰队虽然拥有四艘大舰,且独角鲸号一枝独秀,但其只有两艘护卫舰,舰队数量远不是拉斐尔舰队,拉斐尔舰队利用数量优势压着皮龙舰队打,因为泰勒的决心号盖伦船速度太慢,以至于失去主动,还是战列线末尾的独角鲸号,忽然转变航向,先是贴靠上一艘西班牙大型通报船,一轮齐射将其击沉,继而在对射中把拉斐尔舰队中一艘巡航舰击成重伤,为了避免主力舰沉没,拉斐尔只要脱离接触,眼瞧着皮龙舰队向北绕过宿务岛,不知去向。
按照拉斐尔的计划,他的巡航舰队在简单的修理后前往宿务港维护补给,等到皮龙舰队出现的消息,但一艘通报船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计划,这艘通报船被打碎了舵叶,只能用斜衍帆控制航向,步履蹒跚,正是被大舰队击溃的武装运输船队中的一艘。
通报船的舰长被打断了大腿,奄奄一息,对拉斐尔说道:“肯定是东番社团的主力舰队,阁下,我们对阵了两艘主力舰,都是四十门火炮级别的重炮舰,我还见到了一艘更大的舰船,我感觉它能比得上圣玛利亚号。”
“他们的航向呢?”拉斐尔问道。
“接触的时候向正西航行,雾气太大,实在难以辨别,我们一开始以为那是荷兰人的破交舰。”船长努力思索着,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给了拉斐尔一点有用的信息。
拉斐尔看到船长死去,对士兵说:“给他一个体面的葬礼吧。”
“吩咐舰队,我们追击东番舰队!”拉斐尔对副手说道。
“阁下,我们还有三艘船没有修好,另外,东番舰队有三艘主力舰,我们可能不是对手。”副手尽可能用缓和的语气说道。
拉斐尔道:“以东番舰队的航向,目的地肯定是三宝颜或者和乐港,这两地的舰队都没有处于临战状态,而且没有一支是东番的对手,只有我们加入,才有对抗的实力,尚在修理的舰队就地休整,其余舰只编队前进。”
“巴洛克号通报船最快,让其先行出发,前往和乐港。”拉斐尔接着说道。
副手问道:“那三宝颜呢?”
拉斐尔瞪了副手一眼:“东番舰队先于我们二十七个小时出发,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大舰队终于在二月二十五号进入了苏禄海,越靠近赤道,东北季风的影响就越小,自太平洋进入菲律宾的内海之后,东北季风越发微弱,主力舰的航速也就从来没有超过五节,即便是最快的护卫舰,也只有七节不到的航速。
原本按照计划,大舰队出海峡会向西行驶一段,主力舰在三宝颜半岛的目视距离之外,由护卫舰在内侧负责侦查,但是刚出海峡,就遇到了一场海战,是西班牙的通报船在追杀几艘卡拉卡拉桨帆船,看旗色是西班牙人和苏禄海盗的战斗,西班牙的通报船发现大舰队后,立刻转向离开,既然已经被发现,大舰队转向,紧贴三宝颜半岛前进,距离三宝颜尚有上百海里,半岛海岸线便是有一根根的浓烟升腾,显然是陆地上的西班牙人也发现了大舰队,他们传递消息的速度可比通报船还要快。
大舰队行踪再难隐藏,索性全速南下,准备与三宝颜驻留舰队决战,航海长预计需要一天之后接触,所以李明勋传令向舰队所有人发放酒水和食物,进入战备状态,然而,一天之后,当三宝颜舰队的帆影出现在苏禄海海面上的时候,李明勋才发现,三宝颜驻留舰队并非情报中两大两中四艘大舰。
章十六 强强对垒
菲律宾驻留舰队的司令官恰维斯将军在骑兵嘴里得知一支规模巨大的舰队正在向三宝颜港口前进的时候,他立刻下达了两个命令,一是全舰队升帆,离开港口向西航行进入苏禄海,然后折返向西北,进入苏禄海深处,二是派遣通报船赶往和乐港,告知那里的舰队做好准备。
二月的最后一天早上,恰维斯的舰队集结完毕,这个时候,与大舰队接触的通报船赶到,恰维斯得到了更为详尽的情报,除了大舰队的规模之外,最重要的是那支舰队属于菲律宾的新敌人,东番社团,而不是都督区的老对手荷兰人,他一开始以为那是荷兰舰队。
然而,敌舰队的实力让恰维斯加快了离港的速度,甚至连一些必要的补给都没有携带,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三宝颜这个港口的特殊地形。
在这个时候,重要的港口一般会选择天然海湾之中,一来躲避风暴,二来可以设立炮台封锁航道,在不敌的时候,可以依靠炮台对抗敌人的舰队,等待救援。
但是三宝颜没有这个条件,这个港口就位于半岛的末端,原本没有港口,仅仅是皮拉尔要塞,这个要塞堵住了苏禄人和拉人北上的航道,平时的舰队只有小规模,协防要塞而已,但是去年刚刚击溃了苏禄人,但拉人经常发动袭击,这些海盗经常袭击香料群岛北上马尼拉的航线,这才驻留了一支由圣何塞号、圣奥古斯丁号重炮舰和加利西亚、克鲁斯号两艘中型盖伦船为主的三宝颜舰队,除了这些船,还有两艘通报船。
皮拉尔要塞如今拥有四百名西班牙士兵和上千土著军,固若金汤,恰维斯根本不担心要塞的安全,恰维斯从一开始就判断,自己的舰队是敌人的目标,而三宝颜舰队有一个固有的缺憾,那就是速度太慢了,因为舰队之中临时编列了一艘马尼拉大帆船圣克拉拉号,虽然这艘大帆船在去年迎战荷兰舰队之前经过了改造,临时改装了一层火炮甲板,让载炮数量一跃达到七十门的水准,成为了三宝颜舰队的最强存在,但速度也是缓慢的可怕。
圣克拉拉号属于马尼拉舰队,这次作为运兵船为皮拉尔要塞补充兵员,无意加入了这场海战。
三宝颜舰队出港之后,立刻以旗舰圣何塞号为首,编列的战列线,继而向西偏北方向驶入了苏禄海深处,在早上九点,社团大舰队与三宝颜舰队确立了目视接触,然而此时大舰队的航向却是朝向西南,是准备直抵三宝颜港的,确认敌舰队身份之后,白鲨号立刻转向,与三宝颜舰队保持同一航向。
航向保持,确认航速四又三分之二节,而三宝颜舰队速度勉强达到四节,双方距约五海里,也就是说需要九个小时之后才能进入战列线交战,这个时代的海战节奏就是这么缓慢,所以每一个舰队指挥官都是有名的好耐性,李明勋控制着舰队的航向,照这样航行下去,九个小时后,大舰队会出现在三宝颜舰队的北面一海里,占据上风向。
但是李明勋知道航向不会一直这么保持,原因很简单,西班牙舰队纵然比预计中多了一艘马尼拉大帆船,也不是大舰队的对手,且不说其分舰队实力远逊色于大舰队,就算是主力舰队中,那两艘中型盖伦舰也是巨大的短板。
李明勋预计,敌舰队指挥官如此航行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其最终还是前往和乐港,与那里的舰队汇合,再行决战之事,下午两点一刻,旗舰白鲨号追上了敌舰队后卫大帆船圣克拉拉号,白鲨号的火炮甲板开始射击,使用的是链弹,目的是破坏敌人帆装,因为白鲨号速度较快,火炮要不断调整射角,水手们要用撬棍调整两吨半的火炮转向,所以射击效率很低,五分钟才能打一轮,但是效果很好,圣克拉拉号的后桅三角帆被撕碎,高大的船艉楼被打的一片狼藉。
两点三刻,恰维斯命令转向,航向由西偏北三个罗经点转向为南偏西两个罗经点,直指和乐港方向,大舰队由此获得优势。
从社团海军成立之初,就一直注重技术的提升,每一次新船的下水都是技术的快速飞跃,有李明勋这个穿越者指导,社团的技术提升总是能避开弯路,社团的造船技术与当世航海强国没有什么技术优势,甚至在机械的使用上远远不如欧洲本土的那些知名造船厂,但是在船舶设计建造上的优势就很大。
社团的主力舰中,虎鲨号和鲛鲨号是改造自西班牙的大型盖伦船,改造并不彻底,只是去除了碍事的船艏楼,锯掉了部分船艉楼,取消了部分船艏炮和船尾炮,增加了航行性能,但是在新舰制造上,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至少三十年,去掉了船艏楼,采用了直通火炮甲板,规范了火炮口径,增加了长宽比的白鲨号、长须鲸号和逆戟鲸号已经符合十七世纪后期出现的战列舰概念了,当然,与十八十九的世纪的真正战列舰相比差距仍然很大,但可以说,已经进入了前战列舰时代了。
而社团舰船中最值得称道的改造还是帆装,在这个时代的军舰和商船还在摸索支索帆的时候,社团的所有舰船已经大规模的装配了,而帆装面积也大大超过了盖伦船,由此导致的结果就是,因为‘空气舵’的增加,社团主力舰的转向性能远远超过了西班牙战舰,西班牙战舰原本转向就差,处于后卫的圣克拉拉号尤其如此,它的四根桅杆中的中后桅和后桅帆装还被损毁,转向更是笨拙,由此三宝颜舰队的转向角度极大,而大舰队则获得较小的转向角度。
大舰队以旗舰白鲨号为引导开始转向,白鲨号先是微微向北偏离航线,躲避开转向航线上的圣克拉拉号,然后以最大转向角度偏转向南。
海面上顿时形成了两个‘镜面阿拉伯数字7’(即7的那一横朝另一侧),如此转向最倒霉的还是三宝颜舰队后卫舰圣克拉拉号,因为它要跟着旗舰转向,所以航迹与旗舰重合,前面的舰船开始向南的时候,它还在向西行驶,而屁股后面的大舰队相当于切了三宝颜舰队的队尾,由此,完成转向的白鲨号和逆戟鲸号都能够抓住空档对圣克拉拉号完成一次右舷齐射。
白鲨号表现不佳,因为水手在前面的炮击中消耗了太多来的体力,齐射有些杂乱不堪,早有准备的逆戟鲸号则打出了一次漂亮的齐射,命中了圣克拉拉号四枚炮弹,考虑到这是高速侧倾转向,这种命中率已经是很高了。
三点一刻,转向完成,成功切了内角的大舰队快速拉进了和三宝颜舰队的距离,而且成功占据了上风向。
转向完成后,风从左舷后方吹来,完成顺风换舷之后,两支舰队对风的利用提升了许多,速度提高,大舰队的速度超过了五节,由此拉开了与三宝颜舰队的相对距离,如此航行是为了在形成战列对阵之前,双方的不至于发生炮战,李明勋选择稳妥是不想损失太多的船帆,毕竟这是在敌对海域。
半个小时后,白鲨号终于和敌旗舰圣何塞号保持齐头并进,双方侧舷相距超过了一公里,这个距离上,任何战舰的火炮都没有准头,也不一定能打穿舷墙,接下来就是贴近敌舰,进入效力射击距离(四百米左右),但是这个过程是,谁主动谁倒霉,因为贴近敌舰会让火炮失去射击角度,而敌舰火炮则可以不断齐射。
显然,一心想逃命的恰维斯不会选择靠近,而李明勋则选择了主动,毕竟这是苏禄海,和乐港距离三宝颜只有八十海里,一天的航程,也就是说,李明勋必须在一天内打败三宝颜舰队,否则就会遭遇敌舰支援。
李明勋没有犹豫,迅速升起了信号旗,选择以斜形阵列贴近敌舰队,而且是前斜阵列,这个阵列的就是由后卫舰开始向敌人贴靠,处于引导舰位置的白鲨号旗舰最后一个接敌,这是极为复杂的战术,社团为此演练了无数遍,它的好处很多,即便是后卫舰鲛鲨号贴靠过程中被击溃,也不会影响前舰,如果白鲨号第一个靠近敌舰,一旦被齐射火力打坏,整个战列线就崩溃了。但是这个战术的劣势很明显,除了因为复杂对船员素质要求高以外,最大的坏处就是耗费时间。
四点过,后卫鲛鲨号在顶了两轮纵射之后成功完成转向,对圣克拉拉号打出了一轮齐射,接着是虎鲨号,继而是长须鲸号、逆戟鲸号,最后是旗舰白鲨号。
当圣克拉拉号对后卫鲛鲨号打出了第一轮火炮之后,李明勋对身边人说道:“航海日志如下:崇祯十七年二月二十八日,寅时四刻许,大舰队与敌火力接触,上天保佑,诸君奋勇,这必是一场光荣而伟大的胜利!”
下午四点二十分钟,大舰队与三宝颜舰队正式形成战列线,双方各有五艘舰船,捉对厮杀,俱是旗舰在前,白鲨号对阵圣何塞号,这两艘都是八百吨级别的重炮舰,下层火炮甲板装配二十四磅寇菲林炮,上层火炮甲板装配十八磅加农炮,火力等级上相同,但是圣何塞号拥有更多的火炮,其具有火炮五十六门,比白鲨号超出了十门,但这并不算什么,原因很简单,双方的主火炮甲板数量一样,超出的火炮是圣何塞号船艉楼的轻甲板上的,这两艘舰势均力敌。
而二号舰逆戟鲸号,三号舰长须鲸号,四号舰虎鲨号则对敌舰拥有优势,特别是三四号舰,逆戟鲸号比其对手圣奥古斯丁号重了三百多吨,理论上火炮超出了六门,但是实际战力比这悬殊,原因很简单,战列线四百米效力对射,圣姑奥斯丁号只有二十二门十八磅和二十四磅炮能击穿对手,其船艏船尾火炮根本没有作用,轻甲板上那三门六磅炮也就是隔靴搔痒罢了。
而长须鲸号和虎鲨号的优势则更大,他们的对手是中型盖伦战舰,这两艘船的排水量在四百五十吨左右,拥有三十六门火炮,其中侧舷火炮只有十六门,远远逊色于长须鲸号和虎鲨号的二十六门和二十二门,而且其火炮是十二磅和八磅的组合,甚至还有六磅炮、三磅炮,四百米的效力射击,实际上火炮对垒八比二十六和八比二十二。
大舰队位于处于劣势的五号后卫舰鲛鲨号,这艘船与敌旗舰火力相同,但是它的对手却是一尊大家伙,排水量超过一千五百吨的圣克拉拉号大帆船,这艘大帆船原本就有四十多门火炮,去年从美洲驶来正好遭遇荷兰围攻三宝颜,在关岛就进行了改造,临时在货舱支起了火炮甲板,装配了三十门火炮,一跃火力超过了鲛鲨号,但因为是临时改装,即便是后期加固支撑肘,但重心过高之下也难以承载重型火炮,其火炮甲板用的是十二磅炮,露天甲板和船艏船尾轻甲板用的八磅炮,虽然火力不强,但是单侧三十四门侧舷火炮,而鲛鲨号只有二十而门,一时间打的鲛鲨号狼狈不堪,打穿的炮弹不多,但是桅杆、帆索、横珩被打的七零八落,露天甲板的水手死伤惨重。
苏禄海广阔的海面上,两支舰队对垒轰击,一时间硝烟如龙,炮声隆隆,一轮轮的纵射响彻不休,在蔚蓝的海面上点燃了无数橘色火光。
主力战舰的战列线对轰可不是护卫舰能够参与的,大舰队还拥有八艘护卫舰和一艘亚哈特补给船,而三宝颜舰队只有两艘通报船,如此战场被社团所控制,四艘护卫舰追着敌人通报船打,还有两艘向两翼拉开,戒备战场,而分舰队指挥官则带领两艘护卫舰则利用速度优势,不断横切敌后卫舰,用六磅炮轰击敌舰的船艉楼和船舵。
战场上打的不亦乐乎,只有灰鲸号补给船乐得自在,其火力不足加入不进战列线,速度太慢追不上通报船,按照旗舰要求,在己方战列线左舷保持目视接触,控制战场视野。
四百米的效力射击可以让大舰队尽可能的减少风险,因为知道如此打下去,就一定会胜利,而且损失主力舰的可能性很低,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但如此长的射击距离让战斗很难快速分出胜负,即便是长须鲸和虎鲨这两艘占据绝对优势的主力舰也不能快速取胜,枯燥的战斗持续到下午五点,一个新的意外打破了战场上的单调。
灰鲸号补给船升起信号旗,左舷遇敌!
章十七 同归于尽
这个时代的信号旗系统还不完善,也没有系统的旗语,望手从灰鲸号升起的信号旗也只是得出一个简单的情报,灰鲸号左舷有一支主力舰队快速靠近,具体的罗经点,敌舰队数量、舰种和速度一律不知道。
消息传递到了李明勋那里,李明勋正在指挥室和航海参谋一起进行图上作业,计算与和乐舰队的遭遇时间,当他听到有一支主力舰队从东面驶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马尼拉舰队,但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而和乐港的舰队也不会这么早反应过来,那么敌人只能有两种可能,飘忽不定的拉斐尔舰队和可能出现的荷兰舰队。
一刻钟后,灰鲸号确认敌舰队身份,升起的信号旗显示是西班牙舰队,但这仍然让李明勋感觉不安,拉斐尔舰队有四艘巡航舰,其中两艘是拥有十八磅炮的巡航舰,其若是加入战场,一定会影响战局,大舰队会处于劣势,歼灭三宝颜舰队将会成为妄想。
李明勋立刻下达了命令:护卫舰队前去阻拦拉斐尔舰队,会主力舰队争取时间。
主力舰队速战速决!
命令下达的时候,拉斐尔舰队已经进入了白鲨号上望手的目视范围内,李明勋得到了确切消息,三艘巡航舰和一艘纵帆船,考虑到桅盘高度,意味着双方的距离在十海里左右,而此时大舰队向南运动,而拉斐尔舰队由东向西而来,而拉斐尔舰队的速度超过六节,可能达到七节(太远,判断不准确),那么其可能在一个半小时内对大舰队产生威胁。
值得庆幸的是,大舰队在三宝颜舰队和拉斐尔舰队之间,这意味,三宝颜舰队不能转向,如果向西转向脱离,三宝颜舰队距离最近的拉斐尔越来越远,过于危险了,而如果向东靠近拉斐尔舰队,那就是主动靠近社团主力舰队战列线,只能是找死。
五艘主力舰接到了速战速决的命令,意味着不用再维持严正的战列线,可以进行小范围的机动作战,毕竟各舰对付的敌人不尽相同,旗舰白鲨号航向依旧,四百米效力射击,枯燥而单调,而逆戟鲸、长须鲸和虎鲨号则是扑向了对手,拉进距离进行决战。
率先改变战局的是西蒙斯所在的备用旗舰长须鲸号,这艘排水量达到一千一百吨的重炮舰先是加快的速度,猛地向右舷转舵,如同一座大山一样,直接扑向了对手加利西亚号,西蒙斯在舵盘旁哇哇大叫着,一脚踹翻舵手,亲自操船,一边对着火控官大吼:“管住你的炮手,必须顶到咸肉的肚皮上再开火,谁敢早开火,老子掰断他的大腿,塞进他的**里!”
长须鲸号两层火炮甲板上寂静无声,水手和炮手已经装填完了火炮,静静等待着开火的命令,他们的**着沾染了硝烟的上半身,踩在满是沙土的甲板上,好似一座座雕塑,只有敌炮打在舷墙发出沉闷的声音,偶尔有一枚十二磅炮击穿,溅起的木屑打到成片的人,长须鲸号百分之七十的水手已经在火炮甲板上了,大家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长须鲸号扑向了加利西亚号,加利西亚号甲板上的水手以为敌人疯了要撞击,哇哇大叫起来,有些胆小的直接跳海,西蒙斯哈哈大笑,嘲笑道:“哈哈,胆小的咸肉,愚蠢的西班克!等待你们西蒙斯大爷的制裁吧!”
长长的船艏斜桅差点挂住加利西亚前桅杆的帆索,似乎下一刻就要撞在起来,但是西蒙斯手里的舵盘已经飞快的旋转起来了,长须鲸号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嘎声音,继而修长厚重的身躯向左舷扭转,高大的舷墙激起的浪涛直接扑进了加利西亚号的下层火炮甲板,两艘船终于再次平行,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四百米的效力射击距离,而是五十米,手枪都可以发挥威力的距离!
“开火,全力开火!”西蒙斯终于怒吼出声。
火控官立刻下达了命令,二十四磅寇菲林和十八磅加农炮全都面准了加利西亚号的船身,积蓄已久的力量顷刻间释放。
轰轰轰!
炮火声连续不断,二十六枚重型炮弹激射而出,穿透了加利西亚号那不过四十公分的舷墙,横扫遇到一切,无论是**还是支撑柱,从另一个方向透射而出,炮弹上已经沾染了无数的血肉。
五十米的距离,只要火炮开火,就肯定能够射中,加利西亚号盖伦船的左舷被打的面目全非,里面更是一片狼藉,船身吃水线处出现了几个大洞,想来是寇菲林火炮的杰作,加利西亚号似乎打了个趔趄,然后快速的右转向,驶离了战列线。
这是战列线主力舰受到重创后的最佳选择,转向离开战列线,以免减速或者沉没阻挡后面的战舰航行,而转向离开后,战舰驶离战场可以在相对安全的情况下补给。
虎鲨号虽然战力比长须鲸号稍弱,但作为大舰队中资历最老的战舰,自然也是不甘落后,其紧随长须鲸号猛扑了对手克鲁斯号,贴近之后,用两轮齐射将克鲁斯号打成重伤,克鲁斯号也是脱离了战列线。
如此,三宝颜舰队失去了三号四号阵位,其二号舰圣奥古斯丁号与后卫舰圣克拉拉号之间出现了长达二十五链(一节等于一海里等于十链)的巨大空档,这个空档李明勋看到了,西蒙斯更是看到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双列战术。
所谓双列战术就是从两侧夹击敌舰,西蒙斯率领长须鲸号和虎鲨号借助空档,升帆加速,从敌战列线之中穿过,快速来到了圣何塞号和圣奥古斯丁号的右舷,任凭鲛鲨号和圣克拉拉号自由决斗,实际上,这两艘舰已经维持不了战列线了,圣克拉拉号侧舷进水,速度大降,而鲛鲨号遭遇了大量链弹和霰弹的打击,水手损失严重,更严重的是桅杆和帆索系统几乎被打秃了,速度难以维持,两舰都是缓慢前进,对轰决战。
对于恰维斯来说,败局已定,他唯一的指望是拉斐尔舰队,但此时拉斐尔舰队尽力了,社团分舰队同样拼命,从一开始,分舰队的阻拦就不顺利,因为阵列实在是太分散了,第一批机动阻拦的是打击三宝颜通报船的四艘护卫舰,有两艘护卫舰距离太远,也不知道具体哪个方向有敌人,一直到最后也没能加入战斗,而协助鲛鲨号的两艘护卫舰被前面的战列线挡住了视野,一直到友军与拉斐尔舰队接触才转向应战。
拉斐尔舰队五艘舰遭遇了第一批四艘护卫舰的阻拦,双方的阵线交错而过,相对速度太快,虽然炮火连天,却伤亡不大,拉斐尔根本无意与护卫舰纠缠,而是径直扑向了主力舰队战列舰的后卫,拉斐尔此举有两个原因,鲛鲨号桅杆和帆索损失严重,是最好的目标,袭击此舰战果最大,而前面的战列线想要救援,就必须转向,这意味着三宝颜舰队可以逃脱。
两艘护卫舰发现了拉斐尔舰队,进行了大角度转向,想要与拉斐尔舰队进行战列线对决,但拉斐尔无意如此,他假意转向追击对决的战列线,忽然扑向鲛鲨号,护卫舰虽然没有被甩开,却也失去了阵位,没有护住鲛鲨号的左舷。
圣何塞号指挥台。
炮火横飞之中,一身华丽戎装的恰维斯闲庭信步的在众人面前走过,他知道败局已定,但是作为西班牙王国的将军,恰维斯依旧保持着镇定,他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眼前中主帆上的勃艮第大十字已经破烂不堪,随着主桅上半部分断裂,哈布斯堡双头鹰和西班牙国旗也是落入海中,恰维斯最后一次观察战场。
拉斐尔舰队抓住了机会,扑向了敌后卫舰。敌人正进行双列战术,夹击自己的座舰和圣奥古斯丁号,败局已定,拉斐尔救不了自己,现在只希望在战沉之前作出最后一点贡献。
早在年前的一次军事会议上,包括科奎拉总督和海军司令洛佩兹向菲律宾都督区的所有舰长发布了命令,绝对不允许任何一艘战舰再落在敌人手中,西班牙国王的荣耀不许再被玷污,恰维斯支持这项命令,现在是践行的时候了。
恰维斯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白鲨号,上面的水手正在忙碌,指挥台上,几个军官聚在一起商讨着什么,炮声隆隆,弹丸横飞之间也不见他们有一丝的紧张,恰维斯讨厌那群人,他忽然下达了命令:同归于尽!
圣何塞号忽然左舷满舵,猛的向白鲨号冲撞而去,紧接着是圣奥古斯丁号,两艘船上的士兵和水手齐声高呼着:“圣地亚哥,圣地亚哥!”
白鲨号上,李明勋看到这一幕,骂道:“这群混蛋疯了,舵手,注意规避,火炮狠狠的打,击沉敌舰!”
确实,恰维斯已经疯了,他想要在落败之前再做些什么,无论是撞击还是近距离火炮齐射,都能重创甚至击沉敌舰,在这片海域,敌舰重创就是灭亡。
白鲨号火炮甲板开火不断,炮弹不断射向圣何塞号,圣何塞的左舷早就被打的面目全非,靠近的过程中接连被火炮命中,而白鲨号则快速升起全帆,躲避开了圣何塞的冲撞,然后有转舵,侧舷射击圣何塞的船艏,一直将其击沉。
圣奥古斯丁号就倒霉了,如果一直和逆戟鲸号对射,这艘船还有些机会,然而转向靠近就是自取灭亡了,其跟在圣何塞号后满舵转向,一个趔趄,完全失去了速度,继而快速左倾,沉没了。
之所以发生如此戏剧性的一幕,是因为奥古斯丁号处于下风劣势,要知道,从战列线对轰一开始,风就从圣奥古斯丁号左舷侧后吹来,处于下风向的它迎敌,船体不由的向右舷侧倾,如此左舷对敌面抬高,造成的结果可不是火炮作战效率低下(一般会提升十度以上,这意味着想要把火炮复位就要炮车爬十度的陡坡,相反上风向则有十度的下坡,下风向费力,上风向省力,自然上风向炮击速度快。)
最关键的是圣奥古斯丁号左舷迎敌面的水线以下位置露出来,而水线上下又是二十四磅重炮炮击的重点区域,战列线对轰,这里被打穿了十几个洞,在对轰阶段,这些洞还在水线以上,自然不会进水,但圣奥古斯丁号忽然左转,导致左舷的大洞沉入水线以下,继而发生海量的进水,迅速的进水导致船体下沉,一直沉到下层火炮甲板(距离水面一米五左右),炮窗开始进水,再也控制不住,圣奥古斯丁号也就沉没了。
战斗在这个时候接近尾声,依旧在战的是鲛鲨号,此时的它单挑圣克拉拉号和两艘巡航舰,完全落入下风,鲛鲨号的船长也是暴脾气,他做出了和恰维斯一样的选择,临死拉个垫背的。
只是鲛鲨号选择的不是老对手圣克拉拉号,因为鲛鲨号船长很清楚,大舰队已经赢定了,圣克拉拉号已经断了桅杆,舵面受损,跑不脱了,鲛鲨号选择了一艘最大的巡航舰,正是拉斐尔的旗舰艾斯特号,当初在关岛海域,鲛鲨号还是艾斯特号的友舰,现在却是不死不休了,鲛鲨号猛扑过去,一副拼命的模样。
拉斐尔哪里舍得损失自己的座舰,毕竟三宝颜舰队已经完蛋了,再搭上自己也是不值当,拉斐尔解散了战列线,艾斯特号迅速躲避,一时间和鲛鲨号脱离接触,这个时候,护卫舰们已经赶到,护送重创的鲛鲨号靠近大舰队,艾斯特号随即直接转向,与舰队汇合向着三宝颜半岛方向驶去。
当天的傍晚,大舰队与拉斐尔舰队脱离目视接触,大舰队重新控制了战场,开始打捞俘虏,修补船只,重新编队,整个夜晚,大舰队都停泊在原地收拾残局。
章十八 拉斐尔造成的重大损失
大舰队大获全胜,损失有两艘护卫舰被击沉,三艘被重创,但是主力舰无一沉没,而西班牙的三宝颜舰队则是全军覆灭,通报船暂且不算,战列线中五艘主力舰中,虽然加利西亚号和克鲁斯号是最先落败的,但是第一艘沉没的主力舰却是圣奥古斯丁号,毕竟它属于自取灭亡,接下来是加利西亚号。
圣何塞号被三艘主力舰围攻致死,但却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大帆船圣克拉拉号,这艘马尼拉大帆船桅杆断了三根,只剩下主桅杆。(马尼拉大帆船四根桅杆),但船体没有进水,一直没有投降,李明勋给了大帆船全体官兵一个夜晚考虑,如果天亮不投降就全部处死。
下半夜的时候,圣克拉拉号发生了水手暴动,但是却被船上的陆战队和军官镇压,第二天一早,提出条件,要求给他们两艘长艇返回和乐港,而他们则把圣克拉拉号移交给社团,但是李明勋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四艘主力舰击沉了这艘马尼拉大帆船,然后救援了落水的水手,并由水手出面,处死了镇压他们的军官和陆战队。
天亮之后,大海又一次回归了光明,苏禄海上被燃烧的战舰残骸所充满,夹杂着的尸体在其中起起伏伏,大舰队把这些全都扔在身后,选择离开,向西航行半日后向南转向。
之所以不快速脱离战场的原因很简单,大舰队的情况并不好,鲛鲨号受损严重,右舷水线附近有两个大洞,稍微有风浪就进水,而战斗中,肋骨屡受炮击,船板错位,水线以下一直在进水,水手们无法找到。最关键的是,鲛鲨号的帆索系统完全崩溃,只有临时修补的主桅杆下帆和前桅中帆和上帆可以张开,其余全部损失,这样的损失,如果不修不好,很难撑回大本营,更关键的是,完全无法应战,这在东印度群岛可以说是不可接受的。
同样,有三艘护卫舰也需要大规模修理,如此,在没有港口的情况下,只能就近找个合适的地方整修战舰。
苏禄群岛绵延数百里,大大小小拥有八百多个岛屿,是海盗的天堂,也是隐蔽战舰的天然迷宫,李明勋选择了距离和乐港至少两天航程的一个无名小岛作为临时港口,小岛的北侧拥有一片长达几公里的平坦海滩,细沙铺满了海滩,是极好的修船地。
大舰队先派出长艇和小艇探索周围,确定岛上没有人,探测了航道深度,确认大舰队可以停泊,两艘护卫舰前出,在最危险的东方和东北方向警戒,趁着涨潮,鲛鲨号、克鲁斯号和三艘护卫舰搁浅在了沙滩上。
克鲁斯号和加利西亚号是三宝颜舰队中唯二选择投降的,但是加利西亚号沉没,克鲁斯号成了唯一的战利船,但也仅仅是临时的,因为这艘船也是受损严重,会在锚泊地就地拆毁,船材用来修理其他受损的船只。
西蒙斯负责了锚泊地的所有工作,多达七百二十人的俘虏将会作为工作的主力,他让俘虏搬运下克鲁斯号上的火炮,在锚泊地用沙袋和木头构筑了临时的炮垒,鲛鲨号作为主力舰,备用的帆布优先供它使用,而水手们把坏掉的帆布铺在沙滩上,剪裁出有用的,拼接在一起,做成护卫舰用的样式,铁匠们架起锻铁炉子,用木炭锻造出不够用的铁件,滑轮、铁钉、百折环,如果不是在保和海损失那艘亚哈特,或许他们也能清闲。
李明勋与几个懂的西班牙语的参谋审讯了俘虏中的军官,得到的消息很有用,拉斐尔的舰队也不是提前得知社团的行动,只是他们偶遇了保和海战中逃离的通报船,这算是一个意外罢了,和乐港驻守舰队拥有一艘重炮舰,侧舷二十门火炮,舰龄较老,不适合大战了,除了这艘重炮舰,和乐港只有武装商船和通报船,其中三艘武装商船都是拥有二十六到三十门火炮,多不过是八磅炮。
综合情报,李明勋放心下来,等马尼拉舰队赶到,至少还有十五天的时间,而在这个时间段内,拉斐尔舰队和和乐港舰队加起来也不是大舰队的对手,这也是李明勋放心让鲛鲨号等在这里修船的主要原因。
到了战后的第三天中午的时候,工匠们已经把情况汇总了过来,鲛鲨号的漏水点找到了,修补不是问题,只是回去之后仍然要上船坞,修补这四艘战舰仅仅需要八天的时间,时间充裕到可以让所有的战舰挨个搁浅,然后重新对船底进行涂料。
这个消息让李明勋非常满意,毕竟大舰队的作战范围在热带,船蛆和藤壶的危害巨大,当鲛鲨号的侧舷被拉起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长满的藤壶,还有船蛆,那些船蛆已经钻进了船板,幸好没有伤及龙骨。
水手们在小岛周围找到了许多海龟,补了不少鱼,网了海鸟,虽然味道都不是很好,但也是难得的新鲜食材,让士兵尝了尝鲜,唯一遗憾的是,东北方向警戒的护卫舰发现一艘靠近的独木舟,放出长艇追赶,没有追上,原本李明勋打算找到那个部落,交换一些水果和蔬菜,但李明勋没有想到,就是这艘独木舟为其带来了灾祸。
苏禄苏丹国是东印度群岛的无数民族和苏丹国之中少有具备反抗精神的,他们的抵抗一直持续到了十九世纪,即便是后世菲律宾南部的暴乱也和他们有关,但这并不意味着苏禄苏丹国人都是反抗者,特别是其首都和乐丢失之后,实力一蹶不振,许多百姓改信了天主教,而巧合的是,那艘独木舟上的土著就是。
当天晚上,熟悉航道的土著再次返回,藏在林子里看到了海滩上的正在维修的军舰,并且在两天后赶到和乐港,把一切通知了那里的西班牙人,得到了赏钱。
在是否袭击大舰队的问题上,拉斐尔与和乐港舰队的指挥官科尔多瓦发生了争执,科尔多瓦主张等待马尼拉大舰队赶来后再行动,一举歼灭大舰队,拉斐尔却知道他这是在避战,在拉斐尔看来,大舰队再蠢也能判断出马尼拉舰队的赶来的时间,肯定会跑的,拉斐尔主张立即出战,他麾下有三艘巡航舰,和乐港也有一艘重炮舰,三艘武装商船,只要操作得当,就可以把大舰队缠住,等待己方的主力舰队到来。
拉斐尔与科尔多瓦争执不断,最后双方达成妥协,由拉斐尔率领舰队出战,勾引大舰队进入苏禄群岛,科尔多瓦则率领土著盟友的桨帆船舰队伏击,由此可见科尔多瓦的怯懦,拉斐尔当然也明白,他也清楚,除非李明勋疯了,否则他绝对不会进入那个岛礁密布的伏击区的,但是拉斐尔有自己的安排,他确信,只要自己操作得当,就可以重创大舰队。
一天后,拉斐尔率领的混编舰队出发,三艘巡航舰一艘重炮舰和两艘武装商船,这支混编舰队抵达锚泊地二十海里,就被警戒护卫舰发现,护卫舰迅速返回,通知了大舰队,此时的大舰队中三艘在外海下锚停泊,逆戟鲸号和一艘护卫舰正搁浅在岸边清理藤壶,修补船底涂料,而在鲛鲨号已经修理大半,亟待完工,但已经参加不了这场海战了。
大舰队迅速,三艘重炮舰和三艘护卫舰编列成队,快速北上,挡在了航路上,原先向西南航行的混编舰队开始转向西北方向,驶入苏禄海深处,李明勋率领大舰队追击,他确信这是西班牙人的诱敌行动,目的就是拖住大舰队,双方速度差不多,虽然护卫舰可以追上,但是巡航舰殿后,一时倒也占不了便宜,大舰队没有深入,在锚泊地岛屿出目视范围之前选择转向返回,虽然他选择了稳妥的办法,却也放了一条毒蛇进了锚泊地。
食人鱼号盖伦武装商船,排水量超过四百五十吨,原本隶属于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去年的三宝颜海战被俘虏,商船原本拥有二十六门火炮,其中六门九磅炮,但是在参战前临时被改装,所有的甲板火炮被拆下,在火炮甲板增添了六门八磅炮,船体内不必要的货物全都被移除,保证了其速度。
这艘武装商船早于混编舰队出发,绕苏禄外海,潜伏到了锚泊地西北海域,在大舰队被引开之后,迅速进入锚泊地,一艘护卫舰进行阻拦,但食人鱼号却没有丝毫交战的意思,一炮未发,冲进了锚泊地,此时的锚泊地海滩,在东侧有鲛鲨号,西侧有逆戟鲸号,都搁浅在海滩上一动不动,成为了待宰羔羊,食人鱼号果断选择鲛鲨号,不管不顾的冲上了海滩。
火炮甲板上的西班牙炮手从甲板上爬起来,招呼水手快速装填,火药被装进火炮,但是装入的炮弹却不是普通的炮弹,而是被烧红的炮弹,炮手瞄准了锚泊地中的鲛鲨号,距离不到二百米,因为搁浅,只有五门火炮可以使用,全部使用烧熔弹,第一轮炮击集中了鲛鲨号的侧舷,但是没有击穿,滚落的炮弹点燃了鲛鲨号旁边的帐篷和物资,食人鱼号继续炮击,索性直接瞄准锚泊地的营地。
处于倾斜状态的鲛鲨号上没有水手,被炮击的营地中,水手与战俘四处乱窜,只有保护锚泊地的炮台不断炮击食人鱼号,两个炮垒只有一个可以射到,炮垒里是从西班牙战舰上拆卸下来的十二磅炮和八磅炮,对食人鱼号可以说是炮炮击穿,但食人鱼号丝毫不反击,就是用烧红的炮弹攻击鲛鲨号、克鲁斯号和营地。
漫天的大火已经燃起,最终蔓延到了鲛鲨号右舷的支撑杆,点燃了刚刚涂抹了黑料的船底,还未来得及烧毁,不知是炮弹还是火星点燃了堆砌在鲛鲨号左近的火药桶,几十桶火药爆炸,瞬间摧毁了鲛鲨号的船艏部分,船艏桅杆和船艏喙直接消失不见了,露出了里面的火炮甲板,这意味着这艘舰船彻底损毁。
食人鱼号一直打完了烧红的炮弹,才一把火点燃自己的战舰,水手和士兵跳下船,淌水上岸,直接跑进了小岛上的椰林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舰队赶回的时候,鲛鲨号已经燃烧成了一团火炬,再无救援的必要了,营地也是毁损,俘虏逃走了很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食人鱼号进入锚泊地的时候,看到了逆戟鲸号,但是在其和鲛鲨号只能选择一个的时候,他选择了鲛鲨号,食人鱼号船长发生了误判,他以为克鲁斯号也是一艘主力舰,感觉选择鲛鲨号可以选择两艘主力舰,实际上,克鲁斯号已经被拆的不成样子。
被人耍了一道的李明勋心情大坏,但是他依旧拒绝了西蒙斯报复和乐港的建议,他可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和马尼拉主力舰队再大战一场,李明勋命令协助锚泊地的逆戟鲸号和护卫舰下水,收拢物资,抓捕逃犯,第二天天亮离开。
清点损失发现,鲛鲨号被烧毁,有四十多个水手和匠人在混乱中被杀,俘虏有超过四分之一逃进了椰子林深处没有抓回来,但大舰队不能多呆,启程离开,在这场出征中,大舰队一共损失了一艘主力舰,两艘护卫舰,一艘亚哈特补给船,击沉了三艘主力舰,中型盖伦帆船三艘,大型武装商船一艘,通报船四艘,总共俘获了六百二十名俘虏,击毙人数应该上千,而己方阵亡三百有余,重伤一百三十多人,可谓大胜,只是因为损失了鲛鲨号,李明勋有些不甘。
“我们的指挥官阁下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很难想象在这种大胜面前有什么值得遗憾的,我们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应该庆祝才是,我们需要的是烈酒,而不是难以下咽的柠檬。”西蒙斯在自己的航海日志中如此写道。
章十九 天下惊变
鲛鲨号的毁损确实是大舰队的一次重大损失,但从另一个角度上讲,也可以提高大舰队的效率,毕竟鲛鲨号的断裂的桅杆是难以修复的,加入大舰队只会降低速度。
大舰队离开锚泊地,向西偏北方向行驶,进入苏禄海深处,从返航一开始就遭遇了西班牙通报船和护卫舰的监视,大舰队护卫舰轮番上阵驱赶,但双方实力差不多,你来我往也难以取得决定性优势,尔后,拉斐尔舰队再次出现,大舰队护卫舰被迫撤离,已经是三月上旬,正是热带地区风力最和缓的时候,东北季风消失,西南季风未起,入夜之后,大舰队周围弥漫起了大雾。
李明勋命令舰队转向,向南航行,利用大雾天气,摆脱了拉斐尔的监视,然后重新回到原本的航线上,只不过航行目的地再次被修改,不是巴达维亚也不是香料群岛,而是北大年。
原因其实很简单,在锚泊地修理的时候已经看出船蛆的侵害的严重性,而白鲨号、长须鲸号和两艘护卫舰都因为骚扰没有清理船底,如果前往巴达维亚,航行时间太长,可能会损害龙骨,而前往北大年则只需要穿越苏禄海、巴拉望与婆罗洲之间海峡和南中国海,十五天就可以赶到。
北大年是一个相当开放的城市,而社团在那里有很多商业伙伴,士兵可以上岸休整,战船能够得到维修,在北大年休整一个月,就可以趁着西南季风北上,返回大本营了。
大舰队离开锚泊地时,食物充足,只是没有足够的新鲜蔬菜和水果,连柠檬数量都少的可怜,但人手倒是充足,阵亡加重伤不到五百,也就是一艘主力舰加一艘护卫舰的人手,而社团损失了四艘船,相对来说人手还充裕了一些,李明勋唯一担心的就是马尼拉舰队,所有一直让大舰队处于戒备状态。
实际上这完全属于多余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社团在苏禄海浓雾天气中的最后一次大规模机动让拉斐尔产生的误判,但是的西班牙通报船发现社团向南机动进入浓雾区,便是追进去,结果没有寻得踪迹,只能如实告知拉斐尔,拉斐尔误判大舰队穿越了苏禄群岛,进入了更为广阔的苏拉威西海。
在拉斐尔眼中,大舰队依旧具备足够的实力,他因为在锚泊地大舰队得到了修理,状态极佳,所以肯定还会寻机再战,拉斐尔考虑,有‘前科’的大舰队肯定会借助西南季风前往萨马岛海域,拦截美洲来的马尼拉运银船,如此,拉斐尔一边追击进入苏拉威西海,一面向三宝颜报告。
这也是马尼拉舰队指挥官洛佩兹将军所担心的,让大舰队逃掉不算什么,如果马尼拉大帆船再次被劫持,那就是菲律宾都督区的重大损失了。
所以洛佩兹立刻返航前往了萨马岛护航大帆船队,为此次大舰队远征彻底画上了休止符。
穿过了巴拉巴克海峡之后,进入了南中国海,虽然风力微弱,但苏禄海的表层海水进入南中国海形成了比较稳定的海流,若非如此,大舰队的航速不会超过三节,整个航行过程中,大舰队满帆前进,最快时的速度也就不到五节,一千多海里的航程用了十七天才赶到,这还是横穿南中国海的结果。
除了速度慢和南沙岛礁遇到了小麻烦,一路倒也顺遂。
进入泰国湾海域,来往的船只明显增多了,只不过不是季风季节,多是桨帆船和渔船在航行,到了三月底的时候,大舰队哨舰遇到了一艘中型的加列船,这类地中海式的桨帆船拥有数百年的历史了,也是中南半岛和苏门答腊岛一带大大小小的苏丹国的主力战舰。
这艘加列船属于北大年苏丹国女王,李明勋向其表明了身份和来意,但是却不被允许进入北大年港,李明勋对此毫不意外,毕竟大舰队实力太强了,对北大年拥有灭国优势,好在,随着加列船赶到的还有一艘中型广船,正是社团的商业伙伴所拥有,李明勋在向北大年女王表达了强硬态度之后,双方达成妥协,大舰队进入北大年休整,但是不允许进入北大年港口及其周围二十海里。
这倒也不算什么问题,大舰队追随那北大年华商的船只而去,来到了北大年港东南约么三十海里的一处私港。
私港的来源很简单,南洋这些大大小小的苏丹国,打仗、商业、农业没有一样是优秀的,在做买卖方便被华商完虐,又被欧洲各国蹂躏,其主要统治方式就是利用天方教瞎忽悠,然后把控制的土地承包给华商,让其开发,无论是开矿、种植还是做买卖,只要缴纳税款就可以了。
类似的方式在十九世纪形成了完成的制度,被称作港主制度。
从一条溪流到另外一条溪流之间的土地被称之为港脚,华商承包之后,就是这篇土地的土皇帝,农垦、开矿、定局,干什么都行,只要缴税,这类情况在这一带盛行,但一般规模不大,但是在香港开埠之后,这一现象发生了变化。
农集港是港主李为经的私港,李为经不到三十岁,幼年便是在南洋闯荡,二十多岁便是成为了马六甲的华人甲必丹(华人自治首领),但是如今马六甲被荷兰人占据,荷兰人强迫部分华人迁往了巴达维亚,如果没有社团,李为经依旧会在马六甲担任失去了自治权利的甲必丹,但香港开埠让其找到了新的事业。
李明勋在农集港上岸,身边只跟了二十人左右的卫队,而大舰队则在外海锚泊,找到了一片沙滩挨个搁浅休整,李为经非常积极,不仅提供了部分工匠,还低价提供修船用的木料等物资,之所以这般积极,是因为李为经一直在谋求成为香港的议员。
农集港已经形成了一个小镇,华人有四百多人,更多的是土著,在小酒馆里,李明勋品尝着鲜汤、米团、炒菜带来的爽口感觉,听着李为经讲述自己的计划。
“香港一开埠,我们南洋的华商就是去了,这几年赚了不少钱,在下与北大年、暹罗和巴达维亚的几个华商领袖一商量,集中力量在北大年立下基业,这里土地肥沃,适合垦殖,北大年是荷兰人的准盟友,国力也不强大,在这里开拓,不容易遭遇大难。从去年开始,农集港脚就是我的了,我们开拓了不少种植园,但主要还是从万丹、吉达、彭亨和暹罗购入粮食,西南季风一起就运送到香港。
我们第一年就是输送了八万石粮食,前年十二万石,去年即便有西班牙人作怪,到港的粮食也是达到了十八万石,从去年起,我们在暹罗、广东和社团订购大广船,今年计划运送三十万石粮食。林河元老已经答应,等到我们运送到香港的粮食总计超过一百万石的时候,就会向香港地方议会提议由在下出任议员。”
李明勋笑了笑:“只要香港议会投票通过,元老会肯定会同意的。”
“多谢大人栽培!”李为经兴奋的说道。
他不由的感慨:“看大人年龄与在下相仿,也是南洋华商出身,早几年还不如在下,如今才不过四五年,已然独霸一方了,那外海的大舰队,是在下想也不敢想的,如今只想着在南洋好好为社团筹划粮草,附大人骥尾。”
“李兄何故如此自谦,李兄在南洋素有豪侠之名,我也有所耳闻,如今在北大年立下根脚,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李明勋放下筷子,微笑说道。
李为经道:“在下在商途一道蹉跎十数年,积蓄不过些许薄财,一无大人将兵之勇,二无大人开拓之能,如何能称得上事业呢,只想着在南洋为华人开拓一片容身之所,我华人在南洋屡受洋夷、土佬欺辱,盖因一团散沙,于武力无有建树,如今大人大势已成,在南洋亦威名赫赫,将来必当开国定鼎,南洋华人终有依附。”
李明勋停顿了一会,最后说道:“李兄这话也不为错,只是社团实力上不足成就大业,下不够震慑宵小,此言尚早啊。”
说着,李明勋站起身,看着外面阡陌连绵的农田,微笑说道:“南洋地域之广大,土地之肥沃,物产之丰富,不亚于江南两广,倒真是一片龙兴之地呀。”
当李明勋在北大年享受大战后的平静祥和的时候,遥远的东方大陆上已经是天翻地覆。
崇祯十七年四月。
单薄的衣衫裹着曾樱的身子在海风之中猎猎作响,他的恋恋不舍的看着远处的天津卫,海边,无数的百姓在奔跑,他们倾尽全力想要登上海边的任何一艘海船,推搡着,嚎叫着,然后无论登上与否都是无用,原因很简单,西南季风已起,天津的海船多难以逆风航行。
曾樱闭上眼睛,却挡不住泪水流下,他看了看身边的人,发现正是都督同知黄蜚,曾樱叹息一声:“黄将军,你怎知道老夫出了诏狱?”
黄蜚道:“卑职哪里知道啊,是腾龙商社人,把您的信息告知于我,要求我接您来,只要看到您,他们便愿意支援登州米粮。”
黄蜚与曾樱同为天涯沦落人,二月的时候,闯逆已经围了京城,当时黄蜚便感觉不妙,趁着北风还在,便是从宁远撤回了登州,而曾樱则是在京城被困的时候,崇祯皇帝纳谏,释系禁诸臣纳赎,因为登莱之战失地入狱的曾樱出狱,此后便是被人接走,一直到了海船上。
曾樱拉着黄蜚,问道:“黄将军,天子......天子此时如何了?”
黄蜚叹息一声,扭过头去,没有说话。
煤山之上,崇祯在悬首于老歪脖子树,右脚穿着红鞋,身边仅有太监王承恩陪伴,煤山与紫禁城之间还回荡着皇帝的最后一句话:诸臣误朕,诸臣误朕!
山海关外,多尔衮跃马扬鞭,肆意驰骋,皇太极死了之后,因为实力有限,宗室掣肘,多尔衮没有得到皇位,但是却成为了摄政王,总揽了大权,另一位摄政王济尔哈朗被他留在了盛京,把防备东番的任务扔给了他,然后率领大清三分之二的军队,进击山海关,挡在开国之功面前的只有大顺的农民军,他们孱弱的像是挡在皇位与自己之间的小福临一样。
多尔衮骑马走进了皇太极毕生想要打进的关门,身边是一颗颗新近剃发的脑袋,吴三桂剃的尤为光亮,他夹了夹马肚子,甩下一溜灰尘,吴三桂抬起头,拍了拍脑袋,看着远去的多尔衮,道:“倒是不怕弄脏头发了。”
嘴上如此说,眼睛里却隐藏了一丝恨意。
崇祯十七年五月中旬,大舰队回归,其分别停靠香港、基隆和布袋港,李明勋下船,遇到的不是庆祝胜利的人群,而是一张张急迫的脸。
“两广总督沈犹龙几次送来书信,希望您能去一趟肇庆。”
“江南士绅派遣了使者来,邀请您去江南共商大事。”
“朝鲜沈藩惊闻中原大变,派遣使者前来,想要和您密谈。”
“曾樱老大人到了登州,想要见您一面,黄蜚也有此意。”
“沈廷扬想与您商议接济北方粮草的大事。”
“明勋啊,闯逆攻入京城,崇祯皇帝吊死煤山,满清入关了,现在中原打成了一锅粥,福王在南京继位了,正如你猜测的,大陆已经天崩地裂了.......。”
李明勋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元老,把他们的担忧和不知所措收归眼底,忽然吼道:“够了,都安静下来!”
众人皆是不敢说话,李明勋道:“社团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如今虎踞台湾,龙盘东海,天下惊变,我自岿然不动,急有何用?无论是官方的还是私人的,所有想要见我的人让他们去松江府,告诉他们,六月之前我会赶到那里,我没有时间也没有意愿挨个向他们解释社团的立场和计划,就这样吧。”
走进了元老院,面对诸多元老,李明勋说道:“诸位,天下大变,存亡之秋,实乃社团崛起之良机,诸位都是社团元老,更是不能慌乱,更不要胡思乱想,你们只需知道,社团有力量,华夏有希望,我们做好自己比任何事情都重要。”